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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问山月——by廑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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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月华正浓

唐渔回来得很快,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看得人想要往那张得意的脸上打一拳。

苏泠丝毫不和他含糊,开口便问:“情况如何?”

“只需我们从这里走下来,十有八九会‘偶遇’某些人。”手中的折扇摇得欢快,唐渔的声音中俱是愉悦。

作为和赵子仪那封信近距离接触的苏泠和唐渔自然是那些探听消息之人的首选,当然,事实上在座三人和那封信都曾有过零距离接触,可惜,那些人都不知。唐渔对此事如此热心的很大原因,还是与官凌虚有关。官凌虚进宫行刺,背后之人虽不得知,但也终究脱不开恕王和悟王两派。若是能够借这个机会,使得两王元气大伤,对于唐渔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只要没有人还有什么闲工夫注意到那么个小小刺客,他也就可以安心了。

果不出其所料,三人刚走到楼梯口待下楼时,便被人出声叫了住。

“请问,是苏先生吗?”身后传来的声音还算好听,但苏泠却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不知是否是自己印象先入为主的原因,总觉得对方的声音中带了几分阴森。

叫住他的是个年轻人,面容俊朗,面上带着爽朗的笑,让人觉得这是个没有心机的人,当然,在这种敏感时候出现的人会单纯才是真正怪异的事情。虽然也穿着一身白衣,却远没有温尘穿得漂亮,苏泠暗暗评价,谁叫珠玉在前呢?

旁边的那人一眼望去并不如前一人那般英俊,年纪乍看下并不明显,但也有三十几了,面容只是端正,只那一双狭长眼眸,极是温润,使人过目难忘。

只这一眼,苏泠便知道这两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角色。自那前朝遗宝的消息传遍了天下,虽然那些当家人表面没什么反应,却也是不愿放过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只因消息不知是否属实,自己亲自出手未免小题大做,也惹人非议,便派了手下得用之人前来肃京探听消息,也算是合用了。而这两人,估计就是那所谓的“手下得用之人”了。

这些想法只是在一闪念之间,苏泠面上带着众人皆知的温柔笑意,略略点点头:“原来是清风谷的林大侠和望月山庄的秦少庄主。”这年轻人神情虽然与秦无涯完全不同,面容却有五六分相似,当是秦无涯那唯一侄子,望月山庄的少庄主秦子瑞。难为以秦无涯那张冷峻的脸,也能被秦子瑞笑得如此爽朗,当是不易。而那个有着温润眼眸的中年男子,则应该是清风谷谷主的二弟子林陌然,人人皆知他最是严谨处事,让他来肃京,亦是最好的安排了。

秦子瑞这时才好似看到苏泠旁边二人,眼中一亮:“原来是唐老板和名公子,今日真是巧啊!”语出真诚,实让人挑不出丝毫差池,而林陌然却只是点点头,难为的是让人不觉他傲慢,只觉他行事妥当不过,也是难办到。

苏泠见此,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也的确有其独到之处。

唐渔脸上不冷不热,温尘却是一笑间尽显风流倜傥,只见他转头打量了四周一圈,笑得暧昧:“的确很巧,真是没有想到在这胭脂楼也能相遇。”他虽有名,但也都是风流之名和那先知之名,总有人不屑,在人看来却比不上苏泠和唐渔,若非这次他也与那信扯上关系,恐怕那两人都不会搭理他。

秦子瑞明白温尘的意思,笑容腼腆,面上稍稍有些泛红,看来羞涩不已。

苏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笑容依旧,道:“既然有缘相遇,何不大家一起喝一杯?”这话自然中了秦子瑞下怀,当即引人进了他们的雅间,又让人送了几壶酒酒进来,还唤了几个姿色颇佳的女子来唱了几支小曲。

五人闲聊几句,从头至尾,唐渔和林陌然都没有说几句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酒至酣处,秦子瑞终于开口问道:“不知苏先生和温公子是如何认识的?”这也并非他多问,只是他实是不知这两位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苏泠心里不禁一跳,看了眼温尘,见他双眼里满含笑意,不觉有些好笑又好气:“只是在彤云酒肆中恰巧遇到,一回生二回熟而已。”天知道他是被死死缠住,然后碰见贾明之事,事了之后有被赵子仪之死绊住。

温尘似笑非笑地接上一句:“我初次见到清玉便引之为知己。”初次见面是知己,后来可就意味深长了。

闻言,即使是苏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不禁为其话中深意而闹得有些不自在。虽然两人说得全是自个知道的事,可在人前这般坦白,也不符合他性格。他不在乎为人所知,可也不希望,时不时被人用这件事调戏一番。

唐渔摇着手中的金边折扇,附和道:“当日我亦在场。”

秦子瑞拍手赞道:“这倒也是缘分不浅。”

可怜苏泠和温尘被他这话闹得哭笑不得。

对于这些,秦子瑞即使再心思灵巧也是不得而知的,面上颇有憾色:“不知二位如今投宿于何处,待我有闲日也可登门拜访。”

看到终于到正题了,苏泠举杯饮尽杯中酒,才答道:“正是在那春风得意楼。”

“春风得意楼?”秦子瑞眉头一皱,“可是赵大人他……”

装得还真像,苏泠腹诽不已,面上却是无丝毫不耐,反而颇为意外的样子:“原来秦少庄主也知那……”他话未说完,在场众人却都知道他未尽之意。

秦子瑞苦笑摇头:“你还不知,那封信之事已是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看他之意,倒是颇为苦恼,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温尘面显讥笑:“这种谣言也可相信?”话是这般说,他心中却是在发笑,只待这话一出,由不得秦子瑞不抓住问下去,可他也只等这机会。

果然,秦子瑞明显不赞同:“名公子这话可不对,所谓是无风不起浪,这前朝遗宝之事,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哼,”温尘手中酒杯打转,眼中讥讽之意更甚,“我那日可是亲眼看见那封信,不过是个空信封罢了,哪来的什么前朝谜题,全是那无事之人搞出的无聊把戏,也亏的那么多傻子相信。”说到后来,更是刻薄恶毒,听得其他几人皆是讪讪不语。

即使知道温尘在做戏,苏泠也不禁感叹这温尘的确是一副轻狂子弟,放荡不羁的样子。

秦子瑞显然没有想到温尘说话如此直接,一时之间倒是有些语塞,反是林陌然开口道:“我清风谷中有用于追踪的异虫,若是苏先生有需要,我可以……”

不待他说完,唐渔已是极为不满地看向他:“要说这种异虫,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唐门弃徒,身边便没有了吗?”他的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看不起我的意思。

苏泠笑道:“唐渔你还是这般冲动,林大侠也是一番好意。”红脸白脸自是都需要人来唱的,他也很自觉。

林陌然虽然被唐渔吓了一跳,心中暗暗感慨自己失算,忘了唐渔原是唐门之人的事,白白引得他不喜,面上却是带了几分歉意,一双眼依旧温润异常:“这倒是我疏忽了,实是对不起唐老板。”他这般作态,却是丝毫不惹人反感。

唐渔倒是丝毫不领情,重重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一句话话也不说,面色不愉地大步走了出去。

秦子瑞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一时怔愣,林陌然却是反应迅速,站起身来便欲拦阻。

苏泠挡住他的脚步,道:“他正在气头上,不用担心,他就是这个臭脾气,我去看着便无事了,告辞。”说完,不待他答话,已是追着唐渔而去。

温尘颇为无奈:“即是如此,那我也告辞吧。”

转眼间,三人先后而去,只留得秦子瑞和林陌然面面相觑。

苏泠出了胭脂楼,便看见身后温尘,二人一齐走回春风得意楼。

“怎么,不继续喝酒了?”苏泠挑眉问道,难得眼中畅快,无一丝冷色。

温尘温声道:“你已离开,我留下作甚。况且,今日至此不就是见他们一面,告诉他们我们丝毫不知情而已,至于他们信不信,也就是他们的事了。唐渔呢?”

“他啊,是真的急着回去了,那可有个红颜知己还等着呢。你是否在可惜今日未见到水老板呢?”苏泠戏谑。今日唐渔约他们至此,只不过是想与那两人先见上一面,有个准备而已。

温尘搂着他的肩,看来只像是两个关系极好的朋友:“有你便好,难道我还要问你是否可惜没见到柳老板吗?”

“你……”苏泠一时无语。

温尘心情颇好,微微眯起的眼里俱是势在必得:“我已经猜到那信在哪了。”

他只觉手下苏泠听到这句话后身子一僵,不禁询问道:“你不愿我找到那信吗?”

只是一眨眼功夫,苏泠已是恢复正常:“只是有些意外而已,那信不是已经烧了吗?”

温尘回道:“我本也如此认为。但今日听林陌然提起那异虫,我便想到,若是真的使用异虫的话,那封信很容易便可找到,赵子仪并非如此大意之人。”那所谓异虫可凭借一丝气息便寻找到有关物什,用来寻找藏匿之物可说是便宜之极。而对于赵子仪这种心思慎密之人,并不容易疏忽这一点。在短时间内,用这种方法寻找到信是很简单的事。

苏泠看了眼温尘在月光下更是显得俊朗非凡的脸,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我不会问你。”温尘淡淡道,眉目间难得的显出一分郁色。他不知苏泠为何突然不希望他找到这封信,可他也不愿苏泠为难,所以选择不问。

我不会问你……苏泠脑中不停回响温尘这句话,心中更是五味交杂。他突然觉得,也许他和温尘现在连知己都算不上,双方都有太多的事情选择了隐瞒。这种关系,继续下去,不知会否有一天终究淡至消失。

他抬头看着天上新月,只想到一句话——月华正浓。

有些错是他犯下的,也许也不得由他来弥补。

第二天一大早,江重楼便被温尘和苏泠叫住,得知温尘已知那信去处,不禁心中欣喜。

即使如此冷淡之人,此时脸上也不禁有了几分异色,声音更是不稳:“那信在哪儿?”

温尘看了眼他房内,问:“可还记得当日那只水火不侵的匣子?”

江重楼闻言,心中虽感奇怪,却也依言取来那只匣子。这只匣子看来是木质,却是极为罕有的黑沉木,积于万丈海底,极难得到,难得的是水火不侵。

温尘接过匣子,也不言语,手中一把匕首寒光一闪,已将匣子劈成了两半。

三人的目光全都聚在那已成两半的匣子上,只见这匣子中间分明还有一层隔层,有一白色物事藏于其中。

温尘解释道:“我不知怎么打开这机关,故而只能用这种办法。当日我们只看见那一个信封,却从未想过信其实就在那信封下面,仅仅隔了一层黑沉木罢了。”这也算是有眼无珠的一种了,他不禁自嘲。

苏泠从其中取出分成两半的信,江重楼本想阻止,却是晚了一步。他倒也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想到当日怀疑信上有毒,现下心中还有些颤颤而已。虽然已得知平沙落雁只凭着接触无法中毒,可他也不能冒险不是。不是平沙落雁,难保没有其它的毒。

的确是云潍坊的纸,三人在桌前将纸拼凑在一起,却是一首诗。

江重楼皱了眉,低声吟道:“旗亭初别,阡陌忘归,孤鞘回雪。前夕杯盏狼藉,谁又痴说风月。英雄气短,不解温柔,怎解温柔,美人红泪银檠蔑。拔剑笑苍生,最轻狂不屑。

天涯旧梦,陇首闲云,当时明月。一壶浊酒,拚却三生难醉。断鸿声里,何处凝眸,无处凝眸,旧时依稀还惆怅。十里倚春风,哪听鹈鴂咽。”

信上除了这首诗,还写了一句:“以此为信,他日一见。”估计就是因为这句,赵子仪才不敢随意毁弃这封信。

温尘终于看见了他期盼已久的信,心中虽是喜不自禁,但也还算淡定,笑道:“这倒也真可算是前朝谜题了。若是我没有记错,这恰是前朝名将青昭南为他那名为月华的青梅竹马未婚妻所谱的一曲《月华浓》,绥州还有他为未婚妻所建的月华轻榭。青昭南知道自己那一战难逃一死,谱了这曲托人带回,月华姑娘得知青昭南战死沙场后,独居于月华轻榭之上,终老一生未再踏出一步。”

江重楼不禁叹道:“难得如此一个痴情女子。”

温尘问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与赵大人又有何关系?他又为何能够断定,只凭着这信便可让赵大人忌惮?”这话最好是问苏泠,但他却不能问。

、番外一:往事不提

没有人会想得到,除了“名公子”、“神棍”之类的称呼外,我还被称作过陛下,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长达八年之久。

我十五岁登基为帝,天下太平。朝内没有什么和我做对的皇兄皇弟,朝外没有想要篡位的皇叔王爷,日子安稳得能让前几任励精图治的皇帝皇陵里爬起吐血三升然后大骂我这个活得清闲还不满足的不肖子孙。而真相则是上一代死得只剩下我父皇一个,这一代我父皇能力不足只生了我一个,至于下一代,对不起,目前已有两女一男。

我后宫嫔妃不算多也不算少,齐集各类美人。有清纯佳人、蛇蝎美人、大家闺秀、病弱才女,有的心机甚深、有的涉世未深,她们要斗就去斗吧,反正不关我的事。

皇帝当到我这个份上,估计老天都看不上眼了。

于是,在某个清晨我醒来的地方不是我那蛇蝎美人的床上,而是荒郊野外。

我第一个反应是——我父皇难道真的还有流落在外的某个私生子要报仇?还是某个王爷从棺材里爬了起来?

足够我晴天霹雳的是,我发现我竟然回到了四十多年前。我承认我在位期间没有做过什么大贡献,但也不是个无道昏君,不带这么玩我的吧(作者:恭喜您赶上了最流行的穿越。温尘:……什么是穿越?)。

这时我才发现其实我才是文不成武不就的那一个,我只会批折子,奏章还有下面的人根据我的意思来拟,装装风雅还算勉强,若是让我写诗写词,那么还是——来个刺客吧!至于武艺,我内力深厚,可惜是用药堆出来的,只会一套华而不实的掌法,还缺乏练习,完全不知道江湖经验这种东西是什么?我有的是在宫外和红颜知己们调情的经验(作者:您还活着真不容易……)。

然后,在把身上的东西当了得了些钱维持基本生计后,我终于踏上了水涟漪所谓的神棍生涯。后来事情还闹得进了宫,得了黄金千两,使我一时间再也不用为钱发愁。

我对苏泠说——当年我读史之时,曾经对一个人心生仰慕,这也不算假话,只是这人便是苏泠他自己,只是这叫我怎么解释呢?苏泠自然不是在史书里有记载,而是我在皇家自个记录的密档里看见的。当时我只觉得这人实在太帅了!这不是我的错,那时我还是个十岁的小太子,对这些缺乏认知能力。不过,即使是成年后,想到苏泠在嫡长之争时被闹得受不了一把火烧了两位王爷的府邸,然后在两位王爷带人追捕时,早领着苏家子弟奔回了琅青,只留下了万字檄文将两位王爷骂得狗血淋头,还将檄文大发天下,使得整个大雍都在谈论这事。等到皇室想要追究这事给皇室威严造成巨大伤害的时候,琅青方面说这已经是政治问题了。为了不因为这种原因再一次引发战乱,皇室只好罢手,故而在密档中记上一笔,留给后人一个深刻的教训。而由于早有准备,苏家实力并没有折损多少,在琅青五年内就再现苏家的辉煌。我脑海里三个字来回回荡——太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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