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钦？”
“你，赶紧回去吧。陈姨……一个人在家。”
“啊，我妈早睡了，她现在的身体熬不了夜的，而且现在吃得清淡，也不能大晚上的吃饺子。”
“哦。”
“子钦，我刚就一直在想，咱们，好像还真没有一块儿好好地过过年。惟一勉强算得上的，就是我大一你大四那会儿吧，你还记得吗？”
“恩。”
“呵呵，那时候真好。”
“恩。”
“是我，搞砸了这一切。”
“……”
不知道哪家的电视开着巨响，还把窗户给打开了，那家人不是钱太多就是闷得脑子短路了吧。电视里开始倒数了，欢腾兴奋的气氛随着一声声数字洋溢而出。两人都没说话，安静的等待着新年钟声的敲响。
“七，六……”
“子钦”
“五，四……”
“对不起……”
“三，二……”
“子钦，我……”
“我知道”
“一……”
“新年快乐。”手被人拉近大衣口袋里捂着，苏子钦哈着热气说道。
“恩，新年，快乐。”
第七十章
今天是四月一日，星期二，愚人节。早上起床后，苏子钦就寻各种机会耍得苏子念团团转，看到小不点儿被逗得眼眶泛红，火冒三丈，嘴里哼哼嗤嗤，张牙舞爪的要扑上来和他拼命，苏子钦阴霾了好几天的情绪终于得到排解。看着儿子背着书包赌气的冲在前头，下楼时还故意用力的跺得楼梯蹦蹦直响，苏子钦摸摸鼻尖，快走两步上前去拉儿子的小手。
“哼，子念不要爹地了，爹地是坏爹地。走开啦~”苏子念甩开苏子钦的手，还使劲的推了他一下，一副要哭的样子吸吸鼻子，小手抓着书包的肩带，转身低着头不理苏子钦。
苏子钦理亏，摸摸鼻子，追上去，“苏子念。”
“哼。”
“Niel~”
“……”
“so……rry恩。”
苏子念抬头看了苏子钦一眼，抿了抿嘴，又走了几步停下来，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好吧，那我要开汽车。”
“恩。”苏子钦将儿子举过头顶，让他跨坐在自己脖子上。
“哦也~好高啊~哈哈哈”苏子念立马雨过天晴，两手捏着苏子钦的耳朵，当做方向盘转来转去，口里高声欢呼，“嘀嘀叭叭~啊唔~~~~~全速前进~今天我要第一个到班级~”
“不生气了？”
苏子念一听，小脸立刻又换上一幅严肃老成的样子，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压粗了嗓子说道，“恩~大人不记小人过，本大人这次就饶了你，下不为例。”
-_-|||
玩了一会儿，苏子念累了，趴上去紧贴着苏子钦，两只胳膊交叉的他脖子上绕着。
“爹地。”
“恩？”
“这周末爹地来参加我们的亲子园好不好？子念表老是奶奶来啦。”
“为什么？”
“那个王八蛋小宇啦，他每次都是他妈妈来，他妈妈好漂亮，又漂亮又温柔，大家都很羡慕他，
所以他每次都很得意。我就一点也不羡慕他，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所以我就跟他说，我爹地好帅好帅，又帅又好，可是他不信。哼。”
耳边是儿子糯糯的软趴趴的声音，鼻间还闻得到小鬼身上的奶香味儿。苏子钦觉得心一下子变得平静轻松，不再烦闷。
“奶奶不漂亮吗？”小子你要敢说不漂亮我回头就告状去，哼哼。
“奶奶？漂亮……啦，但是子念想要爹地去嘛。”随后又叽叽咕咕的自言自语，“小宇每次都欺负我，哼，爹地要帮子念报仇啦，坏蛋，王八蛋。”
“恩欺负你？”
“对啊，讨厌鬼，讨厌死了。”边说左手边用力的拍苏子钦的肩泄愤。
“恩，怎么欺负你了。”
“他，他每次都偷亲我！讨厌，脏死了，口水都抹我脸上了，好恶心。”苏子念抖了几抖。
“苏子念，在不老实你就下去。”
“哦”乖乖的趴好，“不过，我也有还回去啦。前几次子念都忍了，子念是好孩子，不爱跟他计较，但是到后来子念实在生气了，以牙还牙，哼。他亲我一下，我就扑过去咬他一口，哼，来就来，谁怕谁。”
-_-|||||||
“苏子念你要不要下来了，好重还老动来动去。”
“诶？可是上次坏叔叔背子念走好远都没说子念重，还和子念玩举高高。爹地你又不好好吃饭了吧，不乖。”
“恩？坏叔叔？”
“啊。惨了，说好要保密的。”苏子念脸皱成一团，用手赶紧捂着嘴巴。这一下用力过猛，偏偏苏子钦在这时候走了神，苏子念随着惯性差点翻了个跟头。
“苏子念！”苏子钦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赶紧停下护住儿子。
“I’m sorry啦。”
……
“说。”
“啊？啊，真的要说啊？！”
“……”
“额，坏叔叔，他，来学校看过子念啦。午餐的时候还带子念去吃了披萨，和子念玩。”
“几次？”
“额，一次！不是，三，三……五次吧~”
“苏子念．．．”
“恩，爹地。”小家伙儿机灵的上前主动讨好，用肉嘟嘟的脸颊去蹭苏子钦的脖子。
“你……你也不怕被人骗走绑了去把你卖掉。”苏子钦心中千头万绪，好啊，大半个月的不出现，却偷偷跑去带坏我儿子。
“卖去给人当小奴隶还好，要是衰一点把你卖给猪肉摊，把你宰了当小猪仔卖。”
“啊！NO！！！！不会吧，坏叔叔不是这样的人吧？！”单纯的苏子念被这么一吓，马上想到上次陪奶奶去市场，经过猪肉摊时肉案上那一块一块红红的肉，臭臭的。还有那个卖肉的叔叔拿着刀一下一下的剁骨头，好凶好可怕~~~o（>_<）o ~~
“GOD~Oh~想不到叔叔是这样的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我竟看走眼了。衣冠禽兽，人面兽心，十恶不赦，罪不可赦。”
“……”
“可是，爹地，怎么办，子念答应叔叔Harry Potter and the Half Blood Prince上映的时候陪他去看了。怎么办。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如果子念有什么三长两断，爹地你一样要替孩儿报仇啊……孩儿不肖不能……”
（Θ！Θ；）||||
“学校到了。”
“哦哦。”苏子念从背上滑下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爹地，那我走了，再见。”
“喂。”
“恩？”
“你奶奶在看什么电视剧。”
“额~”苏子念抓了抓头，“包青天，还有意难忘，还有~”
苏子钦扶额，“算了，反正以后你不准再看电视剧！”
第七十一章
回到家，客厅的电视开着，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播什么。午饭的时候因为早上的事又免不了被苏妈妈拉着数落了一顿。
下午的时光总是很悠闲，苏子钦支颐长坐，手中的笔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摆放在面前的书大半天都没掀过去过，摊开那页左边刚好是林徽因的一首小诗——《人间四月天》，右边是写于五月的《一首桃花》。
一代才女，容貌的清丽脱俗，文字的玲珑精细，以及感情上的浪漫传奇，都让无数后人艳羡唏嘘。
苏子钦原本对文学并无过多的偏爱，但估计是和林昕呆久了，不自不觉中受了影响，久而久之倒还真“被”培养出那么几分兴趣。
书房的窗户半开着，风入我窗，轻盈的纱窗随着清风舞起波浪。窗外景色明媚，前一排单元楼的楼顶将长方形的画面一分为二，只有半个斜角的蓝天。阳光很柔软，微带鹅黄的光如透明的蝉翼服帖在对面楼墙砖上。楼顶不知道晒了谁家的被单，偶尔随风飘起浅绿色的一小角儿，调皮可爱。
这样悠闲惬意，怡然自得的生活，可以肆意的发呆挥霍时间，是多少追赶着都市快节奏的人所梦寐以求的。苏子钦望着窗外，心不在焉的想着。
傍晚接了苏子念回来，电视上刚好在播放特辑，纪念哥哥逝世五周年的特辑。苏子钦和苏子念窝成一堆看着人们讲述他的人生，他的作品，讲诉着对他的缅怀和思念。
苏子钦还记得几年前曾看过一篇报道，说的是每年都有很多同性恋者自杀，或因感情，或因疾病，或因承受不了社会、家庭、精神等各种压力。许多原因导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同性恋群体的自杀率始终居高不下。
也许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何其幸运。至少，他在芸芸众生中寻得真爱，与他相爱。至少，他曾与挚爱携手同行，在短短的人生旅途中，走得并不那么孤单。至少，社会和大众舆论给了他难得的极大的包容和祝福。至少，生前生后，都还有人爱他，为他流泪。用自己的记忆去证明这个璀璨的生命。
那边厨房里，苏妈妈在叫他们开饭，苏子钦收回思绪，拍了拍苏子念的屁股，两人起身去帮忙摆碗筷。
刚洗完手从厕所出来，门铃大作。
“一定是爷爷，子念去开门，爹地去拿碗。”苏子念快速的做好分工，屁颠屁颠的跑去开门，
“爷爷，爷爷，等下~”
苏子钦走进厨房，刚取了筷子，就听到苏子念特有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外面嚷嚷，“爹地，爹地，快出来。”
苏子钦受不了的翻白眼，将碗放在餐桌上出来一看，不由得也是一愣。
大门还开着，一大一小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站在玄关处。苏子念回头见苏子钦出来了，啪嗒啪嗒的趿着鞋跑过来牵着他的手。那人把目光从苏子念身上移开，看着苏子钦，带着两分温柔三分歉意四分疲惫的笑容挂在脸上。
“子钦，好久不见。”
苏子钦点头，拍拍苏子念的肩，将人让进屋，在沙发上坐定。
“最近怎么样？过得还好吗？”那人还是笑得温和，只是下巴的青色和深深地黑眼圈，以及身上的风尘仆仆的味道，使笑容显得牵强。
“叔叔，喝茶。”苏子念乖巧的双手捧着茶杯，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放在茶几上。
“真乖，叔叔也好久没见到小念了，长高了啊。”
“呵呵。”苏子念笑得可爱。
“你……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不，不用了，啊，十分抱歉在饭点的时候过来打扰。你们去吃饭吧，我一人坐坐就成。不用在意我，是我唐突了，真的，十分抱歉。”
苏子钦也不客套，点了点头，对苏子念说，“乖，和奶奶说，你们先吃。”见对方啜了口茶，将茶杯放回茶几上，才开口问道，“是好久不见了。过的还行，每天除了应付那小鬼，就是在家当米虫。你呢，许枞，看样子，很累。”
“呵呵，是么，那挺好。”许枞还是笑着，但眼中多了几分的关怀，让苏子钦知道这话并非客套而是出自真心。
“恩，其实，诶，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许枞张开手掌，大么指和食指揉着两边的太阳穴。
“我刚下飞机就往你这儿来了，也买了今晚最后一班飞机。我来，是想请你务必和我回S市一趟。”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苏子钦还未开口，就听见苏妈妈的声音传来，随后身边的沙发一陷，身后还跟着条小尾巴。
“额，简单说吧，欧阳中枪了，至今昏迷不醒。”
第七十二章
中枪！
昏迷！
犹如一声响雷凭空炸起。
事出突然，苏子钦乍一听脑海里一片空白后荡荡悠悠的闪过的第一念头是，今天是坑爹的愚人节。
可许枞又不像是会无聊到特意坐几个小时的飞机，就为了蛋疼的来跟他开个玩笑的人。
那么 ，难道这又是欧阳辰的苦肉计？
撇下苏子钦千回百转的心思不说，许枞见苏子钦只是低头，也不表态，脸上的表情就像他刚刚只是随口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的废话，无关痛痒。许枞又看向坐在苏子钦边上的苏妈妈，心中有了算计。
“伯母，恕我冒昧了，作为欧阳和子钦的朋友，他们这几年的事我大概也知道个七八分，也知道您和欧阳伯母禁止他们两个再有密切的来往，但是这次真的是事关紧急，欧阳已经在医院里躺了5天了，每天靠输液维持。他这辈子最亲最重要的人除了欧阳伯母，就只有子钦了。欧阳伯母那儿还瞒着呢，她身体实在是……怕万一让她知道了，会承受不住。所以，我只能奔着子钦来。刚才我见您听到欧阳出事也是一脸焦急关切，我知道，您是真真的关心疼爱子钦和欧阳的，还有什么事，比命还重要呢。如果，欧阳真的有个什么，我想，不仅是欧阳伯母，子钦还有您也都会伤心难过的。况且，还有那么多跟着他吃饭的兄弟和他们的全家老小……”许枞款款道来，言辞恳切。
其实苏妈妈早已动了恻隐之心，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犹豫踟蹰的。自己儿子自己能不清楚么，而小辰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自己做了几十年的编辑记者，跑了大半辈子的社会新闻，虽不敢说看尽人生百态，但在他们那辈人里还算是有些见识，思想较为开放的。对于同志话题也没普通长辈家长那么不能接受，特别是在知道自己儿子和小辰的事后，自己更是私底下找了资料研究了的。当初反对的初衷也是为了他们好，不愿他们走上这条异常艰辛的不归路，成为边缘化的人群。许枞的一番话却让她忽然地意识到，与性向相比，性命来得更重要得多。这俩孩子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长辈们的强求干涉，虽然是出于爱，但谁都看得出这两孩子过的并不快乐。自己也都年近古稀了，对父母来说还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来得更悲痛的。想到这，一时间，心下凄然，同时也有了决定。
苏妈妈手搭在苏子钦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别想了，去看看吧，不管情况如何，不看看你也不会安心的。小念就留在这儿，我和他爷爷照顾他，你不用担心。”
“妈……”
“其实，妈，都知道。小钦，你没发现吗。你因为小时候的事变得不爱说话，不爱与人接触，封闭自己的情感，甚至不会表达情绪。但是妈渐渐地还是能从你的一些小动作里猜到你心里的想法，猜到你的喜怒哀乐。因为你的寡言少语，所以妈总是不停地讲不停地讲，原本是想要引你说话，但是好像没什么效果，呵呵。到后来，直接想说，干脆我帮你把你的那份话也都说了得了。所以妈妈变得越来越罗嗦。一开始，我以为话多的只有我一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反正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小辰竟然也和我一样——在你面前就会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你自己倒好了，却把我和小辰变成话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