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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相得 下——by寒夜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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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兄弟,无妨。”靖王缓缓起身,目光在岳煜与沈澜清相握的手上打了个转,挑眉看向沈澜清,意味莫名地盯了须臾,自袖中摸出一个寸许长的殷红色玉葫芦,缓声道,“早些年从逸王叔那淘换来的,本王随身把玩了多年,听闻小沈大人酷爱美石,本王便借花献佛将这玩意儿送予小沈大人了……”

“一作赔礼,二作见面礼,切莫推辞。”

“……”极品的血玉,便是在奇葩师父那里也没见过几件比这还好的物件。

东西是好东西,然,沈澜清怎么都觉得若是接了,怕是会烫掉手心两层皮。

见沈澜清迟迟不肯收,岳煜索性代他收了过来,还稍显不满的抱怨了句:“三哥可真是会算计,便宜你了。”

“呵!”靖王愉悦地轻笑,抬手示意愣呆呆盯着沈澜清与岳煜发呆的憨娃帮他收拾行囊,“八弟且先别跟三哥这儿犯小心眼儿,还是趁着岳贤那臭小子去找萧南北,咱们赶紧带上二伯父逃吧。”

“……”虽说不想,沈澜清的嘴角还是剧烈抽搐了一番,自做了御前侍卫,时常伴在君侧,他倒真是大开了一次眼界。

且别说人前这岳家的皇上王爷如何,人后个个都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吾君与靖王这诡异的重逢模式令沈澜清似懂非懂,他却也没多嘴去问,见靖王当先出门拐向了右手那间屋子,便也紧跟着吾君跟了过去。

虽说好吃好喝好享受,然,被软禁了近半年,乍见岳煜与沈澜清来救他,饶是淡定如睿王却也不禁露出了些许喜色。

睿王与靖王皆是普通身手,平日里行军打仗是够了,然,想要于这亲王府里悄无声息的逃走却十分有难度。

此行出来未带剑卫影侍,自然也没有贴心的苦力,岳煜看了沈澜清一眼,皱了皱眉,有些不甘愿地道:“沈卿背着三哥,朕背着二伯父,走吧。”

“呵!”靖王失笑,摆手道,“不必,憨娃背着我,你背着二伯父,小沈大人在旁护卫便可。”

“不妥,还是臣背着睿王吧。”

“且莫争了,陛下不会允的。”

“正是,本王也难得有机会爬一次天子的背,小沈大人且莫在这儿拆台……”

三言两语的争论尚未出个结果,岳煜便直接夹起睿王跃出了竹楼。

想起吾君那路痴的程度,沈澜清也顾不得君君臣臣的那一番规矩,忙不迭纵身跟了上去,将欲要往王府前院走的帝王扳回了后院东墙的方向。

出府出人意料的顺利,然,一行五人才将过了城墙,几下急掠,入了落霞山尚未来得及缓上几口气,便见一青衣剑客自树上翩然而落,负手拦在小径正中,悠然道:“靖王可以带走,睿王必须留下。”

67、百招之约

剑眉朗目,发乌如墨,道袍随风猎猎作响,来人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只有那一双沉淀着沧桑的眼显出了几分违和。

青衣剑客随意地站在小径正中,云淡风轻地看着呆愣的五人,缓缓勾起了唇角:“没听清?”

“那老夫便再重复一遍,靖王岳灿可以带走,睿王岳昕必须留下。”

声音是萧南北的无误,沈澜清四人愈发震惊。

关于萧南北,四人均是只闻过其声未见过其人,曾根据传说想象过萧南北的模样,无论宛若谪仙也好,恶如修罗也罢,他们想象中的那个人一直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抑或是个有些凶恶的糟老头儿,再或是个有些不靠谱的怪老头……

总而言之,无论如何变化,那萧南北都该是鹤发童颜的,谁知……

好一个仙风道骨的妙人,岳昕含着笑如是默叹。

果不其然,玄天教出来的人都是带着仙气儿的,岳灿眯眼仔细分辨着萧南北的眼尾,开始计划过些日子要去玄天教好生拜访一番。

玄冰真气的驻颜效果不错,不知四十年后沈卿是否也能如此……岳煜面无表情地将思绪拐在神奇的方向飘着,倒也没忘开口相问:“萧南北,萧前辈?”

“正是老夫。”萧南北好脾气地答。

麻烦了!

初见本门传说人物的惊喜瞬间消散,沈澜清脑子里只剩了这三个字。

有萧南北在此拦着,这睿王十有八九是带不走了,但是,吾君多半会不甘,想必不会轻易放弃带睿王走的打算。

平复了一下思绪,沈澜清侧身轻移,维护之意丝毫不做掩饰,直接挪了半步反挡在了君主身前,对着青衣剑客稽首而拜:“玄天教派第五十一代弟子沈澜清见过萧师伯。”

萧南北也不急着动手,见沈澜清要与他认同门,便十分配合地挑眉问了一声:“你师父是哪个?”

“回萧师伯的话,家师郑当闲逸之。”

“小师弟啊,难怪……”我玄天教的弟子会跟岳家人搅在一起。

萧南北轻叹一声,目光扫过岳家三只狐狸,最终定在冷眼盯着他的岳煜身上,“你是岳暤的儿子?”

虽是问句,却是笃定的语调。

岳煜微微颔首,无声默认。

“难怪跟块冰坨子似的,让人看着眼熟……”萧南北眼底浮出了几分笑意,然,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四个人都有些头疼,“好了,认亲结束,便是同门师侄故人之子,老夫也不会手下留情。”

“要么留下岳昕,要么一起留下。”

“……”清晰地感觉到了君主身上散发的怒气与战意,沈澜清又错了小半步,将大半个身子都拦在了吾君身前,恭恭敬敬地问萧南北,“师伯,澜清能否问您个问题?”

“问。”

“师伯因何非要留下睿王?”

“还人情。”

“……”这下连那侥幸的十之一二的可能也没了,萧南北还人情的时候是不容任何人扰乱的,睿王指定是带不走了。

沈澜清垂眼,皱眉:“这可真是让人为难,按理说澜清是该听从师伯的吩咐的,然,君命又不可违……”

“沈卿,让开。”强势却不失温柔地将人自眼前扳到了身侧,运转至极致的内力涨得玄色衣袍鼓胀,岳煜面无表情地盯着萧南北,冷然道,“萧前辈,百招之约可还作数?”

萧南北自四十年前开始独步武林,一身功夫除了几个行踪不可察的老怪物外,可谓是天下无敌。

当年,因为云七郎,萧南北欠下人情无数,又是个欠下人情便必须要还清楚了才能舒坦度日的性子。

一时间,凡是稍微成点规模的江湖纷争便能见到萧南北从中插上一脚,萧南北行事颇为随心所欲,有可能上一次纷争时才救了某美男子,这一次纷争就翻脸不认人因为个美女逼着那美男子滚蛋了,他如此倒不是唯恐天下不乱成心搅事儿,只是为了尽早还完欠下的人情。

那段时间,江湖侠士心底那一把一把的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直至萧南北欠下的人情还的差不多了,江湖上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江湖纷争有萧南北插手,得了援手的一方自然高兴,然敌对之人却彻底失了还手的余地,尤其是那些个上次被救了,这次又被蹂躏了的,心底更为憋气。

于是,斗不过萧南北,不乏有人将气出在了玄天教弟子身上。

萧南北也是个妙人,肆无忌惮行事的同时还记挂着玄天教的名声。

为了不让人说他霸道、说玄天教出来的人跋扈,更为了让那些个找玄天教弟子麻烦的人失了名正言顺的借口,萧南北便放出话来:“我萧南北早就叛出了玄天教,此番行事只为早日还清欠下的人情,与玄天教无关。若是有谁不满萧某行为,咱们不妨手底下见真章,只要阁下百招内不落败,萧某可以放手,待以后再寻机会还那份人情。”

这便是那所谓的百招之约。

其实,别说百招,江湖上能在萧南北手上坚持走五十招还不落败的都没几个,百招之约也不过是摆出来,看着好看听着好听的物事,专门祭出来堵那些人叽歪的神器。

今日乍然被提起,连萧南北自己都怔愣了一下,随即展颜愉悦地笑:“呵!好小子,你若不提,老夫都要将那百招之约忘了。”

“老夫从不食言,不过……”萧南北笑睨了一眼缓缓皱起眉的沈澜清,似笑非笑地看着岳煜,“小家伙,你到底还嫩些,便是你师父来,也难以在老夫手下走上五十招。”

“朕自然有自知之明,不过……”岳煜缓缓掀起唇角,玄色衣袖兀然轻扬,不着痕迹地露出手腕上的黑色串珠,笃定道,“朕也知道,前辈必然不会对朕下杀手,所以……”

“只要能救出二伯父,朕硬挨上前辈百招也无妨。”

扫了一眼飞扬的袖口,萧南北挑眉,淡声问:“老夫确实不会杀你,但,你就不怕老夫把你废了?”

心底骤然一紧,然君无戏言。

岳煜微微眯起眼,盯着萧南北,一字一顿道:“自然是怕的,但……”

“为了二伯父,朕甘愿赌上一把,赌萧前辈的慈心,赌朕的运气。”

岳昕与岳灿对视一眼,默契地自行退到了三丈外的大树下,顺势坐在光滑的树根上,静静地看着对峙的三人。

岳煜木着脸,萧南北含着笑,沈澜清眉眼间多了几分肃杀,面无表情地看向吾君:“臣愿代陛下向前辈讨教。”

“朕不允。”木着的冷脸消融,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岳煜不紧不慢地道,“沈卿,稍后你若插手,便是抗旨欺君。”

“呵!”沈澜清冷笑,转身对着萧南北稽首,“请师伯恕小子无状,小子斗胆领教师伯高招。”

话未落,莫邪剑便带着绵绵剑意攻向了萧南北。

细长的眸子里闪过赞赏,萧南北依旧负着手,只漫不经心地几步轻移,便从容地避开了惊鸿十三剑里攻势最为凌厉的第六式。

“老夫不愿与他动手,更不愿与你动手,现在的年轻人怎的都如此冲动……”萧南北从容躲闪,待沈澜清一连使出了十三式剑招,这才开始徒手拆招,“沈澜清,玄天教崇尚自然,剑招灵动飘逸,剑势讲究杀意内敛,能做到蕴杀意于平和之中也不过是小有所成……”

“你的剑势太过复杂凌厉了,再不自省,平白糟蹋了大好的天分。”

看出萧南北无丝毫恶意,甚至十分有闲情逸致地开始给沈澜清喂招,岳煜暂且压下了上前援手的心思,收了内力,静心旁观。

萧南北于武学上的造诣,非常人所能企及,能得他一句指点便是天大的机缘。

如今有机会旁观萧南北调教本门弟子功夫,岳煜自然不会错过如此良机。

八十七招,萧南北喂招喂了八十七招。

沈澜清额头早已满是细汗,气息也乱了不少,而那萧南北依旧神色如常,别说是汗,连呼吸都未乱上半丝。

轻轻一掌,击在沈澜清左肩,顺势封了沈澜清的穴脉,将人丢向岳煜,萧南北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悦:“岳昕留下,你们滚吧。”

“……”萧南北的怒气来得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从未听说过他喜怒无常。

稳稳接住了沈卿,拢紧手臂,怀中人全身僵直,岳煜微皱了下眉,不见喜怒地道:“朕尚未向前辈讨教,怎能说走就走?”

“哼!”萧南北哼笑,“沈澜清已然替你挨了八十七招,老夫倒要好生看看云老匹夫他徒孙能否挨得住老夫十三招。”

说到底,萧南北只是护短的毛病犯了,分明是他在给沈澜清喂招,却十分看不惯岳煜在旁边杵着,未出手相帮。

遂,一出手便是重招。

即便不会要了岳煜的命,也着实够岳煜喝上一壶的。

萧南北的招式洒脱轻缓,却威力十足。

一招连着一招,招招到肉,挑着不显眼的地场着实揍了岳煜一顿。

出了心底的恶气,卡在第十二招上轻飘飘挥出一掌,准确无误地拍在岳煜后脖颈上将人拍昏了后,拎起睿王岳昕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萧南北临走前倒是没忘解了沈澜清的穴,还传音入密给沈澜清留了一句话:“傻小子,他要敢对不起你,便让你掌教师伯传信给老夫,老夫替你一掌结果了他。”

这是多了一座强有力的靠山?

瞬间怔愣之后,清澈的眉眼间瞬间滑过一抹畅快的笑意。

笑意虽转瞬即逝,到底残留了几许在眼尾。

轻咳一声,掩饰了下自己的失态,沈澜清活动着手脚踱到吾君身旁,撩起袍子,蹲下身子,用力掐上君主的人中:“陛下,天亮了。”

“……”靖王岳贤仰头望了一眼孤月疏星,嘴角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岳煜缓缓睁眼,扬手抹着那人眼尾残留的笑意:“朕被人拍昏了,沈卿就这么高兴?”

沈澜清挑眉,但笑不语。

借着沈卿的力坐起身子,岳煜十分小题大做地靠着沈澜清,问:“二伯父被带走了?”

“是。”

“……”沉默了须臾,岳煜抬眼看向与憨娃坐在一处的靖王,不见喜怒地道,“无妨,拐了三哥这个人质,咱们稳赚不赔。”

“……”陛下,您面对萧师伯时的叔侄情深,大义凛然呢?

68、初战败退

靖王岳灿被俘,瞬间打破了淮水两岸的僵持。

定安五年,十一月十八,安王岳晅绑着靖王岳灿于淮水北岸隔河骂阵,威逼靖王世子岳贤投降放人。

靖王世子岳贤隔河望了一眼,便径自回了营地。

叛军大营主帐,数名旧部拜请靖王世子岳贤以靖王岳灿性命为重,岳贤面无表情地听着,始终不为所动。

平逆大军御帐,写了半页纸的情报自帝王手中传出,最终落在靖王岳灿手中。

岳灿一目十行看了几眼,轻笑:“这几个跟了我多年,自然更加顾忌我的性命。”

“可是最该顾忌的那个好像有点无动于衷。”安王岳晅懒洋洋地睨了岳灿一眼,轻嘲。

岳灿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温热的烧刀子,轻言慢语地劝慰:“大伯父无需动怒,贤哥儿不会为难二伯父。”

“……”勾魂夺魄的笑,眼底却泛着冷芒。

岳晅无声地盯了岳灿一眼,伸着懒腰踱出御帐,边走边漫不经心地感叹:“可惜了得虎父生了个犬子,岳贤空长了一身蛮肉,却没生就灿哥儿的那份儿胆识,要不然他干脆利落点结果了那奸人,倒是叫本王省了心。”

“贤哥儿若真结果了二伯父……”岳灿挑眉看向那绯红色的背影,后半句绵中带刺的揶揄尚未出口,着着绯红色蟒袍的人便驻足转身,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岳灿,缓声给了他答案,“本王自会挥刀助兴,送他与那奸人黄泉路上做个伴儿,省的寂寞。”

岳灿耸肩,再未置一词。

因为他自幼与二伯父亲近,这个横空归来的大伯父向来不怎么待见他,言语间刀来剑往的早已习以为常。

本是要议事,结果君主才刚拿出一份情报,挂着反王、俘虏名头的靖王便先跟平逆大军主帅安王不动声色地过了一场。

而且,瞧这态势,安王似乎又要撂挑子不干了……

耳观鼻鼻观心,侍立在君主身后,默然看戏的沈澜清,隐晦地抽了抽嘴角,静静地替吾君斟了一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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