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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星 上——bylien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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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领头并不露出着急的神色,「恕属下冒犯,但必须提醒大人,犯人就是犯人,也请不要打放假消息调虎离山的主意。这后果……也有苍鹭王来决定。」

「怎么会呢。」兰真笑笑,「我是兰氏的商人,不会跟苍雁……苍鹭王过不去的。日殿下才刚刚走呢,要追的话,用不着半天功夫。」

「还请兰大人赐教。」

「先放了枫吧。」

「还请兰大人赐教。」这一次,昏迷青年的脖子上架上了锋利的刀刃。

兰真闭了闭眼,心中早已作出决定,可仍要表现出犹豫的样子,「好,我说。」

「老大,我看那兰氏的车队,应该已经被灭了吧。」

舍弃掉轻巧的马车,野狗抱着皇子,和两位手下骑上快马飞奔,「幸好咱们闪得快!」

「怎么回事!?」忍受着迎面而来刺骨的风,日经皇子惊道。

「小石和霸子老早发现追兵已经缀上了。」

「什么!?那怎么不提醒兰真他们?」

「为什么要提醒?」野狗反而奇怪地回问,「有什么好处?」

皇子大人沉默了下来,仔细想想,的确一点好处都没有。

皇子觉得有些冷。

他想起童年时和枫、兰真、月纬、苍雁一起上学时的情景,枫是自己的护卫,老是站在一旁不肯加入他们的圈子;兰真小时候很像女孩,每天都要被好几个贵族小孩求亲;月纬那时候还很瘦小,正刚要开始从大将军学武;苍雁则是跟他感情最好的同伴,有一两年的时间两个小孩要作什么都会想到对方。

他们在十二岁那年离开学校,隔了三年之后才又见面,除了枫之外,所有人都变了。

长大之后,一切都变了。

就像现在。舍弃了枫,因为他的伤会拖累速度。舍弃了兰真,因为他能延迟追兵的速度。友谊在现实之前,什么都不是。

强盗们比谁都了解这个现实。

「那追兵和之前不同,不要正面对上比较好。」小石补充道。

「咱们绕点远路。」野狗点头,「我瞧那兰真也不是傻子,别按着他说的路走。」

日经皇子很想很想反驳,说兰真是多么为朋友着想、讲义气的好人。小的时候他还曾经为了帮自己瞒住对老师恶作剧的事,被狠狠训了一顿。

可理智知道,野狗说的对。现在不容他有一点点的心软迟疑。

「顺着柳溪走吧。」小石道,「溪水可以掩盖气味和马蹄印,柳溪下游有一条古山道,是香料之道筑起前,南方通往都城的道路之一,已经废弃多年,没有太多人知道。」

「不愧是小石。」野狗点点头,「就往那里去。」

「不可以绕远路。」日经抓住野狗的肩,「我不能比月晚……」

「总比被宰掉好。」

「……」难道自己还作着苍雁会手下留情的白日梦吗?父亲……旧帝国的皇帝,已经被他杀死了……他也会杀了兰真吗?

「可是……」皇子的声音细若蚊呐,「可是比月晚到的话,兰恕的军队就是他的了……」

「怎么?这位将军是看你们谁先到军队就给谁吗?」野狗嗤笑一声,「皇子大人昏头了吗?快点醒醒。」

日经悚然一惊。

一是因为野狗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太多了。

一则是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之所以认为比月纬先找上兰恕就可以得到兵援,是因为兰恕率领的军队并非兰氏私兵,而是旧帝国派遣守护边境的国家军队。双皇子之争正炽的时候,也不曾倒向任何一方过。

兰恕可以算是兰家的特异份子──一个对从商完全没有兴趣,只对打仗有兴趣的男人。忠于帝国更甚家族,乃特异当中的特异。

也因此,无论是自己或月纬找上他,都很容易说服他出兵。

而且……他可是兰真的同父同母的兄长,自小便很疼爱兰真……若兰真有任何不测,他是不可能会坐视不管的。

所以……?

皇子殿下觉得自己应该要继续思考下去,但从内心汹涌冒出的寒冷让他无法再想下去。他不自觉地紧紧抱住拥着自己的男人,希望这个已经堕落的男人能给正在堕落的自己一点温暖。

「很冷?」野狗将他更埋进怀中一点,「可真娇贵。」

他可是堂堂帝国皇子。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

他在心中默念着,娇贵算什么,堕落算什么!踩着敌人的血也好,踩着朋友的血也罢。总是要有人牺牲的。

「忍耐点吧,是谁说要赶在月皇子前的?」

都总是要有人牺牲的。

他觉得眼眶干涩,连一点点泪都流不下来。

十一

追兵来得很快。

皇子带着他的手下,穿过柳溪边茂密的玉米田,还来不及逃进枝枒茂密的山林中。

一支箭破空而来,第二支、第三支,皇子知道,对方要的绝不是活口。

身边倚靠着的人将自己推开,用血肉之躯抵挡箭矢,护卫他的安危。

他只有拼命的逃。

拼命的逃。

被苍鹭族占领的旧帝国,就在宫廷中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时,民间的反应稍嫌迟钝。

毕竟事情发生得太快,而且,上位者的利害关系通常也都跟小老百姓没有关系。

三郎只是一个马贩,从北方批来农作用或行车用的马,一路往南走,遇到有市集的地方便停下来做生意,运气好的话,到首都高达之前,马便能卖光,他也能早早回家和家人团聚。运气差的话,有可能得一路下到柳溪以南,一直卖到帝国最南的地方去。

三郎觉得这回出门的运气差了一些,有两匹母马稍嫌弱小,一直都没有办法卖掉。他一边牵着马往柳溪最浅的一段过去,准备带着马过溪,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若是下一个城镇再卖不掉,他就准备往回走了。

三郎是来自北方边境的牧民,定居在边境城市沙瓦坦。去年刚娶了妻子,正大着肚子等他回家呢。

「怎么回事啊……今年的柳溪水量如此丰沛……」牵着两匹母马,三郎走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可以牵马过溪的地方,往年柳溪在冬天时候是枯水期,虽说这里是相对比较温暖的南方,可水量不应当还这么地多……

如果要打船过去,万一马没卖成,反而亏了。

三郎想,是不是就回头吧?妻子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才正这么想着,一列黑衣骑士从他身边奔驰而过,以三郎马贩的专业眼光来看,匹匹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良驹,随便一匹都能卖上五十枚帝国金币,人也是……三郎只偷看一眼,便看见了马上骑士黑披风上绣着的,属于苍鹭族的族徽。

真难得呢,在这么南的地方看见故乡的贵族。

无论如何,都是三郎惹不起的对象。

三郎将两匹母马绑在一起,拴到溪边一棵柳树下让马吃草,自己则往溪里准备打点水来煮锅汤垫垫肚子。谁知水才打了一半,竟看见一条血丝从水流方向蜿蜒而下,三郎吓了一跳,赶紧把手上的水倒了,顺着血丝方向寻去,最后停在另外一棵柳树下,那血丝便中断了。

「哪来的血?」三郎自言自语,忽然觉得额上一湿,用手去抹,赫然发现掌心一片血红。

抬头看去,柳枝掩蔽间泄出一段乌黑的发,顺着发丝落下的,正是刚刚才落在三郎额上的血。

「有人在上头吗?」三郎唤了几声,树上人都没有反应,「莫不会死了吧?」三郎打了一个寒颤,仍硬着头皮爬上树去。

拨开柳枝的时候,三郎先看见一把锋利的的剑。如果他不是这么小心翼翼,而是一股脑儿就扑进去的话,现在应该被刺中了。

他看见一个少年闭着眼睛坐在大而深的树杈里,剑靠着树干向外平放,似乎是正防备着敌人入侵……只可惜少年自己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过去了,无法在第一时间攻击侵入者。

三郎先将那把危险的剑移开,剑柄上镶的一颗巨大的红宝石眩得三郎的眼睛都要花了,更遑论被扔在一边,上头还镶有其它各式各样的黄金珠宝的剑鞘。

……这少年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吧!

三郎背起了受伤的少年,将剑收进剑鞘里,然后爬下了树。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被少年这一耽搁,三郎肯定要错过往回城镇的宿头时间,他想了想,这少年放着不管的话肯定会死的,不如驼到母马身上去,带到附近小村落去找大夫看看,说不定有救。

打定主意之后,三郎便带着那少年和马,往平时只经过不进入的小村庄而去。

兰真很喜欢疏叶枫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自小便是饱受众人疼爱的孩子,姣好的外貌加上雄厚的家世,没有人敢轻易怠慢他──除了疏叶枫。

说怠慢太沉重,应该说,疏叶枫眼里永远只会注意日经皇子,无论自己跟他说什么作什么,总比不上日经殿下的随便一句话。

他曾以为这只是小时候不成熟的忌妒心罢了……疏叶枫是皇子母亲疏叶皇后娘家的孩子,辈分上还能算是日皇子的表兄,被选入宫中担任皇子侍卫,处处以皇子为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他内心深处里,却知道并不只是这样而已。

他和日月皇子的感情都很不错,这也是兰氏将他送入宫中最大的目的。

他一边积极和两位皇子培养感情,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日皇子话并不多的侍卫,比他们都还大上一岁,可身在皇宫之中应该要培养起来的世故与柔软身段,这男孩几乎交了白卷。

在他眼里,似乎觉得只要能保护好日经殿下的人身安全就好。

若不是刻意的接近与结交,说不定到了十二岁分开那年,疏叶枫都不会太记得自己这个人。

这一点让小时候的兰真特别无法接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当然已经很清楚了。

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兰真仍握着昏迷青年的手。

青年的伤的确很重,可这昏迷,却不是因为伤重而引起的。

兰真并不想让疏叶枫拖着重伤的身体强跟日皇子而去,如果不迷昏他,人肯定是无论如何都要追着去的。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出卖了日经……哎,说出卖同样太沉重……

马车车轮仍稳定地发出辘辘声,有条不紊地向前行着。

只是方向却已经改变。

马车队伍正往首都行去。

他的另外一个童年伙伴,此时正坐在他们小时候曾无数次跑跳过的、而今已经血流成河的宫廷之中,等待着他的解释。

唉。

兰真觉得,此行他叹气的次数,恐怕老早超过过去的总合了。

十二

小村里没有大夫,只有一间简单的药铺。

「是箭伤和失血过多。」这是药铺的掌柜的判断,将少年衣裳脱下之后,可以看见肩上两道箭伤,四肢露出的地方也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擦伤血痕。

先简单包扎上药,掌柜的又开了人蔘、当归、枸杞等补血的药方,三郎摸摸鼻子,拿出卖马的银子出来,心里却默默想着,凭着那剑与剑鞘上的金银财宝,倒是不怕亏的。

「养个两天,应当就能好些了。」

掌柜的又将药铺后面一间小库房整理好借给三郎,「村里没有旅店,就在这将就两天吧,吃的东西可以到街尾的糕饼铺子或对街的面摊解决。」

「知道了,多谢。」

三郎摸摸肚子,的确是饿了。看看睡在床上的少年一动也不动,三郎决定先出门去解决民生问题。

一个时辰后,懐里兜着一袋馅饼和一罐热汤,三郎回到借住的小库房,却赫然发现应当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少年竟不见踪影。

「人呢?」一时间愣住,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外找掌柜的。

「不可能吧。」掌柜的摇摇头,「就算是提早醒来,应当也不会有体力离开的。」

「可人真不见了……」

不但不见了,还带走了三郎寄望的那把宝剑。两匹母马也被骑走了一匹。

……好心没有好报……

三郎哭丧了脸,只能自认倒霉。

皇子拖着衰弱病体,骑在和他身份丝毫不相称的瘦马上,往南方而去。

醒来的时候对自己的处境的确是有些不解的,但他很快便下了决定,毕竟谁知治疗他收留他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也没有时间再这样消磨下去。

身边的将士在柳溪一役损失大半,谁也没有想到苍雁会将最精锐的军队率先攻击师傅莫敌大将军的兵营……不,也不是不能明白,谁都知道,帝国的二皇子最受军人爱戴,比起擅政的大皇子,身边拥有更多支持的兵马……

如果他是苍雁,第一个要消灭的,当然是手里掌握较多兵权的二皇子。

应当说,谁也没有想到苍鹭族会在这时候发难。

二皇子内心有点惶然,和兄长开始为皇位相争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孤独。

但他毕竟是个在莫敌大将军训练下成长起来的皇子,对于心中懦弱的部分很快便压制下去,是要冒险去寻找残兵?还是继续未完的行程朝南方而去……只有自己的话,应当比较容易遮掩形迹,甩脱追兵吧?

师傅不知是生是死,大部分的箭,都让师傅用身体给挡下了……他只能逃,就算他曾经自认是帝国忠诚的军人。

非复国不可,二皇子想,苍雁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北方一个部族世子罢了,居然敢作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二皇子对这个帝国新的主人最深的印象,不过就是个老是跟在皇兄身边的一个下属,一个陪皇子念书的伴读之一而已。

因为幼年时曾经有过交集,所以分外不能原谅这样的背叛。

背叛部族曾经发过的誓言。

背叛这个应当要效忠的帝国。

二皇子月纬,和他的皇兄不同,并不是打一开始,就认为自己是帝国的皇位继承人。

但他对自己是「皇子」这件事从小就相当有概念。也许是因为母妃花漫氏刻意的教育,也许是天性便知道自己应当是高高在上,月纬皇子并不善于收买人心,他善于威吓、惩罚,从小就是个没人敢惹的小霸王。

他喜爱武艺胜于了解国政,醉心于战略胜于权谋。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在母妃和大将军在后头帮他经营策划下,没有几年,月纬皇子便以真正认为,自己才是帝国真正需要的皇帝,而他的声势甚至已可与皇兄并驾齐驱。

两位皇子背后的派系相争,最终也导致了无法善了的结果……双方都损失了太多太多,不赢得最后的一切的话,所有的牺牲将显得没有意义。

对月纬来说,同情也是一种不合宜的软弱。

帝国天生就应当是他的,皇兄不算什么,苍雁更根本只是偷了皇位的小偷罢了。

能将帝国壮大的只有他。能恢复帝国光荣的人也只有他。

软弱而没有武力的皇兄,身边只有一个死脑筋疏叶枫的皇兄,在苍雁的追杀中,说不定已经死了吧

他没有时间好好养伤,没有时间等人来救。他必须主动出击。

往南方找兰恕大将军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除了现有的军队外,更可以南方为根据地,继续和苍雁的军队对抗。并将其它四方的帝国军队,整个集结起来。

头很昏沉,应当是失血的关系。

师傅生死未卜,母妃则应当被关在皇宫之中……一向判断都倚仗这两位的皇子大人,第一次得自己作出攸关大局的判断。

他在心中忖度了一会儿,马头一转,忍耐着越来越强烈的呕吐之感,往南朝着夜烛的方向而去。

大将军兰恕坐在厅里听属下的报告,眉头微皱。

将军年约三十,一向严谨治军,从不曾有过松懈的时刻。

身为帝国的军人,在这种国难时刻,兰恕理应挥军北上……可偏偏南方边境几股势力却不甚平静,令兰恕难以召集驻扎在夜烛近郊的军队杀回首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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