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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倾心 上——by妖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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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叡只得赫连浔一个皇子,心里自然宠爱,听见明妃像样说,便开怀笑道:“朕是好些日子没去看看浔儿了。”明妃大喜,越发笑逐颜开道,“浔儿还说要去给父皇请安,臣妾怕陛下政务繁忙就没让他去。”她的笑耀若春华,仿佛是夏日太液池的荷莲明媚动人。

赫连叡哈哈大笑:“是吗?”环顾四周,道:“怎么今日不见浔儿?”

明妃掩袖一笑,她的笑娇柔而妩媚:“刚刚还在这。可能是等得急了,到后面看皇妹去了。之前还一直嚷嚷着,说要去看妹妹。臣妾眼不见一会儿,便溜去了吧。”

赫连叡点头浅笑,他扫视一周,见苏河瞳也不在此,问皇后道:“瞳儿怎么不见?”

一语未了,只见河瞳拉着赫连浔从人群中闪出身来,嘟着嘴娇嗔道:“姐夫还记得瞳儿吗?”他上身穿着大红色麒麟纹皱缎坎肩,下身着着深黑万福万寿灯笼裤,腰间陪着镂空蝙蝠白玉佩,头上齐额编着一圈小辫,总归至顶心,结一根粗辫,拖在脑后。而赫连浔穿着大红色棉纱小袄,下面绿绫弹墨夹裤,散着裤脚,系着一条汗巾。头上脸上都是落叶尘泥。

赫连叡陡然一见他们,又是气又是喜,笑道:“看他们倒向一对兄弟一般。只是浔儿怎么弄得这样脏,你又去哪里皮了?跟着的乳母呢?”

赫连叡才五六岁,许久没看见父皇,这样看见自然开心。牛皮糖一般缠着赫连叡。赫连叡笑着抱起赫连浔,道:“好些日子不见,浔儿倒是长胖了。”

赫连浔见父皇夸奖,扬着小脑袋,骄傲笑道:“浔儿乖乖,每天都吃好多饭饭。”说着洋洋得意的依偎进赫连叡怀里。赫连叡极高兴,不自觉含了慈父的笑,抱着浔儿亲了又亲。

明妃见状轻笑着上前,她笑的得意而放肆。她拖长了尾音,娇娇笑道:“浔儿快下来,小心累着你父皇。”她千娇百媚,眼眸流转,似是向众人暗示,即使如今宋妃得女,风头正劲,她明妃仍是皇长子的生母,任何人越不过她去。

一众宫人见她这样,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苏禾抿嘴一笑,看向赫连叡道:“陛下,小帝姬洗三的时候到了。”她扬声向里唤道:“收身嬷嬷快将帝姬抱出来。”

只见一个身肥体胖的老嬷嬷,满脸喜色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出来。那娃娃头上戴着金丝云缎子吉祥帽儿,身穿大红福禄双全小袄,下面白绫袜,虎虎生威样式鞋,胸前项牌符锁,手上小金镯。虎头虎脑好不可爱。她正在熟睡,不知是梦见了什么,皱眉摇了摇小脑袋。没过一会又嘟着嘴沉沉睡去。

赫连叡看在眼里,心里好不喜欢,满脸喜色从嬷嬷手中抱过,喜欢得亲了又亲。孩子在梦中似有所觉,肥嘟嘟的手握着拳,在赫连叡亲吻过的地方挠了挠,憨态可掬。

赫连叡喜得要不得,笑向慕容初道:“凤凰,快看!他好像做梦了呢。”

慕容初也是满心喜欢,伸手逗弄,孩子只是睡得香甜。

宫女内监在室内正面朝东处设上香案,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之用。又将洗三用的鱼龙变化盆,金银裸子,吉祥如意佩,大富大贵吉祥结,用胭脂染红的桂元、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的喜果,密密麻麻摆了一案。

苏禾见一切准备停当,面带欢喜之色,从赫连叡手中接过孩子,笑道:“颐华帝姬洗三了!”

一语未了,老嬷嬷将槐条、艾叶熬成的汤水倒入鱼龙变化盆。赫连叡笑着捡起案上莲花式样托盘装着的金银裸子,放进盆里。金银裸子入水叮咚作响,泛起阵阵涟漪,宛若盛开的牡丹花,富贵妖娆。

赫连叡笑脸迎塞道:“父皇给颐华添盆,希望颐华日后长乐无极。”

“添盆”后,老嬷嬷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她一径说,一径拿艾叶沾上鱼龙变化盆里的水在帝姬额上轻轻点了点。

帝姬受凉哭闹起来,苏禾小心拍着她的背,柔声哄着。老嬷嬷拿起案上的铃铛轻轻摇晃。那铃铛制作精巧,金镶玉的铜身上嵌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子,微微一动,便如宏彩辉煌滑过,铃声泠泠动听。

“铃铛,铃铛,天佑安康。”说完,朝赫连叡,苏禾跪拜行礼道:“皇上,皇后大喜。颐华帝姬洗三之礼已成,必定吉祥如意,万事顺心。”

赫连叡哈哈大笑,“赏!”

一众宫人纷纷跪倒山呼万岁。

春日的阳光大好,阁内的帘拢高高卷起,阳光照射进来,满室流光溢彩。殿外几株苍天的漆树郁郁葱葱,柔枝绰约,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斑斑驳驳散落了一地。像是谁的期盼,像是谁的祝愿,破碎了一地。

帝姬的哭声洪亮且续续不断,似乎在迎合那震耳欲聋的山呼声。

赫连叡抱过帝姬在手,喜不自禁。慕容初挽着衣上细细的垂珠流苏,凝神嗅着茶香,轻缓笑着。

忽得赫连叡脸色一变,眸光沉沉,勃然大怒:“这是怎么了?谁能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三章:遥怜小儿女(中)

众人疑惑都探身去看,只见帝姬娇嫩的脸上布满了斑斑红疹,那红豆大小的疹子仿佛深种在帝姬脸上一般,红艳艳,刺啦啦,看得人胆战心惊。可怜帝姬年幼,不知喊疼,只是一味的哭。

赫连叡看着眼里,又是急又是气,忙忙命人传太医。苏禾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抱住孩子,一面蹙眉说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倒像是漆汁过敏。”

赫连叡展眼一看,果然有些像,气得下令将怡景阁一宫的奴才全都圈禁起来,等太医诊断之后再做处置。一时怡景阁里哭天抢地起来。

宋妃在内室听见,急忙忙出来。她披头散发,素面朝天,如云的发丝散在肩头,身上只披着一件家常的月白云锦绣花锦衣,很是楚楚可怜,虚弱不堪的样子。皇后见到又是气又是急,道:“你怎么出来了?你正做月!这样下地要是落下毛病可怎么处?”

宋妃面色如纸,毫无血色,一手扶着宫婢,因走得急一手握拳在胸口喘气道:“我的颐华!我的颐华?皇后娘娘,臣妾的颐华是怎么了,哭得这样厉害?”她的声音因急切而忧心,微微颤抖。

宋妃满脸忧色,说话间已从皇后手中接过帝姬,只看一眼,眼中泪水滚滚落下,穿透她的母爱之心,“颐华!我可怜的孩子!”她哭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这样凄厉的哭声在小小的阁子里左冲右突,慕容初只觉得全身乏力,身上有隐隐的冷汗冒出。

宋妃一力挣脱宫婢的手,扑跪倒赫连叡面前,哭喊哀求道:“陛下,陛下,怎么会这样?颐华她还这样小,她还不会说话,不会喊疼啊。陛下,你救救颐华啊,她还这样小!天啊,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做母亲的心,要受罪要生病都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来承担吧!千万不要折磨我的孩子!她还这样小!颐华!颐华!我可怜的孩子,是母亲没用不能保护好你!”宋妃一手紧紧抱着孩子一手死死拉着赫连叡的衣袖哭喊。

赫连叡神色怜惜将她一把扶起,半搂进身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赫连叡的眉头折成川字,高声问道。

只见一个五十上下,年纪老迈,头发花白的太医跌跌撞撞进来,跪倒在赫连叡身前。

赫连叡冷冷道:“起身。”

皇后看一眼身边的秋水。秋水会意上前扶过宋妃,将她和哭闹不休的帝姬送到内室。不多时,太医出来复命。他一甩袖,巍巍颤颤拜倒在赫连叡身前,回禀道:“回禀陛下,小帝姬脉象沉滞,脸上出斑。乃是漆树过敏之症,古人云该病为外感时行邪毒,多由皮肤带漆汁而入,蕴郁肺脾。肺合皮毛,主肃降,外邪袭肺,宣降失常,初期多见肺卫症状,若肠胃伏有湿热,或病毒深入时,则可出现气分症状……”

赫连叡微微皱眉,不耐烦道:“朕只问你要不要紧?可不可治?谁同你背医术来!”

那太医见帝王动怒,吓得磕头如捣蒜一般,恭声回道:“并不要紧。都在臣身上。”

赫连叡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去!”太医吓得连忙起身,下去研药开方。一时,太医将药研好为帝姬敷上,不过一刻,帝姬脸上的红疹便消去大半,哭声也渐渐止住,宋妃搂在怀中,轻拍着哄她入睡。

赫连叡心中稍安。他缓缓走向台案,拿起案上的艾草,铃铛等物细细打量,他的声音冰冷如水:“太医过来与朕好好查查这些东西可掺杂了漆汁?”

太医快步过来,一一仔细查看。室内一片寂静,风吹过窗外的漆树沙沙作响,好像有无数的雨点落下。怡景阁太小,此刻人又多,个个凝神敛气,注视着太医的一举一动,闷热的气息里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景。

慕容初有些神思乏溃,悠然找了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下,顺手取过一盏银耳莲子羹,细细品尝,冷眼看着阁中的一切。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时候,一声突兀的惊叫声响起,只见河瞳满脸惊色,指着赫连浔,瞠目道:“浔儿,你的手!”众人寻声看去,只见赫连浔的手上满是红疹,繁繁点点,触目惊心。

说来也巧,太医声如蚊呐禀告,为帝姬洗三特制的槐条艾叶熬成的汤水里确有漆树汁混入。众人闻言一愣,旋即心思百转,各怀心事。

赫连浔年幼,见众人满脸疑惑的看向自己便有些心惊,扯着明妃的袖子,似有委屈之意,泫然若泣:“母妃,他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浔儿?浔儿做错什么了吗?”赫连叡举起细圆无节的手,哭道:“母妃,浔儿痛痛。”

明妃以母鸡护雏的姿势紧紧将赫连浔护在怀里,她瞧向赫连叡,眼波一转,强笑道:“怡景阁的殿外植种不少的漆树,浔儿顽皮,想是刚刚在后面玩耍,不小心沾染上双手了。”她半蹲下身,轻轻呵斥泪痕满脸的赫连浔:“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顽皮。叫你安心留在母妃身边,你偏不听话,现在吃苦了吧。”她悠然起身,转脸吩咐太医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为皇长子敷药。皇长子身份尊崇,岂是你们可以轻易怠慢的?!”明妃冷冷扫视一周。明妃行事一向雷利风行,铁腕之下人人避退,平日那些被她恫吓惯了的宫人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

太医不敢行动,只拿眼小心觑看赫连叡。赫连叡已隐有怒意,皱眉呵斥:“糊涂东西,还不快去!”可怜太医年纪老迈,吓得魂飞魄散,心惊胆战带下赫连浔去敷药。

慕容初脸上含着春风拂面的笑意,心里却冷若如冰。明妃出生低微,虽有皇长子在手,皇宠不断,但后宫之中人人讲究出身,明妃的铁腕之下,难道不会有人多有微词。明妃动辄就拿身份地位压人,这恐怕才是她心里永远难以平复的伤口吧。思及此,慕容初心里一声叹息,于明妃更多了一份怜悯和慈悲。

宋妃在室内听见太医的话,早已赶了出来,冲跪到赫连叡面前,她脸色蜡黄,双颊通红,唇角的哀伤委屈还未退去,双眼蓄满泪水,将落未落,楚楚可怜:“陛下,请一定为颐华做主!鱼龙变化盆里的水一直是有专门的丫头在照看,怎么好端端怎会有漆汁落在里面?陛下膝下子嗣单薄,只有皇长子和颐华,臣妾生产颐华已经是千难万难。颐华一定不能有事的,否则臣妾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陛下,请你一定要给臣妾和颐华一个公道,陛下……”

皇后轻声叹息,摇一摇头,鸾凤衔珠金步摇上垂下的金线晃出点点光晕,“宋妃先起身。陛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地上凉,你快起身先。”

宋妃的侍婢上前将她轻轻扶起,宋妃掩面,伏在侍女肩头痛苦不已,她小小的肩膀大力地瑟缩着,抖动的如海浪一般一波又一波,让人看着心生哀意。

泽王冷眼看着,越众上前,雷利的目光历历剜过台阶下跪着的宫女内监:“你们之中是谁负责熬煮艾叶水的?”

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宫女,膝行上前,脸上的妆早已哭花,她吓得缩成一团,小声应道:“回禀泽王,帝姬洗三的水是奴婢——莲儿准备的。”

“你在看顾的过程中可有离开?”泽王厉声问道。

莲儿低头沉思一会,先是摇了摇头,马上有点了点头。

泽王怒道:“没用的奴才!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你若不如实说来,小心你的小命要紧!”

莲儿胆小,见泽王大怒吓得缩了缩脖子,一面磕头一面哭道:“泽王息怒。奴婢照实说!奴婢照实说……”

明妃不耐烦道:“快说!”

莲儿看看明妃,又看看泽王,神色凄楚。很快,她避开明妃凌厉的目光,声如蚊蝇,仔细回忆道:“今早奴婢在廊下煮艾叶水,明妃和皇长子早早来了和宋妃娘娘说话。没过一会,小皇子出来,一壁跑一壁闹,宫中众人唯恐小皇子受伤,都小心看顾着。本来奴婢在一旁烧水,是当不上这差的。可是小皇子上蹿下跳,踩在游廊上踮着脚快走,摇摇晃晃险些从廊上摔下来。娘娘新近生产宫里人手不够,织锦姑姑才命正在烧水的奴婢小心看着。奴婢放下手里的东西追着小皇子去,才把水放在一边。至于为什么水里会有漆汁,奴婢真是冤枉的!绝对不是奴婢干的!泽王明察,泽王饶命啊!”莲儿胆小害怕,起初还条理清晰,渐渐便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扶着宋妃的宫女见她这样说,连忙上前接口道:“莲儿说得没错,确是奴婢唤她看顾小皇子。”织锦一身暗灰色的宫装,四十上下,眉眼间皆是凌厉之色,恶狠狠说着,把眼睛向明妃一瞟,口中啐骂道:“只是这该死的奴婢就一味去了,把自己的活丢在一边,这不是让有心人有机可趁吗?真是狠心短命的贼奴才!”

皇后见她说得不堪,瞥一眼织锦,轻斥道:“皇上,泽王在这里,岂容你一个小小的姑姑口出狂言,成个什么样子,宫里的规矩还要不要?嘴里这样不干不净!”

第二十四章:遥怜小儿女(下)

皇后一向人前和善,何曾大声呵斥过宫人,织锦慌得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请罪。皇后叹息一声,和颜道:“罢了。起来吧,再有下次一定重罚!”织锦见皇后宽赦,连忙叩头起身,扶住宋妃不敢再说一句话。

众人见织锦和莲儿这样的神色,心中早已疑惑。宋妃是明妃一手提拔才有今日的成就。现在她生下帝姬册封为妃,和明妃比肩,这样的荣宠地位,一向自视甚高的明妃是绝对不会容忍的。明妃若指使小皇子在水中落毒也是极有可能。众人心中疑惑,碍着明妃是皇长子的生母,皇上又那样宠爱于她,未必就肯重罚,所以谁也不敢明说,生怕得罪了她。

泽王摩挲着指上的翠玉扳指,沉默一会,含笑唤过赫连浔:“浔儿过来。皇爷爷问你,浔儿喜欢小妹妹吗?”

赫连浔一向受尽宫中众人宠爱,听见皇爷爷唤他,一下飞扑到泽王身边,抱住他的大腿,嘟着嘴眨着大眼睛,摇头委屈道:“浔儿不喜欢小妹妹!”

赫连傥微微蹙眉,“那你可不可以告诉皇爷爷为什么不喜欢小妹妹呢?”赫连傥蹲下身,揉着浔儿的脑袋,含笑问道。

赫连浔怯怯看一眼明妃,将嘴一瘪,眼中已有了泪意,摇头道:“母妃说不可以和别人说。”

泽王微笑着哄道:“浔儿告诉皇爷爷不要紧,皇爷爷怎么会是外人呢?要是浔儿认为皇爷爷是外人,皇爷爷可是要伤心了,以后可都不疼浔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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