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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相得 下——by寒夜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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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父皇私下里考校他政事,他绷不住,便向父皇举荐沈铄,赞沈铄有宰辅之才。

他记得清楚,当时,父皇岳暤言道:“广纳贤良无错,但,你且记着,只要他姓沈,便不可封阁拜相。”

沈家,始终是君主心头剜不得的一根荆刺。

帝王的目光在沈铄身上盘亘良久,直至沈澜清开始在心底揣测帝王是否正在转着什么心思算计自家父亲时,岳煜终于开了口:“ 耿卿,沈尚书将政事处理得可还得当?”

“回陛下,沈尚书尚未出任何纰漏。”

“既如此,便由他补了苏硕空出来的缺,耿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耿良申人老成精,自是了悟了帝王心意,更加不会平白得罪未来的姻亲,“以沈尚书之才,足以胜任。”

“朕信得过耿卿的眼光,既是耿卿举荐,便这么定了吧。”一句话,圣意变成了耿良申举荐。

耿良申面不改色地默认,沈铄从容叩首,满面感激地谢了恩。

在君主状若无意地推波助澜下,耿家与沈家牵连得愈发紧密,却不知是好是坏。

48、殷府吊唁

无论好坏,君主的恩宠,为人臣的只能受着。

一时旖念,堂上道了一声调戏之言,便换来这整夜的抵足同眠。

明黄的纱幔垂于床前,半掩着帐外那方天地,遮住了守夜的内侍,只余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与轻微的呼吸声,响在耳畔,清晰无比。

清隽的少年侧躺于龙榻上,缓缓撩开眼睑,琥珀色的眸子里毫无睡意。

微微往外挪了挪,搭在腰间的手反而箍得更紧,沈澜清索性靠进身后那人怀里,默默运着内劲儿驱散暑气,惹得紧贴在他身后的 人将他缠得更紧。

灼热的气息合着龙诞香的香气,充斥于帐内,烫得他无法成眠。

吾君的心,沉稳有力,一下又一下,自后心处锲而不舍地叩着那无形的壳,状若近在咫尺,实则始终远如天涯。

他无意破开竖在二人之间那道坚墙,也始终摸不透吾君的心思。

从户部左侍郎升任户部尚书,又从户部尚书升任文渊阁大学士,父亲接连幸进,他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吾君那捉摸不定的 心思。

岳家人对沈家人当无真心荣宠,他仿若已然看见了那藏于幸进背后的捧杀。

黑暗中,无声讽笑。

前世今生,无论是追随还是逃离,最终皆与吾君滚到了一张床榻之上。

风华少年,交颈相拥,难舍难弃。

前世我抓着你,今生你禁着我,然,你我可曾全然信过对方一次?

岳家君主,沈家宗子,宿命使然,命中注定他们得不停地相互算计。

掌心覆上那漂亮有力的手,缓缓拢紧五指,带到唇边,轻触指背。

指尖微动,顺势摸索着侵入唇间夹住了柔软的舌,恶意地拨弄着,岳煜倾身半压在沈澜清背上,磨着怀中人的耳廓,哑声问:“ 醒了?”

“嗯。”口中含着两根手指,沈澜清含混地发了一个鼻音,像极了含蓄的诱惑。

“可是在勾引朕?”

清冷的声音瞬间染上了一丝情欲,指尖拌着唇舌,时退时进地模拟着暧昧的动作。

沈澜清按住吾君手腕,吮了下作怪的指尖,懒洋洋地道:“晨间反应。”

“呵!”指尖带着津液滑入沈卿领口,描摹着锁骨曲线,岳煜轻笑着揶揄,“原来丑时便是沈卿的晨间了。”

“臣习惯早起。”

“嗤!”岳煜嗤笑着将人结结实实压在了身下,“沈卿,莫逼朕治你欺君之罪。”

“臣惶恐。”

“惶恐?”

“万分惶恐。”

“不尽然。”

“请陛下明示。”

“若真惶恐,怎会欺君?”

“臣驽钝,请陛下提点一二。”

“当真是晨间反应?”

“……”莫不是不承认勾引你便是欺君?真是好讲道理的帝王。

沈澜清微微扭头,竭力与帝王对视,眼尾唇角似笑非笑:“陛下慧眼如炬,确实算不得晨间,臣其实一夜未成眠。”

岳煜挑眉:“为何?”

沈澜清唇角泛起一丝无奈:“臣心中惶惶不安,如何能睡得着?”

漆黑的眸子晦暗难明,沉默着凝视了沈澜清片刻,岳煜翻身半倚着床头,指尖穿入沈澜清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像极了安 抚:“有朕在,沈卿无需不安。”

到底问都不愿问上一句,便只能……

敛起似讥若讽的弧度,唇边泛起温润的笑,沈澜清翻身枕上帝王的大腿:“满朝文武,能臣无数,陛下怎的偏偏点了家父补苏硕 的缺儿?”

肃着的冰山脸微微消融,岳煜挑着沈澜清的下颌转向自己,似笑非笑地问:“沈卿不知?”

“臣百思未得其解……”沈澜清从容地回视帝王,“还请陛下赐教。”

“因为……”拇指轻抚含笑的唇,岳煜暧昧低叹,“沈卿啊。”

“?”与我何相干?

“公事忙些,沈尚书才不会时刻盯着沈卿是否与朕私会,不是么?”

“……”在哄三岁稚童么?这等理由亏陛下也能说得出口。

沈澜清失笑:“陛下可不是因私废公之人。”

“本来不是,怎奈自沈锐回府之后,沈听海那厮便再不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日带着你那几个影卫将桂院看得严严实实的…… ”岳煜微微皱眉,状若不悦,眼尾却染着笑意,“为了与沈卿私会,朕不得不假公济私一回。”

“陛下厚爱,臣着实受宠若惊。”

探不出圣意,便无意继续与君主歪缠那些有的没的,沈澜清敛起笑容,转了话头,“想来殷府的灵堂也该搭好了,陛下可要去给 殷仲瑾上一炷香?”

“自然要去。”岳煜不见悲喜地应了一声,便开始眯着眼假寐。

温热的指腹贴着眉心,不疾不徐地抚着,沈澜清逐渐生了睡意。

昏昏欲睡间,君主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兀然轻叹:“不去怎能知道棺材里躺的到底是不是殷瑜。”

“陛下,您好生多疑……”

含含混混地嘟囔,随性出口,起身之后沈澜清着实想不起当时他是否嘟囔出了声音,而陛下那张近乎万年不变的漠然脸一如既往 的面无表情,也着实看不出端倪。

******

散了大朝会,沈澜清与廉若飞齐齐被岳煜抓了包。

好在沈澜清与廉若飞着衣都不喜鲜艳颜色不爱繁杂绣纹,去了配饰便能当得一身素服。

匾上挂着白绫,白纱罩了灯笼,偌大的殷宅满布哀戚。

上至当朝一品,下至九品皂隶,吊唁者络绎不绝。

随着帝王行至殷府门前,沈澜清方上过礼金,身侧便多了一道青色身影,紧跟着他掏出十两银子要上礼。

“无量天尊!”

海青色的道袍,拂尘替下了从未离手的书卷,小道士一改素日里的嬉笑言行,肃着脸稽首的德行倒真有些莫测高深。

“这位道长……”小道士面生,收礼的管事不由将目光看向沈澜清。

余光睨了一眼小道士的神色,沈澜清不疾不徐地道:“听闻这位道长道行高深,陛下特意请他来替仲瑾做法事的。”

收礼的管事感恩戴德,忙不迭将一行四人往里边请。

岳煜微微挑眉,终是未动声色,当先走向了灵堂。

不知是不是错觉,殷大学士的哀痛之色犹胜乍闻噩耗之时。

一夜之间,零星白发变得花白,圆滚滚的肚子仿若瘦了好几圈,死气沉沉的眸子里不知是哀还是恨。

帝王亲来祭拜,殷大学士亦只是木然地行礼谢恩,倒是见了装模作样做着简单法事的小道士,眼中多了一丝生气。

而小道士……

沈澜清确认,那仙风道骨之下遮着的,绝对多是快意。

出了殷府,沈澜清的回影被岳煜指使着随剑七潜入了殷府,而他们君臣四人则进了街角的茶楼。

二楼临床雅座,四人纷纷落座。

瓜子、花生、山核桃,酥饼、豆糕、艾窝窝。

细眉杏眼的歌女唱着哀伤小调,盛夏微风卷来淡淡的桂花香。

沈澜清捧起碧螺春抿了一口:“方才在殷府门前见着你,直以为你也路痴了。”

岳煜挑眉,捏开一枚山核桃,捡了块核桃仁直接塞进了沈澜清嘴里。

小道士看着岳煜和沈澜清哼笑:“小君子,你当贫道是那深居简出的大姑娘么?还路痴……”

扒了颗花生丢进嘴里,小道士斜眼盯了岳煜一眼,“贫道云游四海,就没迷过路。”

“……”没了殷瑜,小道士的毒液竟是看中了吾君。

沈澜清沉默不语,暗自看戏,廉若飞却不知君主是个路痴,啃着艾窝窝含混地反驳:“啧!小道士,谁说大姑娘就得路痴的?以 前跟我姐……咳!去关外骑马打猎,从来都是她带路。”

毒液攒了不少,小道士尚未喷得尽兴,斜着欺负他家沈义的岳煜眼里直放光。

岳煜不动声色,只是眼中兴味愈发浓厚。

沈澜清不敢再任小道士胡闹,含着笑意开口轻斥:“你这疯道士别尽扯些有的没的,再不交代你去殷府作甚么,休怪我拉一善过 来试药啊。”

“嗤!有小侯爷在,哪用得着贫道?”

“试药人自是多多益善……”沈澜清挑眉,“我记得,小道士似乎与一善还有个约定来着,不知……”

“打住!莫要辱没君子之风,要不然孔圣人要哭了……”小道士嚼了几粒花生,不忿地哼哼,“贫道与殷居士好歹有几桌水酒的 缘分,前去送他一程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稀奇,小道士去殷瑜灵前上香一点都不稀奇。

稀奇的是,棺中人竟然真的是殷瑜,难怪殷老狐狸哀伤如斯。

观陛下的态度,沈澜清满以为被斩于阵前的不过是个替身,谁知回影探过殷府之后,万分笃定地说:“主子,棺中人确实是殷瑜 ,并未易容。”

殷瑜真的死了,着实出乎了沈澜清的意料。

以他对殷瑜的了解,殷瑜实在不应如此轻易便丢了性命。

心中觉得蹊跷,却想不透关节,寻不出破绽,在那已然开始溃烂的尸体之前,他只能认为殷瑜真的死了。

悄然退出殷府,剑卫带来消息,太后遣人到元清宫传话,请陛下去静宁宫喝茶。

岳煜微皱了下眉,转身唤沈澜清:“沈卿。”

“臣在。”

“朕准你休沐两日,明日殷瑜出殡,以你的名义替朕设个路祭。”

“……”您倒是真不拿臣见外。

心中腹诽,沈澜清面上含笑,顺眉顺眼地恭送着岳煜满口应下:“臣遵旨。”

49、皇后廉氏

岳煜带着剑卫潜回了宫,回的既不是元清宫也不是静宁宫,而是潜入了凝芳宫。

翠柳茵茵,群莲斗芳。

水边软榻上,妃色罗衣,金凤绣纹,清秀佳人侧身半倚,合眼假寐。

岳煜径自入了凝芳殿,坐在上首太师椅上,看着庭中美色,薄唇微微翕动。

“伺候朕更衣。”

清冷无波的声音钻入耳中,皇后廉氏缓缓睁眼,清茶漱口,由贴身宫女伺候着吃了两枚荔枝,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打发了小宫 女,带着贴身女官回了凝芳殿。

罗裙摇曳,金凤点头。

皇后廉氏躬身向帝王问安,抬手示意女官扶着廉氏入座,岳煜目光扫过晃动的步摇定在廉氏微微隆起地腹上:“身子可好?”

“劳陛下挂心……”廉氏浅然淡笑,“早上太医刚请过平安脉,臣妾一切安好。”

“嗯。”岳煜平平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是垂眼品茗。

皇后廉氏由女官扶着坐于帝王下首,示意女官去找帝王的龙袍:“陛下又出宫了?”

“去给殷瑜上了柱香。”

皇后廉氏轻笑:“沈大人陪着?”

岳煜挑眉,不置可否。

皇后廉氏随手捏着扒好的核桃仁嚼着:“臣妾头晌去给母后请安,碰巧见着了个眼熟的小太监,像是陛下宫里的。”

“正要去母后宫里喝茶。”

“陛下也该小心些,有些时候,圣宠却是那夺命的刀……”皇后廉氏声音柔和,语调不疾不徐,带着几分随意,“无人敢伤陛下 ,沈大人却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呐。”

“皇后放心……”微微掀起的唇角挂着些许不屑,岳煜不见喜怒地道:“朕不会让人动他。”

“书香门第出来的,总要在意下名声……”皇后廉氏挑眉,总算破了那淡然的神情,“罢了,陛下智珠在握,哪用得着臣妾闲操 心。”

“呵!”岳煜轻笑一声,转了话茬,“听鹏举说,皇后年幼时常在关外骑马打猎。”

“唔,那时候臣妾与飞哥儿尚跟着父亲住在凉州……”似是忆起了关外那无忧的岁月,皇后廉氏脸上的神情生动不少,“说句不 合身份的话,臣妾现在也想去骑骑马打打猎,边关虽苦寒,却不知比在这深宫里弄花赏月自在多少。”

“……”

帝后相携不是传言,皇后廉氏晓情知趣儿,甚合岳煜心意。

偌大的后宫,岳煜只愿捧着她这一个,不仅稳了后宫,也能安安太后的心,替沈澜清遮些风雨。

半月前,皇后廉氏受太后所命去寻皇帝,撞破了岳煜与沈澜清在静室中的暧昧歪缠。

皇后廉氏倒也干脆,面不改色地退出了静室,当即寻了个由头杖毙了随行的一干内侍宫女。

过后,皇后廉氏也未再遮着掩着,直接与岳煜挑明了道:“陛下放心,臣妾从来都知道,圣宠与臣妾没甚么缘分……”

“自得知要入宫为后那日起,臣妾便想着,待入了宫只管稳坐中宫,那圣宠且让旁人争去,臣妾只管过自己的消停日子,不曾想 承蒙圣上恩泽……”说着,皇后廉氏抚了抚小腹,“竟让臣妾怀了龙种,如今臣妾已别无他愿,无论是子是女,今后都不愁人陪着臣 妾解闷儿便够了。”

“说句有失国母风范的话,圣上心仪沈大人,倒是比独宠后宫里哪个嫔妃让臣妾安心的多,至少不用担心沈大人背地里算计着糟 蹋臣妾的清净日子。”

掰开了揉碎了,皇后廉氏就一个意思,她没那心思争宠,只想生个儿子傍身,如今儿子已经在肚子里了,不出意外的话,她那儿 子指定既是嫡又是长,只要不犯大错,后宫中再无人可撼动她的地位。

皇上你倾心沈澜清,实在碍不着她什么事儿,相反,她正巴不得陛下从此心里只剩个不会闲着没事找她麻烦的沈大人呢。

后宫清净,她才好得个自在不是?

自那之后,岳煜待皇后廉氏愈发“上心”,大至番邦贡礼,小至元清宫一碗宵夜,接连不断地赏进了凝芳宫。

皇后廉氏投桃报李,便常做些素斋补汤,挑着最惹人眼的时候送去元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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