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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可我已老去——by红世无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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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我走路颤颤巍巍,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从兜里掏出零钱给我,检查了我是不是带了钥匙和手机,忙了好一阵才放我走。

我慢慢走在路上,想着你刚刚的表情,心里满是无奈。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心里又不免有一丝不安。这样一双腿,真的能够撑得到七八十岁么。

半路上,你打电话给我。我不耐烦的对你说菜市场那点路我没问题,你却连连对我说,不是,不是,我是想跟你说,刚刚二姐打电话来,说是她大儿媳妇怀孕了,已经有两个月了。

我愣楞的反问,怀孕?

你兴冲冲的说,是啊,那小子不老实,怕是早就知道了,二姐拿着医院化验单,兴奋了好久呢。

挂上电话后,我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二姐本有两个孩子,二女儿天生孱弱,两岁的时候夭折了,二姐为此差点没哭瞎眼。她此后没再起意要孩子,可“大儿子”这称呼倒是一直保留了下来。上回她大儿子结婚,她便高兴得跟个什么似地,这回儿媳妇怀孕了,她怕是要高兴得把那姑娘供起来吧。

儿孙满堂,天伦之乐。这本是每个人最深的期望。可我们选择了彼此,却是从一开始便选择了失望。我四十岁生日的时候,你说,要不我们去领个孩子吧。我嘲笑你说,你想好让孩子怎么称呼他两位父亲了没。

我们没有办法给孩子一个正常的家,所以即使渴望,我们也没有真的去领养孩子。养孩子不是养宠物,不是随便给口饭吃就行的。我们连自己的尊严都无法保证,怎么能再去牵扯一个无辜的孩子?

有一次你跟我讲,你当时让你二姐帮忙跟你父亲说说我们的事的时候,你二姐得知你选择和我在一起,便劝过你。

二姐说,你有没有想过两个男人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就算你们可以忽略社会所有人的偏见和歧视,子嗣的问题怎么解决?没有孩子,家庭不完整不说,你们以后的养老怎么办?当你们两个都老得走不动了,没有儿女在跟前照顾,说难听点,你们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

你苦笑着说。

那时我对二姐说,那就请个保姆吧。二姐气得好几天没跟我说话。

我们其实都很明白二姐的担忧,只是,就像你说的那样,既然已经选择了,那么就只能走下去。

我想着这些,刚才的轻松愉快一下子一扫而空,心里沉沉的。转过弯就是菜市场,我却碰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我停住了脚步,站直身体,看着老人步履稳健地朝我走来,低下头叫了一声。

爸。

老人雪白的胡须抖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他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身体一直很硬朗,稀疏的白发显得很精神。我一直喜欢跟我父亲作对,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你父亲,我却总是像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心里惴惴不安,连不敬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环保袋,然后把目光集中在我的拐杖上。我担心他会问我,可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说。

今年春节你们怎么没回来?

我回答。

原本是要回去的,可他刚好轮值,就没回去了。

我说了谎。

三十那天,你说你今年不回了,在家陪我过。前些年你回家过年,有时候带我一起,碰到人总会尴尬。不是我和你尴尬,是你家人尴尬。有一次你家里的亲戚问我是谁,你二姐嗫喏着不知道怎么说,最后是你父亲对那亲戚讲,这是我干儿子。从此之后,我便管你父亲叫爸。

年关年关,每年过年,对于我们而言都是一道坎儿。特别是去你家那天,有时候你父亲的老战友来访,我便只有往里屋躲,像贼似地。那回我躲在屋里,听见外边你父亲的老战友问起你结婚了没,你父亲说还没,他便热心的介绍起他自家闺女,准备和你凑成一对儿。我在里边听着他的滔滔不绝和你父亲的长久沉默,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

有时候二姐也问我,怎么不见我们回我家。我无言以对。

这么多年,我不是没想过要和家里缓和关系。我没有后悔当初和他们说的事儿,只是觉得,父母年事已高,姐姐也早已嫁做人妇,我这么些年来既没伺候过父母,也没关心过姐姐,我这个儿子弟弟实在失职。

这种感觉在四十岁之后尤为强烈。我曾躲在家门口那条小巷里,看到父亲佝偻着背往外走,每走一步都要剧烈咳嗽几声,他走得不稳,可自尊心很强,不肯人扶他,便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挪,母亲跟在他身后,只走了几步路,两人便气喘吁吁。

当时我的眼睛便湿润了。

我的父亲啊,那个曾经将整个家都撑起的强壮男人,如今却连走路都成了这样。当初他在厂子里劳作了一整天,回家还给家里扛米扛煤气,粗壮的手臂轻轻一提,百多斤重的煤气罐便被甩到了肩膀上……那样的父亲去哪里了呢?

走在后边的姐姐看见了我,她惊讶不已,站在那里只顾望着我。我也望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眼泪直直的掉落下来,听见她哭着对我喊,走,你走!

我逃走了,背后是父亲震天的咳嗽声和怒骂声。我听见母亲的哭声和姐姐的劝阻,手指甲深深扎入掌心,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我有时很庆幸,你并没有和你家人走到我这种地步。这种痛苦,你不必承受。

我转而说起了二姐的事。

爸,你还不知道吧,二姐的大儿媳妇怀孕了,都两个月了。今天刚查出来。

他没有带手机的习惯,一听我的话,脸上顿时有了笑容,连那沟壑纵横的皱纹也舒展开来。

是么,回去要好好训训那小子,这么不老实。

你父亲不习惯表达喜悦,即便是这么开心,他也只是用惯常的责备口吻。可那话语中的幸福,却一点也没有打折扣。

我忽然想,如果你没有和我在一起,而是娶妻生子,这位老人会不会更高兴?

我望着他的脸,突然感觉到深深的愧疚。

我提着菜肉往家里走,走得很慢,半路上,天开始下雪了,我稍微加快了脚步,在离家三四百米的地方碰到了你。

你撑着伞罩在我头上,接过袋子,俯身帮我拍去身上的雪。

我其实不冷,你却拥着我,侧过身挡着一旁吹来的风。

我跟你说了在街上碰到你父亲的事。

爸身体很好,这天气还穿着薄大衣呢。

你平时不常回家,基本上每年就只有春节回去一趟,偶尔中秋回去坐坐,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你听到我所说的,果然担心起一年没见的父亲来了。

你掏出手机说要打电话给二姐让她叫父亲注意些,按了几个号码却又放了回去,说回去再打。

一路上,你故意摆着一张正经的脸,对我的嘲笑置之不理。

回到家,我将厚重的靴子脱下,摆在阳台上,你收了伞拎着东西进了厨房。我看到你把书柜里的医术杂记全部翻倒出来,散的到处都是,茶几上还放着一本,估计是你出来接我时顺手搁下的。我坐在沙发上拿起它,却是本癌症分析,今年刚出的新书。

我翻阅着这本书,有些感兴趣地问你。

你最近的研究课题跟癌症有关么?

你在厨房里不知碰倒了什么东西,“咚”的一声吓了我一跳。我怕你割到手,连忙问你。

没事吧?你把砧板弄倒了么,这么大声。

你从厨房里出来,围裙上满是水渍。我看着你的狼狈模样笑了起来。你瞪了我一眼,说。

就知道幸灾乐祸。

我把手里的书合上,准备给你放回去,我知道你向来对你的书很爱护,很少会随意放在茶几上,那太容易弄脏了。

你拍拍我的肩,说。

就放那里吧,你进来帮我削萝卜。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我狐疑的看着你,用试探的口气问你。

那我就放这里了,弄脏了可别怪我。

你瞥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

行了就放那吧,你不是想吃白萝卜烧牛腩么,我晚上七点有个病情研讨会,你不快点可就没得吃了。

我把书扔在沙发上,跟着你去了厨房。等我削好了萝卜出来,路过走道时,发觉书房的门是关着的。

我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我记得刚刚门还是开着的,是我记错了么?

我下意识的往沙发看了一眼,书还在,我内心似乎松了口气,却不知道为什么。

我心里有种感觉,我宁愿永远也不要知道为什么。

第9章:玻璃

晚上十点,你放好热水,叫我洗澡。我坐在浴缸里,被水烫得舒服,连动都不想动一下。你拿着沐浴露走过来,脱了衣服跨进浴缸坐在我旁边。我看见你的刘海已盖过了眼睛,伸出手将你的发往后拨去,对你说该剪头发了。

你一边搓着浴球一边笑着跟我开玩笑。

要不你帮我剪?

你把浴球按在我背上用力摩擦,我被热气蒸的有些昏昏欲睡,想起多年前就在此处我给你剪的好似狗啃一般的发型,嗤地一声笑了起来。

那时我们才刚刚搬进现在这个家。

我们为此攒了五年的钱,终于在市中心买了这套不大的房子。交房的时候,两把钥匙一人一把,放在手掌上,心底莫名地激动起来。

我们有家了。

这里会是我们未来的家。

你激动得插了几次钥匙才插-进去。

你打开大门,还没装修的毛坯房里一片杂乱,有没收走的水泥袋子,有工人留在地上的饭盒,阳台上甚至还漫着脚踝高的水。

我们兴奋地收拾屋子,垃圾清理干净,积水排干,满是灰尘的窗台抹了一遍又一遍,连水泥墙面都差点刮下些粉来。隔壁想来推广业务的装修师傅探头一看,很是迟疑地问。你们这房还装修么?

你一愣,忙不迭点头。要装,当然要装。

我捂着肚子笑到不行。

装修的那几个月我们几乎天天往新房跑,看着地砖铺起来了,电路装好了,墙面刷好了……每次变化都能让我们兴奋得睡不着觉。我拉着你天天在建材市场转,什么样的地砖最好看耐用,哪个牌子的马桶美观又安全,我们了解得比装修师傅还要清楚。

等装修好,你和我收拾屋子,抹布沾上肥皂水,泡泡弄得整个屋子都是。忙到深夜筋疲力尽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你我对视,看到对方满身污渍,都忍不住笑。

我看着被灯光染成橘色的天花板,握紧你的手。

我们有家了。

你“恩”了一声。

我又说。

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点头,沉默,起身将我从地上拉起。说。

别躺地上,凉。

我不耐的站直身体,说。

躺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

你眉毛一掀,抬起手指着卧室。

要躺,回床上躺着去。

那时我还接受不了自己年纪轻轻身体便一大堆毛病的事实,常常为此与你作对。你对我照顾得越仔细,我就越是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我不承认自己是害怕了。直到后来你把我的病历给我看,一遍一遍的解释我是因为年轻时太不注意身体而落下了些病根,只要好好调理,一定能长命百岁。

我不满于你哄小孩的口吻,心底的不安却被你的安慰所平复。没过多久,我去另一家医院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与你的说法如出一辙。

于是我终于安心。

我和你平静地住在这里,沉浸在拥有家的喜悦之中。那一段时间里,我们快乐得几乎发疯。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淡漠的城市居民不会有邻里交往,只要关上门,外界的一切便与我们无关。

不会有指指点点,不会有窃窃私语,不会有嘲讽鄙夷,不会有恶意中伤,这里成了我们的小世界,我们的避难所,我们的天堂。

你手下猛地一用力,无视我嗷嗷惨叫,若无其事的说。

你当时是故意的吧,后来不是剪得挺好的么。

我往后倒在你的手臂上,嬉笑道。

要不,咱再试试?

你盯着我,似笑非笑。

那时候我刚给你理完发,你戴上眼镜看到了镜子里的影像之后便是这副表情。我当时只顾抱着肚子捶着地板狂笑,你挑着眉毛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鉴于我这幅模样不能出门,这个月买菜做饭就交给你了。

我的动作一下子僵硬了。

之后我们的协商结果是,买菜做饭依然由你负责,只是这个月的其他家务我要全包,并且还得给你重新理一次发,目标底线是“至少能走得出门”,要不然买菜什么的还得我来。

我给你剪好头发,一边扫地一边喃喃着亏大了,你抱着手臂坐在一旁看着我忙活,冷哼着说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从那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害怕你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每每我不想喝牛奶想喝酒的时候,你便会露出那副表情来。

然后我全身的汗毛都会竖起来,整个人如同三伏天掉进冰窖一般从头到脚一个激灵。

我抢过你手上的浴球,讪讪对你笑。

我给你搓背。

你“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细细的泡沫在指间搓出来又被揉碎,我往前挪了挪,把脚伸到你的腿旁。却忽然发觉,我有些变形的膝盖肿成了紫红色,靠在你的腰间,对比你的肤色,更显得丑陋无比。

我把脚收了回来,动作太快,以致于把浴缸里的水都泼出去了一大片。

你转头问我怎么了,我摇头,却忽然听见一阵电话铃声。

是家里座机的声音。

你站了起来,围着浴巾去接电话。

我躺在水里,发着呆,手却不知什么时候伸到了膝盖上。轻轻按下,很疼。我低下头观察,左边膝盖骨往外凸起,看起来好像要掉下来一样,右边却歪到了一边,小腿不自然的往那个方向撇,两个膝关节都很肿,最近连弯起来都觉得费劲。

我已经有很久不敢这么直接的看我的腿了,反正平时有你帮忙,我可以连碰都不碰它们一下。可今天这么一看,却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难怪现在我得靠拐杖才能走路。我不知道心里那股空洞是什么感觉,只是感觉到了某种不祥,悄悄将我心里某个部分吞噬掉了。

我听见你“哒哒哒”地跑过来,“砰”的撞开门进来,手里还握着被扯断的电话听筒。

二姐的儿子儿媳出事了。

你说。脸上有种奇怪的空白。

我问你出了什么事,你却没有回答我。只是说要尽快赶过去,走之前,你注意到我的手按在膝盖上,还特意叮嘱我快点起来,膝盖受不了太久的热水浸泡。

你匆匆离开,我听见你“匡”的一声关了门,我站起来穿好衣服,拿起放在浴室里的拐杖慢慢走到客厅,找到手机打电话给二姐。

电话里二姐嚎啕大哭,声音嘶哑得让我差点没认出来。我从她嘴里几个零碎的词语了解到了刚刚你手忙脚乱的原因。

那对小夫妻出了车祸,他们所坐的班车被从岔路飞出来的货车重重撞了出去,翻下了路基,车体支离破碎,有一些乘客从车里被甩出来,摔在草地上,血流了一地。目前有已经有一些人被救了出来,但还有人被困在车里,生死不明,其中便包括了二姐的儿子和儿媳。

二姐接到消息整个人就差点昏厥了过去。她男人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她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难免慌乱,便只好打电话给你。

我捏着手机,听着话筒里传来的二姐撕心裂肺的哭声,听着她一声一声的呼唤着儿子儿媳的名字,我望着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

我努力分辨着二姐的哭声中夹杂的那一串货车的车牌号,努力想要让自己将这串符号与姐夫开的货车车牌号相比较,却无法得到任何东西。姐夫开货车的事姐姐没有与我说过,她从不会与我说这些,但我知道,因为是我暗中让下岗的姐夫去参加驾校培训,是我帮他联系买了辆二手货车做营运。三个月前他运完一单,背着姐姐打电话给我,我还跟他说有空出去吃饭,他拍着胸口说到时他一定请客……

我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得好像假的一样。

电话一直没有挂断,某一刻我忽然听见听筒里二姐一声惨叫,和周围人杂乱的呼救声,我听见有人拿着扩音器指挥着说“给那两人蒙上白布吧”,我知道,二姐的儿子儿媳找到了,却已经不再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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