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桶上,楚放看着挂在旁边的农济锋的衣服,稍微有些茫然。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这不是他楚放的风格。这些年勾搭他的人不止一个两个,他都毫不回应。不为别的,只是未曾动心。放下邓帆后,也许是太忙,也许是太介意,碰到过那么多人,俊男美女,有权有势,有才有貌,都未曾让他动心。就算有生理的冲动,他都不加理会。
他跟邓帆之间,如果要说错,是他的错。邓帆,应该没有什么错。只是即使如此,楚放也觉得自己被伤到了。感情这玩意儿,很难说谁对谁错,不过毕竟他动心在先,强迫在后。邓帆也不是没有试过,可是一来他太直,弯不了,二来……不是友情都能够转变成恋情的。但是,仍然觉得受到了伤害,也许不是被邓帆,是被自己的执着与顽固。
跟农济锋的感情……说不上有多深吧。有过交集,打过几次交道,只觉得这人还行,说他老实也行,说他胆小也没错,才气,是有那么几分的,却不够犀利。写文这一行,光有才情哪够?这年头,有才情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没有机会和胆量,也难得出头。
先入为主吧,想着废柴很有可能是农济锋,因此才会认真地看他的博客,努力地去理会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心里有了触动,格外关注,心门便也逐渐打开。然后,果然废柴就是农济锋,这种并非巧合的巧合,多少也有助兴的作用。那家伙的羞怯,突如其来的大胆……
但是性,真的很不错,如果不是宾馆提供的安全套有限的话,都想再来一两个回合了。楚放揉着自己的下巴。本来自己还颇有点不知所措的,好在农济锋始终都很配合,甚至都有些主动。还有他的身体反应,假设是真实的,都让楚放心中的疑云消散了不少。
应该是真实的吧。硬不硬,假装不来的啊。再说今儿个,事发突然,也没有时间让他吃药吧?
楚放脸沈了一下,站起来。得,能享受时且享受。虽然还说不上是两情相悦,毕竟谁都没有勉强谁。
楚放甩了甩头,不再多想,从行李箱中找着一手电筒,回到床边,撩开被子。农济锋正侧躺着睡呢,哼唧了一声,两条腿互相蹭了蹭,低低地呻吟了一下。楚放小心地把农济锋上面的一条腿抬了抬,手电筒打开,对着那个被插入的地方照了照。有点惨,不知道有没有破皮。楚放又把被子给农济锋盖上,把急救箱拿了出来,呆了。那个地方若是受伤了,应该涂什么药?很多年前似乎碰到过这种情况,那个时候弄的什么药?
楚放揉了揉眼睛。那个时候都是邓帆自己料理的。他不准自己看。
拿出广谱消炎药,又倒了杯水,到床边摇了摇农济锋:“喂,吃点药,预防一下吧?”
农济锋没睡醒,也没有回答,只是张开嘴吃了药,又喝了水,倒下,埋头再睡。
要不上网搜一下?楚放叹了口气。算了,这都一两点了,这地方他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买药。明儿早晨再说吧。辛力他们可以睡懒觉。自己得在九点钟就去演出公司。或者,那家伙自己知道怎么处理?
虽然脑子里还有事,毕竟累死了,没多久楚放也就睡着了。只是始终睡得不够深。好几年,没有跟人在一张床上睡过,毕竟不大习惯。
早晨楚放比平时晚起来,看着仍然在熟睡中的农济锋,楚放苦笑了一下。农济锋睡觉也没有不老实,但是身边多了一个人的体温,多了一个人的呼吸,感觉怪怪的。
洗了澡穿好衣服,楚放想了想,给农济锋留了张条子,说自己有事先出去,农济锋自理,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他。又把药放在床头柜上,写上了吃药的份量。琢磨了一下,再加上叮嘱,让他尽量休息,不要到处乱跑。中午如果可能,他会过来吃饭。
带上门的时候,楚放想起自己说过的“远距离恋爱”那句话,有点儿混乱。真的,这就恋爱了吗?自己喜欢农济锋没错,性爱很美好也没有错,但是恋爱,伤筋动骨啊……还是远距离恋爱。那个家伙看上去挺老实,博客上也显得挺重感情。但是当你以为自己很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发现,其实也许你了解的,不过是对方想让你知道的。
罢罢,走一步算一步,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给辛力的手机留了短信,楚放稍微吃了点东西就等在前厅等着演出公司的人来接他。要去看场地,熟悉演出流程,核对报酬金额,办理保险,一桩桩一样样都需要他做最后的确定。好不容易弄得差不多了,也到了中午。辛力打电话给他问吃饭的事情,他想了想,说让他们就在宾馆吃。
房间里农济锋一个人在呢。他需要单独跟农济锋理顺一些事情。
回到宾馆,找到辛力,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下午三点他们要收拾好东西去橘子洲头,音乐会是晚上七点开始到十二点,连续三天都这样。辛力他们在五一就要演出,五二五三两天会有串场。
这事儿忙完,楚放要了客房服务,定了两套套餐。农济锋不知道能不能走路,今天的音乐节采访,那家伙不晓得吃不吃得消。这样想着,楚放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农济锋衣着整齐地坐在床上发呆。
两人对视了片刻,都有些莫名的尴尬。农济锋先开口。他抓了抓头发,苦恼地说:“楚哥,咱们之间,啊,你如果没有那个意思的话,没关系的。”
楚放有些生气。他不是没有那个意思,可是也不是很有那个意思,他自己都有点儿不确定。不过给农济锋这样一说,他反而有了点那个意思。
楚放绷着脸,走到椅子前,坐下,翘起二郎腿,问:“你,药吃过没有?”
“嗯,啊,吃过了……”农济锋又开始抓头发:“谢谢。”
“哼。有没有发烧啊?”楚放想要去摸一下农济锋的额头,又忍住了。
“哦。”农济锋自摸了一下:“好像没有……昨晚你就给我吃药了吧?模模糊糊有些印象。嘿嘿,你还真细心。”
楚放不理会农济锋的马屁,手指头在膝盖上敲啊敲的:“本来想给你上药,那里。不过不知道该用什么药。你知道不?我出去给你买。”
“啊,哈,用不着,哪里那么娇贵了,有时候便秘,也会……呃……”看到楚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农济锋没敢再说下去。
楚放啧了一声,看着农济锋那个蠢样子,心里有点烦,但是又有点心疼。
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奇怪的氛围。楚放打开门一看,送餐的来了,便侧过身,让服务生把食物什么的都摆好,给了小费送人出门之后,对着农济锋勾了勾手指头:“过来,吃饭了。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过最好不要吃辛辣的东西吧。为防万一,还是让他们送了一碟剁辣椒,你心里有点数啊。”
农济锋从床上下来,坐在桌子旁,拿起筷子,见楚放摆放着餐具,突然有些怕怕的,伸出手捉住楚放的袖子:“你昨天说的,远距离恋爱……算数吗?”
楚放怔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农济锋,过了好一会儿,等那个家伙撑不住头低下去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说:“怎么,我说话,你不信吗?”
农济锋淡淡地笑了一下,低着头,筷子拨弄着红烧肉:“想相信啊……不过,你要反悔的话也没有问题。男人嘛,上了床,都会说好听的话。提起裤子,理智就回来了。总觉得你在娱乐圈,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啊,我这样的,也许你不稀罕吧?”
“既然知道我不稀罕,你还暗恋个屁啊!”楚放火气上来了,说话自然难听:“你到底是要怎样啊?矫情了是不?看你博客就知道你这人矫情。”
农济锋默默地吃着东西,秀气得吓人。脸色不大好看,吃东西一点声音都没有,跟个蚂蚁似的。楚放懒得理他,呼噜呼噜,一下就把自己那份吃得精光,然后一边喝水一边剔牙,看着农济锋那小媳妇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着博客心情中那矫情偏偏又让自己触动的句子,楚放反而下定了决心。
“跟你说了啊,要跟我的话,得安分守己一点。”楚放微微地笑着,调侃地说:“每天要写思想汇报,不能在外头勾三搭四,还有啊……呃,还有什么,以后想起来再跟你说。我尽量往湖南这边跑,周边省市的话,如果可能,我尽量过来看你……今天你就跟屋子里歇着吧,昨天猛了一点。不过晚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反正我都一个人住。”
农济锋偏着头看楚放,没吭声,猛地低下头埋头苦吃起来。
楚放摇摇头。这个人有时候跟个小孩一样,给颗糖,便眉飞色舞;给个脸色,便垂头丧气。
转身把电脑拿出来,打开QQ和网页,一边跟人谈事情,一边浏览娱乐新闻。也不过十来分钟,就习惯性地从收藏中点开了废柴博客,看到了新的更新。心情栏目这边,短短的一段话:
“于是做梦一样。就盼着梦能够长久一点。他也许是也喜欢我,也许只是因为寂寞。可是不管怎样,我都偷到了一点快乐时光。他帮我把衣服熨好了,药摆在床头,还有留言。纯粹叙事,我却硬是从里面找到了情……”
楚放毫不犹豫地在回复栏里打下了“矫情”两个字,再翻娱乐栏目。也有更新,只得辛力的照片和歌曲视频链接,他的那些个长篇大论并没有出现。
农济锋已经吃完了东西,一边擦嘴巴,一边走到楚放的跟前凑在电脑前看,见楚放手指在桌子上敲着,不由得有些心虚:“用手机发出去的……再说文字,还是要等你看了……”
楚放侧身一把揪住农济锋的衣领,将那家伙拉得低下头来。楚放一张嘴咬住了农济锋的下巴,又往上噙住了农济锋的嘴唇,亲了一下,放开,清了清喉咙说:“你也忒小心了……得,我信得过你……这年头真邪门了,娱乐圈经纪人信得过一只狗仔,奇闻怪谈。”
农济锋得了点甜头便忘形的,一屁股往楚放的腿上一坐,抱着楚放的脖子就啃上了他的嘴唇,还哼哼唧唧地说:“嘛,我就是你的狗仔嘛,最信得过了。”
楚放想要冷笑,却冷不下来,手摸住农济锋的腰,捏了两下,想要说两句打击的话,被农济锋的嘴巴和舌头纠缠住了,竟说不出来。
20.
两个人刚刚亲热了一下,就开始吵架了。楚放让农济锋还留在房间里休息,晚饭也要客房服务送餐进门。农济锋不同意,他说要跟着采访。毕竟长沙很难得举行这样的摇滚音乐节,那么多摇滚界的大腕和老将会出席,还包括内地的摇滚教父以及他最喜欢的校园摇滚歌手。楚放说音乐节有三天,后面两天他一样可以去采访的。农济锋连连摇头,第一天总归是最激动人心的,而且编辑说了这次音乐节由他全程紧跟,他得交稿子的。楚放说他们那稿子还不就是那么回事,网上面搜一点,资料上插一点,不就成了?
农济锋不高兴了。楚放说的是实情。他自己也经常吐槽的。晨报的重点在新闻深度和本地新闻,娱乐版,不过是娱乐而已,总编是不怎么重视的,而且确实,许多娱乐新闻都是这么摘摘抄抄,原创的并不太多。但是他自己吐槽归吐槽,被楚放这么一说,他立刻觉得晨报没被楚放放在眼里,而他,作为晨报的一员,也被楚放看扁了。
不高兴归不高兴,这种情况下,他还真发不出脾气。这辈子,都没有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发脾气的,只是嘟嘟囔囔着,在房子里转圈,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当了这么多年的经纪人,楚放哪里看不出农济锋心里不舒服。只是他纯为了农济锋好,怎么那家伙就看不出来呢?昨儿晚上做了两次,今儿农济锋在房子里转磨的时候,还时不时地皱眉头,说明屁股那边确实是有负担了。到橘子洲头,因为音乐节,桥那边都交通管制了,除了公交车和演出车辆之外,其他的车都不能通行。就算农济锋有记者证交警能够网开一面也不成啊,所有的车子都不能下引桥,那走过去,也有好几里路吧?更何况那家伙还说要回去拿单反?如果不走那一趟的话,倒可以跟楚放他们搭演出公司的车子去。即使这样,也不成啊,他们两点就要出发,到晚上十二点都收不了工的。
“别吵了!”楚放烦死了那种唧唧歪歪。“单反别拿了。卡片机就可以。实在要好照片的话,明天再拍。”
“但是,我连卡片机都没有带。”农济锋被楚放的吼声吓了一哆嗦。但是工作要紧啊,饭碗要紧啊!如果这次跟得好,编辑会把更多的机会交给他,那样他在报社就不是可有可无的啦,说不定,还会有转为正式工的机会啊,那样,就是铁饭碗了!楚放不懂这个啊,还是压根就没有把这个当回事?
农济锋倒忘了,他从来没有机会跟楚放说这事。还没有那个机会呢。报社每年都有几个转正的名额。娱乐版的合同工记者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盼头的。做时事新闻的才容易出彩,娱记,做得再好,在晨报,都没有提拔跟栽培的机会。但是事有万一啊,最近农济锋也在试着给音乐专刊投稿,有两篇被录用了,不光是有稿费,在农济锋特意交给瞿编辑过目后,也得到了瞿编辑的认可。作为娱乐版责编,瞿某人也是想要自己手下有人混个知名度的。
当然这是农济锋的如意算盘。不仅仅是没有机会跟楚放说,就算有机会,他也不大敢说。他担心楚放会以为他借着楚放勾搭明星,把楚放当成个跳板。
虽然楚放是他农济锋的终极目标,但是娱乐圈的人,尤其是经纪人,都很多心的好不好!
楚放哪里知道农济锋肚子里的腹诽,起身从行李箱中拿出了相机,递给农济锋:“我的,你先用。在那边不要到处乱跑。想采访什么人跟我说一下,我去跟他们的经纪人交涉……别给我摆样子,你那个屁股以后还要不要用?”
农济锋吐了一下舌头,装出可爱的样子,嘻嘻地笑,狗腿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啦……不过没办法啊……对了,能不能帮我跟桑丘说一声啊,她很大牌的……”
楚放瞪了他一眼,刚准备说话,就有人敲门了。农济锋猛地从床上蹦起来,一边皱眉头哼哼一边窜到沙发上坐下,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楚放哈了一声,白了他一样,去开门。
辛力看到农济锋也在房间里,稍微有点吃惊,笑道:“怎么,小农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吗?”
农济锋连忙站起来:“是啊是啊,我跟音乐杂志有个稿约,昨天的那些有的东西不能用,所以想全程跟着,希望能够有更加全面的看法。”
辛力摇摇头笑了:“到音乐节,还是多看看别人吧。专访啥的,我们还有时间再做。我们的音乐,小楚是很有见地的,多跟他聊聊,足够了。”
楚放耸了耸肩膀:“辛力你说话水平见长了,简直达到了文化部官员的水平。东西收拾好了吗?车子很快就来接了。”
辛力说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楚放发号施令呢,此外,也需要楚放帮着扛东西。农济锋连忙狗腿地说他也能帮忙,被楚放拦住。那家伙露出不屑的眼神:“你去?弄坏了东西怎么办?跟边上看着,琢磨着你的稿子吧。”
农济锋苦着脸,想说自己真没有那么娇贵。不过有旁人在场,更加不敢拂楚放的旨意,便拿了个便笺簿和笔,相机、录音笔和手机一溜地挂在皮带上,很稳重地跟着楚放他们到了另一个房间,看着楚放和乐队成员们一起帮东西,有心帮忙,都被楚放给瞪开了。
坐在车上,农济锋心里多了一丝甜意。楚放说话很不客气,呵护之意却溢于言表。最起码,自己跟“兄弟”组合的地位相似了吧?楚放穿着很正式的衬衣,打着领带,袖子挽起,跟前跑后地忙到额头上都有汗了。农济锋摸口袋摸了半天,纸巾到底还是没有拿出来。他用的纸巾都是到处顺来的,质量不怎么地,用来擦汗的话,怕留下纸屑。而且……楚放从电脑包中掏出了方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