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看到路之行就躬身小声说:“下围一排的8到11号。”路之行点点头就带着三人走了进去。安北看到场内
的情景,不禁舒了一口气。足有二三百人的巨大房间里不乏玩cosplay的广大群众,他这两三条链子还真就是化装
舞会里穿燕尾服的绅士——角色扮相实在不值一提!
整个大厅分了三层,环形围绕,四个角都有巨大的等离子屏幕。光线一如既往的昏暗,几束强光打到舞台上。看客
的身份被遮掩,舞台上的光景却在众目睽睽和大屏幕的放大之下。
安北看到舞台中央放置的那个用红布完全盖住的巨大正方体,马上就想到了几年前的事。那红布之下是什么东西已
是昭然若揭。
几个正常该露的部位没露,不该露的部位全露的工作人员步伐整齐地抬上来一个刑架。一米五左右长度的木床,一
端却以与床面125度的夹角斜下来,又分作两个支脚。
安北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左边的路之行,当年若不是因为和自己一同倒霉的人还有小路子,恐怕自己也要
上了这个台子。被人两腿大敞地绑在上面,然后……想到这,他心生感激,但愤怒又马上扑了出来指责路之行:可
是你今天干的事情和五年前那晚我们即将遭遇的事情有多大差别?安北一想到那个正在等待与自己亲密接触的X就
肝颤。
坐在安北右边的黎晋臣突然用力地拽了拽链子,安北立刻被拉的点头哈腰的。
“我操你祖宗!黎晋臣!”安北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但他是低着脑袋,只做口型,不发声。黎晋臣并不知道。
黎晋臣扯了扯链子,轻声附耳说:“你看那是什么?”
工作人员正抬着一个木架子上台,木架子上挂了各种各样的刑具,而黎晋臣的目光显然落在其中正以大幅度来回摇
晃的藤条上。
“我肯给你缓刑的机会,就是让你先来看看。且把将要受罪的那个人当鸡,警警你这只小猴。”黎晋臣总结:“有
些事情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安北舔了舔嘴唇,他现在是一直不敢说话的小猴。
光束之中,一个状似男人,貌似女人的人登上舞台。那人很年轻,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上下。黑色皮裤包裹着两条修
长的腿,上身只穿了一件披马甲——这彰显了他的性别确实为男。一头不算长的头发,勉强在脑后扎起,衬着一双
似笑非笑的媚眼,看起来就很邪门。
“IN,”路之行在安北耳边说,“你还记得那晚我们听到的那个挨打的男孩么?”
安北差异,“是他?”
路之行点点头,“当年被打个半死,醒过来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说,只要留他一条命他什么都肯干。”
“他父母呢?”安北还记得,IN被抓进房间的时候还说自己的爸爸一定会找过来。
路之行笑了笑,脸上满是玩味,“他父母?他本来是有个父亲的,却是混黑社会的。当时就是因为他父亲得罪了人
,才老子被杀,儿子被卖。他当时也不过顺口胡诌罢了。”
安北默然。
路之行继续道:“他勉强能从床上爬起来之后,竟就求当初对他动手的那个男人教他打鞭的技巧。当时所有的人都
很吃惊,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客人既然喜欢看男孩子被虐待,那么肯定是为了刺激的和新鲜的,他们没有尝试过
,怎么知道客人会不喜欢一个男孩虐待另一个男孩呢?这里的老板居然也被他说动。敦煌窟第一次出现了一个十五
岁的调教师。说来也奇怪,男孩子都是越长越丑,偏偏他反倒是越长越漂亮。现在非但已经稳居敦煌窟首席调教师
的高位,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把当年合伙虐待他的那一对男女挤了出去。至于那两人现在是死是活,我就不知道了。
”
安北讶异地看着台上的人。一时无法理解这样的身份装换,他当年听到他的痛苦,那令人恐惧的嘶喊声几乎还浮荡
在耳边。可他怎么竟然就从受害者的身份演变成了害人的人呢?
路之行没有看安北,只是淡淡的说,“这样的人才叫有种。至少他在绝境中没有畏缩,不断为自己寻找最有利的地
形,做对自己最为有利的事情。”
安北大脑空白,无话可说。只是垂下了眼睑,睫毛覆盖下的眸子里却是无人可以读懂的情绪。
IN拿着话筒,即没有敦煌窟中常见的鞠躬,也没有客套的话,只是用悦耳的声音淡淡的说:“想必在座的来宾已经
准备好了。废话不说,介绍一下今晚的流程。第一个环节是热场表演。首先要向一位先生表示道谢,今晚热场表演
的奴隶由他友情提供,为了表达对他的谢意,敦煌窟邀请他成为本俱乐部的高级会员。”
熟悉敦煌窟的人都知道,IN说的不过是客气话。其实每一位能够参加这个特别庆典的都是高级会员,而成为高级会
员的必须条件就是提供一个奴隶。一个完全自愿的奴隶。这样这位会员就等同于是和敦煌窟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不过提供一个奴隶来进行买卖和进行热场表演还是两个不同程度的概念。前者的奴隶未必受到非常严重的虐待—
—这取决于买家的喜好;而后者提供的奴隶却往往比较悲惨,不管热场活动受到的伤害如何,最终买了他的人恐怕
也是个热衷此道的人。
敦煌窟从当年的强买强卖逐渐演变成与会员共同“协作”的模式,即保证了安全,又能增加了凝聚力。这个主意也
是IN出的,他爬到如今的地位,并非偶然。
IN继续说:“第二个环节就是自由买卖,所有卖家的奴隶都会在舞台上排开,买家自由竞价。想带着新玩物去房间
里玩的朋友在履行了交割手续后可以离场。”接着,他邪魅的一笑,“如果没有离开,就可以参加我们的第三个环
节,没有被碰过的新鲜男孩等待大家来挑选。今晚的男孩有三个,还是老规矩,男孩子有自己的才艺表演,然后会
提出自己的择主标准。当然,最后还是靠价格决胜负,至于这些妄提要求的男孩子,主人是想怜惜,还是要在这公
然的惩罚一番,也由主人来决定。敦煌窟的舞台,永远为了您的需要而存在。”
他的语调没有半点过分的渲染或者挑逗大家情绪的成分,反倒因那份从容和平淡而显得更有震慑力,整个房间都安
静至极。IN退后两步,一只手摁在红布盖住的笼子上,语调依旧平淡地道:“节目开始。”随着话音,他一把扯掉
了笼子上的红布。笼内一个年轻的男人蜷膝卧在笼子内,身上仅有一条捆绑住全身的铁链。随着舞台下几台摄影机
的推进,大屏幕上立刻从几个不同的角度细致地呈现出年轻男人的全身。
那人闭着眼睛,嘴角紧张的抿着。安北觉得那人有些面熟。周泰已经被电了似的站了起来,“魏清晨……”
他这一声在全场都屏息观察的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魏清晨也听到了周泰的声音,眼睛迅速睁开,眸子里闪过一丝
羞愧的神色,而后又迅速闭上。
后面突然有人说话,“前面那人你坐下,别挡住老子!”他把一捆钞票扔到舞台上,吼了一嗓子,“十二万!”
路之行一把将周泰拉回座位。
马上有工作人员上前将钱捡起来,但是并没有清点,只是用手微微掂量了两下,便对台上的IN点了点头。IN微笑,
“这位先生喜欢什么工具?”
“桨式板子!”
安北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是个满肚子肥油的猪。
“三十板子。”IN淡淡的宣布,而后继续说:“还有哪位愿意出价?”
一个女人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三十万,藤条。”
IN微笑,“如果是藤条的话,可以打一百。”
“不用,五十就可以。另外十五万是先场费。要先打藤条!”那女人的面孔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她动作优雅地
晃了晃手中的卡,马上有工作人员接过去划账。
“丧气!”后座那个男人低声嘟囔了一句。
周泰突然扭头看路之行,“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这里的奴隶都是本身有嗜好的爱好者吗?魏清晨根本就没有这种
嗜好!”
“你记错了,”路之行淡淡地回答,“我说的不是嗜好者,而是自愿者。凡是在热场活动中上场的人,都是签署了
自愿协议的。这场活动中的所得,还会有五成的所得归那个奴隶个人所有。而且是否愿意被买卖的决定权也在他自
己。可以说,他们只是为会员提供了进入敦煌窟的通行证,却是自由度最大的一种人。”
周泰张了张嘴,他看了路之行许久,似乎在考量他话语中的真实性。然后又转头看台上双目紧闭的魏清晨。一时无
法接受旧日承欢的情人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放心吧,不会死人,也不会残疾,顶多落些疤痕。”路之行说话的功夫,又有人出价提出了几种工具。各种工具
的累积数目已然涨到了三百多。
周泰听的心惊胆战,喃喃着说,“怎么可能?”
路之行以为他说怎么可能那么多数目的打击,而不留下严重后果,解释:“其实只有最开始的几十下是实打实的,
而且也会避开要害。到后来就都只是花样式了,只是为了满足客人的视觉感受。如果这点技术水平都没有,算什么
调教师。”
说话间,工作人员已经把魏清晨在刑架上绑好。整个过程中魏清晨没有任何反抗,也没发出半点声响,依旧闭着双
眼死气沉沉的模样。他的全身在那种刑架支撑处的造型下,和摄影机的拍摄中,没有丝毫遗漏地落入了众人的眼帘
。周泰不堪再看的别过头,低声问:“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可能!”路之行淡淡的说,“到现在这一步,已经不只是钱的问题了。”他看了周泰一眼,“你不是事不关己
高高挂起吗?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周泰低着头,已经有人报数,“一。”
IN手中的藤条已经优雅地划破长空,以一个饱满的弧度落在了魏清晨的臀上。响亮的“啪”声在安静的舞台上响起
。魏清晨上身扬起,双腿想要挣扎,却只能在束缚中无力地蹬了蹬。放大的镜头中,他把侧脸紧紧地贴在木板上,
双眼依旧紧闭,眉头却无法自抑的团起。他咬住牙,没有出声。可是大屏幕上的表情,却把他的痛苦尽显无疑。
有人在深呼吸,有人发出惊叹声,有人憋住了气……周泰却别开眼,表情难堪的如同被抽的人是自己一般。
安北却握紧了双拳,觉得自己那里也跟着一疼。突然一只大手掰开安北握紧的拳头,把安北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
中。
安北心中一暖,胸中涌起洪大的热流。黎晋臣的手,那么有力,那么温暖,那么安全。安北突然想到,如果……他
一辈子这么握住自己的手,是不是就可以保护自己永远不必被人那般欺辱?
可是那个声音却淡淡的说:“看着都害怕,为什么还一定要坚持自己亲身体验呢?”
十九 长痛
安北被黎晋臣的话说的毛骨悚然,这是恐吓!安北终于明白黎晋臣的居心何在了,他是为了恐吓自己!
魏清晨痛苦扭动的肢体就近在眼前,安北又抱怨地瞪了路之行一眼。后者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舞台。
安北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四个大屏幕不知廉耻地放着四个不同的画面。放大的全景、脸部特写、臀部侧面和正面的
特写。安北避开了眼前可及的鲜活肉体,却恰好看到屏幕上正在痛苦地收缩的两团肉。上面三道鞭痕在T峰和靠下
的部位整齐的排列着。最后一道还只是一条白印,而后血色迅速冲上那条白印,与上面的两道痕迹并行成三道看起
来就灼痛不已的肿痕。
“四。”
“啪!”
随着魏清晨终于无法自抑的呻吟声,全场观看的人如同被撒了催化剂一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的声音。安北甚至能
听到自己身后扔钱的那头猪吞咽唾液的声音。
随着鞭打数目的不断累积,魏清晨由努力克制的呻吟,到放声大叫,到后来的嚎啕大哭。安北全身如同爬满了密密
麻麻的蚂蚁般难受,那种被啃噬的痛感渐渐蔓延到胸口。他被黎晋臣打过很多次,其实他并不以为那是多羞耻的事
情。可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安北用余光看了看此刻他全然摸不透的黎晋臣,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残酷。
比如台上的那个男子,用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不过是这些有钱人的一场取乐。
安北所承受过的,他突然发现,他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豁达,他不是不委屈的,不是没有半点哀怨的。安北轻
轻地把手从黎晋臣的手中抽出来。
同样凄厉痛苦的嘶叫声,把时间与五年前那个冷寂混乱的夜晚牵连在一起。安北那时心中想的是,我要妈妈,我要
回家。可是如今的他,最后要回到哪里去呢?
“很有趣么?”安北低低的说,“黎晋臣,你觉得这样很有趣么?”
黎晋臣抿着嘴没有说话,他空落落的心里也是一样的患得患失着,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周泰却突然站起
身来,斯文的面孔上再没有半丝笑容。可能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快速地说了声,“我出去抽支烟。”就快
步地走了出去。
路之行微微转过头,看着周泰离去的背影。这个房间在节目开场后,准出不准进。他知道周泰是不忍再看下去了。
他的嘴角挑出一抹笑,嘲笑。
黎晋臣去找安北的手,安北把手往身后藏,带动着铁链子的声音“哗啦”作响。他低着头,把视线埋进自己的胸口
。黎晋臣不罢休般的继续寻找安北的手,他有些不耐烦,一把扯出安北的胳膊。怒火从安北的心中猛然冲出。他狠
狠地甩了胳膊,然后站起来也向门外跑去。
微微的抱怨声响起,除了有抱怨被挡住的视线,没有人在意着接连发生的事件。
安北脚上的链子长度有限,他跌跌撞撞地跑出那扇地狱入口般的大门,顺着记忆中的来路向外面跑去。敦煌窟内的
构造有些复杂,安北跑了一会儿发觉竟然不是他来时的路。他的方向感本就不是很强,来的时候又只顾着尴尬,竟
然就这样迷路了。他站定脚步,茫然四顾,在幽暗深邃如甬道般的走廊里,是形状各异的门。突然一扇门打开,安
北急忙冲过去,开口就问:“麻烦你告诉我怎么出去?还有这个链子,工作人员是不是有钥匙?”
他快速的问完,才看到那个人从门后慢慢露出的脸。
“安北?”那人语气中有些戏谑,清亮的美眸中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安北光着的脚丫快速地后退几步,“你怎么在这?”
那人优雅地摇摇头,修长的手指拂开额前遮住眼睛的碎发,失笑,“你连手镣脚镣都带上了,我为什么不能在?”
安北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就算被全天下人看尽了,他也不想被眼前的这个人看到。安北用余光
打量着他,那绝对可以称之为绝美的容貌,那优雅宜人的气质。他看过很多词,譬如空谷幽兰,譬如翩若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