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再面对他时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二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不回家么？”
肖白脚步顿了顿，然后淡淡地说道：“会回去的。”
他拿着那束山茶花慢慢走出医院。山茶花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他记得赵君临不太喜欢花，但是偏偏对山茶情有独钟。年少的自己还曾经对此很不屑一顾，因为他觉得山茶远远比不上玫瑰的娇嫩和月季的高雅，但是赵君临偏偏就是喜欢。
这么想来，他确实有一些很奇怪的癖好……
混迹娱乐圈却偏偏喜欢檀香味。
从来都不是一个有爱心的人却喜欢养兔子。
对花粉过敏却偏偏喜欢山茶。
酒量不好却又偏偏喜欢在睡前饮酒。
……
其实，他一直都不了解他吧？一直以来，赵君临在他心中就像一棵大树，但是他却从来不知道这棵大树的更多讯息。
也或许，他的定位从来就是错误的。
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赵家私宅。
金色的门牌似乎已经沾染了些灰尘，肖白皱了皱眉：向来对生活要求一丝不苟的赵君临绝对不会允许门牌这样子的……
肖白的手指触到门牌，竟然不小心带动了门铃系统。
“叮铃——叮铃——”
没一会儿，大门应声打开。
然后，他看到范文隽出现在门后。
她的面容看起来憔悴了一些，平时一向注重打扮的脸蛋此时却只是画了一个简单的眼线。因为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所以他也不确定她的身材究竟有没有走形。但他可以确定，现在的她肚子绝对是平的。
似乎对于他的到来在意料之中，范文隽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只是神色淡淡地对肖白说道：“小白，好久不见。”
虽然范文隽神色冷淡，但肖白却觉得此刻的她才是最真实的。
“好久不见……大嫂，最近还好吗？”
范文隽似乎有些诧异于肖白的提问，她微微看了眼肖白，又打量着他手里拿着的一束山茶花。最终，她只是转过身说道：“跟我来吧，你哥现在在房里。”
在房里？难道他已经病到不能走动了？
压下心里的顾虑，肖白跟着范文隽的指引走了进去。
77.重逢（二）
他没有想到范文隽所说的“房里”竟然是爷爷的书房。
书房里的陈设仍然和爷爷生前一样。
书柜顶格放着的那张照片，是爷爷在七十大寿那天拍的，当时爷爷拉着自己和赵君临一左一右陪着他拍下这张照片。爷爷说，希望以后爷孙仨每年这样拍一张；
书柜第二格放着的那一整排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和一篮子花生米，是自己上初中那年爷爷给自己买的。爷爷说，美国不远，就在杂志的地图上离中国一颗花生米的距离而已。于是，以后每次当小肖白想念美国的君临哥时就会偷偷藏下一颗花生米；
书柜的第三格放着一个破裂的老花镜，那架眼镜已经陪着爷爷走过几十个春秋，却在肖白上高中时宣告死亡。那年，赵君临宣布正式加入娱乐圈，而那架眼镜也不幸成为爷孙俩矛盾爆发的直接受害者；
书柜的最下面一格放着许多老式碟片，全部都是邓丽君的纪念珍藏版。爷爷最爱的就是邓丽君的歌声，他说每次听她的歌就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有一次小肖白养的兔子偷偷爬到书柜最下面那格撒了一泡尿，爷爷连着两天不吃不喝，直到君临哥从美国带回另一张纪念版碟片才好起来。
……
肖白手指抚过那些泛黄的碟片封面，思绪却被那些碟片牵引着好远好远的地方。
“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嗓音，肖白指尖微微停顿。他转过身，正看见赵君临穿着松散的银灰色家居服靠在爷爷常坐的摇椅上。
房里里有些暗，他正背对着光，所以肖白看不清楚他的脸。
赵君临放下手里的一本很厚的书，然后又指了指他旁边的椅子，“坐吧。”
不知道是不是肖白的错觉，今天的赵君临似乎比以前要随意得多。
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声：坐吧。
“你，近来还好吗？”肖白一坐下就问道。
哪知，赵君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笑了笑，说道：“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
肖白愣了愣，也不知道他说的“和以前一样”具体指的哪方面。他又将椅子移到离赵君临近了几分，这才看清赵君临略带苍白的脸、若隐若无的眼袋以及……比以往还要浓密的胡须。
心里一紧，肖白也不看他了，只是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先帮我把书柜第五格的烟递给我吧。”赵君临轻声说道。
“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还抽烟？”肖白脱口而出。
赵君临眼神一顿，却闭上眼睛，嘲讽的语气说道：“你已经知道我的近况，又有什么问的必要。”
“赵君临！”肖白猛地站起来，又靠近赵君临抓紧他的衣领说道：“你如果不想见到我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走，你没必要用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对着我，难受了你也难受了我！对，我知道你病了，知道大嫂流产了，也知道了你这阵子不如意，还知道你一定很久没有好好睡觉，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才短短一个月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依我印象中的那个你，是绝对不会轻易被打垮的，但是今天来到这里我却不确定你现在究竟能不能回复以前那个总是臭屁得不可一世的样子。哪怕你今天打我骂我也好，但是请不要这样没精打采的！”
“够了。”赵君临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说道，“现在的你是以什么立场对我吼出这些话的呢？”
“我！我是你……”肖白声音越来越低，“我是你弟弟。你是我在乎的亲人。”
“何必自欺欺人，我和你根本就毫无血缘关系。你未免自我感觉太好了些。”
“赵君临，你这个……”肖白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说出口那个词。
“我这个什么？”赵君临冷冷笑了声，说道，“我这个王八蛋？混蛋？你会骂的似乎也只有这两个词了。”
看到这样的赵君临，肖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他觉得他好像懂了为什么自己刚进来时他那么清淡的语气了，原来，是因为不在乎了……
他打算把自己当做陌生人了。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君临哥，你究竟怎么了？”肖白放缓语气问道。
“不用问了。你不是一直想脱离和赵家的关系吗？这次之所以打电话让你回来只是为了让你正式脱离赵家。”
“为什……”
还没说完，肖白就被赵君临打断，“老王，将协议拿给他。”
肖白愣愣地看着赵君临，只觉得自己好像不太认识眼前这个一脸冷漠的男人了。
他期待的重逢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颓然地走在马路上，肖白觉得周围的声音似乎全部消隐了。
他好像走到了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只有他。大脑中不停回放着曾经在赵家的一切。他突然意识到，赵家给予他的比他想象得要多。
为什么刚才要签那份协议呢？现在的自己似乎和赵家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了。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呢？脑海中立马想起一个人，一个总是对自己百般温柔的人。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是啊，阿炎，他还有阿炎，不是么？
“陈先生，陈先生，陈先生？”保镖急切地摇着肖白的胳膊。
肖白眨了眨眼，这才发现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围了一大帮记者。
“陈肖白，请问你是不是刚刚和顾大天王从厦门度假归来？”
“陈肖白，你和顾天王是什么时候开始勾搭上的？”
“陈肖白，顾天王怎么没有和你一起？看你的样子是不是你们刚吵架了？”
“陈肖白，你和顾天王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同居？”
“陈肖白……陈肖白……陈肖白……”
肖白觉得自己脑子嗡嗡地，他怒了，大叫一声道，“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
媒体倒真的安静下来了，有几个小报记者眼里还冒着精光：这下好了，他说这一句话今天回去就有新闻可写了！就写“小透明攀上大天王，脾气火爆耍大牌！怒伤媒体不顾公众形象！”
“明星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宽容一点呢？对！照片上的人就是我，和他在鼓浪屿亲吻的也是我。我喜欢他，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了。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也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所以，你们能不能放过我们？！”本来就心情压抑的肖白瞬间把心里的想法都吼了出来。
他不想再忍着了，以前的自己总是那么中庸，遇到事情只会逃避，可是到头来又怎么样呢？与其逃避，不如真实面对一切。他喜欢顾炎，所以他大声说了出来。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媒体们居然被肖白的话给震住，他们消化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一件事——头条啊！这绝对会是明天的头条新闻！
想到这儿，众媒体瞬间都消失在空气中。——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这条新闻刊登出来！
78.转机（一）
“明星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宽容一点呢？对！照片上的人就是我，和他在鼓浪屿亲吻的也是我。我喜欢他，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了。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也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所以……”
镜头定格在肖白瞪着眼、挥着手，怒斥媒体的那一刻。
“啪——”的一声，陆维扔下遥控器，沉默着坐在沙发上。
而在沙发的另一头，一脸茫然状的肖白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的顾炎，反思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小家伙，你的真情告白倒真不错。”陆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又看着肖白说道：“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个新闻也许会误以为这是哪档相亲节目。”
“狐狸，有什么就说什么，干嘛这么拐弯抹角的！”肖白直视陆维，顿了顿，他才说道，“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而且，我说的都是真话。”
“真话？”陆维笑得更欢了，“感谢你的真话，让我接下来的一个月要不停地说假话。”
陆维说完，又对一直沉默的顾炎说道：“你也是，阿炎，这阵子你还嫌我不够忙吗？自从上次的事情你的人气一直在下滑，现在又不管好你家这人……”
“不要怪他，如果真要怪就怪我。”肖白站起来打断陆维的话。
陆维望着肖白，摇了摇头，又调侃地说道，“阿炎，你还真是捡了一个宝……我们说这么久也没用，你也好歹表个态吧。”
这下，肖白也不说话了，他又重新坐了回去。媒体怎么说他不关心，陆维怎么说他也不太在乎，可是，他却很怕顾炎也觉得他做错了。
从一进来就一直一声不吭，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顾炎向来是温柔的，哪怕他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不会严厉指责他。可是，他却不希望顾炎因为顾虑他的感受而一个人独自难受。
秒钟一下一下地向前走着，而顾炎却还是保持着进来时的姿势低着头。
肖白心里更加忐忑了。
“陆维，把刚才那段再放一遍。”终于，顾炎闷声说道。
“不用看了，我已经统计出是哪些媒体了，平面媒体9家，电视媒体8家，另外还有一些你的粉丝俱乐部，一共算起来大概二十家左右吧。”陆维说道。
“再把刚才那段放一遍。”顾炎没有回应陆维仍然坚持着说道。
陆维看了看顾炎，似乎捉摸不透他的目的，只好按了按遥控器。
画面中仍然回放着肖白那段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形神兼备的“真情告白”。
当放到肖白说“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时，顾炎再也忍不住了。他赶紧说道：“快按暂停。”
“阿炎，你……你怎么了？如果觉得我不对……”
顾炎停了停，终于看向肖白，说道：“让我好好平复平复。”
“平复什么？”
“平复……”顾炎顿了顿，又一手搂紧肖白的腰，低声说道：“平复我想在床上狠狠蹂躏你的心情……肖白，怎么我觉得你越来越可爱了呢？”
听到顾炎的回答，肖白满头黑线。——看来，自己刚才白白忐忑了……
“我把你们叫来不是为了看你们调情的。”陆维凉飕飕地说道。
顾炎咳了咳，只好暂时放开肖白，又随意地靠在沙发后背上，“我的态度就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既然你把我们叫来这里，表示你早已经想好了对策，不是吗？”
陆维笑了笑，“还是你了解我。”
说完，陆维又拿出一叠文件给顾炎，“你们先看看。这个是自从你们俩的事情曝光后各方面的反应。阿炎，你的人气继续下滑，继‘床照风波’后继续下跌百分之二。可是，却又有一点不同了，你的粉丝群里也有一些原本不支持你性取向的女性人群转而支持你，而这一部分人占据你粉丝基数的百分之十三。调查显示，这一人群基本上都看过《红颜》。而肖白呢，你的现有粉丝里也有一大部分支持你和阿炎在一起，而你的这部分粉丝与阿炎的小部分粉丝联合新建了一个网站，叫做……”
“叫什么？”肖白问道。
陆维顿了顿，说道，“这个你还是自己回去看吧。不过，如今既然这事儿已经撕开了口子，那么干脆把这口子撕大，至于成与不成，就看过几天专访上你们的表现了。”
“专访？什么专访？”肖白不解。
“国内收视第一的访谈类节目，说起来，那个主持人你还见过。”
“主持人？我见过的主持人除了那次的最炫世界风的几个男主持外，就只有在金龙奖颁奖典礼上的那两位主持了，我记得那个女主持好像叫徐欣鸢什么的。”
“对，就是她，徐欣鸢主持的《超级星闻》。她的主持风格比较犀利直白，而且……”陆维笑了笑，又说道，“阿炎，你每次去她的节目没少被她吃豆腐吧？”
一听到“徐欣鸢”的名字，顾炎有些头疼的样子，无奈地说道，“我想，她应该对我的腹肌已经没多大兴趣了吧？我比较担心的是肖白，他这样子最容易引发她的调戏欲望。”
“你们说的和我印象中的那个女主持真的是同一个吗？可是我记得上次在颁奖典礼上她对我还算和善啊。”肖白困惑了。
“那是因为不在她的地盘。《超级星闻》是她一手做起来的，她的地盘上连编导都要让她三分。这个节目采取现场直播的方式，成就了一些明星，也毁了一些明星。上个礼拜请的一位香港导演因为在回答她关于潜规则的问题时言语解释不明而被爆出一段丑闻，而他最新上映的电影也因此在内地票房遭遇惨败。所以说，你们一定要好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