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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相得 上——by寒夜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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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阴谋圈套,还是靖王当真在自家府邸里遇了险?

沈澜清指尖一下一下,无声地点着红木几案,举棋不定。

岳渊从昏睡中睁眼,看见沈澜清为难的德行,不由喜上眉梢:“难得,真难得,九思也有愁成这样的时候!”

沈澜清没好气地白了岳渊一眼:“世子,澜清也是人,自然有为难的时候。”

“唔,你若不说,爷还以为你跟子正一样,是个仙儿呢!”

“……”沈澜清懒得跟病歪歪的人歪缠,转头温和地笑着问憨娃,“憨娃,方才那东西是王爷让你交给我的?”

憨娃摇头,沈澜清想,果然是阴谋。

憨娃又点头,沈澜清无语:“怎么又点头又摇头的?”

憨娃扁扁嘴,指着岳渊,低头嘟囔:“那东西是王爷让憨娃交给他的,但是他靠不住……”

“……”沈澜清揶揄地瞟了一眼濒临炸毛的岳渊,忍笑道,“所以,你就把东西交给我了?”

“嗯。”

“憨娃,等下王爷问起来,你便说已经把东西偷偷交给美人了。”

“可是……”憨娃为难,直说交给你没有问题?王爷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哎呀,也不能骗王爷的……

“喏,憨娃,你只管说东西已经交给美人了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必讲,王爷自然明白你的意思……”沈澜清摸摸憨娃的头顶,目光扫过岳渊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温声道,“沈哥哥可曾骗过你?”

“没。”憨娃放心了,走了,岳渊炸毛了,忿忿地瞪着沈澜清,“沈九思!”

“嗯。”沈澜清气定神闲地应了一声,“世子,依我看你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咱们不如早点动身前往云王府吧。”

岳渊一下子泄了火,裹着被子打了个滚儿,闷声道:“再等两天,爷病还没好利索呐。”

“……”沈澜清无奈地盯着将自己裹成蛹的岳渊,“难不成这靖王府比云王府住着舒坦?”

“爷在进京前有大半时间是跟着三哥住在靖王府里的。”

“这么说,世子与靖王感情很好?”

“如兄如父……”岳渊霍地起身,钻出半个脑袋,盯着沈澜清眯眼,“三哥让那呆小子给我什么东西来着?”

“唔……”沈澜清心思急转,“也没什么……”

“嗯?”

“就是一块求救的锦布而已。”

“!”岳渊的病瞬间好了个利索,捣腾着跳下床跑到门口,又折回来,拽着沈澜清的袖子,“九思,三哥可是皇上的亲兄弟……”

“你以为在这靖王府里,靖王爷能有什么危险……”沈澜清不动声色地抽出袖子,“世子稍安勿躁。”

“那岳贤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

“万一是他们父子二人设下的局呢?”

“不可能!”岳渊信誓旦旦地保证,沈澜清未置可否,既然这事已经让岳渊知道了,不管是不是局,他都不能当没见过那块锦布了,天家的人,无论他们怎么内斗,都不会容忍外人不将他们放在那至高无上的地位上的。

暂时安抚下跳脚的岳渊,挨到是日午后,沈澜清被岳渊拖着进了王府花园子,美其名曰——结伴游园。

阴历三月,北扬州的桃花已然竞相绽放,开遍了长江两岸。

靖王府的花园子里,最惹眼的便是那大片大片的粉红。

岳渊拖着沈澜清轻车熟路地往桃林深处走,边走边感叹:“听说这片林子自三哥到了北扬州,入住王府那日便栽下了,小时候来靖王府,最爱往这片林子里钻,林子里春天有花,秋天有桃子,一年四季有三哥……”

“你这小猴子,一去京师数年,也没个音信,原来还记得你有个三哥……”温温和和的声音笑骂着打断了岳渊的话,儒雅的中年人坐在桃林深处的石凳上,笑看结伴而来的沈澜清与岳渊,微微颔首示意,“卫国公府的公子?敏之近年可好?”

沈澜清给靖王请过安,依言坐了半个石凳:“劳王爷惦记着,二叔近年一直在昆仑山上修道,乐得逍遥自在。”

靖王岳灿轻笑着,兀然用帕子掩着嘴咳了两声,用梅子酒润了润喉咙:“倒还真称了他的心了,敏之有个好哥哥。”

沈澜清笑笑,看着石桌上的酒壶,劝道:“王爷既然身体不适,还是少饮些酒为好。”

靖王岳灿慢吞吞地转了转酒杯,笑着抿了一口:“习惯了。”

岳渊不耐烦看两个人寒暄,直接夺了岳灿的杯子:“习惯不习惯的你也少喝点吧!什么时候染上了酒瘾……三哥,九思不是外人,有什么难处你不妨直说。”

岳灿无奈地瞪了岳渊一眼,指尖扣了扣石桌桌面:“你这小猴子还是这么毛躁,三哥在自家府邸里能有什么难处?”

“可是你……”

沈澜清右耳微动,心中了然,在桌下隐晦地拽了下岳渊的腕子:“王爷,明日我们便想动身前往云王府,世子近乡情怯,想请你同行给他壮壮胆,不知……王爷的身体,可方便出行?”

岳灿了然,眼神瞥向岳渊,揶揄中又夹着一丝对沈澜清的赞许,应诺道:“本王身体已无大碍,昨日方听岳贤说云王叔亦是卧病多日,至今未有起色,于情于理,本王都该亲往云王府探望一二的。”

目的达成,未免惹人猜疑,沈澜清拖着还想继续陪着靖王闲话家常的岳渊离开了桃林。

待他二人走远,岳贤手臂上搭着披风自桃林深处闪身而出,缓步行至岳灿身后,静静地将披风披在岳灿身上,掌心搭着岳灿的肩膀:“你想去云王府?”

“嗯。”

“不准。”

“呵!贤哥儿,父王是不是将你宠得忘记谁才是这王府的主人了?”

26、至云王府

靖王离府十分顺利,似乎并未受到任何阻拦,靖王嫡长子岳贤带着王府侍卫护在靖王的马车旁,一直护送到百里之外才掉头回府。

不得不说,这着实出乎了沈澜清的意料。

沈澜清侧头,看着错后他半个马身的沈义挑眉——靖王与靖王嫡长子真的发生过争执?

沈义眉头略微动了动——自然。

沈澜清眉头微皱,这靖王府之行虽然无惊无险,却着实在他心底留下了些解不开的疑惑。

比如,靖王父子的关系,似睦似怨。

若说靖王府是岳贤在做主,可这靖王爷却能堂而皇之的离府。

若说靖王府依旧是靖王做主,那他为何要递出那么一个“救”字?

岳贤看似对靖王打紧的紧,带着四十侍卫护送百里,可又为何任靖王只带两个仆从出行?而且,其中一个还是智力只在六岁的憨娃……

沈澜清百思不得其解,一路上对着沿途风光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然而,有了靖王陪伴,岳渊却是彻底活了过来,似乎也不怎么抵触回云王府了。

先皇与当今圣上虽然都是性情冷淡的刻薄性子,可这靖王……

沈澜清扫了一眼始终文文雅雅的靖王,禁不住又开始大不敬地在肚子里谤君:可这靖王还真不像圣上的嫡长兄,先皇的嫡长子,甚至都不怎么像岳家人呐!岳家,何曾出过这么文气的子嗣?

看来是像了未曾谋过面的孝睿皇后了呐!

“九思,你这么深情的偷看三哥……”岳渊用肩头拱了拱与他并排而坐的沈澜清,打趣儿,“莫不是想辜负耿家大小姐?当心她家叔叔子正不饶你啊!”

“……”沈澜清无语,笑吟吟地睨了岳渊一眼,慢条斯理地问,“世子莫不是仍在嫉妒圣上给澜清指婚之事?若是如此,待回京之后,澜清便与子正联名上个折子,请圣上将廉家二小姐指给你如何?”

“廉家二小姐?当今皇后的胞妹?”靖王岳灿放下酒杯,掩嘴轻咳了两声,笑道,“不错的亲事,廉家能将大小姐教养成皇后,想来那二小姐也错不了,若是博文有意,三哥也愿在那折子上联个名儿……”

沈澜清笑容不变,心里却打了个突,他跟子正联名那是同龄人间的玩笑,若是加上这个靖王的大名,折子到了那小心眼儿的君王眼前,他便是长出满身的嘴,恐怕也分辨不清这趟北扬州之行了。

这个靖王还真是,让人看不清、摸不透啊!

马车内出现了刹那的静谧,好在不管那岳渊真二还是假二,此时又十分恰到好处地二了一下。

岳渊猛地用扇子盖住脸,仰头后靠,哀怨地告饶:“九思,三哥,你们还是饶了我吧!就廉家那二小姐,我可消受不起,娶她还不如娶鹏举来得称心呐!”

“鹏举?”靖王岳灿看向沈澜清,目露疑惑。

沈澜清恭恭敬敬地回:“王爷,鹏举是廉家的嫡长子。”

“你这皮猴儿,还是这般顽皮!”靖王岳灿笑骂着敲了下马车中间的桌子,“不想娶便是不想娶,何苦这么埋汰人家姑娘!”

“三哥,不是我埋汰她,是她真真儿就是个假小子……”

“……”

沿途的马车上,多年未见的岳渊与岳灿在沈澜清面前尽情演示了往昔的亲昵,岳渊会时不时地犯二,岳灿则会带着丝宠溺地斥责上两句。

沈澜清看了一路,既无奈,又忧心。

庐江郡到巴郡,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沈澜清大部分时间都被岳渊拉着与靖王岳灿同乘一车,同乘时,关于沿途的人俗风情,靖王岳灿恰到好处的做了些讲解,暂时抛却心底那些弯弯转转,沈澜清倒也听得津津有味,他甚至曾偶然间闪过些许念头——如果靖王没有不臣之念,倒不失为一良友。

沿着长江北岸,一路往东,途经南郡,岳渊耐不住美人诱惑,拖着沈澜清去逛了次青楼,岳渊看中了青楼里的花魁,花魁却对沈澜清倾了心。

花魁以礼相邀,沈澜清便应邀,独自入闺阁,在岳渊眼皮子底下做了次入幕之宾。

岳渊赌气,自此开始,拒绝和沈澜清一起去物色美人,沈澜清彻底松了口气,乐得清静自在。

之后途中再做停留,他便派了流影、雪影暗中护着,任岳渊自己去逛。

一应消息传回京城,岳煜冷着脸盯了那花魁的名字许久,随后对着耿彦白悠悠地说:“子正,朕本以为沈澜清颇具古君子之风,遂给他与你家侄女指了婚,没想到这君子竟是个伪的,也是个流连花丛的好色之徒。”

“……”依他对沈澜清的了解,沈澜清绝不是好色之徒,不过……耿彦白觑了一眼岳煜的脸色,眼观鼻,鼻观心,语调不见丝毫起伏,“陛下,无数古君子均将在风月场所闻琴吟诗视为风雅之事。”

“文人无论做什么都喜欢遮上风雅那块帕子……”岳煜指尖点了点花魁的名字,“沈澜清还真不愧是沈家出来的,你说朕命人将那花魁赎出来送予沈澜清暖床如何?”

“……”耿彦白眉心微皱,平静的眼底泛起波澜,“陛下,您已经将沈澜清指做臣的侄女婿了……”

“唔。”岳煜动了动眉毛,设想了一番将花魁送予沈澜清的场景,心底无端又生出了厌恶,遂不动声色地卖人情道,“那便不看僧面看佛面吧,总不能委屈了子正的侄女。”

沈澜清啊沈澜清,暂时便宜了你,等你回来……

“阿嚏!”临近巴郡地界,沈澜清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沈义的目光嗖然盯向宽敞的马车,隐露担忧。

马车内,岳渊斜着眼睨向沈澜清,哼哼:“鸣琴姑娘又念叨你了?”

沈澜清蹭了蹭鼻尖,弯着嘴角漫不经心地说:“眼看就到云王府了,有些迫不及待而已。”

“……”岳渊眯眼,扭头看向车外,沈澜清确认,如果没有靖王在那镇着,岳渊怕是要对着他龇龇牙,伸伸爪子的。

即便是缓行慢驰,五日后,沈澜清一行人仍是抵达了云王府。

云王虽在称病,云王嫡次子岳凌却吩咐府中下人做足了礼数,当钦差仪仗行至云王府门前时,云王府中门大开,岳凌着着蟒袍,代替父王做足了主人姿态,岳渊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摆足了钦差大人的谱。

列毕钦差仪仗,于摆好的香案前传了圣上旨意,赐了圣上恩赏,沈澜清下马,与岳凌重新见礼。

岳凌见过靖王岳灿及沈澜清后,朗笑着拍了拍岳渊的肩膀:“大哥,真是抱歉,因为不知你何时才会回来,你幼时的院子暂且被弟弟占了。”

“无妨,母妃的宣武堂都换了秋侧妃做主,本世子区区一处院子算得了什么。”

“呵!大哥,你入京第二年,父王便将母妃扶为正妃了。”

“那真是恭喜二弟了……”自近了云王府便冷起来的一张漂亮脸蛋上兀然泛起一丝笑意,“秋侧妃争了那么久,终于把二弟从庶长子争成嫡次子了。”

棱角分明的面庞现出刹那的扭曲,岳凌旋即掩饰般地朗笑着转向沈澜清:“钦差大人远道而来,凌已命人备好了接风酒宴,还请大人务必赏脸。”

沈澜清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岳渊,笑道:“郡王爷客气了,沈某与世子奉皇命前来探望云王,不敢阳奉阴违,这接风宴总得容沈某与世子先去探望过云王的病情才能吃得安心。”

“沈大人言之有理,本王亦不放心云王叔的身体……”靖王岳灿错身往前迈了半步,浅笑盈然地看着岳凌,“凌弟且前面带个路,可好?”

“三哥的话令凌汗颜,方才着实是凌疏忽了。”岳凌眼底阴霾更盛,却仍故作爽朗地扬起手臂做了个请的姿态。

至此,沈澜清倒是真相信,靖王岳灿是真心偏着岳渊的了。

沈澜清错后半步走在岳灿与岳渊身侧,妄自揣测:一个是先皇故去的原配留下的嫡子,一个是云王故去的先王妃撇下的稚龄幼子,不知是不是因为二人极为相近的身世,才使得这相差二十余岁的两人成了如父如兄的忘年之交。

当然,也不排除靖王爷自十几年前便开始布下了很大一个局……

但,无论靖王待岳渊的好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是有几分真心在的,这不是坏事。

隔了一世,再次踏入云王府,沈澜清仍忍不住自内心深处感叹:若光论府邸,这云南王府绝对是岳家最正统的传承。

没有金玉,没有流水青石,没有过多的亭台楼阁,云王府里最打眼的便是那广阔的校场,校场上,王府侍卫列队操练,神气十足。

校场之后便是二门,王府后院里亭台楼阁虽多了些许,却简朴的很。

沈澜清一行人在宣武堂里间见到了卧病的云王爷,沈澜清只想感叹一句:若论抱病,云王比靖王可是敬业的多。

当然,沈澜清还需感叹一句:这云王爷的心果然是偏的,八、九年未见,难得父子重逢,他却看都未看岳渊一眼,竟直接将自家嫡长子当成了个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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