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柳河也快要回来了,到时候只消一击得手,便万事大吉!这个把握他纪远山还是有的!
“小云,你那边有没有确切消息,柳河与韩九重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他二人目前应已到了定北县,不出意外的话,三两日便可抵达金陵。”
纪远山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笑意,“好,既然这样,你还是……到时候……”他说话声音渐低,几不可闻。坐在对
面的小云则不住点头。
事情交代完毕,纪远山端起细瓷茶盏送到唇边,掌中的温热转入口中,再到心,感觉是那么清晰。这一刻纪远山忽
然对自己有些鄙视,他不该是这样的,如此纤细敏感、辗转起伏的情绪不该属于他,可是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改
变着,而且,回不去了。为转移思绪,他抬头看向窗外,不期然发现原来这里和陈铁匠铺离得很近,郝文武被灭口
的那个晚上,陈铁匠满门也没能逃脱那一场杀戮,如今那院落房屋,怕都已废弃了。
和小云从泰兴楼下来,结果在门口又和两个人走了个碰头,正是凡尘和顾小虫。
看到纪远山,顾小虫对凡尘笑道,“怎样?我说他一定在这里吧。”又对纪远山解释道,“凡尘来家里找你,偏人
都不在,可巧叫我遇上了,便带他来这里寻你们。”
“纪远山,柳河她到底……”
“回去再说吧。”纪远山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凡尘的话,迈步来到街上。
顾小虫说另外还有事情要办,自行离开了,纪远山带着小云和凡尘回风月无边。走在路上,纪远山问凡尘,最近夏
侯桐对他的态度是否有所变化?或者有没有情绪不稳、以及令人生疑的举止?
凡尘皱着眉思索了一下,摇摇头,说自己和夏侯桐有时几天也碰不到一面,偶尔见到也说不上两句话,所以看不出
什么情绪变化,夏侯桐也没什么异常举止,不过是长时间关在药房里鼓捣他那些药材,作为御医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
纪远山本想再问问他最近夏侯府可有什么陌生人出入,后一想就算是有,凡尘整日躲在内宅也不可能知道,与其问
他,还不如让小云多留意一些。
总之,对于夏侯桐近来的所为,纪远山虽一时找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但不知为何,心里就是觉得不太踏实。
第77章:神秘药房
夏侯府。
夏侯桐果然又去了那间神秘的“戊”字号药房。
隔间里的长条案上一溜排开摆着五只小瓷罐,分别为白、黄、绿、红、黑五种颜色,瓷罐的样子看上去颇有些像茶
壶,壶盖、壶嘴、壶把俱全,只是要比茶壶小很多,约有孩童的拳头大小,而且壶嘴上还塞着塞子,
夏侯桐正站在案旁,目光却紧盯着地上那只木桶般大小的黑色大陶罐,此时那罐子里面不知装了什么物事,正左摇
右摆晃动得厉害,还发出噗噗的闷响,若非封着盖子,就好像里面的东西要一冲而出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大罐子里面不再有声音发出,晃动也越来越轻微,终于慢慢停了下来。又等了一会儿,夏侯桐俯下
身把耳朵贴在陶罐盖子上仔细听着……然后他直起身,将封盖上的木塞拔开,露出一个仅有小指粗细的孔,接着他
从条案上取过白色小壶,拔开塞子,将壶嘴对准那小孔,里面的液体一点一点注入大陶罐里。随着他的动作,大陶
罐又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却没有声音传出……
等到陶罐静止不动,夏侯桐再取过黄色小壶……
如此周而复始,每一次他将小壶里的液体注入大陶罐,都会引发一阵剧烈的晃动。直到最后,黑色小壶里面的液体
注入后,又是一阵晃动,但这一次持续的时间很短,然后一切都安静下来。夏侯桐仍旧盯着那已经一动不动的黑色
大罐子,不知在等待着什么,当他看到一缕青烟从封盖上的小孔中袅袅升起的时候,好像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了一口
气。
那天晚上,又聋又哑的阿呆照例去戊字号药房收拾打扫的时候,被里面一股极怪异的味道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只是他也习惯了,偶尔夏侯桐在这间药房里烧什么东西,都会留下刺鼻的味道,只不过这次的味道更加强烈罢了。
收拾到里面一件屋子,阿呆站在案头停住手脚,因为他发现这里不用打扫,到处都已经很干净了,之前摆在案子上
的瓶瓶罐罐都不见了,地上的一只大罐子也不见了。阿呆四处看看,发现有两本书册被随意丢在靠墙下首的小阁子
里,他过去拿起来,小心翼翼对齐,码放在高处可以伸手取到的阁子里,然后转身离开。
夏侯桐从药房出来,走在半路上,看到府里的管事丫鬟茯苓正挎了布兜在园子里摘金橘,旁边还有个女孩子帮忙,
仔细看原来是凤蝶身边的蕊香,两人在一处说说笑笑,十分投契,想是近来凤蝶经常到这里寻林北涯说话玩笑,连
带着底下人也越发熟络起来。
茯苓和蕊香也看见了夏侯桐,忙行礼,夏侯桐略点了点头,便走开了。
问明凤蝶果然又过来府里,夏侯桐当晚难得没有应酬,便吩咐下去,在正厅摆下家宴,让小辈们都过来一起用饭,
结果只有凤蝶同林北涯相携而来,却说凡尘外出会朋友去了。席上,夏侯桐对凤蝶道,“之前你过来的时候,你母
亲让你问老夫这里寻几味罕见的药材,老夫陆陆续续果然都替她寻到了,除了前两次嘱你带回去的,今儿还有最后
一味,在房里收着,等用毕了饭,你随老夫去房里取吧,还有此药的用处、用法,老夫也都明白写在一张纸上,你
一并拿去。”
凤蝶忙笑着答应。
饭毕,凤蝶果然随夏侯桐去后面书房,林北涯则回了自己院子。
凡尘并没有外出,他只是越来越不愿去敷衍夏侯桐,所以能躲就躲了。就在他百无聊赖地靠在榻上看书的时候,窗
户突然开了。凡尘撂下书本一跃而到窗边,探头向外张望,脸上一扫刚才那慵懒的神情,院子里没有人,也没什么
动静,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只是当他重新回到刚才自己坐的地方,就看到放在几案上的书旁边多了一个纸团。
纸团里只写着几个字,“今夜子时,梨香院”。
听说王春海押镖在璐州出了事,柳河不得不暂且放下自己的私事,与刚到金陵城没两天的师兄韩九重一起,带着四
海镖局的几个人匆匆赶去璐州。到了璐州,见到重伤躺在客栈里的王春海,一问之下才发觉,这次的事情透着怪异
。原来王春海本来早已和璐州地面上黑白两道人物打好招呼,在当地武林中也并没有结下怨的人,不知怎么,就在
他们压了镖银到达璐州当天,却突然冒出一伙蒙面人,这伙人个个身手了得,且完全不顾道上规矩,不仅将镖银全
部劫走,还将王春海打成重伤。
随后柳河在客栈照料王春海,韩九重则找到天龙帮璐州分舵,发动上下人手帮忙查找犯案之人,只盼能将镖银夺回
。因此趟镖关系重大,否则王春海也不会亲自出马了。查来查去,却得不到任何消息,好像这伙蒙面人并非本地人
士,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就算找回镖银无望,他们也只有等王春海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才能动身回转京城,一来二去,就拖到了年后。
当柳河、韩九重与王春海回到金陵,已是正月十三的晌午了。
四海镖局里一片忙乱,王春海则独自在房间里发愁,此次丢失的镖银数额颇为可观,按照事先约定的章程来赔偿的
话,他除非把经年积蓄拿出来,可那样一来四海镖局的正常运作如何维持?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还要吃饭啊!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柳河的声音,“海叔?”
王春海应声过去打开房门,见门外站着的不仅柳河,还有韩九重。
二人来到房中,韩九重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放在桌上,“海叔,小侄出来得匆忙,身上也没带太多银子,这里只有
五万两,海叔先拿去应急,如若不够,小侄再想法子让大哥凑些过来。”
“哎呀,这如何使得!”王春海拿起银票往韩九重手里塞,“我王春海若连这点子事都应付不过去,还在天子脚下
开什么镖局?贤侄的心意我领了,银子快收好了!”
韩九重哪肯收回,“海叔,之前师妹的事多亏海叔帮忙,如今镖局有事,我等又岂能袖手旁观,无论用不用得上,
只当我兄妹的一点儿心。”
柳河也在一旁帮腔,“海叔,先前我从您这里支借银子的时候也没半点犹豫,我们拿您当自家人,您又何必同我们
见外!”
几番推脱,王春海还是收下了银票,有了这五万两,也算解了他燃眉之急。
从王春海房里出来,韩九重小声问柳河,“师妹,海叔那里我们自然是不能不帮,但你的事……苍流的银子不是还
欠着?没有银子,他们如何肯将仇家姓名告知?我原说留一万给你……”
“师哥,海叔这里急用,帮人就帮到底,我么……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再等等也没什么……”
这时有人走到跟前,“柳公子,有人送了封信与你。”柳河一直都做男装打扮,这里上下人等竟无人看出,便都喊
她“柳公子”。
柳河打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页纸,纸上短短两句话,“仇家已查明,今晚戌时,梨香院。”落款是“苍流”
。柳河把信纸递给韩九重,面上有些犯愁,“师哥,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去的话,那顾小虫本就不是好相与之人
,我拿不出银子,他自然不会把谜底给我;可是若不去,我又不甘心!”
“去!干嘛不去?我陪你一起去!到了之后先礼后兵,讲明情况,哪怕立下字据给他,日后再差人送银子过来罢了
,若他执意刁难,哼,我倒要看看这大名鼎鼎的笑面郎君有多扎手!”
有了师兄在一旁打气,柳河果然觉得好像有了主心骨,不由得感激地看了眼韩九重。
用过晚饭,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柳河与韩九重走出了四海镖局。
梨香院,听名字也知道是个什么地方,站在那灯笼高挑、朱阁绮户的大门前,韩九重庆幸自己没有让柳河自己来,
外表再打扮成男子,柳河到底也是个姑娘,独自跑来青楼总是不妥。
门口迎客的鸨母见到二人,正扭着腰肢迎上来,内里却走出个年轻人,不动声色地将女人挡在了身后,对着柳河、
韩九重一抱拳,“柳公子,韩帮主,主子在楼上等候两位呢,两位请随我来。”
柳河却面带狐疑地停住脚步,“阁下是……”
“在下肖云,二位是顾公子请来的客人,不是么?”小云又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了进去。柳河听他一说,也不
再怀疑,与韩九重一起跟着上到了二楼。
原以为等在房中的人是顾小虫,或许还有梨香院的姑娘陪着,不料进门之后,才发现屋中极为安静,除了一位身材
挺拔的锦衣公子负手立在窗前,再无旁人。
第78章:杀人条件
屋中之人自然是纪远山。柳河却不认识他,心里立刻起了防备,只是还不等她说什么,纪远山转过身来,将手上拿
的一只信封对她晃了晃,“柳姑娘,别来无恙?”
“你是何人?”柳河已经看到对方手上拿的信封与上次顾小虫帮她查明父母身世后所交给她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人
却很陌生,而且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纪远山微微一笑,“我是何人不重要,柳姑娘拿到想要的结果不就行了!顾公子最近另有安排,所以柳姑娘的事就
交给我来处理了。”
这一次柳河沉稳了许多,没有像上次那样急不可待,她微微蹙起眉头看着纪远山,心中暗想此人多半也是苍流的人
,顾小虫身份特殊,自然不可能每次都亲自出面,所以交待旁人过来也很正常。
房门开处,小云从一个双鬏青衫的小丫鬟手上接过茶盘,一言不发地端了过来,渐次为三人都倒了茶,又一言不发
地垂手站在门旁边,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在这莺歌燕语、无比热闹的青楼里,此房中的安静倒显得不大正常。
柳河坐在纪远山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慢条斯理喝着茶,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到他手边的信封上,她轻咳了一声,道
,“阁下既然是苍流的人,我便直话直说,上次那笔生意,我只付了二千两订银,还有一万两未付,但眼下我这边
出了点子事情,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所以希望苍流能行个方便,先将查明的资料交给我,我可以立下字据,按
时将银子奉还,不知阁下以为如何?若阁下做不了主……”
“没问题。”
“啊?”柳河本已做好了与对方讨价还价的准备,不料自己话还未说完,对方竟一口应承下来,让她差点没反应过
来。只听对方继续说道,“顾公子将此事交给我,我便做得了主,钱的事情不成问题,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至于
立字据也大可不必,只要柳姑娘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个么……”他用两指捏起信封,“在下双手奉上。”
“哦?什么条件?”
“这个信封里,有柳姑娘要找的仇家的身份姓名,以及事情的前因后果,即使柳姑娘拿来一万两银子,也不过仅此
而已,但是……”纪远山好似变戏法一般从袖中再取出另一只信封,“这个信封里,则是此人府邸的详图,包括他
寝室在何处,侍卫住在何处,晚间巡夜的人手路线等等,都有详细标注,也就是说,我们掌握的信息,足以让你不
费吹灰之力便亲手将仇家杀死。如果柳姑娘答应我的条件,所有资料全部奉送,那一万两银子也免了,只当苍流和
天龙帮交个朋友罢了,怎样?哦对了,我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动手的时间、地点、方式都由我来定,也就是说,
柳姑娘必须按照我的一切安排去杀人。仅此而已。”
柳河彻底愣住了,这个……叫做条件吗?怎么听都好像是天上掉馅饼的意思,这人为何会提出这样一个条件?
纪远山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淡淡一笑,道,“提出这个条件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我同此人也有仇,但由于种种
原因,我却不能亲手杀了他,所以想和柳姑娘联手,我出谋,你出力,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大家都好。”
这个理由听起来还算合情合理,柳河在心中快速盘算了一下,反正都是报仇,用什么法子杀人又有何区别?师兄是
天龙帮的副帮主,不能因为她的私事一直耽搁下去,能够早早了结此事是最好的,还有银子的问题……总之,答应
此人的条件怎么看都是一件有利无害的事情。
想到此柳河看了一眼身旁的韩九重,韩九重微微点了点头,于是她对纪远山道,“好,我便答应你的条件,但你要
尽快安排,我们没空一直等下去。”
“哈哈,这个完全没有问题,因为在下已经把时间定在了后日,也就是正月十五的晚上,因为我们要杀的人就在京
城,眼皮子底下,至于具体如何安排么……柳姑娘先看看这个,我们再细细商议。”纪远山说着,把第一只信封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