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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问山月——by廑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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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尘很理解苏泠的话,运气差到这种地步,也只能是风水问题了。

江重楼也明白苏泠话里的意思。其实,感情上他也不相信苏泠会跟赵子仪的死有什么关系,身为苏家家主,苏泠和赵子仪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而且,据他所知,苏家和悟王恕王两派都没有什么往来,实在用不着做下这种事情。但偏偏目前所有的证据都隐隐指向苏泠,这也有些太过巧合了些。当然,身为大理寺卿,他依旧比较关注理智方面。

“苏先生近期有和哪些人闹过不快吗?”江重楼眉头微皱,等着苏泠的回答。

苏泠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没有吧。”心下发虚,其实他也不确定,商人本性让他无论什么事都不肯吃亏,面上温柔,下手可从来没有留情过。

见没有问出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江重楼也没有多留,继续去盘问其他的人了,而房内的气氛也没有随着他的离开而变得好起来。

温尘在江重楼走后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有些紧张:“清玉,你有没有想过崔元飞燕?”

“嗯?”苏泠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

温尘提醒道:“容敛的师傅。”好吧,即使苏泠没有正面承认容敛是他杀的,但知道容敛死前和苏泠见过面的人还是有的,只是殉情的幌子将所有人的想法都遮了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确管不了一个殉情的女人,无论那是否是真正的理由,至少听起来足够理直气壮。

但这些人里,不包括崔元飞燕。以这两位相处多年的了解程度来看,容敛自杀,甚至还是殉情,看来就像是个再荒唐不过的笑话。可惜,他没有证据,还有就是,苏泠实在是太习惯于装出一副温良无害样。

苏泠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崔元飞燕这个人,准确说来,自从容敛死后,他就不打算再想起这些会影响他心情的事情。即使他所做的也可以算是维护正义的一种,但在没有什么可信证据的情况下,这也就是一件简单的殉情而已。至于如此简单地在温尘面前说了那些,也不过是觉得自个苏家家主的位置还是很牢固,而温尘也并非多管闲事的人。况且说说谁都会,先把证据拿来吧,他苏泠可是以温柔着称的。

不过……“应该不是崔元飞燕,他没必要用唐门的毒,嗯,好吧,也许有可能,但我觉得他直接对我下手的可能比较大,而且,他现在还呆在岛上。”苏泠见温尘的表情明显是不赞同,不得不把原来的肯定稍带了些不确定。

也许因为崔元飞燕的确很安分的呆在岛上,而温尘也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苏泠才不会相信,在沧浪江随便许下了那么个约定后,即使温尘真的想赖账,也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温尘对苏泠的回答不置可否。他并不了解崔元飞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现在竟开始犹豫当初定下的三月之约,是否真就这么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即使他能够舍下脸面,那也要崔元飞燕能够放过他才行。善医者必善毒,得罪崔元飞燕估计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我也没有办法,”苏泠摊摊手,表示自己目前无能为力:“你要知道,现在的情形真的是非一般的不利,我真的有怀疑过我是否得罪了人——也许江重楼猜对了。”

“你看,”温尘耸耸肩,“如果不是因为你在赵子仪死时也在春风得意楼里,即使赵子仪不止指着《春山图》,还说凶手是姓苏的,也不会有人真的认为你和他的死有关。而现在,仅仅因为你在现场,还离得够近,对你的怀疑就增加了一倍不止。正常情况下,一幅《春山图》让武千钧他们首先想到的,应该是下毒之人的名字和《春山图》有关。”

苏泠对温尘的分析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不可否认的是,错误之一就是他住在这春风得意楼。而且,这还是他坚持的,只是因为赵子仪会住在这里,他则可以看场好戏。现在的确有场好戏,不幸的是他现在的兴趣大打折扣,当然他的脑子还是很好用:“我可不认为下毒的人会有多重要,不过若是能够找到下毒的人,还是有机会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他们现在应该关心的是那人是怎么下毒的。”

温尘忍不住笑出声来:“很不幸,他们不知道赵子仪是怎么中的毒。赵子仪的饭菜不会有问题,你知道,武千钧检查得很仔细。之后,赵子仪也没有吃过什么喝过什么。他的房间窗户关得很好,门也很好地闩上了,我记得,后来还是武千钧踹的门。而赵子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呆在自个儿的房间里,然后中毒死了。武千钧除了那毒是唐门的,嗯,因为唐门的毒药好像总是会让人的瞳孔变得有些蓝色,除此之外,他就一无所知了。”

这听起来的确很不可思议,苏泠冷笑一声,在温尘面前,他的表现和温文尔雅已经离得越来越远了:“而他唯一单独接触过的,最有可能让他因之中毒的,就是那封信。毕竟,当时唐渔的表现无论在什么方面都很符合可疑这点。尤其是当他们在肃京城里找不到一个有点相似的人时。”

温尘点点头:“嗯,没错,看起来,如果他们能够证明那封信是你写的,当然,他们必须先找到那封信。那么,你基本就落实了你下毒了,或者至少,和下毒这事很有关。”

苏泠无力的撑着下巴,看起来有些疲累,但眼中却是兴味盎然,有一种危险的光芒:“这的确够倒霉的,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也有这么不幸的时候。当然,如果我知道,这是某人的设计,我会很佩服。不过,温公子,作为被我连带,很有可能被控诉做了伪证的你,难道就要如此沉寂下去吗?我觉得,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温尘并不意外苏泠会这么说,他可不觉得苏泠会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苏家家主不应该如此迟钝,所以他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当然在他心里也不觉得自己隐瞒的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我自然有办法在这件事情中插一脚,当年进宫的时候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只拿到了一笔数额勉强算是可观的钱吧。既然现在情况对我们如此不利,那么我们何不如干脆把下毒之人揪出来呢?”

苏泠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黄金千两不是笔小数目,不过,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言。”

“有很多的事情的确是子虚乌有,但不包括这件。”温尘说。

苏泠显然有些不领情:“这让我有一种很亏本的感觉。不过……”他挑起眉,眉间一派轻松,“我可以考虑。”

第十七章:不得已

其实苏泠很想知道,当初温尘在皇宫中得到的好处到底是什么,而他又付出了什么代价——他不认为当今的那位静和帝会做什么吃亏的事。即使老了,那位家门不幸皆之养儿不孝的老皇帝还是一只彻底的老狐狸。而温尘,苏泠从未真正了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开始,他对温尘的印象并不太好,他的眼神太通透,好像什么都知道,这让他有一种很不安全的感觉。而现在,开始觉得温尘貌似还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这是苏泠站在赵府书房里,看着温尘到处蹦达找他写的那封信的感觉。温尘如他所言,带着苏泠,在武千钧他们查找线索的过程中插了一脚,而武千钧竟然没有丝毫不满。也许,他觉得,名满天下的温公子和苏家家主也是很好的帮手。

温尘对那封信的热情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料,即使这将武千钧的目光完完全全地也引到了这封信上。

这真是个噩梦啊……苏泠看了看江重楼冷漠的眼神,还有武千钧看着温尘到处窜跳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表情。至于那位在不久前还上演过泼妇骂街戏码的秦大人,他也正心不在焉地翻翻找找。比起武千钧来,秦无涯的确是英俊多了。不仅仅是年轻多了,要知道,武千钧也不过四十而已,但长年练武,他看起来和正当而立的秦无涯差不了多少。但秦无涯面容如刀削,唇薄如纸,看来英俊和无情都让人印象深刻——这就是为什么当他表现泼妇本色时所有人都颇感意外的原因。而武千钧皮肤黝黑,大概和他曾经在瀚罗呆过的原因,楼泽和瀚罗的气候都不好,即使是归海如修那样的皇室,皮肤也不会白嫩到哪里去,而且眉目平凡,看来就像是个在普通不过的武夫,虽然没有人会相信这位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大人会如此平凡,但这就是事实。

至于那封信,苏泠相信,温尘看到里面内容的时候会失望的,他有这个把握。

肃京的赵府多年没有主人,虽然一直有奴仆打扫,但有时还是会有些疏忽。

那日赵子仪来到这旧日赵府,屏退了所有人,自己将自己锁在了书房里,不知道在干嘛。

当然,现在估计应该是看完那封信后,又将之藏了起来。苏泠和温尘是有把握那封信赵子仪绝对不敢带在身边,而武千钧他们则是在赵子仪身边和房里都寻找无果后,才来到这赵府。对他们来说,最差的结果就是那封信也不在这里,或者是已经被毁了。

此时他们正站在这书房里。赵子仪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出身,但平素为官倒也算是周正,名声不错,有很多人都愿意折节相交,吏部尚书是个不错的职位,再加上家中长辈在朝为官多年积攒下的人脉,可说是混得风生水起,不然文贵妃的势力也不会能够与皇后分庭抗礼。

这间书房并不大,摆设也不算是太过铺张奢靡,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赵子仪致仕后疏忽了,看着还有些当年翩翩才子的风范,只是如今不仅风采已逝,又已经驾鹤归去,也着实让人有些惋惜。房里的书架有四个,每个书架子上排满了各种书,分门别类,很是齐整,大概是有人打扫的缘故,倒也没有什么灰尘,书案上也放着几本常看的书。

只是几人找了许久,依旧没有任何那封信的线索。要不是赵子仪拿到信后也只去过这两个地方,估计也早放弃了了事。江重楼已经开始怀疑那封信是否已经被毁了,当然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极坏的可能。除了《春山图》,还有唐门毒药,那封信看来更有可能指向真相。不过事实如何,还有待以后考量。

温尘翻找无果,不由叹道:“若是没有人打扫过,那么找起来会好找很多。”

江重楼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温尘的说法。若是无人打扫,灰尘堆积,自是很容易推断出哪些地方有动过,而如今,却是完全凭着感觉来。

苏泠不答,四处瞟着,也不甚在意那封信到底在哪。温尘想要知道那封信的内容,而江重楼他们认为这和赵子仪之死又关,只有他却是知道这其中关节的,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思。找到也好,找不到也罢,就是看这水到底能够搅到多浑。

他一直觉得赵子仪死得蹊跷,若是因为嫡长相争的缘故,他可不信悟王会是如此蠢人,对这么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下手,还平白无故惹了些猜忌。恕王的人折了,就认为是悟王下的手,而若是悟王的人折了,就认为是恕王下的手。这样看来,他宁可相信是恕王自己下的手。但这赵子仪也是恕王外祖父,也应该没有多少人有这种胆子。

一直没有那封信的线索,温尘心中略微有些无奈。虽然他知道若是真的想要知道信中内容,苏泠也未必不会告诉他,可那其中的意味就差太多了。可在如此情况下,那封信的影踪却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他看着四处整洁的布置,突然心中有所了悟,试探性地开口说道:“既然赵大人是将信藏起,那么就不会那么容易能够找到。这书房每日都有人打扫,若是在出手可及的地方,看来就不会那么安全……再加上我们也看过这房间并没有什么机关暗道……”

江重楼马上明了温尘话中未尽之意:“你是说,那信必是放在打扫时不会意外碰触的地方。而这间书房处处整洁无尘,唯一有可能不会被碰触到的地方就是上方。”

几人闻言,不禁抬头向上望去。

武千钧抬头看着大片的没有什么异样的上壁,却也猜不透到底在哪儿:“如此之大的地方,我们还要一一细找不成?”

秦无涯亦是抬头看着,眉间若有所思。

苏泠虽然对那信没有兴趣,但也不能什么话也不说,引人怀疑,现在听得武千钧疑问,也刚好来解惑:“赵大人不谙武艺,他若想收取方便,那信就必在他力所能及的地方。”

众人的目光,已经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书案。武千钧向秦无涯抬抬头,秦无涯便已经明白他的用意,将书案上的书推远了些,去搬了那椅子放在书案上,自己爬了上去。

赵子仪不谙武功,离上壁有段距离,若想接触到上壁,必定是将椅子放在书案上再爬上去的。苏泠想到这个方法,再想想赵子仪臃肿的身形,觉得有些好笑。

秦无涯四下看了看,这房里的书架很高又恰在书案的旁边,这样的布局他本没觉得有些异样,现下才发现不妥。而刚好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正是一个书架的顶部。他眼力极好,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有一块微微突起的地方,在他眼里,这是极明显的。果然,当他掀起那块突起,下面正有一个小夹层。他伸手进去,取出一个比成年男子巴掌稍大些的扁平小金属匣子。

他拿到了匣子,也不必再费心思爬下来,直接一跃而下。

“呀,果然在上面。”温尘的声音中带着些惊喜,他可是等那封信很久了。

江重楼从秦无涯手中接过那只匣子,放在桌上。那是只看来很普通的匣子,但封闭性很好,水火不侵。他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是一封信。

温尘见过那封信,自然认得这就是苏泠写的那封。想到就可以知道那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他心情自然很好。

江重楼取出那封信,见到信上那工整至极毫无特点可循的隶书所写的“赵子仪”三字,不禁皱了皱眉头。

但也就是这一瞬,一道身影飞速从众人面前闪过,抽走江重楼手中的信件,又如电光闪过地向外逃窜开了。

苏泠和温尘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也马上反应过来,身形一动,也跟着掠了出去。

武千钧和秦无涯在朝中担任武职,本身并不擅长轻身功夫,追出去也没有什么用。赵府外早围了他们的人,但谁想对方竟然这么大胆子直接从他们手上抢东西。

江重楼死死咬着牙,心中懊悔不已。他官阶和武千钧一样,又身为大理寺卿,这案子如今算是交到他手上,那信自然也是他先看,但没想到竟会这么失了那封信。不过……他眉头微蹙,略有些不解,抬头又往那找到信的书架看去。

而追出去的苏泠,此时正在心里暗暗叫苦,只因他实在找不到追的理由,但当时一不小心就跟着那人影起追了出去,此时后悔也无用了。他轻功虽比温尘好,但武功也不过只是个普通高手,和温尘比起来差太多。而有些底牌,他也不想那么快就露出来。

苏泠一直缀着那个人影,直到接近城外的一片林子。以他本意,他是不想追过去的,毕竟自己的安全比较重要。但若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他可是知道武千钧那些人若是能有机会抓到一个“下毒人”可都不会手下留情。而温尘也还在后面跟着,也让他有了几分信心。

不过林子是设下埋伏的好地方,他可不想中了什么圈套。于是他手一扬,手中的一块银子已经往那个人影击去。那人影听见身后暗器袭来,躲避不及,往旁边一跃,险险避了开去。这招虽好,但也是因为苏泠不用暗器,只得拿了银子凑数,心里却是老大不愿。那可是银子啊,苏家虽巨富,但也不能如此奢侈。

便趁着这么短的一瞬,苏泠提起全力,凌空翻身,伸手挡在了那个人影之前。那人影是个蒙了面的男人,看身形年纪也不会太大,看见苏泠已经挡在他前面,不由转身欲往后奔去,却不防身后的温尘也已经追到。

“呀呀呀呀,把信交出来吧,你看你也逃不了了,不是吗?”温尘语气欣然,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个蒙面人,口中啧啧可惜,只是这语气怎么听怎么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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