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这么正式？搞不清楚的还以为你是来民政局领结婚证的呢。”童桐调侃着。
“呵呵。晚上有个约会。”
“又是介绍女朋友的？”
“嗯。”李贺有些难堪地点了点头，“教练说是一定要见，还叫我稍微打扮打扮，所以没办法……”
“不用解释。我明白的。妈也给我介绍不少人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变成个大媒婆的。”童桐只是笑。
这两年，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见面会”。童桐这边自然是母亲亲自出马的，而李贺那边，听说也是母亲拜托教练的。开始对两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沉重打击，但是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抱怨的了。反正这种交往，只会让他们感觉到彼此的重要性，像是一种无形的粘合剂，让他们即使见不到对方，心里也会更添思念。
“不过我看妈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吧……”李贺从童桐手里拿过文件夹，翻出那张签着母亲大名的同意书。
“抱歉……”童桐再也笑不出来了，“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妈一定要你迁出户口……”
“她终于还是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李贺无奈又伤感地撇了撇嘴，“不过也是必然的吧。当初她没有立刻把我赶出门，我已经很庆幸了。到现在……”
“或许是我的问题，妈给我介绍那么多人，我每一次认真交往过，所以她大概认为是你的缘故，说不定还以为我们趁她看不见有偷偷联络……”
“难道不是我的缘故吗？”众目睽睽之下，李贺毫不忌讳地搂住了童桐，玩笑似地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仿佛为了减轻一点对方的沮丧，“不然为什么不谈恋爱？”
“切，你以为你是谁？”童桐的脸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微微涨红了，迅速挣扎开，“我早就和妈说了，从以前开始我就对女人没兴趣。你也知道，我没认识你之前也只是和男生交往的。”
“你跟妈这样说？你还真是任性。”李贺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样说来确实是你的缘故，妈得把我这个危险人物隔离开。”
“154号。”
音箱里清晰地传出李贺手上的号码。两个人顿时都僵了一下，脚步虽然沉重，但还是迈向柜台。
“这样的话，李贺先生的户籍就重新归入孤儿院了。”
小姐审核完所有材料以后，在新建的个人户口本上一边印下红章一边对李贺说。
“啊……好的。”
不知该做怎样的表情，从有家的人，再次变成一个人。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一旁的童桐像是不忍心一般，一直背对着柜台，茫然地望着左边窗口前来登记结婚的一对对新人。
看来，他们不但等不到那一天，连家人也没得做了……
呼……早知道这样，究竟当初为什么要那样纠缠呢……童桐第一次感到后悔，为这段折磨了他们很多年，却最终毫无结果的感情后悔。后悔的原因并不是失去了青春的大好时光，而是失去了李贺。这一下，他们真的变成毫无关系的路人了……
“走吧，童桐。”
将户籍本还给童桐，李贺的手上此刻多了一份自己的。但他一点也不想要，因为太沉重了。
出了民政局大门，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不想说再见，却好像不得不再见了。
“你……还是会来看妈的吧？”童桐小心地开口。
“当然，妈的眼睛一定要治的。我不会放弃的。过两天我会回家清理剩下的行李，你和妈知会一声。队里已经给我提供了新宿舍，够宽敞的，东西也都放得下，所以我看也没有必要继续占一个房间了。”
“好。”童桐点着头，想要挪动脚步，身体却不听话。可是再站下去一秒，眼泪大概就要跑出来了。所以他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
“就这么走啦？”背后的李贺传来不舍的声音。
“嗯，我也有约会，赶着呢。这一次不老实地谈几个月，妈大概会在复明之前就被我气死。”大声地回答，童桐保持着背对着李贺的姿势。转头的话就会看见对方的眼神，他光想象就会心痛的眼神。
“好吧，童桐。”李贺的声音小下去，“你……要幸福啊。”
“那是当然。”
“我走了。”
“拜拜。”故作潇洒地招招手，童桐开始向前迈步。背后的视线他感觉得到，但是他也知道不能回头。没有母亲的认可，再次投入对方的怀抱只会延续从前的痛苦。所以与其那样，不如分开。然后等待，等待或许有一天他们可以在一起，也或许，永远没有那一天……
好可笑啊。他堂堂的童桐，栽在了一个人身上，而且好像一栽，就会是一辈子……
傍晚的时候，童桐到了母亲指定的相亲地点。不过这一次有一点不一样，并不是以前的高级餐厅，而是一个小有情调的咖啡馆。以往母亲总是交代，无论满意不满意，也得和女生吃完一顿饭，那是基本的礼仪。但是这一回是怎么了？难道说要自己带女生出去找饭店？话说回来，出门的时候，母亲还塞给自己一封信，说是一定要交给对方。问她是什么，说是坦白了他的情况，看样子母亲是想给对方打个预防针，如果自己太失礼的话也好提前让人有个心理准备。不过，这也太瞧不起他童桐了吧？他又不是什么顽主……
进了咖啡店，报上名字。服务员说包厢已经开了，因为另一位已经到了。童桐看了看表，自己并没有迟到。女方这么守时的话，看来还真的拿这事当回事儿了。叹了口气他向楼上走去，在门口深深呼吸，然后拧动门把。
“！！”
瞬间以为自己花了眼，童桐后退了一步看了下门牌号，然后再看了一下端坐在桌旁的人。对方显然也吃了一惊，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
居然是李贺……一时间童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难道你也在这里约会？”
“啊？嗯。”童桐用力地点点头。
“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可能吧……服务员告诉我是这里，等等，我去问下。”
“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都觉得荒唐，不会连相亲地点也是一样的吧？有缘也不是这样有的啊。
“包厢是两位，预订的名字是李贺和童桐。”服务员望着记事本清清楚楚地说。
“什么？你是说我们俩订在一起了？不对啊，我们都有各自要见的人啊。”童桐疑惑地拿过记事本。
“对啊，我是教练帮忙订的，怎么会和他订在一起？预订人是谁？”
两个人的视线同时集中在后面的预订人栏上，两个人也同时僵住了。那里赫然写着母亲的名字，还有联系方式。
“啊对了，预订人有提过，如果两位到了的话就可以看信了。”服务员忽然插话。
“信？什么信？”李贺挑了挑眉。
童桐则是急急地从包里掏出母亲交给自己的信封。他有一种预感，虽然不知道预感对不对，但是此刻他因为那预感而激动到颤抖。
“妈说要交给见面的人……”
“那么……是我吗？”李贺接过白色的信封，“真的可以拆吗？”
“拆看看吧，如果出了错，再打电话问问好了。”
“好吧。”撕开信封，童桐和李贺的视线立刻一起集中到信纸上。
字写得不成行，却是熟悉的母亲的字迹。李贺在读到第二行的时候眼睛就开始红了。
[我爱着的小贺：
因为要你放弃户籍的事情伤心了吧？那是因为我确实不想要你这个儿子了。
我不想要儿子，但想要一个女婿，啊，或许是媳妇。呵。
小桐和你的努力，我都看到了。即使看不见也用心看到了。不喜欢女孩子不是你们的错，我也不想再做一个破坏幸福的老太婆。
户籍上你们还有兄弟关系的话，怕更加被人指点。所以宁可你们不是兄弟，那么相信也不会承受太多的压力。妈能为你们做的，就只有这样了。
所以把我那个任性妄为的儿子接收了吧。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人能管住他。也只有你一个人，会那么疼他，像我疼他一样。同样，我看得出来，能让他如此失魂落魄的，大概也只有小贺你一个了。
所以，不要再发愣了。喝完咖啡赶快回家吃饭吧。这顿就可以省下餐厅的钱了。
在家等着你们的妈妈]
“我不是在做梦吧？”童桐只觉得泪水开始模糊眼睛。明明该笑的，他们得到母亲的祝福了，但是他除了流泪什么也做不到。
“啊……真丢脸……”一手不停地揉着眼睛，生怕大庭广众之下哭泣的样子被别人看到。下一秒却已经被李贺抱在怀里。
“等到了童桐……”他的眼睛也红红的。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的祝福。
“嗯，等到了。”童桐含着眼泪笑起来，“陶亚说的幸福……我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呵呵。”没再说什么，只是更紧地拥住童桐，并在他头顶上印下一个吻。此刻李贺恨不得跪下来感谢苍天，不，他应该感谢的人应该是母亲。
“喂，我们把咖啡钱也省了吧，马上回家怎么样？”
“小气鬼，和我约会连杯咖啡也不给买吗？”童桐装作不满地说着，却已经拉着李贺的胳膊向外面走。
“啊……包厢费是不是已经付了？”
“管它呢。我现在最想见我的伟大老妈。”
“对哦，我伟大的丈母娘。”
“不是你婆婆吗？是你嫁进我们家。”
“妈都那么有眼力价地看出我是女婿……”
“少来，妈现在根本就看不见。”
“……”
“干吗不说话？有什么不满？”
“岂敢，老婆大人。”
“我才是老公！”
“Chu~”
“李贺！这是大街上！”
——正文完——
番外：向天空说爱你
人山人海的机场，一台台大炮般的照相机指向出口。今天是国家田径队凯旋的日子，记者们蜂拥而至，希望能第一时间采访到这些体育英雄。这中间，已经三连冠的李贺尤其引起记者们的高度紧张。因为他过于神秘，几乎每次国家队出入国的场合他都缺席，所以能够报导他的消息，已经成为新闻界的一个重要指标。
过了五分钟，运动员们陆续走了出来。果不其然，镁光灯下没有发现李贺的影子。有记者冲上前去询问教练，却诧异地得到李贺会晚点归国的消息。记者们都失望不已的同时，机场地下停车场内……
“你再这样涮记者，下次被抓个正着看你怎么办？”
童桐嗔怪地瞪了一眼压在自己身上头发凌乱的李贺。
“我以后也会坐早一班飞机来，不会被发现的。”李贺只是坏笑了一下，“不这样的话，怎么有时间和你……”
亲吻再次落在童桐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是嘴唇上。舌头滑入对方的嘴巴，仿佛在确认心意一般反复试探。
“唔……”
再一次顺着童桐的脖颈吻下去，李贺感受到他胸前的颤动。
“好好闻……童桐的味道……”
“不要像个变态大叔一样说话！”
“你自己不还是很喜欢？”李贺玩笑似地在童桐胸前咬了一口，然后抬起对方的一条腿。
“喂喂，你是禽兽吗？不是说好只做一次的？”
“我难得回来一次……”
“那也不用在停车场啊，回家……啊……”
话还没说完，童桐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身体又被李贺填满了，比起刚刚那次的不适，这一次毕竟已经习惯了，要甜美愉悦得多。
“回家不是……不方便嘛……”李贺一面用力地冲撞着，一面将童桐的腰拉低和自己贴合。
抱一万次也不会厌倦的身体。带着童桐的四分蛮横六分柔软。白皙水灵得想让他吞下去。
“……啊……慢……要被你……搞死了……”
童桐反搂住李贺的脖子，放弃了先前的小小挣扎，开始任他宰割。
“童桐……桐……爱你……我爱你……”
隐秘的爱。
即使母亲已经接受了，童桐和李贺的感情依旧是一段秘密的爱情。
不能像陶亚那样大胆，李贺考虑到童桐和母亲，所以始终没有将这份感情公布世人。而童桐也默许了，他并不想给李贺的运动员生涯添上什么流言碎语，所以大学毕业以后，他放弃了游泳，开了个小小的酒吧，做起了小老板。酒吧因为童桐的美貌经营得有声有色，没过几年，他也就放心地将吧交给了手下人，自己轻松地四处周游——当然是以李贺的比赛地为中心。
母亲的眼睛在她接受两人之后一年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角膜。视力虽然远不如前，却也是配个眼镜就能正常生活的水准。唯一有点不便的是，李贺和童桐在家里依然是分房各自睡，他们谁也没有办法在母亲眼皮子底下过分亲密，所以想要做的时候也只能找一些特殊的机会——例如停车场，或是在国外的时候一起去hotel……
“妈那天问我要不要买房子。”
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童桐靠在座椅上侧脸望着专注开车的李贺。
“怎么忽然这么问？要房子的话队里马上就会分配给我了。还是说妈想要换个大点的房子？”
“妈的意思好像是问我们两个要不要搬出去……”
“怎么可能？丢妈一个人下来怎么能放心？就算眼睛好了还是个老人家，身边没有人怎么行？”
“呼……”童桐往后靠了靠，“李贺你老是这样扮演大孝子，弄得我这个亲生儿子好惭愧。”
“难道你不是这样想？”李贺笑了笑。
“我看妈是多数考虑到我们两个人在家生活会不方便，所以特意为我们着想的。”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趁着红灯的工夫，李贺凑过去用力地亲在童桐脸蛋上，“那么想做的话出去不就得了。”
“别把我说得好像个大色魔，每次积极的人不都是你。”
“好好，我是大色魔行了吧。”
绿灯亮了，李贺猛得一踩油门，车就又飞驰出去。
报恩。这个想法一刻也没有从李贺的脑中除去。更何况母亲将童桐交给了自己，那等于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所以他可以牺牲一切，为守护那个伟大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