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佟日礼迟疑了一下才答道：“臣今年只有二十三。”
哼！那更是无可救药，古板的无可救药。
拿起一本奏折皇甫觉看了看：“给太妃宫重修这个佟大人就不必再看了朕准了。”
城墙出现裂缝重修。
在八百里外建新的防御工事这个准。
在大笔一挥皇上边说边念没多少时间就将那一堆折子解决掉一半。
而被皇上代劳的人只能跪在那里谢恩连连称是看来皇甫觉的决定还是深得他的同意所以才没有出言反驳。
“皇上，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去了？”跟在皇甫觉身边的万公公在天色渐改时开口提醒道。
“这么晚了？”皇甫觉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是也终于停下笔。那就回去吧。
也许是看够了佟日礼那有苦不能言的表情，所以皇甫觉的心情看来非常不错：“朕今日私访，看佟大人确实为官清廉，万全，回去之后记得让人送一份文房四宝来。”
堂堂正一品可不能丢了朝廷的面子。
只留下喝了三杯高山雪的佟日礼赶紧跪在地上谢恩，终于松了口气因为第四杯高山雪他是再也吞不下去了。
第四章
皇上那小太监已经回来复命了。
是吗？
据说佟大人有些不适早早看完剩下的奏折就回房休息去了。
万全朕怎么觉得佟日礼不适了你好像很高兴？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替皇上高兴。
朕？
皇上多年的心愿终于快要实现奴才也为皇上欣喜。
这也是佟日礼总算做了回值得称赞的事情。
是。
你先去和其他人只会一声佟日礼批的折子不准有任何异议免得让佟日礼察觉了还有那个太妃宫重修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办吧。
奴才知道。
万全退下皇甫觉躺在满意地勾起嘴角不知道佟日礼知道了他口中那说是给太妃修葺的折子其实是给他建跑马场的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呢？
不管什么表情那时都迟了。
接下来的几天皇甫觉格外关注佟日礼的举动却没有发现任何与往常不一样的。
佟日礼应该没有发现吧。
三天过后一切都应该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三天后这时跑马场应该开始动工而佟日礼也该发现了。
从早上起皇甫觉就等着佟日礼递牌子进来等着佟日礼站在他面前用他最不喜欢的忠言逆耳荼毒他的耳朵但是为了他的跑马场他想忍忍就算了。
折子在佟日礼的眼皮底下过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佟日礼不能接受是应该的。
可是从清晨的露水初现到中午的艳阳正炽甚至黄昏晚霞都出现了还是没有看到佟日礼的影子用着晚膳的皇甫觉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味难得扔掉了手里的筷子吓得一旁的太监宫女以为哪里服侍的不妥纷纷下跪请罪。
皇上不合您的胃口？奴才让御膳房换了？万全走近低声问道。
佟日礼呢？
佟大人？万全一愣回到：佟大人这时应该在家里。
朕怎么觉得佟日礼太安静了那个跑马场真的动工了吗？
奴才这两天还让人去盯着了确实是今早动工了呀。
你派人去户部看看最近工部请了哪些款项给朕都查清楚了。皇甫觉越想越不安心。
两刻钟后万全有些跌跌撞撞地从门外跑进来的时候皇甫觉就知道那个佟日礼一定是又做了什么事情他的跑马场看来也泡汤了。
皇上奴才该死皇上那个跑马场的折子不知怎么的给佟大人驳了。为了自己的失察万全已经惶恐不已。
而且。皇甫觉冷笑：他还不经朕的同意就把朕看中要做跑马场的地挪作他用了是吧？不然哪来的什么动工骗过了万全的眼睛。
那跑马场现在开的是什么工？不对是原跑马场。
据说佟大人把跑马场给改成了一个个药圃让那些大夫分着给种了。
什么！皇甫觉已经怒不可遏：他居然宁愿把跑马场给拆成农田给不留给朕！他接着厉声问道：那些批银子的人都死了吗？怎么连这个都批了？不知道那块地他已经肖想很久了吗？
那些大人说他们本来是要来面见皇上询问皇上的意思的可是皇上之前说佟大人如果递了有关于跑马场的折子不要多问同意了就是所以他们不知道皇上您是不同意佟大人的折子的。万全跪在那里简直想打自己的嘴巴那些事怎么就凑到一起去了。
朕居然被反将了一军。皇甫觉眯起眼睛怒极反笑：佟日礼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朕在折子上的御笔亲批都不放在眼里。
皇上息怒。
他就不信了！
去把那些人都给朕叫来朕就不相信朕治不了他一个小小的佟日礼。
是。
坐在御书房里皇甫觉正慢慢地啜饮茶水刚刚的雷霆之怒已经被压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他此刻真正的心情。
而被紧急召回的暗卫们也是在那里站的笔直静等着皇甫觉的吩咐。
朕派你们去监视那些朝廷大员今天召你们回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就说说你们这一阵子的收获吧。
内务府宗大人自上次从御书房回去之后一直都没有怎么出门和其他大臣的联络也少了宗娘娘从宫里带了消息给宗大人所以宗大人最近很安分。连说要六月初八娶的第十三房小妾给只是抬着一顶小轿就偷偷进门了。
吏部的王侍郎将属下贿赂他的两坛金子都埋在了他家的后山底下。
礼部的林文书喝花酒弄丢了公文却说是礼部失窃扣到了江洋大盗的身上。
刑部
兵部
所有朝廷官员大大小小的行动几乎都掌握在皇上的手里随时更新如果那些人做出了什么举动的话。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这些暗卫首领点了名字连家里小猫小狗过仔都说了出来完全没事可报的时候他们为难地发现皇上似乎还想听。
佟日礼那里是谁在？皇甫觉把弄着茶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是属下。一个不起眼的暗卫从队伍中站了出来。
你也说说吧。
那个暗卫也发现大家说了这么多之后皇上最想听的恐怕是有关于佟大人的事情可是佟大人家真的没一点事值得汇报。
佟大人很正直。因为反对修园子修林子几乎得罪了所有的大臣而且也没人敢给他送礼因为那个下场会比贿赂皇上还要惨。
佟大人很节俭。所有的俸禄除了维持生活就是接济了别人家里连只小猫小狗都养不起。
佟大人的生活很有规律。从不去赴宴也不喝花酒。
朕派你去不是让你给他的功绩加分的。皇甫觉不悦地打断他的话。他就没有一点不值得称赞的地方？如果没有那他拿什么当借口处置佟日礼的不敬之罪？
佟大人确实高风亮节。每天监视佟日礼结果佟府没什么多余的空房子可以给他藏身没什么好吃的供他顺手牵羊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但是他还是非常敬佩佟大人的为人：若非要追究佟大人的的话佟大人的皮肤倒是挺白的。
被皇甫觉逼的没法虽然觉得这个不值得一提暗卫也得硬着头皮说道：而佟大人好像并不喜欢自己的皮肤夏天的时候故意在太阳底下把他的脸给晒黑。
皮肤很白？挥退了一干暗卫皇甫觉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
这算什么鬼缺点！
历来有因为大臣皮肤太白就治罪的吗？
真是气死他了大手一挥书桌上的东西都被皇甫觉扫到了地上。
第五章
当今圣上既重文又重武。
当今朝廷令不准大臣赌博。
当应该早朝的大臣们被皇上带到练武场要求他们用各自的射击成绩来打赌时不明所以的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看天清晨万里无云的天气如今被厚云遮住。
果然是要变天了。
佟日礼站在一群文臣那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窃窃私语猜测皇上此举的用心穿着墨绿色的官袍的他清瘦如竹地站在人群之外一言不发显得清风朗月。
一刻钟
两刻钟
三刻钟
皇上还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一言不发也没有小太监喊比赛规则和开始之类。
看着渐渐升起的日头佟日礼抹了抹额上出现的微汗。
不知道还要在这里等多久？他还有很多折子没批。
唉瞄了高座上的皇甫觉一眼佟日礼想就权当是晒太阳好了。
佟大人看来已经不耐烦了。轻懒悠长似漫不经心的声从上座传来场上顿时鸦雀无声全都将眼睛看向佟日礼。
幸灾乐祸的目光也不少因为皇上这突然开口怎么就点到了佟日礼呢而且这开头的话怎么听着也不像是好意。
文臣们立刻分出了一条线让佟日礼完全暴露在皇上的眼皮底下。
臣不敢。佟日礼站在原地躬身作揖。
心里对于自己明明已经站在了人堆里却还是被皇上给逮到无可奈何。
佟日礼不知道的是当一个人时刻注意着另一个人的一举一动而且这个人还是从小就被授予王者教导的一国之君那他就是变成一粒稻子藏到了米堆里都能被皇甫觉明察秋毫的厉眼给揪出来。
那佟大人刚刚在想什么呢？微微倾身皇甫觉接着问道。
为什么脸上会出现那么无聊的表情。
臣只是再想两广总督上的折子有些入神请皇上恕罪。佟日礼选择实话实说因为皇上在叫他的时候他正从晒太阳的问题上转向奏折公事。
大臣离佟日礼的距离顿时从三尺拉到了一丈！
佟日礼这不是拐弯抹角地说他很忙皇上很闲没事干吗？
原来佟大人很忙留佟大人在这里耽误时间那就是朕的不对了。皇甫觉的嘴角扯起不算微笑的弯起朝万全吩咐道：那就让佟大人来做第一个吧也好让佟大人早些回去替朕处理公文。
佟日礼一僵。
皇上旨意臣本不得不从但是臣身无长物也不善骑射恐怕不能赢也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做赌注赔给别人。
佟大人为官清廉家境贫寒朕还是知道的不过也不是身无长物嘛。皇甫觉在佟日礼身上扫了几圈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佟大人不是还有几百石的俸禄？就用那个赌好了。
而场上闻言的大臣们已经都让到了五丈之外这次他们无比确信皇上是在有意找佟日礼的麻烦。
他们都知道佟府里的进账恐怕只有那一年几百石的粮食要是输了佟大人家只怕真的就要喝西北风了。
皇上都开口了他怎能不从？
臣遵旨。佟日礼掩眉将所有的思绪都藏到了眼眉底下。
那就开始吧。皇甫觉一摆手。
此时乌云漫天像极了佟日礼有苦不能言的心情。
第六章
佟总管咱们府里是不是真的很穷？拿着笔在书桌前坐了一个时辰却还是没有动笔的佟日礼在总管泡茶进来时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虽然他今天输的也许对于一个乡绅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世代为官但是家境清贫的佟府那恐怕是釜底抽薪的一击。
大人？把泡好的高山雪放在书桌上总管有些讶异地回答：虽然咱们祖上世代为官但是都清廉正直为国为民从不结党营私也从不收受贿赂祖上仅有的一些房产也都因为老祖宗们管理不善而抵押或者做善事了所以咱们府里确实很穷。
就没有一点进项？
进项还是有的大人的俸禄不就是咱们府里这么多年维持的开销吗？
佟日礼很想说这个进项已经在今早被他的三箭打赌给掐掉了。
但看着为佟府日夜操劳鬓上白霜的老管家他也不忍道出。
你去忙吧让我好好想想。
是。
皇上那粮食刚刚从户部拨到李将军的俸禄里了。
嗯。正在看书的皇甫觉缓缓翻过书页：那佟日礼就没什么反应？
佟大人没看出来倒是李将军在粮食抬过去的时候哭了。
哦？
听说李将军让户部的人赶紧把粮食给抬回佟府去他宁愿当作没打过这赌他说他怕佟大人会不高兴以后上折子的时候
佟日礼是那么公私不分的人吗？说到这里皇甫觉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说了佟日礼的好话闭了嘴。
户部的人是这么说的可是李将军还是怕呀！
修城墙建防御工事等等哪一样也离不了工部说不定就被穿小鞋了李将军长年带兵怕的就是这个。
关键时候要是出了问题那会要命的！
他怕什么不是还有朕吗？朕是天子给他撑腰他佟日礼还敢真的公报私仇？皇甫觉的声音明显不悦。
一个两个都怕了佟日礼怎么了。
想起今天的射箭皇甫觉不嗤笑连张弓都拉不起来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百无一用是书生佟日礼最厉害的也就是手里那只笔了一只地摊上买的笔还能戳死人不成？
户部也这么说过呀反正李将军就是不愿就是了后来连老李将军都出来让户部把粮食给抬回去。
户部就真的抬回来了？
是。
反了他们不成！皇甫觉猛地站了起来：朕开的赌局也由他们随便支配？
皇上息怒。万全劝道：这只是一个小消遣而已皇上不必当真而且佟大人确实需要这几百石粮食度日何不就全了李将军的意思？
要不是皇上点名要他和佟日礼比试李将军傻了才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们是认为得罪朕比得罪佟日礼要好吧？毕竟佟日礼连朕的跑马场都抢了朕也没拿到他什么错处！御笔在桌上重重的一磕冷哼了一声皇甫觉眯起眼睛：那几百石粮食就拿去救济乞丐好了也不必往李将军府抬了反正以佟日礼的骨气他也不会要的吧。
他就看看佟日礼的骨气能不能当饭吃！
皇上听说佟府里的人已经知道佟大人赌输了。
皇上听说佟府里的人都出去找活补贴家用。
真是什么主子什么下人佟府里的人明明日子过的那么紧看到人家卖身葬父还把身上的银子给全掏出来了。
佟日礼就没管管？
佟大人？佟大人有管呀他把自己舍不得穿的衣服都拿出来给那个衣衫破烂的人了。
皇上听说昨天有人偷偷去佟府给佟大人送了二十两银子。
佟日礼收了？他家就快揭不开锅了吧。
佟大人没收。
那饿死他算了。
皇上？真的不管？
管？当然要管？佟日礼要是敢收受贿赂的话朕当然管。
万全只能摇头皇上还在为佟大人驳了他的跑马场找茬呢。
这么孩子气的事情除了对佟大人时会露出外谁能知道九五之尊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再这么闹的话那么全朝廷的人就真的全知道了。
皇上的英名
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第七章
拿着笔摊开的公文好久之后笔尖上的墨迹都开始干涸佟日礼还是迟迟没有下笔应该尽心处理国事来着可是等他回过神来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怎么就从公文上挪到了窗外的树叶上。
好绿好绿看起来像蔬菜。
蔬菜这个词反应在他的大脑中时他只感觉自己更饿了。
这一阵子他听到最多的声音就是肚子的咕咕声。
唉～他叹息出声自己饿了没关系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只可惜自己却没有办法让家人温饱连累他们也跟着自己挨饿。
虽然他们没有埋怨过一句甚至安慰他还自己出去找活填补家用但是他每每想起就更加愧疚。
不是不知道皇上这是在找他的麻烦估计是他扣了皇上的折子没顺了他的意还把跑马场折腾成药圃给了别人彻底让他没了想头。
不是不知道不应该惹皇上生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是每每皇上无关紧要的利益和百姓的福祉比起来他即使心里面默念着不可以违背君意却还是违了。
所以落得今天的模样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自己没有违了为国为民的家训。
手不能拿肩不能挑他要是出去找活的话估计都没人要吧。
想想前几天他把总管种在后院里的的小麦当成韭菜给拔了好心却做了坏事一下就把总管辛辛苦苦了好多天的成果毁之一旦。
想帮着大家做饭却添多了蒸馒头的碱馒头变的又苦又焦难以下咽要不是他保证他们都不在家的时候再也不碰这些东西只老老实实批折子那估计他们要放一个人在家里专门看着他了。
总管恐怕在担心他下一次动手会不会直接把他们仅有遮阳挡雨的老宅给点着。
这是老天爷给自己的考验经过这一次他能体会那些饿肚子的灾民有多可怜了于是接着埋首于奏折里更尽心尽力地处理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