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真的，昨天还一边哭一边让我更多一点，今天居然又开始害羞了。”SHO挽住NAGI的肩，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NAGI的脸涨的通红，他一巴掌打在SHO的腿上。SHO吃痛啊了声，NAGI就势将那个苹果塞进他的嘴里。
“闭嘴吃你的苹果！”
NAGI的病危通知来的毫无预兆。住院第三天，白天时他还好好地和SHO讨论着家里应该如何翻新布置，晚上十点忽然脸色变的苍白。
当时SHO拗不过他，拐出门给NAGI买他要吃的油炸丸子，才走没两步，心跳得不像话。
一股股莫名其妙的恐慌涌上来，就仿佛多年之前将要失去时一模一样。他一下丢了手上的东西，调头就往回跑。
刚进病房，SHO的心跳几乎窒住。
NAGI痛苦地扒着床框，脸色煞白一片毫无血色。双手的关节用力突兀，他的身体僵硬地蜷曲着，张开嘴一口一口困难地呼吸空气。
SHO疯狂按着床头的警铃，直到医护人员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他几乎跪倒在地，一手紧紧抓着NAGI的，另一只手抓着医生的衣角。
“求求你们……别让他死了……”
前几天斥责他的医生抬起头看着他，目光深邃而声调平缓。
“你让开。”
SHO的腿瘫软无法行动，他近乎绝望地看着NAGI被带进抢救室，看着那盏灯亮起来又熄灭。
医生的话这样冰冷，看多了死亡，于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已经不算什么。
SHO一根接一根地点燃烟。他需要让自己的心脏麻痹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但可惜每一根烧到尽头都会燃痛他的手指。
他忽然强烈后悔，为何当初会兴起念头再与NAGI一起。
为何会忘记了千年来都没变过的诅咒，以为这次总有例外。
为何会这样不小心，差点就害死他。
SHO将手捏成拳头，骨节轻轻摩擦作响。
急救室的灯到深夜才熄灭。NAGI推出来时脸色纸一样的惨白。SHO冲上去拉着他的手，手指轻轻的颤着，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
那样凉，很像夜晚失去温度的退潮。
SHO轻轻吻着NAGI的手指，医生在一边公式化地对他报出一窜名字。
病因，治疗方法以及存活几率。
SHO唯一听清楚的是，这次虽然好了，下次情况会更为糟糕。
他抓着NAGI的手痛苦得只想哭泣，可是一转头，还是得继续微笑着面对所有人说声谢谢。
这样的大度到底要装到何年何月才是个尽头。
NAGI被移回病床上。这期间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眉头攒得很紧，就好像怎么也没办法舒展。
SHO一遍遍温柔地吻着他的额，叫着他的名字，喃喃自语，惹得经过的护士不断对他怒目而视。
NAGI，你一直比我坚强，所以你一定比我痛苦。
NAGI，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NAGI，你还是杀了我吧。杀了我，一切事情都没有了。
好不好？
NAGI迷迷糊糊之间觉得自己体格轻盈，似乎飘出了原有肉体的束缚。
他向着光来的方向过去，身后的一切是是非非猛然之间远离而去。
他从云的反射上看见自己身穿着纯白的丝制衣裳，看不出年代属性。眉目间温和非常，却也不是自己的长相。
他抬起头，远远地有一个人站在云那端看着他。
他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然而那光来的方向这样吸引着他过去。
他顿下脚步，抬眼盯着那个等待着他的人。
“你还是回来了。”那人开口对他说话，声音很平静，略有苍老。
“回来？”
“我将你推进轮回镜，就是想要你看清楚这世界上的情情爱爱不过镜花水月，到底都会成空。你现在悟了么？”
“没有。”他摇摇头，“我更不甘心。”
“是这样么……”那人拖长了音调，叹着气看他。
NAGI注视着那人，他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近，面带悲悯眉目安然。
“这一世又一世轮回，这么多年，你还没有看透么？”
“人世间最复杂的莫过于人心，我还是觉得不甘愿。”
“你还要再尝试么？”
“是。”
“你啊……明明是座下最有天分的弟子，为什么偏偏就是看不穿这个事情？”
NAGI皱起了眉。那人走到他近前，伸出手轻轻地拍在他肩上。
一阵温暖的感觉滑过他的身体，NAGI忽然觉得身体上那些沉重的伤痛随之淡去。
“谢谢你……老君。”
“你还是不明白么？轮回之后再怎样执念，你终究不是你，他也终究不是他。你们这样不甘不愿地在一起，能得到些什么。”
“魂。”NAGI想了很久，安静地道，“他喜欢的是我的魂，我喜欢的是他的魂。就算这一世我变成蝼蚁，他变成草木，我们还是互相喜欢着的。这种感情很痛苦，但是我还是觉得要好过天界千百倍。”
洒在他身上的光淡了些。NAGI睁开眼，仔细看着面前这人的轮廓。
老人悲伤的对着他笑。
“我也很奇怪。在天界炼了无限年的药，却第一次会为了身外事而烦心。”
“老师也是好人。”NAGI握住他的手。
“你在人间的肉身不断经受磨难，一次磨难就会洗去一点你身上的仙气。等你的仙气洗练干净，也就是你重生的日子。”
“老师是说，若我能挺过这一次大劫，我就真正变成了人？”
NAGI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老君依旧看着他。
“是。”
“那……他呢？”
“他是妖，是没有精魂的。”
“这……怎么会这样……”
“他若成人，就会瞬间消散进天地里，下一次相见，你们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形式。”
老君的话说的很隐晦，然而NAGI却听懂了。
“他好可怜……”
“谁让他身而为妖，这是命。”
NAGI点点头。
“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天帝为你们的命设下了圈套。”老君才开口，天上划过一道轰雷。
他抬头看了看殷红的天空，神色变得肃然。
“老师，您别说了，这是天机，我明白。”NAGI赶紧止住他的话。
“放心，这样的闪电还打不死我。”老君摇摇头，抓住NAGI的手，“除非你亲手杀了他，否则你们的诅咒永远也没有办法结束——”
天雷打下来，老君一个踉跄跪地，身形变得有些虚无。
NAGI赶紧伸手去扶他，老君一把将他推开。
“快回去，晚了你就要投下一胎了……”
“老师！”
NAGI咬住牙。回头看看，透过层层的云，他忽然看见SHO抓着他的手抵在自己的下唇上，深深地亲吻着送给他的戒指。
NAGI的无名指灼烧一样地痛着。他再回头看了看老君，露出一个决然的微笑。
“老师保重，学生这一去恐怕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36.欢喜时
SHO感觉到NAGI的指尖轻轻跳动了下。他疲倦地抬起头，摸摸NAGI的额，然后亲吻上去。
“还不睁开眼睛么？”SHO苦笑着看着NAGI。
NAGI明亮的眼睛略有困难地张开。他转过头看着SHO，目光中蕴着一层说不明白的坚定神色。
SHO握着他的手，用不重的力量紧紧握着。
“我以为一张开眼，你就不见了。”NAGI抬起手，摸摸SHO的脸颊。
SHO摇摇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拉着NAGI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然后闭上眼睛。
NAGI忽然觉得一阵猛烈的痛楚袭上心头，他皱紧了眉头。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一直呆到晚上。期间护士来换了两三次药，NAGI的脸色一直苍白着没有血色。
SHO偶尔转过头看看他，什么也不说，然后又把头转回去继续低着。
后来到了半夜，啪嗒一声电闸合闭，室内猛一下回归黑暗。
SHO抬起头，他的眼睛在黑夜里亮的惊人，NAGI回头看着他。
“NAGI，想不想出去走走？”
“嗯。”
SHO将NAGI扶起来，仔细地帮他扣上扣子。
NAGI盯着温柔的SHO，眉间一直攒聚着。
而后，SHO在他的床边变回银狼。
NAGI翻个身，趴在SHO背上。他狠狠抓着SHO背部的银色毛发，这样刺手，就好像他头上一直飞扬着的嚣张发型。
NAGI将脸埋下去，头上戴着SHO买给他的棒球帽。
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很喜欢玩棒球，后来跟SHO提起，这人就上了心，从一个精致小店里淘回来一顶给他戴上。没有品牌和名字，然而却十分合适温暖。
NAGI轻轻笑了笑，把脸在狼毛中蹭了又蹭，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夜风吹过时带来的想要落泪的冲动。
SHO带着他蹿出窗口，在冷寒的夜里疯狂奔跑。NAGI用尽全力抱住SHO的脖子才不至于掉下去。而SHO的速度近乎疯狂，快得没有人能看清到底是什么引起身边的那阵风。
后来SHO在这座城市最高的高楼旁停了下来。他高高扬起头，对着晦暗的天空长长呼啸了声，NAGI叹气，坐直了身体。
“带我上去。”NAGI对SHO道。
SHO低低地喘出一口气，仿佛答应一样，高高跃起，带着NAGI顺着笔直的楼壁一直跑到了天台。
NAGI从他背上下来，SHO在他身后慢慢站起身，恢复人形。
NAGI背对着SHO，慢慢走到高楼边缘，探头往下看了看。
“SHO啊，你看看，这天和地的距离，多么远。”他无力地抬手往上扬了扬。
SHO默不出声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说话呢？从我今天醒过来，你就一直这样沉默着。你在想什么，SHO。”
SHO出神地凝望着NAGI的背影。
纤细的，坚强的，却也是永远无法接近的。
他愣愣地伸出手来，一步步朝NAGI靠近，脸上挂着让人无法理解的微笑。
NAGI没有等到SHO的回答。他似乎也不想要SHO回答什么，只是兀自进行着这样自问自答的游戏。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也是这样的天气。那时候的感觉很奇怪，觉得心紧张的就要跳出来一样。”他笑着，声音柔柔的，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柔。
SHO失神地仿佛听不见NAGI的声音，他只是无法控制地靠近NAGI的身影，手伸得笔直，掌心翻出，对着NAGI的背。
“后来呢，你居然咬了我一口。这样烈的动物，我第一次见到。天下所有的妖物见了我，莫不是战战兢兢地让开一条道，只有你，居然会咬我。”NAGI耸耸肩，向前再走了一步，站在天台的边缘，张开双臂。
他单薄的身影在呼啸的夜风中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好像随时就会被那样的风给卷到远方去。
SHO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带着无比惨烈的绝望和悲伤，却还是笑着。
嘴角上扬，弧度完美，这样笑着，就连眉眼都笑的不成样子。
他走到NAGI身边，双手抵在NAGI背上，然后渐渐用力。
NAGI被他退着，一步步滑出去，在天台边摇摇欲坠，他闭着的眼轻轻张开，拼命张开的指缝被刀一样的风划伤，那样的伤口只零破碎地被暴露在皮肤上。
他猛地站住脚，半边身子悬在外面。他转过身，直直地看着SHO。
“SHO，你想杀了我么？”
SHO那古怪的微笑忽然扩大，整张脸无法抑制地抽搐起来，眼角飞溅出滚热的不知是什么的液体。他猛一下将手收回去，跪在地上。
NAGI往前一扑，蹲在SHO面前，狠狠抱着他的头。
“嘘……乖。”他顺着SHO的头发。
SHO用力瞪大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显出一种病态的殷红，好像受伤后血气上涌，怎么也无法止住。
他盯着自己的手心，手指蜷曲的力度让整个手掌僵硬着不能动弹。
“对不起……我这是……怎么了……”
SHO呵呵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跟NAGI说着对不起。说一声，笑一下，一板一眼得很有规律。
NAGI更加用力地抱住他的头，手指的指节泛出白色，而SHO从他胳膊的缝隙中依旧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没事了……我没事了……”
“对不起……”
“SHO……”
“对不起……”
SHO忽然颤抖起来，使劲要挣脱NAGI的手臂。NAGI费劲地抱着他，SHO就像疯了一般拼命地挣扎起来，NAGI抱着他的力量太大，他张开牙，狠狠一口咬在NAGI的手臂上。
NAGI闷哼了一声，随着锐利的疼痛，他的血缓缓沿着SHO咬着他的地方流下来。
SHO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的额上爆出青筋，他用力抓着NAGI的手臂，牙齿深深嵌入NAGI的身体，刻在他的骨头上，仿佛再用力一些，就要咬断了一样。
NAGI依旧没有松手。身体的疼痛让他几乎陷入崩溃，然而仿佛就有这么一种力量牵引着他，让他无法将手放开。
SHO咬着他，眼睛的颜色不断转变，从红到绿，从艳到黯。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悲鸣声，仿佛呜咽一样，轻轻的，缓缓的。
NAGI用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坚定地一下一下梳理着SHO凌乱的头发。
SHO闭上眼睛，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力量消失了。
他将那些锐利的牙齿抽离NAGI的手臂时，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液体。NAGI的血几乎将SHO的衣裳换一种颜色。他跌跌撞撞地跪坐在地上，疲倦却又坚定地盯着SHO。
“没事了，小狼。都会没事的，我们两个。”
“……”
“你看着我，你要信我，我们都会没事，都会好好地活下去……”
SHO摇着头，嘴角还挂着妖艳的颜色，他忽然像被抽离了所有力量一样向NAGI倒过去。
他轻轻抱着NAGI的身子，吐出舌头舔了舔NAGI的伤口，那伤口止住了流血。
“疼么？”
“不疼。”NAGI摇摇头，将手指插入他的头发，继续为他梳理着。
“不疼就好……不疼，都会好起来……”
“嗯，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SHO狠狠叹口气，手上的力量加重，NAGI自然地被他拖入怀里，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上。
SHO的心脏跳动得杂乱无章，然后逐渐趋于平静。NAGI仔细数着他的心跳，而后困难地笑起来。
“回去吧，我们。”
“回哪里？”
“回家。”
“……好。”
回家之后的NAGI坚持不去医院，SHO拗不过他，就随他的心愿让他在家里静养。
这期间，NAGI敏感地感觉到SHO每日夜间都会趁他睡着之后悄悄开门出去。
他装作不知，仿佛如此可以免除很多让人痛苦的场面。
但是在知道SHO背着他接下第四部片约时，NAGI爆发了。隐瞒永远是痛苦的，尽管他们只是喜欢对方好过。
他对SHO发了很大的脾气，逼那人说到底是为什么。
SHO沉默地看着他，他失控地砸掉手边一切东西，玻璃的碎片跳起来划伤SHO的眼角，NAGI又心疼地扑上去帮他止血。
SHO一直安静地看着他，然后收拾残局。NAGI看着他的动作，觉得心里很空，于是惶恐就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