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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倾心 上——by妖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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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面白如纸,起先还静静听着,末了渐渐泛起痛恨之色:“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为什么!为什么年哥哥你要这样残忍!当初你为了一个青楼妓女,拒绝我的情谊。一入宫门生死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现在,我以为我可以幸福,可以快乐。我不去管他有多少娈宠,多少宠妃!只要我居于后位,便是他独一无二的妻子。而你!而你却连我最后的幻想都不放过,生生将它戳破。让我就这样直面这个血淋淋的现实!年哥哥,你知道吗?我恨你!我恨你!”

年华不听则已,一听顿觉心如刀割,心痛得快要缓不过气来。

殿内搁在苏禾和年华之间的龙凤呈祥花样的鲛绡帐,用千回绣法绣制而成,手工细密精巧,不露空隙。似乎要将绣制者的心思也牢牢缝绣进去,密不透风得让人喘息。

年华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着身子,走进凤座。他缓缓伸手,想要掀开面前这面永隔在他和苏禾面前的屏障。他动作缓慢而沉重,似有千斤重顶压迫着他。

“不!不要!不要掀开。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既然当初错过,我们就回不到从前,还是就这样见面吧。”

年华举起的手陡然僵在那里。这样冷寂而疏离的相对,只听见窗外的雨声越下越大,啪啪打在窗棂上,听得人心灼然一跳。

年华心里生生叹息:禾禾,当初并不是我要放弃你的情谊。是你那饱读诗书,位高权重的爹爹不愿你下嫁给一个小小的太医,生生逼迫我离开的呀!你不要恨我,我也是情不得已!我是舍不得你的呀!

“禾禾……对不起。”年华默然许久,开口说道。语气中有难言的悲不自禁。

苏禾压住不快之色,重新端坐:“本宫说过了,本宫已不是当初的禾禾,还请年院首自重。如果年院首当真心存内疚,还请将慕容梓童的病况如实相告。”

年华当然知道一切已回不到当初两小无猜的时候,于是敛声屏气,后退几步,跪倒在地:“臣一时失言。请皇后恕罪。”

“慕容梓童的病来势突然,可是真如传闻中说得那样气虚体弱?本宫要听实话!”

年华低头沉思,道:“其实臣在第一次给梓童诊脉的时候,已经惊觉有异,只是一直不敢确定。今次,梓童的病再犯,臣才察觉其中端倪。这世上有一味叫做两生的药,生长在终年不化的寒山上,药性寒凉,如服下,可将身体的抵御能力降至最低,稍稍一阵冷风便可让人患上伤寒之症,极损根本。因为此药极难得,一般太医都不认得,而且服用之后一个月内药效便失,后期诊脉也难以察觉。一旦服食,身体已损,必定难以复原。今次,梓童重又伤风发烧,可能激发体内残余的药效,臣才敢确定,慕容梓童曾经服过两生!”

苏禾柳眉微皱,一时也未发作,只问道:“那依你之见,慕容梓童为什么要服用此药?”

年华想了一想,不确定道:“恐怕是想避宠……”

苏禾苦涩一笑,道:“在这深宫之中,有多少人日夜期盼他的恩宠?没想慕容初竟损己避宠!他目的何在?”

年华静静沉思,道:“臣奉陛下之命,几乎日日去阿房宫给梓童看诊,相处的时日也算不得少。在臣看来,慕容梓童不像是心机深沉,图谋不轨之人。他有心避宠,恐怕只是不想以皇子之尊给陛下做娈宠。皇后切勿忧心。现在他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皇后要是动了他,恐怕会伤及帝后情分。皇后还是见机行事,容后再看。”

苏禾点点头,沉吟道:“本宫自有分寸。多谢太医提醒。本宫希望今晚召见院首所谈之事,再无第三人知晓。”

年华会意,恭谨行礼告退。

年华在慕容初服用的药方添加了山茱萸、生地、夏枯草、珍珠母、天麻、甘草、丹参等几味中药。有安神助眠的药效。经过连日劳累,慕容初不觉神思匮乏,服药过后,不多时便在赫连叡怀里,悠然入睡。

赫连叡小心将他安置在乾元殿的寝宫里,自己沐浴更衣后,也卧在慕容初身侧。睡着的慕容初,宛若小猫一般乖巧,因为畏寒,时不时便往赫连叡怀里靠。赫连叡含笑,伸过臂弯,小心将他抱在怀。

次日,慕容初醒转,已然是日悬当空。春日的阳光柔和温暖,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雨后的空气清冷而甜蜜,云雀歌喉婉转,动人心弦。

慕容初邃然睁开眼,一忡惊起,忙忙坐起,推醒赫连叡,道:“皇上,皇上。”

赫连叡迷迷糊糊睁开眼,笑意吟吟道:“怎么不多睡一会?昨晚折腾了那样久,又是发烧又是醉酒的。”赫连叡拍拍自己的胸口,笑道:“快过来,再睡一会。”

慕容初闻言,羞得满脸通红,极力拉起赫连叡道:“陛下没去早朝吗?凤凰真是该死。都是……”慕容初一语未了,赫连叡猛得捂住他的嘴,皱眉假嗔道:“可是忘记朕说得了?不许说死!看在你近来身体虚弱的份上,朕先把这次的责罚记在账上,以后再和你好好算。”

赫连叡一边唤人进来伺候,一边拥着慕容初道:“朕去上过朝了。朕早朝的时候,你还睡得香甜。朕不忍心叫醒你,便悄悄去了。一大早,那班老臣便不让人好过,递了一堆的折子上来。既然你也醒了,朕就和你一起吃点东西,这便去处理政务。想吃什么告诉朕,朕叫御膳房做去。”

慕容初摇摇头,趣味奄然:“不想吃。”

赫连叡道:“那怎么成?一定要吃,朕命御膳房做些清淡可口的小食来可好?朕见你一向爱吃这些。”

慕容初见推辞不过,只得点头答应。

用过膳食,慕容初便提出想要回阿房宫去休息。赫连叡执意不肯,说:“阿房宫位置太偏,宫里虽有地龙,到底不及乾元殿暖和。”一定要将慕容初留在乾元殿,还颁下旨意,若是慕容初回去,乾元殿一宫的奴才都要受罚。慕容初无法,只得暂居乾元殿。

第十八章:海棠花开为谁妍

此时慕容初半靠在软榻上,子青子衿贴身伺候在侧。窗外的西府海棠开得正好,花丰叶茂,遮天匝地,殷红的花朵英英如胭脂染就,丝丝香气由殿外缓缓溢进寝室,清香悠扬甘甜宛如陈年美酒,令人闻之欲醉。

子青一壁蹲身掩好慕容初膝上的一条雪绒缎软单,一壁嘟着嘴抱怨道:“以后奴婢再也不要离开王爷了。王爷现在这副样子,让奴婢们怎么和宏王交代?”

见子青一副泫然要泣的样子,慕容初实在有些为难。他可是最最不会安慰人的人。旋即,只见慕容初转脸看向子衿,向子衿求救。

子衿道:“王爷不必看着奴婢。这次连奴婢都帮不了你。”

慕容初甩袖掩额,讪讪一笑:“好了,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可以了吗?真真受不了你们两个丫头。以后不管去哪里都带着你们!这样总可以了吧,子青就不要嘟着嘴了。会不可爱的,小心以后找不到好夫婿哦!”

子青羞得满脸通红,一蹬脚,娇俏道:“奴婢不和王爷说了。王爷只会打趣奴婢!”说着,翘起暖帘出去。

子衿收敛笑意,一面将新折的西府海棠花枝插到鸳鸯戏水玉壶春瓶里,一面担忧道:“王爷的病这样反复,莫不是因为那药真的伤了根本?可是,也不应该啊,前些日子明明好了许多。怎么昨日又那样厉害起来?”

慕容初听见,放下手里的《庄子》,看着子衿插瓶。鸳鸯戏水玉壶春瓶半遮半透,清水碧波里西府海棠的花枝在阳光下影影绰绰,子衿的手宛若水葱一般,动作凌厉而迅速,朵朵花枝尽展芳颜。西府海棠开得正美,那花骨朵蕾苞红艳,似胭脂点点,染就芳菲妩媚,那开着正盛的娇艳粉嫩,有如晓天明霞,明艳动人。

慕容初眼中有几分疏离,悠然道:“海棠有四品:西府海棠、垂丝海棠、木瓜海棠和贴梗海棠。皆属木本。海棠花开娇艳动人,但一般的海棠花无香味,只有西府海棠既香且艳,是海棠中的上品。皇家园林中多有种植,每到暮春季节,朵朵海棠迎风峭立,花姿明媚动人,楚楚有致,使名园胜景增色不少。可是,西府虽美,若将它人为折下,插在瓶中,不过数日便会枯萎凋零,不论它的生命是否才刚刚开始,是否才刚极致绚烂。这便是它的宿命。人也一样。”

子衿举袖微笑:“奴婢在和王爷讨论您的病情,王爷好端端怎么说起花来?”

慕容初莞尔一笑:“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生命。”

子衿一味笑着,转身继续收拾衣物。

慕容初没有告诉子衿,自己的病之所以厉害起来,全是因为那日在阿房宫他趁着将所有人打发出去的空当,偷偷将剩下的一颗两生给服了下去!他不想给赫连叡侍寝,不想成为他的娈宠,不想让容国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他只能这么做!

他可以对赫连叡笑意嫣嫣,可以对着赫连叡温言软语,只要赫连叡需要,他甚至可以将自己的生命给他。唯独他的身子,他不能做主。因为他不仅仅是慕容初,是凤凰,他还是容国的三皇子,容皇最最疼惜的嘉辰王!他不仅仅只是他……

慕容初可以成为赫连叡的娈宠,可是容国的三皇子不行!宿命是不能违背和反抗的东西。就像那株西府海棠,本来它可以自开自谢,等待繁华落尽,可偏偏人们要将他摘下插瓶。不问它是否愿意,不问它是否开心,只凭一己喜好。

乾元殿除了是天子寝宫之外,它的宣室还是泽国的内朝,赫连叡日常处理朝政的地方。即使是位高权重的朝中重臣,没有传召,也不得擅进。

此时赫连叡埋身案牍,全身心批阅奏折。宋世端上一杯沏得浓浓的枫露茶放在边上。赫连叡闻见茶香,拿起喝了一口,笑道:“好茶!清香悠远,回味无穷。朕以前怎么没喝过?”

宋世见赫连叡喜欢,笑道:“回禀皇上,这茶是今早巫国使节进上的。叫做枫露茶,虚境之内只有巫国的枫露山上才有。此茶生长在枫露山的峭壁上,枫露山高耸陡峭,一般人轻易上不去,即使是技术老练的茶农,要是一不小心,也会从悬崖峭壁上跌落。因此枫露茶贵比鲛绡泪,是极难得的。”

赫连叡拿起茶盏,细细闻着茶香,又喝了一口,慢慢品尝许久,道:“果然是绝品!茶汤清澈明亮,香气清鲜,滋味甘醇,叶底色绿如玉。真真是好茶!只是初次味道浓郁,大概第二次才可以出色。《神农百草经》中写到:‘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茶自古有解毒强身的药效,茶中绝品更是妙不可言。”赫连叡转头对宋世吩咐道:“若还有,就给梓童送些去。”

宋世躬身领命,答应着去了。才刚出门,泽王赫连傥冷着一张脸进来。他四十上下,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身着玄黑色繁纹对襟袍子,黑色银狐围裘,鹿皮靴。举手投足,温文尔雅,器宇不凡。他躬身作揖:“吾皇万岁。”

赫连叡笑道:“皇叔从哪里来?朕这里泡得一壶好茶,皇叔要不要尝尝?”

赫连傥正色道:“臣从内务府来,一路上听得宫人们议论纷纷,说慕容梓童身患劳症,皇上还让他身居乾元殿,至今还未离开。臣敢问陛下可有此事?”

赫连叡轻嗟一口枫露茶,敛色道:“怎么后宫现在有这样的传言吗?慕容梓童的确现居在乾元殿,身子也是有些不适,但却不是劳症。后宫的人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捕风捉影,对朕的生活嚼起舌根来?”

赫连傥闻言大惊,眉头深皱道:“皇上,这劳症可是会传染的!这事可大可小,龙体要紧!你怎么可以让慕容梓童住在乾元殿,还是快快打发他回阿房宫,不要再见了!”

赫连叡起身,轻笑道:“皇叔的耳根子何时变得这样软?朕刚刚说过了,慕容梓童只是偶有不适,根本不是他们说的劳症。皇叔难道不相信朕的话?”

第十九章:颐养韶华为君幸

赫连傥深吸一口气,叹道:“睿儿,不是皇叔不相信你。你是皇叔从小看着长大的,皇叔还不了解你的心性吗!只要是你想要得到的,你便会使尽心力得到,不管任何人的劝解。这是你身为帝王的魄力,可是你就像先皇一样,一旦碰到爱情,你所有的聪明睿智,杀伐决断的魄力,就变成优柔寡断,犹豫不决。这慕容初虽然长得美,可是你不要忘了,他是容国的三皇子,你当初要他远嫁过来不就是要断了容国的后路吗?你现在将他收在身边,万一他图谋不轨,泽国的江山,你的性命,还要不要?”

微风扫过殿外的那片树林,林风萧萧,似海浪一般滔滔不断。林寒鸦一声怪叫,嗖嗖起飞。

这样的话甚是无礼,赫连叡却垂首静静听着,宛若一个受教的孩子在师傅甚至是父亲面前那样谦恭有礼,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原来,赫连傥是先帝赫连埭最爱重的弟弟。当初,赫连埭与众皇子争夺皇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有赫连傥一直守护在身边,不论得与失,都一直护着他。在一次宫变的过程中,赫连傥甚至以身挡刀,护得赫连埭周全。赫连埭登基后,对这个弟弟更加信任有加。弥留之际,他拉着赫连傥的手,将年幼的赫连叡交付于他,更赐下打王杖。上打昏君,下打佞臣。赫连叡幼年登基,全靠赫连傥守护朝纲,稳定天下局势。因此,赫连叡也甚是尊重这位皇叔。

赫连叡起身,亲自接过内监沏给赫连傥的茶,奉到赫连傥手中,笑道:“皇叔多虑了。且不说慕容梓童身体羸弱,不善心机,皇叔难道还信不过朕的眼光和能力吗?”

赫连傥起身接过茶,道:“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臣自然无话可说。只是明日便是帝姬的洗三仪式,不知皇上可想好帝姬的封号?”

赫连叡陪笑道:“朕想着,小帝姬虽是朕的长女,但也是皇叔的侄孙。不如皇叔请取个名字如何?”

赫连傥容色肃穆庄重,款款推辞道:“臣不敢。小帝姬是皇上的长女,还是由陛下亲自赐名为上。”

赫连叡点头道:“既然如此,容朕再想想。”

“那臣先告退了。”赫连傥后退一步,躬身做了一个揖,长袖一甩仪仪退了出去。

话说,子青出去后,一路往阿房宫去取慕容初的衣物,见身边宫人神色有异,大为疑惑,于是又悄悄折回,潜在暗处偷听。竟闻得宫中众人口耳相接,说慕容初狐媚惑主,手段高超,床上的技巧更是无人能及。赫连叡对他宠爱至极,日夜离他不得,现在更是不顾劳症传染,将他留侍身边,在乾元殿中同出同入。子青听见,气得两手冰冷,手脚直颤。回到乾元殿,也不敢对慕容初说,只悄悄告诉了子衿。

子衿亦气得无话可说,只吩咐子青:“千万不要叫王爷知道了。太医说王爷这段日子要静心休养,不可动气,不可伤神。没得叫他知道了受气。”子青虽然顽皮,但亦分得清轻重,果然在慕容初面前分毫不露。

赫连叡处理完朝政,早已日过西移,夜幕降临。柔弱的月光与八宝琉璃灯光融合成一片昏暗的天地,隐隐约约,朦朦胧胧。赫连叡缓步往寝宫走去,长长的袍子曳过满地月色。那实在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帝王气魄,神秘高贵,优雅不凡。

花容,月影见赫连叡过来,连忙躬身请安,翘起帘子。

赫连叡大阔步进来,笑问道:“这一日梓童可好?”

慕容初见赫连叡进来,忙起身行礼。只见他穿着一件墨色蟠螭纹开襟袍,胸前别着鎏金缠枝忍冬花样的胸针,腰间悬着那块刻着宏字的青玉双鱼佩,头上白玉银丝冠,绸缎一般的长发散落肩后,越发显得艳冶柔媚,神清骨秀,清眸流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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