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男孩子多的是,唱得比他们好的多的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原创歌曲,在这边,根本就找不到欣赏的人。开始还说
人家不识货,后来才发现,他们写的东西,真真上不了台面。
雪上加霜的是,他们的不多的那点子存款,很快就花完了。在赣州的消费水平比北京的低了好几个档次,而且他们
俩,都是在家里住,吃穿住用都有父母操心,而到了北京,没有钱,连填饱肚子都是个问题。
邓帆要找老乡帮忙。在赣州,他们还是有些人脉的。如果在北京找到老乡,最起码可以有住的地方,说不定还能找
到演出的场子。楚放不许。他怕找到了老乡,父母也就能够找到他。吃苦受累不怕,帆哥,我们不要靠别人,靠自
己。我们俩个堂堂男子汉,就算是街头卖艺,也好过摇尾乞怜啊!楚放这样子对邓帆说。真的,饿肚子没有关系,
住大街也没有关系。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有情饮水饱啊。
但是事实是,有情饮水,也是会饿死的。楚放忍着不吃东西,他怕饿着邓帆。他自己能够抗饿,能够扛冷。那时候
的楚放,真是太……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如果不是邓帆照顾着,他还真有可能成为冻死骨的。
楚放生了一场大病,连看病的钱都拿不出。他自顾着在疾病中挣扎,而邓帆,必须考虑更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凭着音乐方面的那一点点才能,完全不够糊口,不够楚放看病的。于是除了帮楚放对抗疾病外,邓帆在外头跑的时
间更多了。
慢慢的,事业似乎有了起色。扛过病痛的楚放,终于和邓帆一起找到场子唱歌了,找到地方睡觉了,肚子也能吃得
饱了。楚放每天在地下室写曲子,练吉他,或者跟着邓帆去场子里唱歌。楚放觉得无比的满足,真的,太满足了。
两个人的生活,虽然仍然简朴,但是,能够活下去了。
唯一不满的是,邓帆为了组合的演出场次和价钱,要时不时地到处跑。楚放说自己也能够,邓帆摇头说算了。都是
要求人呢,你比我小好几岁,又是我带你到北京的,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照顾好你是不是?
邓帆瘦了,却更加成熟性感。即使俩个人仍然没有身体的接触,楚放也心满意足。他不用告诉邓帆自己爱他。就这
样在外头漂泊着,就好像汪洋中的一条船,船上,两个人相依为命。
生活很艰苦。舞台上的表演,也不如在赣州那么让他们兴奋。因为真正听他们唱歌的没有几个。就算灯光仍然打在
他们的身上,就算会有人出钱点歌,但是楚放感受不到观众和听众的热情和共鸣。没有了激情,没有了知音,有的
,只是谋生的手段。
但是这个也没有什么。只要心中对音乐仍然有爱,只要邓帆还在身边,就能够坚持下去,熬下去。总有一天还会出
头的。总有一天,他们俩站在台上唱自己的歌的时候,会得到掌声,会收获到欣赏的。楚放用这样虚无缥缈的希望
鞭策着自己。
只是这一天,似乎遥遥无期。楚放觉得看不到未来。不过只要有邓帆,什么都没有关系……
直到某一天,楚放知道邓帆为了找演出的机会,为了找发达的机会,跟人睡觉。跟酒吧茶馆歌舞厅夜总会的人睡觉
,跟唱片公司的人睡觉,跟有钱的有势的女人睡觉,跟……男人睡觉。
楚放已经不大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闹的了,貌似好像也打了邓帆一顿……或者是两个人对打……实际上,邓帆不会
动手打他吧,也许是自卫,推推搡搡。彼此都说了很多伤人的话。邓帆怪楚放不该出馊主意搞什么北漂。在赣州做
得好好的,小池塘里正适合他们两个人蹦躂,到了这汪洋大海,他们两只小鱼,没有一点背景,又毫无手段,水平
也不过是一般般,怎么混得下去,难道真要两个人一起饿死吗?楚放骂邓帆胸无大志,明明在赣州意气风发志得意
满,到了这外头就妄自菲薄。邓帆说北京跟赣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这边有才气的满大街都是。没有老乡的帮
衬,要混下去,不使用点非常手段,怎么活得下去。这个场子,那个场子,无论哪个场子的演出机会,不都是他用
跟人睡觉换来的?楚放一天到晚不是在地下室练习就是在场子里唱歌,什么事情都不管,这个时候,倒看不起他了
?
生平第一次,楚放知道了什么叫做潜规则,知道了潜规则的龌龊和可怕。在北京,除了唱歌之外的其他所有事情都
是邓帆料理的,如果没有邓帆做出这种牺牲,也许他们早就饿死了。怎么去责怪邓帆?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邓帆?
但是又如何不去责怪邓帆?他爱邓帆爱了那么久,可是邓帆是地地道道的直男,他一直都忍着不敢下手,现在好了
,邓帆已经被人给睡烂了,还美其名曰是为了他楚放,而且还跟男人睡了……
之后是告白。他对邓帆好多年的爱,一股脑地说出了口。他说被家人发现,他说他以死相逼,他说只要跟邓帆在一
起,饿死也无所谓。更何况,怎么可能会饿死?就算在地下通道唱歌,在地铁唱歌,在马路上唱歌,都能养活两个
人吧。
如果要跟人睡觉,跟他楚放一起睡吧。他对邓帆的爱,容不得邓帆为两人做出这样的牺牲,也容不得邓帆去跟别人
勾三搭四。因为爱,因为嫉妒,因为无知,楚放采取了行动。他到那个跟邓帆睡过觉的歌舞厅老板的家里,把那个
人差点给打残。之后,自然不能在那个场子里唱歌了,甚至连别的场子也去不成,而且,他还差点被抓起来。
之所以逃脱了牢狱之灾,楚放当时不知道,后来知道了,是魏靓,一个曾经花钱买过邓帆的女人出面帮的忙。
楚放做的一切,让他们在那个小圈子里无容身之处。但是楚放不怕,他不在乎。他拖着邓帆一起到处跑,地下通道
,地铁,广场,赚点微薄的钱,连地下室的租金都不够支付,连方便面的钱都凑不齐。两个人搬到了郊区,远离繁
华的闹市,在餐馆或茶餐厅卖唱。
楚放不以为苦,因为他终于跟邓帆交往了。他跟邓帆做爱了。他跟邓帆是一对了。
然后,又是致命的某一天,他发现,做爱之前,邓帆吃了药。楚放大发脾气,把药扔了。再把邓帆拖上床,做爱,
然后发现,那人,始终都没有硬起来。
楚放的心凉透了。追问之下,邓帆供述,无论是跟楚放上床,还是之前跟别的男人上床,对邓帆而言,始终是身体
受到侵犯。他从来没有从中得到过任何乐趣。
邓帆说,楚放是他的兄弟,是他的徒弟,是他的搭档,是他最铁的朋友,可是无论怎么样,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
拼了命地去尝试,都没有办法爱上他,像男人爱上女人那样爱上他,或者,像男人爱上男人那样爱上他。
楚放才发现,他错了,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
52.
“怎么是你的错呢?喜欢上一个人,不顾一切地去追求,怎么有错呢?怎么会是错的呢?”农济锋急切地说着,靠
在楚放的身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啊,”楚放有些茫然,低头看了看农济锋,看到他的背上,更多的伤痕。“不是我的错吗?是我的错。我利用了
他的好,强迫了他。我以为是做爱,对他来讲,无异于……折磨,也许是比跟别人做更加难以忍受的折磨……他对
我好,我利用了这一点,并且,让他,无所适从。”
“但是,不会啊……你在上面还是他在上面?”农济锋问道。
“这个有关系吗?”楚放觉得这人真是匪夷所思,居然想到那个方面去了。“我在上面。如果他在上面的话……是
不是……直男是不是特别不能忍受被人压倒?我不懂这个,那时不懂,后来也没有想过要去弄懂。问题是,他跟别
的男人睡,好像也是在下面啊……我也不能确定,也不想要去确定……我从来没有想过在下面,就是……没有想过
而已。我觉得我就是1号,但是要做0号……真要那样,也完全没有关系……吧?但是,看着我的身体,他恐怕也硬
不起来吧?”
“不是,”农济锋觉得自己又开始嫉妒了。忍住,且忍住醋意,那个,没有道理。“是这样子的。做0号的话,男
人有前列腺,那个,就算不是做爱,就这么按摩,都会硬起来的。不是说有人治阳痿,是通过按摩前列腺的吗?”
“呃,会吗?”楚放继续茫然:“没有想到那个……也许是当时,我并不太懂怎么去,在床上去取悦一个男人吧?
”
“呃……”农济锋突然扭捏起来:“你跟我做,就很厉害,很棒,很好的啊……我很爽,每次都很爽。”
“呵呵,”楚放轻声地笑了起来:“是这样吗?”是的。他心里很肯定的说。第一次跟农济锋做,那家伙爽得那个
样子,饥渴了很久终于被喂饱的样子,让他很是松了一口气。多年前跟邓帆的性事,其实给楚放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也是农济锋,帮他把这个阴影扫除了。
楚放轻轻地用唇摩挲着农济锋的面颊:“我们的第一次,很好,非常好。本来我很不自信,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快活
,但是又很想要你……那次也是一次冒险吧,侥幸,那一次,是正确的冒险。”
“不是吧?”农济锋诧异地看着楚放:“你以前,从来没有过……呃,还是说,除了跟邓帆,就没有跟别人做过?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楚放调开脸,不看农济锋的眼睛:“好几年,一直独身。当然对男男做爱那档子事稍微有所了解
了……通过网络,但是一直都没有……”
“为什么?”农济锋不屈不挠地问道:“肯定有好多人哈你的啊……”
楚放侧过了身,背对着农济锋:“同性恋的比例很小吧,后来我接触的,基本上都是演艺圈的,歌手啊,艺人啊,
乐手啊,都是跟音乐有关的事儿。有女人喜欢我,但是我是gay,自然不会去试。男人喜欢我,我又怎么知道人家
哈我,是因为我,而不是因为我的经纪人的身份?因为我握有很多的机会?潜规则这种东西,是我最痛恨的。”
作为经纪人的楚放,很敬业,但是也很冷漠。真有贴上来的男人,楚放基本上都会无视掉。邓帆走潜规则这条路,
已经让楚放难受死了。有才能的,他自然会去扶持,没有才能的,他绝对不会多看两眼,说不定还会直截了当地让
人家去改行。楚放不是不懂潜规则的,也不是从来就不用潜规则,但是这一条,通过跟人上床而博取机会这一条,
他极为抗拒。
邓帆追到了楚放的家。的确,邓帆并不爱他,可是两个人一起奋斗了这么久,相互已经成了最可信赖的依靠。如果
没有楚放,邓帆在北京的奋斗和牺牲就毫无意义了。而且,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继续拼得下去。
楚放不得不原谅邓帆的不爱他。他压根就没有资格计较。说要放下,并不能完全放下。于是两个人又回到了北京。
这,又是一个冒险。两个人这一次去北京,是因为不甘心。但是一切,跟之前都没有变化。他们仍然没有背景,没
有关系,才能,也没有突飞猛进。更恐怖的是,在不入流的舞台上,两个人的默契,不复存在。而且,邓帆对舞台
也有了畏惧之心。唱歌,不再是快乐,而是折磨,身与心的折磨。
这一次,轮到楚放来替两个人谋划奔波了。可是楚放比邓帆更加稚嫩。就算他拉下脸面到处求人,机会,仍然不知
所处。不仅如此,有些事情,楚放是绝对不会做,也做不出来的,那比如说用身体来换机会。
似乎陷入了绝境。因为心生间隙,艰苦变得更加难熬。
将他们从深渊中拖出来的,是魏靓,一个很有背景的年长的女人。一个有着包容心和温存的离过婚的女人。一个爱
上邓帆,并且不顾一切要跟邓帆在一起的女人,一个愿意豁出去一切满足邓帆对音乐的追求的女人。一个眼光独到
不盲从的女人。
“爱音乐,不仅仅只有唱歌这一条路。”魏靓跟邓帆说:“你可以做很多,比方说,替有才华的歌手筹划未来。比
方说,由你来决定机会可以降临在谁的头上。不如,我们一起做公司吧。”
再坚强的男人,也需要一个女人支持和关心。邓帆对楚放这样说。拼了太久了,累了,需要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他想要跟魏靓好,作为兄弟,楚放有没有意见?
楚放有意见,但是他不会说出来。他冷眼看着,努力地帮衬着。他认为邓帆为了前途出卖了自己。但是他只是兄弟
,只是朋友。在他任性的时候,邓帆无限地包容了他。那么在邓帆任性的时候,他也将倾尽全力,去冒险,去打拼
。
那是不般配的情侣。楚放最初是这样认为的。从外表上看不般配,从家世上看也不般配。但是邓帆逐渐振作起来,
渐渐的,那家伙的笑容多起来了。仍然是没日没夜地忙着,他们仨,在租来的办公室没日没夜的忙着,饿了就方便
面和盒饭,累了,往地板上一躺,呼呼大睡。即使是那样,邓帆也在逐渐恢复,慢慢地又变成了那个开朗自信的男
人。而且,他更加成熟,更加有担当。
条件还是好了很多。最起码不会饿肚子,最起码,办公室有空调有沙发有被子,最起码,可以偶尔吃到家常菜,魏
靓亲自动手煮的菜。最起码,邓帆会笑了会开始乱七八糟的玩笑,最起码……他们有了收入。
公司慢慢地成形。有过困难和障碍,但是都不是不可以克服的。楚放和邓帆穿梭在京城最好的酒店和表演场所。当
楚放签下辛力的时候,蓦然发现,舞台,属于他和邓帆的舞台,永远离他而去了。他能得到的,是舞台旁边的忙碌
,是录音棚对艺人的指导,是电视台录播室中跟其他人的商榷和考量,以及歌手在舞台上演唱着他谱出的曲子。
邓帆不再写歌词了。他说他写不出。楚放仍然在作曲,因为这个,是联系他跟邓帆的过往的纽带。只是,那些曲子
平淡,无味,形同鸡肋。
时间,是最残忍的魔术师。楚放真的放下了邓帆,因为他发现,他不是女人,而邓帆需要是是女人。他发现,他不
是邓帆爱的那个人,魏靓才是。
并没有刻意地去回避感情。只是,太忙了,他也没有时间去经营感情。演艺圈的人,他碰不得,跟职业道德无关,
跟心理因素有关。怕,怕靠近他的人是另一个邓帆,也怕再一次的付出,碰到的也是另一个邓帆。
直到去年,碰到了这个不起眼的狗仔。直到看到废柴博客,蓦然发现那家伙写的东西他都懂,而且每每戳到他心里
尚存的最柔软的地方。那个人的胆小猥琐,那个人的决然坦率,那个人在床上毫无顾忌地性致勃发。
还有,那个人的小诗让他灵感如泉涌,那个人随口说出的剧本最后的那个歌词,让他被脑海中的旋律俘虏,让他写
出了他这辈子最好的作品。
到那个时候,楚放才真正进入了音乐的殿堂。他才真正有了音乐人的自觉。天分不够,机遇不够,都是事实。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