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白……”
一声熟悉的嗓音将他唤醒。陈肖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问道：“这首歌……今天这顿饭……”
“肖白，这首歌是我特意为你做的，还满意吗？”顾炎似乎看出了陈肖白的羞赧，不待回答，接着说道：“肖白，不要觉得有任何负担……”
“谢谢……”肖白抬起头，不带任何保留地笑着，看了看坐在他面前的人，却又略微低声说道：“其实……其实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的。”
空气中传来刀叉响落在地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显得如此的清亮。
陈肖白看了看一脸沉默的顾炎，没有说话。
“如果觉得为难的话，就当做是……那天你给我做的蛋糕的回报吧。”
“谢谢。”陈肖白垂下眼帘，再次道谢。
“肖白……最近，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消息？什么消息？”
“看来你还没有听到这方面的消息了。”顾炎看了眼一脸真诚状的陈肖白，又看了眼地上的刀叉，接着沉声说道：“肖白，答应我，无论你这阵子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太在意。”
他顿了顿，又说道：“无论如何，我始终会陪在你身边。”
33.圣诞
陈肖白不喜欢过节，尤其是街上人山人海的节日。比如，圣诞节……
但是，谁能够告诉他为什么要在这么一个吵闹非凡的节日和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的人牵手相伴走在繁华的街头……
指尖上传来对方灼热的温度，他能感受到那人的手紧了紧。陈肖白不由困惑地看了眼顾炎，却发现戴着墨镜的顾炎居然盯着广场上特大电子屏幕的方向。
他也跟着他的方向微微扬起了头。
咦，居然是自己拍摄的男士香氛的广告。
记得当时那个广告导演说，香氛代表一种情趣，而情趣往往需要“性”的元素来体现。所以，导演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个身材超级火辣的金发女模特来和他配合出演。
广告中的他轻轻喷了喷男士香氛，身边的金发美女立马向他围拢过来，随着他的动作而跳起热舞。最后的画面，陈肖白对着镜头浅浅一笑，“你的选择，她的选择。”
身材长相出众的顾炎站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再加上他停在路边，牵着陈肖白的手。所以，不时有一些逛街的情侣会多看他们几眼。
陈肖白有些担心被娱记跟拍，于是扯了扯顾炎的袖子。
顾炎这才回过神，一边拉着陈肖白快步走着，一边低声说道：“拍这广告感觉不错？”
“啊？第一次拍广告，挺新鲜的。”
“被美女贴着跳热舞，看来的确挺不错。”
陈肖白注意到顾炎抿着的唇角，不由小声说：“哪里不错了，当时她一贴过来我就傻了，巴不得快点结束拍摄。”
“哦。”
虽然顾炎没有再多说什么，但轻快的步伐让人看出他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陈肖白突然觉得这人有些孩子气，握紧他的手，继续向前面走去。
圣诞夜的街头，很多情侣打扮时尚地在逛着闹着。大型商场里放出的圣诞歌格外的欢乐。玫瑰，圣诞帽，圣诞老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洋溢着一股欢乐的气氛。再次路过上次帮一位白发老人买圣诞老人模型的商场时，陈肖白停下了脚步。看着橱窗里新摆上的圣诞老人娃娃，陈肖白心里暖暖的，他想起曾经的圣诞节，想起爷爷每年送给自己的圣诞礼物……
“肖白？”顾炎似乎注意到陈肖白注视着橱窗里的圣诞老人，不由问道：“想要吗？我买给你。”
陈肖白收回专注的眼光，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了。”
以前的事情？难道，和那个人有关？顾炎心里有一丝波动，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叔叔叔叔……
”一个小女孩抓紧顾炎的上衣下摆，睁大眼睛看着他，又看了眼他身旁略显瘦弱的陈肖白，说道：“叔叔，买束花送给旁边这个哥哥吧！”
看到顾炎抽了抽嘴角，陈肖白不由心里好笑。这个小女孩，叫他叔叔，叫自己哥哥，从名称上听起来就不是一个辈分的，顾炎心里想必很不爽？
“小朋友，叔叔为什么要买你的花呢？”在外人面前一贯温和的顾炎蹲下身，看着小女孩的方向。
“嗯……”小女孩嘟起嘴巴，看着两人紧握的手，脱口而出道：“因为这位哥哥很好很好的样子啊！他值得这束玫瑰！”
陈肖白心想：小孩的思维果然很奇特。什么叫很好很好所以值得？他是个男人不是女人啊！
哪知，顾炎居然微微一笑，刮了刮小女孩的鼻子，说道：“小姑娘挺机灵的。他确实值得……”
于是，陈肖白的手里多了一束鲜红的玫瑰。也不知是不是玫瑰的红色，衬得陈肖白的脸庞也微微泛红。似乎，这是他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束花？
“到了。”
“这里是……游乐园？”陈肖白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游乐园，大脑当机了片刻，才接着说：“可是，这么晚这里应该早关门了吧？而且，我们年龄加起来都半百了，还来这里玩会被别人笑的。游乐园里容易……”
陈肖白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顾炎的指尖正轻轻抚上陈肖白的嘴摩挲着，他将陈肖白圈入怀里，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就当是陪我的。”
顾炎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陈肖白的耳际，让陈肖白的耳朵瞬时升温滚烫不少。他将头深埋入顾炎那略带烟草气息的身躯，闷声说道：“好，我陪你。”
话音刚落，游乐园的灯瞬间全部亮起。五彩斑斓的灯光映照在两人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年代感。
游乐园响起铃儿响叮当的欢快歌曲，陈肖白推了推顾炎，又牵着顾炎的手往游乐园里面跑去。两个人的游乐园，别有一番味道。
“走，我们去坐摩天轮！”陈肖白指着高耸的摩天轮，大声说道。
“好。”顾炎笑了笑，由着陈肖白牵着自己的手。
挑了个红色的座舱，陈肖白拉着顾炎坐了进去。
随着音乐声响起，摩天轮也也跟着运行起来。陈肖白看着窗外的景色，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透过窗户，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城市的霓虹，城市的万千灯火……
“小时候，没什么同龄的朋友，我很木讷也很笨拙。”陈肖白笑了笑，又接着说道：“第一次坐摩天轮是八岁，当时刚刚挨了家人的骂，他……”
“哥哥，他带我去游乐园坐了一个下午的摩天轮。我哭了一个下午，他陪了我一个下午，在狭小的摩天轮座舱里。他说，如果我听话，以后每年都带我坐摩天轮。”
似乎想到了什么，陈肖白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坐在座舱里，好像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了一样。”
摩天轮停了下来。陈肖白从回忆中晃过神，面上却有着隐隐的失落。
顾炎叹息一声，揽着肖白的肩，让他能够将头靠在自己肩上，才缓声说道：“肖白，以后，只要你想，我都可以陪你坐摩天轮。”
陈肖白靠在顾炎的肩上，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摩天轮里，游乐园里仍然放着欢快的铃儿响叮当。
这时，陈肖白的手机却响起。
他滑开手机屏，前一秒还淡定无比的陈肖白在看到手机短信的那一刻脸色霎时苍白，拿着手机的手也随之颤抖。
爷爷于今晚七点病逝。我已回国。
寥寥数语，却让陈肖白的心乱了起来。不仅仅因为短信的内容，更是因为，发信人是赵君临……
他无法按捺住一股莫名情绪在心底里蔓延，就好像冰凉的藤蔓一般将他死死缠住。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却偏偏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脏跳动……
他，真的回来了么？
拿着手机的手顿时无力，手机滑落在地，陈肖白却恍若未闻一样。
为什么，明明已经自以为忘了的人却再次出现？
为什么，自己无法抑制心里的那股酸涩之感……
原来，有些人，并不是自己说忘记就可以忘记的……
“肖白，肖白，怎么了？”
听到顾炎关切的声音，肖白这才回过神来，对顾炎说道：“我……今晚我有重要的事。要不，你先回去？”
顾炎神色一暗，却没多问，只是松开肖白的手轻声说道：“你去吧，我等你。”
34.归来
陈肖白觉得自己是一个性子比较寡淡的人，但是再寡淡的人却总会有在乎的人和事，这个可以称之为软肋。在肖白单调得近乎乏味的童年里唯一两个让他在乎的人便是爷爷和……那个人了。
尽管在奔来的路上，肖白大脑一度混乱，甚至有些胆怯。但是，幸好，此时没有在医院看到那个人，只看到静静躺在床上的爷爷。
现如今，看着爷爷静静地躺在白色的床上，而自己居然未能在他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陪伴在他身边，心里闪过一丝悔意。他就这样，远远地看着，看着。爷爷走的时候似乎没有太多痛苦，他的嘴角甚至还微微向上扬起。
那个老人，整个赵氏家族长期以来的精神命脉，就这样去了。
或许提起赵怀生的名字，能够让整个地产界的名流为之惊叹称奇。
起死回生，可以很好地概括他对整个赵氏地产的贡献。
他的人生就是一部传奇着作，甚至是用再多的赞美之词来形容他都会显得多余而无谓。
少年时代继承家族产业，本来渐沉海底的产业经过他的大力整顿竟奇迹般地复活。青年发迹，中年丧子，老年丧偶。但是，正是在一个又一个的打击之下，他手下的赵氏地产却愈发的活跃，直至成为地产界的龙头老大。
不管外人对于爷爷是怎样的评价，肖白只是单纯地认为他是一位疼爱自己的长辈，唯一的亲人……
“小白，钓竿不是这样用的，爷爷教你钓鱼，好吗？”
“小白，君临那臭小子是不是又欺负你了？看我好好教训他！”
“小白，爷爷老了，记性不好了。可是爷爷却总记着你刚来家时的样子。”
“小白，人最怕的就是寂寞，在寂寞里呆久了就喜欢回忆往昔。”
“小白，今年圣诞想要什么礼物呢？只要不再拔爷爷的头发，其他一切依你。”
……
那个喜欢摸着自己脑袋喃喃自语，将自己从黑暗中救上岸的白发老人真的……就这样去了么？
为什么？直到他去世这么久自己才能赶过来看他一面呢？他不由在心里恨着自己：陈肖白啊陈肖白，你竟然已经变成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了么！
他想哭，可是，看了看那边安静躺在床上的白发老人时却生生止住了眼泪。因为，他记得老人不喜欢自己掉泪。老人曾经说：男子汉就应该顶天立地，把所有苦闷往心里抗。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与其流泪不如笑着面对。
爷爷……
正沉浸在回忆中的肖白却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他心里一阵慌乱，忙躲到了墙角后面。
“小白怎么还没来？你不是已经告诉他爸爸的事情了吗？这孩子也真是，我们常年都在国外，只剩下他和爸爸在国内，当年他放出一句话就不回来了。亏得爸爸临终还不停念叨着他。”爷爷，临终之际还想着我么？可是，我却……
“妈，小白一定会来的。”一听到这个声音，陈小白的呼吸都乱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浑厚而低沉，仍然是那样的淡淡中带着一丝疏离，哪怕是面对自己的母亲……
“是啊，妈，我想小白应该就在赶来的路上。听君临说，爷爷生前可是很疼爱小白的。”一个温柔清脆的女声响起，肖白对这个声音很熟悉——范文隽，他名义上的大嫂。
三人似乎又说了些话，但是陈肖白已经没有听下去了。他躲在墙后，躲在那片阴影里，躲在她们看不到自己的地方……
心口身处，那一处细微而柔软的地方突然断了。断得令他猝不及防……
小白……
好久都没有听到的称呼，如今却再次从那人的口中说出。他觉得胸口很闷，好像有千斤重石压着自己一样。他蹲下身，紧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的喘息。
“瘦了。”
这个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活中再熟悉不过的嗓音，这个在自己梦中多次出现的嗓音……
如今，他说了什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瘦了。
刚才看到逝去的爷爷时都能忍住的泪水此刻却像断了阀门的水一样喷涌而出。
陈肖白，忍住！少TMD地没骨气！那个人已经结婚了！那个人已经放弃你了！他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可是，泪水还是不听使唤……
他努力把头深埋入两膝，努力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他不想让那个人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是这样的没骨气。他想让那人知道，他陈肖白没有赵君临还是能活得很好！
“怎么还是老样子。”淡淡而又略带关怀的声音。
怎么还是老样子……
陈肖白胸口更加的气闷了。什么叫还是老样子？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我的老样子是什么样子你真的知道吗？
赵君临，为什么你永远都这么的狂妄到自大呢……
可是，自己喜欢的不也正是这样的他么？那个一向倨傲不已恃才傲物的男人，他，还好么？陈肖白想看看他，看看那个曾多少次出现在梦中却终于能够见到真容的人。
他微微抬起头，努力擦掉眼角的泪水，强自镇静地看着正面对自己站着的男人。
他背着光，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黑暗中。陈肖白看不清他的表情，看不清他的脸庞，甚至都看不清他衣服的颜色……
但是，此刻，那双疏离中带着淡淡波动的眸子却紧紧盯着他……
他蹲着，努力想看清面前的他；他站着，带着一向的冷静和自持。
良久，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
陈肖白有些慌乱了，他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他不知道那个人此刻正以什么表情看着自己，他不知道沉默着的他是怎样看待自己的……
“别哭，我回来了。”
一股烟草香夹杂着淡淡檀香的味道将他包围，他这才发现自己已被那人拥入怀里。他习惯性地闻了闻那熟悉的味道，却在那熟悉的味道中闻到了一股不同以往的味道，虽然很淡，却还是被陈肖白轻易察觉——那是，女人的香水味。
他猛地惊醒，突然意识到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已经属于另一个女人了。他赶紧推了推那宽厚的胸膛……
抱着他的身躯一震，那人的嗓音带着一股克制而无奈的味道，“不要玩火。”
陈肖白听出他话外之意，又感受到紧贴着自己身体的那一处灼热，不由停下了挣扎。
那个人似乎非常满意他的配合，放松了腰间对他的钳制，低声说道：“让我抱会就好。”
35.无眠
“君临啊，妈妈又让你打个电话催催小……”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直至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