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有点不耐烦,态度不好,不过,态度不是关键的,关键看聊效。
“是这样,妈,你知道你儿子我,现在干什么呢么?”
“你,你还能干什么,不犯罪就不错了。”
不愧是我妈,对我了如指掌。“什么呀~~~我正在从事一项伟大的事业。”
“伟大的事业?你?哼哼,贩卖人口啊。”
“你看你,这么低俗,是心理学事业,说白了就是和精神病打交道。”
“什么!精神病!小羽,我看你快成精神病了。你到底啥事?”
“这不这样么,最近我们这个心理救助中心,搞了个活动,就是领无家可归的精神病人回家过,过……也不过什么
,就是感受一下普通正常人的生活。”
我妈果然聪明,说:“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好事,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怎么着,要领个精神病回来啊
?”
“妈,你高见呐!正是如此啊!”
“不是,小羽,你真的假的,你真在什么救助中心帮精神病?”
“真的,这事能开玩笑么,那什么,我领这个病人还算正常,智商绝对没问题,聪明着呢,人长得也漂亮,那叫一
个漂亮。”
“呦,还是个女的,我说你咋那么上心呢,行,带回来吧。”
“不是,你误解我的意思了,不是女的,是男性。”
“行了,管他男的女的,不就一精神病么,你说吧,要我怎么配合你工作?”
“这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一点就透,妈,您老越来越聪明了。”
“快说吧,别在这浪费我电话费。”
“那什么,你就假装当回他的家长,说白了,就是当回老妈。”
“行啊,白捡个儿子还不愿意么。”
我笑,我妈还当美事呢,她要是知道启云吸着粉,玩着枪,操着你儿子,非吐血不可。
“行,那一会儿你可得给我演像点,这孩子,命不好,他妈很早就去世了,他神经不大正常,当然,正常就不来我
们这了,还有,就是他认准我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兄弟,所以,一会儿他要是说什么,你就顺着他来,我一旁添油加
醋,一定要让他有种回到自己家的感觉。”
“行了行了,知道了,对付精神病我还不会么,对了,小羽,他不会打人吧。”
“说什么呢,见到你就知道了,指定不后悔,我敢保证,你活大半辈子,绝对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我妈挂了,末尾又唠叨了一句,我还是没听清,不过问题解决了,高兴。
出了洗手间,还好,启云没在客厅。估计还在楼上臭美呢。
在经过他卧室的时候,我看到那七八千块的液晶电视屏幕碎了,地上躺着椅子,还有玻璃碎片。哎,败家。以后,
我再也不会夸他脾气好了,真是一时看走眼。
“好了没?怎么这么慢。”
“小羽,你看我穿这件好看么?”
启云同学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照来照去,BT,又不是去约会。
“挺好,哥,你穿什么都漂亮,天生丽质。”
启云高兴了,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大概是我夸他天生丽质,他比较满意。
好不容易打扮妥当,他又开始梳头。麻烦死了~~~这得什么时候能走出家门。
我看看表,已经四点多了,说来也怪,那个什么七哥也没来,他手下的兄弟也撤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了了?刑彬
不愧为大手笔。
我倚在门框上,看着启云鼓捣自己长长的头发,就想,这我妈要是见了他,会怎么想,没事,就是他头发再长,也
有理由,他神经病么。
启云同学穿了一件深咖啡色的休闲西装,估计又是什么国际品牌,料子不错,样式更是没的说。斜裁流线型设计,
领口袖口都有不对称装饰。西装里面搭配墨绿色的衬衫,整个色调暗雅沉稳,低调中带着一丝复古式奢华。Levi‘
s牛仔裤,穿在他修长细瘦的腿上简直没话说。反正,就是漂亮,时尚却不浮躁,奢华的低调中透着浅浅的忧郁,
perfect!这是怎样一朵忧郁的男子~~~~
“完事了?”我都快等成雕像了,启云终于从镜子前走开,擦着我的肩迈出房门。
我跟在他后面,说:“哥,电视碎了。”
他说:“知道,改天再买个。”
……有钱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上了车,启云问:“妈妈在家?”
我说:“不在家就在回家的路上。”
他说:“那我们抓紧吧。”
我说:“小妖的事就这么了了?”
60.并不存在的妈妈
启云握着方向盘,若无其事,说:“刑彬会处理的,到时候自会找到我。”
我说:“他对你真好,你都背叛他了,他还对你一往情深,关键时刻拔刀相助。”
启云笑笑,说:“好么?”
我说:“这还不好,摒弃前嫌,救你于水深火热,还想怎么着,偷着乐去吧。”
他不说话了,很快到了沃尔玛,我们找了个地停车,就直奔骚市。
一进广大人民群众聚集的骚市,启云同学马上引来群众的纷纷侧目,也难怪,像他这样的人大白天跑出来,还专往
人多的地方扎,不被刷刷才怪。
大叔大妈们多用一种惋惜加不解的神情偷偷瞄他,年轻的少女们就不用说了,大胆而火辣的目光都能引起火灾,至
于男的么,就不好说了,羡慕,嫉妒,鄙视,嘲讽,不一而足。
在一楼转了大半天,也不知买什么,启云问:“妈妈喜欢什么?”
我说:“不知道。”
他说:“要不我们去买件衣裳或者首饰吧。”
我说:“得了吧,又不是过生日,赶紧整点吃的得了。”
对于吃的,我俩一窍不通,最终,还是买了我们所熟悉的,酒。
启云又问:“妈妈抽烟么?”
我说:“抽啊,那还是老烟民呢。”
于是,启云同学又十分慷慨的买了两条玉溪。结果,我们最终携带两条烟加三瓶五粮液离开了沃尔玛。
到了我家,已日暮西沉,夜色降临。望了望楼上的窗户,俺家在三楼,灯亮着,估计我妈早已打道回府。
我心里忐忑啊,不安呐,没底,不知一会儿会是怎样个情形。
不管了,一切自有天数。敲了敲门,不出一分钟,我妈就来开门了。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滴。
我妈围着小花围裙,手里端着盆刚削好的土豆,泡在水里。
她灵动的目光首先扫过我,之后飞速落到启云同学身上,就挪不开了。
傻了,不会了,估计活了四十七岁就没见过这样如花般的男子。
我说:“妈,妈,别看了!”
我妈这才缓过神来,大概心里正在想,这精神病怎么这么帅。
真是令人无语的境界啊,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使劲掐了一把我妈的胳膊,说:“这不我哥么,不认识了?”
我妈不愧为老同志,在这个找不到北的时刻,没有令我党我军失望,她十分热情,十分诚挚的说:“儿子回来了,
好几年没见,长这么大了。”
我想笑,但现实情况不允许我笑场,要严肃。
启云估计也有点晕,我不知在他精神错乱的世界里,把妈妈幻想成什么样,大概应该可能是他继母的样子,因为他
自己的亲生母亲在他还是个流着鼻涕,满手是泥的小破孩时就已经仙去,按照他给我所描绘的版本,我们是一起生
活了很多年的,而且在我流着鼻涕的时候,他就已经陪在我身边捉毛毛虫,由此判断,他印象中的母亲,应该是那
个狠心狼外婆的角色。
启云怔怔看了我妈数秒,神情有丝恍惚,有点难以置信,又有点似曾相识,之后,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妈妈。”
我妈乐坏了,乐得跟朵花似的,拣了个这么帅这么漂亮的儿子,大半宿都睡不着觉。
但在启云轻唤妈妈的时候,我却感觉一阵彻骨的酸涩,不过,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我拽过启云,说:“进屋,进
屋,好几年没回来了吧。”
我妈终于从梦游状态彻底清醒,说:“是啊,是啊,快进来。”
一个中老年妇女,凭着对一个精神病人的同情和爱心,和我联手上演了这场以假乱真的剧目。戏里戏外,究竟哪个
才是真实的自己。
我家不大,而且巨乱,平时很少有人常住,基本上和旅店的意义差不多。
我对启云说:“哥,咱家就这样,你都忘了吧,瓜果皮壳请随地扔,烟头啤酒瓶盖随地撇,千万别客气啊。”
我妈围着小花围裙,在一旁煽风点火,说:“对,对,儿子,你随意,就当这是在火车站候车室。”
我低头一顿笑,真配合我。
启云看看我妈,说:“妈妈,你老了,头发都白了。”
我妈说:“是啊,是啊,这人岁数大了,就不像你们年轻人了,头发也白了,腿脚也不灵巧了,我最近工作忙,也
没倒出空来拾掇。”说着,还下意识摸摸自己鬓角,确实有好几缕白头发,在那翘着。
我说:“妈,你染染呐,不能说这岁数大了,就不顾及个人形象,随随便便,有损你高工的光荣形象。”
我妈没甩我,从进屋就没看我几眼,小眼睛一直在启云身上溜,说:“小羽,你和你哥先进屋,看老娘今天给你们
露两手。”
我说:“您老还是悠着点,我和我哥还想活着从这出去呢。”
启云挽了挽袖口,说:“妈妈,我帮你。”
我妈说:“不用,儿子,你到屋里歇着吧,我自己来就行,好几年没尝到你妈我的手艺了吧,今天让你好好回味回
味。”
启云笑了,不知笑什么,估计是我妈和他自己的母亲有一定差别,而且这种差别还不小。
我扯着他,就进了屋。屋里乱七八糟,到处是灰尘,我翻出玉溪,开条,倒出一盒,抽出三支,递给他一支,自己
一支,剩下一支打算给我妈送去。
其实,送不送烟不是关键的,关键是我要和她聊聊。
61.并不存在的妈妈
我说:“哥,你先在这抽烟,我去给妈送一支。”
启云点点头,挺高兴,心情不错。
我飞速窜到厨房,一把揪住我妈,小声说:“你一会儿可千万别乱问呐,不问职业,不问出身,要说就说点无关痛
痒的,知道么。”
我妈转着小眼睛,压低声音:“我知道,不用你说。我说小羽,他是不是做过什么手术啊?”
我说:“手术?没有吧,不知道啊,你啥意思?”
我妈讳莫如深,说:“他不会以前是个女的吧,之后……”
我打断她,说:“得了吧你,我发现您老的想象力还真强,人家是标准正常绝对的男性,你当是李宇春,曾轶可呢
。”
我妈点点头,说:“那,他长得也太漂亮点了,对了,他叫什么呀?”
我说:“启云,潘启云。”
我妈略微思索了一下,说:“嗯,按他那身高,也不该是个女的,可是……”摇摇头,似乎感到匪夷所思,“小羽
,我看他精神挺正常的,不像神经病啊。”
我说:“一阵一阵的,现在是良好状态,你就别瞎琢磨了,快整饭,吃完我们好走。”
我妈狠狠瞪我一眼,说:“告诉你,老娘我这也有事,一会儿还有个约呢。”
我说:“是哪家的老头如此幸运呐。”
我妈轻蔑一笑,没吱声。一切交代妥当,我又回到屋里,陪启云抽烟。
启云又点上一支,喷云吐雾,神思飘忽,说:“小羽,妈妈和我几年前离开时,变了好多。”
我说:“哥,你那简直就是废话,能不变么,岁月催人老,就别说妈了,你几年不见我试试,那也是一别数载,物
是人非。哎~~今日非昨日,昨日已可思。经年一错,浮生已过。”
启云看着我,眸底闪过一丝易碎的东西,他说:“小羽,我不想错过你。”
我说:“咱这不在一起呢么,何谈错过。”
启云低下头,像是在思考什么,许久,他淡淡说:“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但,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
做到。”
我说:“哥,咱们就不要在这唐诗宋词了,要论这,咱俩谁也弄不过苏楚,咦,对了,苏楚最近干嘛呢,怎么没他
消息?”
启云说:“大概还忙杂志呢吧,我也没联系他。”
我说:“你得联系啊,苏楚对你多好。”
启云笑笑,说:“好么,我怎么没觉得。”
正在我俩闲扯之际,我妈进来了,说:“吃饭,吃饭。”
其实,谁也不饿,中国人么,好像聚在一起不吃上一顿,就不舒服。
摆好桌椅,看着我妈这全新出炉的满汉全席,真是……不敢恭维。
我妈热情得很,怎么看启云怎么顺眼,一个劲给启云夹菜。
“来来,儿子,吃,尝尝老妈的手艺。”
我也在一旁添油加醋,马不停蹄的折腾,短短数秒,启云同学的碟子里就堆满了各式菜肴,他看着眼前横七竖八的
蔬菜尸体,筷子都不知怎么用了。
我一个劲撺掇,“哥,吃啊,看什么呢,相面呐。”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妈,说:“太多了。”
我妈来电了,说:“小羽,把烟递我一棵。”
我点上,递给她,我妈深吸两口,小眼睛盯着启云,说:“儿子,你得多吃,你看你,瘦的跟黄花菜似的,那不行
,你现在年轻,等你岁数大了,你就知道身体健康的重要性了。妈妈我在外面那么多年了,什么没见过,我知道,
你们年轻人么,爱美,时尚,尤其是现在这个社会,更是越瘦越好。但是,不能为了时髦把自个搭上,你看邻屋的
那个叫什么来着,小羽,就楼上那个,叫……”
我说:“说关键的。”
我妈清清嗓子,说:“叫什么我忘了,小小年纪就得了肾结石,现在还躺医院里呢,弄不好,就发展成肾衰竭,尿
毒症,那就完了。”
我挥挥手,说:“妈,打住,咱说点吉利的行不。”
我妈把凳子往启云身边挪了挪,摸了摸他长长的秀发,说:“这头发,真漂亮,儿子,你留几年了?”
启云有点怔怵,说:“有几年了。”
我妈来兴致了,说:“儿子,你今年有二十三了吧。”
……
启云微微笑笑,说:“妈妈,我都二十五了。”
我妈恍然大悟,笑着说:“你看我,忙的连你们多大都忘了,小羽,你多大来着?”
真是让人无语,“二十。”
“呃,对,对对对。”我妈一个劲点头,又说:“启云?”
估计是她有点拿不准到底叫什么,还用了个疑问句。
启云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