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不过？他的逃离？容若挑眉，讥讽的看着胤礽。
胤礽呆愣了片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下去，就连今天他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看到容若为什么强拉着他坐在这里和他对话，胤礽其实是不明白自己的。
容若从前于他，就似一道点心，这道点心他可以不吃，但是还从未想送给别人，更别提点心自己长腿要逃跑了。
胤礽岂有不捏碎点心之理！
可是，这几年来，陆陆续续地经常看见容若，尽管容若从来都是极力的避开他，但胤礽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多留心了他几眼。
这种留心已经形成一种习惯，似乎已经成瘾，戒不掉了！
容若一口气喝光茶水。“大少爷，你想好说什么没有？”
“啊？”胤礽恍过神儿，只看见容若已经撂下茶杯，双腿叠加，挑着眉头，眼神放肆。
很不羁的望着他！
容若这个样子，胤礽居然不生气。
他忽然觉得容若真的不是他从前知道的那个诺诺的小书童了。是胤禛调教的结果么？
胤礽忽然有种感觉，他好像丢掉了一个宝贝了。而这个宝贝，现在正在他的兄弟的手里，正日渐发出耀眼的慑人光彩！
54.
胤礽眼神复杂，英俊的脸庞比以往好像消瘦了，也苍白了些。
他望着容若，声音些些低沉，“容若，记得以前在这里——”说着看了一下四周，胤礽似乎还记住了当时鞭笞容若时的场景……
容若那个时侯年岁小了些，弱小的身躯在马鞭下颤抖，白滑的少年肌肤纹理上，被鞭子烙上一条条红痕，渐渐的变成了深紫红色的，尤其是那敏感的红果粒，空气中颤抖着，偶尔行刑的侍卫举起鞭子恰巧落下……
胤礽想到这里，嗓子不禁的紧了一下。
容若露出笑容，突然的，很讥嘲的。
“噢，你说这里呀！”容若四处的打量，还特地的抬头望了望，多年前曾经缚绑自己的那个横梁。
横梁还是那块木头，因为在屋顶上，所以连新漆都好像没有再刷过，色泽暗淡，似乎还有些灰尘和蜘蛛网存在。
容若指了指那块木头，给胤礽看。
“你瞧，我当时不是绑在那里的么？”转过头，笑嘻嘻的面对着胤礽的脸庞，“我记得没错吧？”
容若无所谓的表情，周身的态度挺轻松，没有苦大仇深的怨恨和不忿。
瞧他这样，胤礽怔了怔。
容若看似随随便便的喝着茶，一说：“你以为现在，我会是怎么个反应？”
视线盯着前方，他的眼神幽远。
“我不会太在乎的。若是在乎也是当时是真得很痛。痛得差点死掉！”
容若说完，笑了。
笑容明朗，眼神很干净的瞅着他对面的胤礽。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胤礽的表情，容若突然不恨了。不光是鞭打这件事情，皇宫的那次强迫——
容若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他这个受害者在乎他干什么！又没有少块肉，又没有怀孕！只是——
只是流了一点鲜血而已。
容若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茶水的淡绿中，映倒出他的波纹的面容。容若望着自己。
水中的他，荡漾着，模糊着……
“容若。你……我……”胤礽的声音听在容若的耳朵里，是模糊又不清的。
深呼了一口气，胤礽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容若捧着茶杯的双手。
“以前是我不——”
“没什么不对的。”容若马上打断胤礽的话。
“你当时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为什么现在就想说不对了？人啊，真是善变哪！”容若一使劲，就撤回了自己的双手，他撂下茶杯，望着窗外的那颗老槐树。
老槐树似乎已经快枯死了。
情况很不好。
树木的年龄到了吧。
也许，这棵槐树再也开不出，他以前吃过的那种甜美的花朵了！
容若的心情突然因此而稍微伤感了起来。
眼神默默的落下，容若只是低着头，看着，看着茶杯里的水影。
胤礽没有再言语，也没有动作，他也僵坐着，看着容若。
很仔细的看着。
似乎想把眼前的人研究个透。
看着看着，胤礽似乎真有些发现。
容若的品貌是没的说的。毕竟当年，胤礽就是瞧上眼了，才有事没事的欺负着他，那个时候，他是按照自己心中所想，想得到便得到了。
无所谓用什么方法。
可是，今天胤礽才意识到，原来有很多的东西和情感，是他从未体会到的。
别说体会，就是接触看到，他原来都不屑涉足过，也许有机会，但可以说他是视而不见。
胤礽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很多……
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容若，似乎他也能感受到容若的心情。
一种淡淡的忧伤。
胤礽的心突然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心疼，怜惜，鼓噪，酸涩……胤礽的眼神不想移开，容若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魅感，直吸引着他，这种被吸引的因素，好像并不是容若的容貌如何美貌……
胤礽觉得自己中蛊了！
他感受到容若的情绪，不想放过容若脸上跳过的任何一个表情……
慌了！
彻底的慌然了。
胤礽的心里酸酸的。
容若此时已经不是他的了。他和胤禛的“友好”，想必皇阿玛也是清楚的。
胤礽从来不傻，从小在众位皇子中，他的头脑算得上是最聪明的，小时候皇阿玛总是夸奖着他，不像现在……
提起康熙，胤礽的脸色阴沉郁然。
皇阿玛对他日渐反感，这个他自己也清楚。
只是，胤礽控制不住，控制不住自己惶然的心理，他不想静静地忍耐，总想做一些什么补救，却总是不得法。
也许，不是不得法，只是皇阿玛不再青睐他了。
胤礽眼睛一眯。
随着容若时不时就转换的视线，他也跟着望着窗外的老槐树。
这颗老槐树真的很苍老。
老态龙钟，破败不堪。
呵呵……是啊！旧的，没用的，讨厌的，总是要被砍掉，只要是它挡了行人的路，只要是它威胁了行人的安全……
胤礽嘴角扯出一抹嘲笑。
自己这颗无用之树，早晚有一天，在众位兄弟的帮助之下，也会被皇阿玛给砍掉的吧。
55.
容若目送着胤礽萧索的身影离开。
从他讥讽打断他的话后，胤礽就再也没说过话，只是沉默。
容若的心突然有些软了。
莫名的酸胀，对胤礽，还是对某些什么……
“小二，你过来。”
容若唤道，店小二殷勤的跑过来，反正总会是好的事情，刚才走的那位爷刚刚结账的时候，就赏了不少的赏钱。
容若拿出一小块银子，撂在桌子上，轻缓飘忽的说道：“小二哥，你帮我去买个东西，剩余的钱算是给你的。”
“客官，这成！”小二挺高兴。“您说，你要买什么？”边说边把桌子上的银子拿起。
“蜂蜜。”容若说道，“要槐花的。”
“行，正好这附近有卖这槐花蜜的，小的立马就去。”小二手里攥着银子，蹬蹬的就跑掉，没管会掌柜的不好看得脸色。
容若喝完茶杯里的最后一口有些凉的茶，小二这个时候也回来了。
他抱着两个坛罐，然后放到容若的面前。
“买一个就成的。”容若无奈的瞅着两罐看似很重的蜂蜜。
“嘿嘿，您给的钱太多了，我就买了两罐，还剩下四十五文，我就留下了。”小二边笑着说边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容若愣了愣，原本他以为这小二殷勤过分的样子应该是很贪钱的，没想到……容若承认自己错了，人的心怎么是能看表面就可以衡量的呢。
“谢谢你小二哥。”真诚的道谢。
这位面容长得有些谄媚的小二，连连摆手，“这个我都拿了您的赏钱了，还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嘿嘿。”
容若笑了笑，一扫眉宇间的忧郁，整张脸温柔起来，看得店小二直了眼片刻，呆愣的目送着容若离开远去……
容若怀里捧着两罐蜂蜜，按理说时间长了，胳膊应该很累，但是容若真的觉得最近自己的体力好很多，超乎常人的好。
容若朝着教堂的方向走去。
路过教堂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顿，看了看高高挂起的十字架上的耶稣像。眼神挪开，容若继续朝前走，直到阿牛的家。
“阿牛！阿牛！”
唤了两声，容若刚刚要推开门，木头栅栏的门扉开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许久未见的阿牛。
“呃，容若。是容若！”开门的阿牛，只需要一眼，就认出他来。
“阿牛。”容若微笑道，很单纯的开心。“我是送你点东西，顺便看看你过得好不？”
阿牛受宠若惊！
他从前就只是给容若和神父大人送牛奶的，人家每次都是掏钱付账的，容若对他态度好，他阿牛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真是，今天他真是没有想到，容若在做官后，还来这里看看他过的好不好，还要送他东西！
阿牛手足无措的。
瞧见他慌然，容若知道阿牛的想法，他直接递给他一罐蜂蜜。
“送给你阿牛。这是蜂蜜，每天兑着水喝一些，对身体很有好处的。”
“容若，这……”
“说给你就给你的。我买多了。”微笑着，硬是递给了他。
阿牛慌忙的接下，“容若，谢谢你。你居然还记得我，呵呵。”
“什么话？我记性不是那么差的。”容若拍了阿牛的肩膀一下，阿牛真壮实了不少。“阿牛，你家里生活过的还好么？”
朝院子里望了望。
容若打量着里面的情况，阿牛家的院子很整洁，好像什么都挺齐全的，左侧挨靠着大树那里，有一个牛棚，很大的，好像还有两三个小牛犊子。
“看来不错。”容若放心了，要不然他不会管阿牛怎么想，也会硬塞给他银子的。
“是啊，这几年是挺不错的。”阿牛憨厚又满足的笑着。
容若没有继续多待，他告别了阿牛，慢悠悠的搂着怀里剩下的这个蜂蜜罐子，漫步在大街上。
神色悠然，放松写意，就这么慢慢的走着。
好久，才看见胤禛的贝勒府。
容若突然站住了。
56.重点洗一洗
就这么的望着。
容若心中一片怅然。
胤禛，胤禛……容若抱着坛子，矗立在贝勒府门前，没有叫门，大门紧紧地关闭着。
容若想了想，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挨靠着石狮子头斜倚着。
然后，他望着前方。
道路上的行人大多都会以奇怪的眼神看着容若，什么样的眼神都有，以为他是求人办事的，以为他胆大包天坐在人家门口寻晦气的，以为他是被贝勒府赶出来的下人或者门人……
容若就这么望着天际，望着太阳，时间久了，冬日的阳光也刺眼起来。
垂下眸子，容若打开了蜂蜜坛子。
一股蜂蜜的甜香味溢出……
鼻子动了动，嗅了嗅，可真好闻。
忍不住地容若伸进一根指头，蘸了一下，指头上黏黏丝丝的，容若此时像是小孩子一样，淘气顽皮的舔了一下指头。
好甜！
舌头咂了咂，真的好甜，蜂蜜中还带了股槐花香的味道。
很纯很纯的，槐花香。
容若在现代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醇香的槐花蜜……
心情突然变得很舒畅，容若忍不住的又多吃了两口。
“孩子气！”一股冷气飘来。
容若抬头。
临时办完事回来，胤禛远远的就看见容若稚气的举止，他忍不住蹙起眉头，他眼睛里满是不赞同。
“这么个吃法……”还是忍住了想要说“这么吃不干净”，胤禛话题一转，问道：“你，怎么不进家里？”
家？
颇有些诧异的看了胤禛一眼，他认为这里是他的家么？
容若不知道胤禛怎么定义他们两人的关系的。
沉默，之后容若摇了摇头。
“我好像没有家的。”
容若只是这么简单的叙述着，胤禛却真实的感受到了一种悲凉，容若话语中的悲凉。
“这就是你的家。夜府里还住不下你么？”
“我的家？”容若抬眼，盯着胤禛。“不，这是四爷您的家。您在这里有妻有妾，有门人有仆从，而我……”
低下头，情绪低落。
“而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容若突然想哭。
他在大清朝无依无靠的，吃穿虽然不愁，可总是心里不痛快，他总是努力的，努力的想做一些改变，可是真的太难了，有时候仅仅一件小事情，他也无能为力。
也许是今天碰见了胤礽的关系，也许是今日皇宫里发生的事情，也许……也许……
也许他真的很脆弱，只是伪装的很坚强。
“浑话！”胤禛面有薄怒，他伸手拉起容若的胳膊。
容若讨厌被命令、支配，一股子倔强反抗之心升起，他不依从，仍旧坚持坐在石阶上。
居然拉不动？胤禛挑眉，颇觉得诧异。
容若的气力见长不少啊！
胤禛再次使劲，可还是拉不起容若来。
是他府里的伙食太好了，所以这几个月把容若养的这么孔武有力？
胤禛微微生气了。
他后面还跟着几个随他出去的侍卫，容若这么顶撞，胤禛忽觉得脸上无光。
见好就收，容若还是懂得的。也觉得自己无礼，毕竟他们都逃脱不掉大环境下所施加在人身上的束缚，容若性子耍够了，撇撇嘴还是主动的站了起来。
“得我自己想起来，我才会起来的。”小声的嘟囔着，声音小的只有离容若最近的胤禛才微微的听得到。
站好在胤禛身旁，容若还挑衅的还拍了拍臀部上的灰。
“哼。”胤禛冷哼一声，斜瞄了他一眼，容若与之对视了一眼，最后容若想了想，还是屈服的站到了小胤禛半步距离的侧身，乖乖的跟着他一起进了贝勒府。
快走到书房，胤禛瞅了瞅容若看着他怀里的坛子，他异常闪亮的嘴唇，还有容若衣服上的浮灰。
胤禛还是忍不住突然对容若说道：“你去换身衣服来。”
“噢。”容若转身要走，回到原来的屋子里。
“等等！”
容若回头。
胤禛哼了一声，“别忘了洗把脸。”
“呃？”还要他洗漱？那用不用他直接去洗个澡，再见他……
容若忽然发现胤禛应该有严重的洁癖症。
胤禛似笑非笑的暼着容若，“你重点洗洗你的嘴唇，好像蚂蚁都爬到上面，被黏住了。”
胤禛的话说完，他本人最先忍不住笑了，院子里其他的几个人也忍不住眼角的笑意。
容若摸了一下嘴唇，果真粘粘的，手指头从嘴唇处粘下了一个小黑色蚂蚁。
他怎么都没感觉？
容若赫然。
他抱着蜂蜜坛子跑回自己的院子，进屋用毛巾又洗又擦的，然后想换一件干净的衣服，却陡然想起，他的衣服大多都带进宫里了。
还没等容若想随便找一件旧的穿上，胤禛便差人送来了一套鑫德衣袍马褂，却正是合他的身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