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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朵栀子花 下——by江边一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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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互相深爱,却仿佛永远也不能互相拥有。这种认知让两人泛出恐慌,只能借以最原始而痛楚的方式宣泄。

到了最后,没有人叫停。两个人瘫软在玄关口上,NAGI身上青紫一片都是SHO留下的痕迹。

NAGI近乎抽搐着窝在SHO身边,一双手死死扼住他的咽喉,那气息让他窒息却不致命。

SHO偏头去看他,NAGI的身体颤抖不已,于是SHO再次心软。

他吻吻NAGI的头发,将他抱回卧室。轻舔着他身上那些被自己新弄出来的伤口,看着NAGI无神的眼睛。

“到底怎么回事?”

“我好像——就是这么一种人,说一套做一套。”NAGI沉默很久,轻笑着吐出一句话,“SHO,你只要相信我爱你,其他事情就不要过问太多。”

睡到半夜,NAGI忽然醒过来。他摇了摇SHO的肩,SHO转过身张开眼。

NAGI坐起身。

“你杀了我继父么?”他用极认真的语气问SHO。

SHO清醒起来,睡意消散,也跟着NAGI一样坐直了身子。

“是。”他盯着NAGI的眼睛看。

NAGI叹了口气。

“为什么?”

“他是人渣。”

SHO指指NAGI额上被头发遮住的那一块伤疤,虽然已过了太久,然而疤痕的颜色还是没有淡下去。

NAGI伸手揉揉疤痕的位置。

“现在已经不疼了。”

“我看着不舒服。”

SHO在很多时候很固执,没有人能劝服他。他身体里有一种暴力的因子,横冲直撞,但有光明就会喷涌而出。NAGI握住他的手。

“他其实对我不算太坏。”

“你要求太低,我却没办法忍受。”SHO抽抽鼻子,他的鼻炎长年累月地纠缠在身边,没办法医好,却也不会更坏一点。

NAGI扳直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数。从大拇指到小指,然后再倒过来。

嘴里讷讷地说着什么,SHO倾耳去听却还是什么也听不清楚。他们明明已经靠的这么近了,却还是没办法掌握到彼此的温度。

“SHO,他不算坏人。他只是有点无所适从。”

就好像他们两人一样,NAGI没有说出口。太激烈的爱情要求玉石俱焚,然而真正相爱的人又很想天长地久。

这样焦灼着渴望幸福,却不知道幸福越来越远。

SHO伸手抱住NAGI,他的嘴角有一块青紫的地方,是被SHO在激动时候吮吸出来的。

血液挣脱血管,凝结在那个地方。也许他们本来很想破体而出,可惜已经没了这个力气。

NAGI的头发是淡淡的茶色。在灯光里显得十分温暖和暧昧。

在很小的时候,人人都会把彼此间的暧昧当成好玩的事情。再大一点,暧昧成了毒药。每个人都会有一种迫切去爱的欲望,并且也希望自己这般明晰地被人爱着。可惜这样的感情往往不是对等的。

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向左看齐的故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从这个怪圈里跳出来。

SHO的手指纠缠在NAGI的头发上,他们关了灯,重新躺下去。SHO嘴里有很淡的烟味,常年养成的习惯,已经没办法将它们洗去。

NAGI乖顺地睡在SHO胸口上,听这个人的心跳。他觉得这个时侯他们两人是最相爱的状态,天真纯洁,不带欲望,却又深深拥抱。

这种拥抱很温暖,也很明亮。

“SHO,我继父没有死,只是已经不能自理。明天我带你去见见他。”

肩上的力量收紧,NAGI蜷得更小了一点。

第二天天晴。没有风,空气湿度刚刚好,气温不太凉。

NAGI开着车载SHO到了富康医院门口,他仰望着医院上方的天使雕塑,双手握十不能言语。

SHO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伸手出去,牵住他的手心。

NAGI的继父住在特殊看护病房里。他每天睁着眼睛,努力呼吸,任由护士将针头扎进皮肤里。然而他的瞳孔中却始终缺乏焦距。

医生说那一刀让这个男人下半身瘫痪,因失血过多,所以大脑几乎坏死,活下来几乎是个奇迹。

SHO皱着眉跟NAGI将男人搬上轮椅,推到屋外的草地上。男人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目光呆呆地锁定在远方。SHO拉着NAGI的手不让他亲近这个曾经十分凶狠的男人,NAGI对他微笑,拉着他过去。

“SHO,你来,这是我父亲。”

NAGI蹲在男人面前,为他盖好腿上的羊绒毯子。伸手梳理他的头发,男人没有回应他的动作。

SHO跟着过去蹲下,仔细看着男人的脸。

“过去我如此憎恨他,他打母亲,到了后来开始打我。”NAGI叹了口气,坐在草地上,将手放在膝盖上,轻轻交握住。

“嗯。”

“但是现在忽然不再恨他,听说他被人刺了一刀,流了很多血,十分虚弱,需要我的照顾。”

“嗯。”

“我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NAGI笑了笑,转过头盯着SHO,“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为了我去杀人。”

SHO转过头看着他,NAGI的眼神十分明亮而安静。他们靠在一起很久没有说话,身边传来男人努力地呼吸还有风的声音。

一切都很温暖。

然后NAGI猛地朝后仰倒,浑身抽搐。SHO抱起他冲回病房,抓住可以抓着的每一个医生将他们丢到NAGI面前。

NAGI无法控制地蜷缩着身子,直到医生用镇定剂将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34.明亮

“如果你们相爱了,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嗯。”

******

SHO被随即而来的警察拖入房间质问,36个小时强光照射,不能睡觉。

这个国家大力打击着毒品交易,抓不到罪犯,可以从病人入手。

SHO的双目充满血丝,只是一言不发地瞪视着审问他的警员。NAGI还睡在那张与他肤色相近的苍白的床上,他不知道NAGI醒来找不到他会是什么表情。

担心么?

着急么?

还是和原来一样,自作主张地离开?

SHO不能闭上眼睛,大脑喧嚣着膨胀,剧烈疼痛,疼到麻木,然后再出现新一波的疼痛感。

他只是想见见NAGI,确定他安然无恙。然而警员告诉他,知道什么是审讯么?审讯就是家人死光都不能出去见面。

那个警员用一种鄙夷的态度盯着他,轻轻吐出一句:“人渣。”

SHO抬起头呆呆地盯着那人看了两三秒,轻轻的啊了声。

警员凑近他,从左眼看到右眼,然后再回来。嘴角勾着微笑,重复道:“我说你们两个,都是人渣。”

SHO哦了声,低下头。警员呵呵地直起腰,呸了一声,反背着手朝门口去。

SHO忽然喊了声。

“警察先生。”

警员转过头,冷漠地瞥着他。

“我突然想起有话要说。”SHO无害地笑了笑。

“什么话?”

警员折回来,弯下腰凑近SHO的耳朵,然后一声凄厉的尖叫。

SHO被人拖开,直接打到晕厥才松开口。他嘴里叼着那人血淋淋的半片耳朵,嘴角还含着笑,那模样叫人畏惧又厌恶。

******

“我是谁?”

“这是哪里?”

“他们在干什么?”

“为什么人们在哭,又在笑?”

“天空——怎么一直飘着雪?”

“雪,为什么会在掉地的瞬间变成了红色?”

******

NAGI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熟悉的床上。他动动脖子,扭过头去,眼睛僵硬着,被阳光一刺激就掉下泪来。

伸手遮住。

“哟,醒了。”

“SHO呢?”

“他打了警察,被关起来了。”杯子递过来,NAGI闭着眼喝干净,又将它放回去。

“我要求见他。”

“你见不到,医生在给他做心理评估,看看是不是要以暴力起诉他。”

NAGI叹口气,将手拿开,坐起身。

社长坐在离他不远的椅子上,穿着格子衬衫,头发一丝不苟。

NAGI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询问起因经过,这个男人的势力在他想象范围以外,无谓过多涉足。

他只是担心他想担心的一个人而已。

“我知道你有办法。”NAGI盯着他说。

社长仰仰头,别过脸去。

“NAGI,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为人着想。”

“说的是呢……我不知道。”

NAGI的笑容人畜无害,社长对他温柔地点点头,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你瘦了很多,SHO对你不好?”

“他对我很好。”NAGI摇摇头。

社长不再说话,在他额上吻了下,转身出门。

把手拧上的声音空荡荡地敲在房间里,NAGI目送着门下的影子淡去,笑容逐渐悲伤。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方才说话时用力过猛,将手心掐出了血丝。

他将自己的头埋进去,想象着SHO的温度。

SHO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外界环境嘈杂,身体各处疼痛,然后最终都归于平静。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着不远不近的地方上演一出出闹剧。

他看到自己的脸,轮换在这些闹剧之中。哭着的时候多,笑着的时候少。

那些朝代很久远,人物的面容就好像失修的画面,模糊不清。他上前去分辨,手一探出,就摸到湿润的空气。

整个空间嘈杂着,却又过于寂静。

他看到自己的那些情事,用同样悲伤的神情注视着一个遥远的背影。抱住他,然后就是失去。

一次一次。

一次又一次。

失去。得到。然后再一次失去,好像没有终点。

SHO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彻骨的恐惧,从心底里蔓延而起。

他很少惧怕什么东西,然而这一次的梦却叫他从头到脚僵硬的无法动弹。

随后他醒过来。

身上被浇了冰水,衣服脱光,一个人躺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他慢慢聚焦,慢慢爬起来。面前坐着神情冷漠的警察还有几个站着的不耐烦的探员。

他的嘴里还有血腥味,他忽然很想扑上去咬在这些人的喉咙上。他轻轻摸摸自己的嘴唇,忽然发觉自己的牙齿有些不大对劲。

锐利而硕长的藏在嘴里。

SHO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忘记了很多事情,他皱着眉苦思冥想,忽略了身边的声音。

NAGI再次和SHO见面,已经是四天以后的事情。社长开着车在外面等着,不熄火,手上的烟点燃,然后神情淡漠地对他点点头。

NAGI坚持不要人搀扶,走路的时候有些踉跄,所幸还能站稳。

SHO被拷着手铐,坐在大桌的另一头。看见NAGI的时候,他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继而整理着头发。

“你看看你——什么样子。”NAGI笑起来,面容难看。

SHO耸耸肩,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怎么,不好意思见我了?”

NAGI继续笑着,伸手出去想握住他的。狱警粗暴地打断他们。

SHO仍旧不说话,也不看他。发丝垂在眼前,他伸手捻一撮轻轻揉着玩。

NAGI的笑容淡下去,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干嘛不说话?”

SHO咳了声,将手交握在膝盖上。

“说话啊你?”NAGI的音调有些颤抖。

他的身子微微朝前倾,一双眼紧紧地钉在SHO身上。SHO依旧保持着沉默。

那种沉默太骇人,一瞬之间让NAGI无所适从。

SHO的态度让他害怕,他忽然内心烦躁,将水杯掀起狠狠泼了SHO一身。

“混蛋!叫你说话!”

SHO带着类似疲倦的神色抬起头,看了看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叹口气。

“回去吧。”

NAGI怔住。SHO的表情陌生以至于有些冷漠,那是一种形如结束的模样,NAGI从心底升起一股恶寒。

“回哪里——”

“回自己家去。”

“那不就是你家么?”

“我家是我家,你家是你家。”SHO仰高额,头发自然顺着额线分开,散在两边。

SHO的眼神困倦又厌恶,最终那些流动的异彩都仿若幻觉一般消失不见。他直直地看着NAGI,又仿佛不是看着他。

NAGI从心底里抽上一阵疼痛,身子不由自主跟着颤起来。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累了。明白不?我累了。”

那一顷刻两人之间忽然沉寂下来。NAGI的指头狠狠掐在手心里,他面无血色,听见自己心脏逐渐停跳的声音。

对视良久之后,SHO突然哼地笑了声,又收敛回去。他站起身,慢慢拖着脚步往牢房的方向过去。

NAGI失神地走出监狱。社长为他开了车门,他坐上去,愣愣地看着前方。

他忽然在一瞬间想到很多事情,也忽然明白,被原来所爱的人狠狠离弃,会是这样痛的事情。

社长点上一支烟,递给他。他无神地回头看看这个男人,一瞬间觉得,之前对他所产生的那些痛都不算什么。

真的。都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情,连回忆起来都会觉得可笑。

不若现在。

现在他是真的痛。从头到脚,从每一根发梢到骨髓里,都在痛。

连颤抖着伸出去的手指,连被风刮过的侧脸,连微微眨着的眼睛都在痛。

他紧紧将双手交握在一起,渴求着零丁的体温,不想自己过于寒冷。

社长从身后的包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他。

“怎么了?”男人问他。

“没事——”

“刚才进去,吵架了?”

“没事。”

NAGI忽然烦躁,将那纸夺过来,狠狠往上面签自己的名字。

社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想清楚了?”

“放开!”

NAGI狠狠一抽,将手的主动权拿回。他颤抖的不成样子,狠狠往纸上写着东西。

一笔两笔,写不出墨,就用力地来回画着。线条弯弯曲曲拧成一团,他突然手一抖,一团墨滴下来,弄脏了那纸。NAGI愣了两三秒,一开窗子,将笔用力砸出去。

社长一把盖在他手上。

“今天不签了,以后再说。”

“拿笔来。”

“说了不签了!”

“你给我拿笔来!”NAGI猛地抬头瞪着他,双目通红。

社长怔住。

“你……怎么了……”

“你拿笔给我!快点拿给我听到没有!”NAGI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社长缓缓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笔,盯着他的眼睛,递给他。

NAGI颤抖着伸手来接,动作近乎于抢。社长猛地一把抱住他,他死命挣扎了两下,终于无力地停下来。

“怎么了?”

“你答应过我——签了就让他出来——你不会骗我对吧?”

“对……”

“那就好……”

“到底怎么了?”

“我……”

“说啊?”

NAGI缓了一阵,声音幽幽地飘出来。

“SHO……厌恶我了……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SHO在那个窄小的房间里枯坐了一个下午。狱警送来的饭被他搁置在一边,他只是将自己的头埋在手臂里,蜷着腿坐在墙角。

他不想说话,因为一开口就有撕咬人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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