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芷步履从容，面上挂着和往常一样淡淡的微笑，所到之处，皆可听到行人的窃窃私语。快到巷子口时，他的右手猛然被人拽住，整个身子被逼到墙上，鼻尖嗅到的是那抹熟悉的檀香味。
“怎么走得那么急，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桓敬之看着蓝芷近在咫尺的脸，抬手帮他撩起一抹垂下的碎发到耳后。
“你不是有约在身么，我也不便打扰。”
“文若都告诉你了？”
“嗯。”
蓝芷低低地应答了一声，桓敬之挑眉道：“难得听到你弹琴也有心思浮躁的时候，莫不是方才心里含着醋意。”
“桓大人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么。”
桓敬之见他面色依然平静如水的样子，便伸手揽了他的腰，垂下头吻上了那瓣薄唇，只是蜻蜓点水般，碰上了便立马分开，他亮晶晶的眸子噙着笑意看着一时有些无措的蓝芷。
“这个解释可满意？”
“光天化日的。”
蓝芷和桓敬之眼下虽然立在在巷子口两堵墙的中间，但还是保不准会有行人经过。
“蓝芷。”
“嗯？”
“今晚回我那吧。”
桓敬之一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揽着蓝芷的腰，那宽大的衣袖挡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影，此时就算有人路过也最多当是一男一女在巷子里调情。
“那你爹怎么办。”
“今天和赵蓉的事恐怕已经传到他老人家那了，我没想要回去，晚上打算去中丞台将就一晚。”
“你那还有被褥？”
蓝芷扬起一张略显迷茫的脸，桓敬之抬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言语间满是宠溺。
“自然是没有的，也就披件外衫在桌子上凑合睡一晚罢了。”
“敬之，你还是随我一同回伫忘川吧。”
“嗯，也好，反正你那什么都不缺，今天我爹那就得全靠文若帮忙了。”
说罢，桓敬之牵了蓝芷的手，二人十指交缠，并肩走出了巷子。
第十二章：云雨
蓝芷沐浴完毕走到屋子里间的时候，桓敬之已经脱了外衫，只着一身雪绸制成的丝质睡衣盘膝坐在床上。
“过来。”
蓝芷闻言走到床沿边坐下，他的一头长发微湿，静静得贴在俊美无匹的脸侧。桓敬之手里拿着一块白色棉布，轻柔擦拭着他仍滴着水的乌发。二人坐的距离很近，鼻尖萦绕着沐浴过后淡淡的幽香。虽是秋天，但晚上的气温骤降的还是很厉害。桓敬之无意识触碰到蓝芷颈项薄凉的肌肤，不禁眉头微蹙。
“怎么那么凉。”
“我体质天生畏寒。”
蓝芷闭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可过了一会儿他竟能感受到身上有一股暖流顺着桓敬之的指尖传来，散落在耳畔的头发也已是半干。
“你用内力了？”
“嗯。”
“其实湿着也不碍事。”
“你以前都是湿着头发睡的？”
“是啊。”
“这样会留下头疼的毛病。蓝芷，你身子骨本来就弱，怎么还是这么不爱惜。”
桓敬之的语气听着有几分责备的意味，但倘若蓝芷回头，便一定能看到他满是怜惜又认真的神情。
“又没人告诉我这些，况且等它完全干了，也要好长时间。”
“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懒着去记罢了，不过以后别这么大意了。”
“知道了。”
蓝芷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檀香味，加上又有源源不断的暖意送进身体，不由生了困意，打了个哈欠。眼下头发已经完全干了，他揉了揉眼睛回头对着桓敬之道：“你也早些歇息吧，我回房睡了。”
他本欲起身，却被猛地拉入桓敬之怀里，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根处。
“今夜留下来。”
“嗯？”
“两个人睡比较暖和。”
蓝芷也没再怎么思考他话里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桓敬之拥着他在外侧躺下来，手里的帕子被扔回桌上的同时，也熄灭了跳动的烛火。
挽起的青色床帐滑落下来，屋内顿时没了光亮，只能借着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月光依稀看清对方的面容。桓敬之一手枕在蓝芷颈后，一手从锦被下环上了蓝芷那盈盈一握的腰。二人面对面躺着，长发散落在枕畔，分不清是谁的，彼此间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敬之。”
蓝芷并未闭着眼，纯黑的瞳仁在夜色里看起来甚是明亮。桓敬之动了动手臂，让他枕靠得舒服些。
“怎么了。”
蓝芷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复又接口道：“只是觉得，这一切有几分不真实。”
桓敬之圈紧了揽着他的手，借着月色凑上他的嘴唇，缓缓落下轻盈的一吻。
“这样呢。”
蓝芷露出一抹微笑，不发一言地望着他。桓敬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想太多了。”
“只是觉得我们在一起的太顺利，有些担心日后有一天若是失去了那该怎么办。”
蓝芷伸出纤长的食指，划过桓敬之的脸颊，无意识地描摹起他的轮廓。桓敬之感受从着他指腹传来的凉意和那细腻的触感，眉宇间的神色满是柔和。
“那就让我爱你多一点，就算真的有那一天，我的难过也就比你多一些。”
蓝芷听后，不由一颤，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哀伤。
“当真了？”
桓敬之将下巴搁在蓝芷的肩头，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的回答。
“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你就全当是戏言听过作罢。蓝芷，既然我们在一起了，那么此生就只能白首不相离。本来不想这么早做的，但是……现在好像就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相信，我是属于你的。”
蓝芷的衣衫被桓敬之单手轻柔扯开，露出莹白如玉，细腻光洁的胸膛来。每一寸被他摸过的肌肤都生出微妙的灼热感，他的手指从锁骨流连，一路向下。
“敬之。”
蓝芷此时的声音听起来不似平日的清冷，相反却是妩媚诱人。桓敬之除了自己的衣物，俯下身来与他赤身相贴。舌尖撬开他毫无防备的牙关，轻柔地扫过每一个角落。这次的亲吻和以往的都不同，因为身下的那人也是全身心地回应着他。
缠绵悱恻的深吻持续了很久时间，二人也均未换气。桓敬之不觉得发晕自是好理解，他是练武之人，闭气的本事自然比寻常人高。可蓝芷看着一副瘦弱的样子，此刻却全然没有缺氧而感到任何不适。唇齿相贴，仿佛要将自己融进他的体内。
桓敬之一手捧着他的头，一手揽着他的腰，将他身子抬高些，好减轻进入时的疼痛。一勾一拢，蓝芷的身体在他的抚摸下轻轻颤栗着，一丝呻吟自他口中不由自主地溢出。因带着些强忍的意味，这时听来却格外的魅惑人心。
“很疼么。”
桓敬之减慢了身下的动作，抬手为他拭去额间的细密汗水。直到他在自己轻柔的伺弄下完全放松以后才深入几分。
蓝芷咬了咬苍白的嘴唇，双手环上他的腰。这是他的第一次，后穴如同是被撕裂般的疼痛。即使在桓敬之还是书生的时候，他们也没逾越过欢爱这步，如今的他却是已然将自己完全交付给他。
“敬之……”
他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每一声都销魂蚀骨，充满了情欲之色。
“我在。”
桓敬之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回应着，却是一声更比一声温柔。待到完全深入以后，蓝芷眉头微蹙，低垂着一双泛着水汽的眼眸喘息着。只见他两颊处红晕熏染，白皙的肌肤水润光滑，吹弹可破。
桓敬之生的一张儒雅清俊的脸，他行事素来严谨认真，此刻也不例外。两人又缠绵了许久，身下的床单尽湿。末了，他搂着蓝芷让他靠在他的胸口。蓝芷失了太多体力，软软地倒在他身上。几缕发丝在他颈间磨蹭着，却让停下来的桓敬之心下一动。
“抱你去沐浴可好。”
“嗯，旁边的那间屋子里有个池子。”
桓敬之扯了一床薄被将蓝芷连人带着被子一块儿抱在怀里。今夜清辉满绕，星辰遍布，他抬脚轻轻踢开了屋门，拉下注水的铜铃，不一会儿池子里便注满了温水。他稳稳抱着蓝芷入了那池水中，除了已经湿透的一床锦被。
因为屋里点着灯，此刻蓝芷的身体在他面前一展无疑。纤腰窄臀，肤似凝脂，身材更是比那女子还曼妙。他无力地瘫靠在桓敬之胸前，任他撩起清水轻轻地自头顶洒落，混着皂角清香的乳液在秀发上揉搓出细腻的泡沫来。
“我自己来。”
蓝芷欲脱离他的支撑，可刚向前迈了一步，却因为下身酸软无力而重新跌回了那个怀抱。桓敬之一手揽了他的腰，一手沾着泡沫仔细清洗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你倒是还有力气。”
“你眼下这意思是想说你未尽全力么。”
蓝芷倚着他的胸膛，漫不经心答道。桓敬之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唇角一扬。
“看来方才是我委屈自己了，我们再来一遍可好。”
“请便。”
桓敬之闻言，掰过蓝芷的身子，双手箍在他的腰间，让他面对着自己。
“要是你待会儿晕过去就麻烦了。”
蓝芷望着那有些戏谑的神情，伸手环上了他的脖颈，滑腻的泡沫便落在他的身上。桓敬之一时间一愣，只看着蓝芷欺身凑到面前，用舌尖轻挑开自己的嘴唇。起初明明只是细腻缠绵的吻，到最后却是如同野火燎原般再次挑起了二人间的欲望。
桓敬之本来顾及着蓝芷的身体，便一直拿捏着分寸。可此番那人却是有意无意地撩拨，饶是自制力很强的他也难以抵挡。
“水里应该是可以减少些痛楚。”
他的声音低低的，略带沙哑。攀着他才能勉强站着的蓝芷闻言后，身形不由一晃。桓敬之在他欲张嘴开口间，封上了他的漂亮的唇瓣，搂着他一同沉入水底。蓝芷本就没有防备，一时之间没有屏住呼吸，只觉得分外难受，借着本能的意识去加深这个吻，来所求更多的氧气。
等再度离开水里时，他皱着眉咳出了几口水。桓敬之轻柔拍着他的脊背，失笑道：“蓝芷，你做凡事都太过逞强。”
“你……咳咳……你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我哪能有准备。”
“嗓子很难受么？给我瞧瞧。”
桓敬之的语气，宠溺若海。他小心翼翼地圈紧蓝芷的身子，抬手拢好他纠缠在一起的长发。蓝芷垂下眼帘，抿唇沉默。这番模样让眼前瞧着的人，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
再次回到房里，蓝芷已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桓敬之将他放倒在床榻上，取了架子上的白布将他身上擦干后又替他换上一身干净的亵服。
蓝芷面颊上的两朵红晕也久久未散去，桓敬之撑着额头，垂首看了他的睡颜良久。起身将被角捏好，拥他入怀。
第十三章：厮守
自那日后，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桓敬之没有回桓府就寝过。桓老爷子起初只当是他公务缠身，嫌来回往返麻烦而不愿意回来住。可这几日他无意中和同在御史中丞台任职的张文书聊起天时却得知自家儿子并未在那过夜，他不由百思不得其解。本想逮着桓文若询问一番欲证实自己的猜测，但那丫头言语间也竟是支支吾吾。
直到有一日清晨，他在用早膳的时候无意提及了一句“敬之是不是有对象了啊。”桓文若当时正忙着埋头喝粥，不经思考地接了一句“当然啊。”之后，这事情才有了几分眉目，于是换老爷子近来的精力全花费在找出儿子对象的这件事上。
是夜，秋空悬明月，光彩露沾湿。
白日的亭台楼阁都隐没在了黑暗之中，万家灯火此时也灭得只剩零零星星几盏。伫忘川的小倌们为了维持那一张张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娇嫩面容，都已早早地歇下。
蓝芷屋内，倚着窗户边而坐的桓敬之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卷宗，他眉头微微蹙着，很长时间才响起书页间摩擦的声音。离他不远处的紫檀木雕螭纹鱼桌上，蓝芷撑着光洁的伏着，一边信手拈着陶罐里的蜜饯往嘴里送，一边望着他皱眉深思的样子。
桓敬之无意抬头间，对上的正是他这番别有风韵的模样。他把手里的卷宗搁置在一旁的梨花木凳子上，抵上微凉的眉心，回望着蓝芷，却也并未起身。
“觉得无聊的话便上床歇着吧。”
蓝芷手里的动作一滞，眉目流转间，风情无限。
“你还要看到几时。”
“你不如问我几时能同你一起睡。”
“前几日，催着要上床的人不知又是谁。”
“一连几夜下来，你身子还吃得消？”
桓敬之见他不答，将凳子往后一挪，理了理袍角起身走到蓝芷身边。
“怎么近来老吃这些甜的，酸的。要是饿了就去厨房煮点正经的宵夜来吃，你现在这样，容易把胃折腾出病来。”
蓝芷闻言，依旧照拿不误。桓敬之见状，伸手拿走了桌上的蜜饯罐子道：
“生气了？”
“没有。”
“逗你玩呢，今天之所以拿了那么多公文回来看，就是为了让你早些去睡。蓝芷……不看着书的话，我真担心你明天又得走路困难。”
桓敬之虽说的话里有话，但凭着蓝芷的心思敏捷，他闻言后，不禁耳根一红。
“罢了，我怕你了。饿了就吃饺子可好？我去厨房看看，你离那些蜜饯远些。”
蓝芷在他走后，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他想着要是别人见了桓敬之这样的一面，准是会被咽得说不出话来。也真不知道他白日时常板着脸，不苟言笑是忍得有多辛苦。
生活中也有很多人如同蓝芷一样，对谁都是温和客气的态度，以至于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喜欢他，最后明白他待谁都这般时，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而桓敬之恰恰和他相反，他一副对外界漠不关心的样子。让人觉得冷漠，敬畏，不敢靠近，可又只有真正相处了才能看清他那颗外冷内热的心。
他待蓝芷，即是如此。
半个时辰以后，他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到蓝芷面前。蓝芷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道：
“你做的？”
桓敬之耸肩，无奈一笑。
“难不成还是偷来的。我看厨房里还有肉馅，就随意包了几个。既然是宵夜，碗里这些应该够你吃了。”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会下厨房的人。”
蓝芷说着，执起勺子盛了一只水饺送到嘴里。桓敬之见他半饷不说话，只当是饺子做的不和他口味。
“很，难吃？”
蓝芷摇头，还是不言语。他看着他一双眸子在热气的熏染下变得愈发水灵，赶忙伸手到他唇边。
“笨蛋，烫着了？快吐出来！”
蓝芷望着他还是摇摇头。眼下，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热意熏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只能看着桓敬之眉头紧蹙，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递在眼前的手掌依然向上平摊着，但他无论怎么也办不到把饺子吐在他手心。
桓敬之见他如此的固执，又连忙倒了一杯凉水给他灌下去。蓝芷缓了好一阵子，总算能开口说话。
“刚才只顾着好奇你会包饺子，就忘了它还是滚烫的。”
“蓝芷，这十几年，你一个人是怎么活过来的？莽撞固执不说，你的性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