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是会觉得郁闷,尤其是接下来的事,就不止是郁闷这么简单了。——罗巡教授迈着忧伤而文艺的步伐踱向露台
。
大使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向安治几个介绍老者:“这位就是约旦格莱帕梅的主席,哈桑亲王。”
安治几个笑容十分有礼。
老亲王很亲切:“先生们,很高兴见到你们,首先请原谅我昨天没有第一时间迎接各位,其次请接受国王陛下让我
转达的致意和我个人对各位贵宾的欢迎。”举杯:“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当然。”三个人一起举杯,刘大使也举杯,视线却有意无意地移向露台的方向。
适时的,露台那里起了一阵骚动,引起了宾客们的注意。不过大家的礼仪都没有什么问题,并没有围哄上去,而是
走近几步对着露台上大打出手的人指指点点。
一个侍从模样的人慌慌张张过来,倒没忘记向亲王、大使和客人们行礼,边行礼边急匆匆地道:“各位,中国访问
团的客人和陈教头发生了摩擦。”
亲王和大使都是一愣。——这个和预定好的不太一样啊,应该是访问团的一个人因和一位军队上校相撞后发生摩擦
,在露台争吵起来!
大使看了一眼安治。安治没有任何表情。大使抱歉地告知亲王:“殿下,我去看一看,少陪。”
亲王点头:“我去禀告陛下,请阁下尽快说明情况。”
“好的。”大使说完快步往露台走,安治三个向亲王略略点头,跟上。
钟林晔边走边自言自语:“不知道何冰能不能打赢,人家可是奥运会跆拳道冠军。”
刘静不屑:“五十岁的跆拳道冠军!何冰要是打不赢的话,他直接从露台上跳下去好了。”
钟林晔狗腿地解释:“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何讲师毕竟是个文人,他要是打赢了该跳楼的就是人家
了。”堂堂一个跆拳道冠军打不赢一个大学讲师,还好意思当人家国王侍卫队的教练?丢人啊。
大使焦急的脚步一滞,低声询问安治:“为什么不按原计划?为什么找上陈春华?”
安治不紧不慢:“阁下,您不认为我们身为学者,仅仅因为人家碰撞了一下就和对方大吵大闹有失身份嘛?因为台
海之争而和台湾同胞发生争执进而一言不和大打出手更讲的通,您说是不是?”
大使什么也没说,因为已经到露台了。
钟林晔同情地看看在地上扭打的二位,被何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位已经在用客家话骂娘了。——同胞!谁叫你是
同胞呢,为了在约旦这地头少树敌不树敌,我们在短短的一天内从王宫找出您这么一个人来揍我们容易嘛!——何
冰,下手可以再重一点,这位同胞可从来没有承认过他是中国人,人家一直以台湾人而自豪!
大使一脸正直的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二位和在一边推推搡搡的几个人,用英语询问:“各位,发生了什么?”
正在跟陈教头的弟弟及其几个亲近的侍卫弟子拉拉扯扯的罗巡教授一脸悲愤,回答:“阁下,他们歧视我们!”
何冰压着人家可怜的教头:“这位先生指责我是大陆来的共产主义恐怖分子、暴发户!”
被压在下面的人一边挣扎一边吼:“他骂我是台巴子,说我们数典忘祖!”
钟同学由衷地同情他,——这位是气糊涂了,竟然用方言而不用英语叫屈,可想而知罗巡和何冰两人刚才是如何挑
衅人家的。
其他的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可惜因为事发时只有何冰、罗巡和陈教头在场,其他人是在骚动起来后才进来的,明显
说不清前因后果。——钟林晔肯定,就算是那个陈教头本人可能也说不清究竟为什么他就跟何冰打起来了,——在
一方蓄意找茬的情况下,作为武人,想不打都难!
围近的人越来越多,再懂礼仪,全世界人民看热闹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尤其是这种德比之战^^,当然,大家很守秩
序,都离开好几米围在外面看热闹。
刘大使喝止:“何讲师,请放手,有什么事请当面讲,不要动手。”
何冰没有松手,抬头看安治。安治点头。
何讲师松开锁住人家八大关节的手脚,罗巡放开拉住的几个约旦侍卫哥儿们的衣领——罗巡属章鱼的,两只爪子抓
了人家四五个领子他也不嫌多!——对方也七手八脚的松开他。
老亲王亲切的声音响起,“各位,陛下来了。”
人群立刻给国王让开一条路,阿卜杜拉二世威严地走进露台,何冰、陈教头都站了起来。
国王很有威仪,但话语却很谦逊:“先生们,很抱歉,在我的宴会中发生了让你们不快的事件,我感到非常抱歉。
”
罗巡立马儿向国王半鞠躬行礼:“很抱歉陛下,是我们失礼了。”
国王微笑向前半步,扶住罗巡:“不,是我想的不够周到。”
人群里响起了“陛下果然大度……”、“陛下的气度不是寻常人可比……”、中国人这么这样那样的窃窃私语。
刘大使也跨步上前,想向国王陛下道歉。
国王非常有风度的侧身,摆手:“阁下,不必……”
枪声响起!是安装了灭音器的狙击枪的子弹破风而来的声音,只有少数几个人听到了。
还被国王陛下半扶着的罗巡教授幸福地闭上了眼,下一秒,罗教授右臂上的血花飚出溅上了国王的衣服。
“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啊……”罗巡杀猪一样的声音直冲云霄。
一惊之后,人群里、宾客中响起了各式各样的尖叫,声音巍崴壮观,大多数人在第一时间都趴下了。
安治、刘静、钟林晔几个满面惊惶失措,跑到罗巡面前,
国王陛下盯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左臂发愣。
陈教头连几个侍卫和一直跟在国王左右的保镖都围住国王和亲王等几个显贵人物。
露台内一时混乱不堪,何冰拉开挡在前面的陈教头要过去施救;国王挡开前面的人要查看受伤客人的情况;安治扶
住罗巡手却在推刘静,钟林晔看着罗巡手臂上的血瞳孔不断收缩;刘大使在大喊大叫……
第二枪响起。
国王正好走到罗巡面前,整个人向外暴露着,刘静也站着样子是要找有用的东西紧急包扎。蹲在罗巡身边的钟林晔
突然站了起来,挡在刘静前把自己的整个背部暴露在外。
下一瞬间,子弹从钟林晔的右腰侧穿出,弹到刘静身上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弹头叮当一声砸到了地板。
又是一地的血花,煞是好看。
刘静猛然回头,大喊:“钟林晔!”
**************************
庄书礼安静地趴在塔顶阁楼外的平台上,一身铁灰色的衣服与地面和墙壁几溶于一色。
他已经在这里趴了一天一夜。昨天午夜时分,按照大使的命令,悄悄登上这座清真寺的塔楼。
一下午的时间,足够他把王宫地形图、宫廷守卫巡逻线路、换岗时间牢记于心,因此,人不知鬼不觉地登上塔顶的
过程十分顺利。——庄书礼不去想其中有几分是运气,又有几分是安排好了,他只想完成任务,至于完成任务之后
,……大使说了,要看运气:(
一天一夜的时间,隐蔽,组装枪支,静静地趴伏在这里,观察那个露台口,计算射击角度、查看手里这把狙击枪的
膛线、观察风向,调节步枪的表尺和照门以将可能的误差修正在最小范围内,适应视觉直线与视觉画面、做好在夜
晚光线不足的时候把眼睛放在最佳瞄准境位置之内。
一天一夜对于一个可以不动不吃不喝三天三夜的狙击手来说,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作为正直无邪的老庄同志,他的信仰坚定立场更坚定,却突然觉得“好像有点想他们了。”——庄书礼同志抱着强
趴在地上,突然有种想挠挠头的冲动。他的好几个战友都习惯有这个姿势,尤其在干了什么脱线的莫名其妙的事后
,在安治大校幽深的眼光下,好几位都挠着头发挠着挠着就变成揪了。
好像很久没有自己一个人过了,有三个月了吧,一直跟段黎、罗巡他们在一起,几乎到了寝食同步形影不离的地步
了。以前和战友也在一块儿,可是二炮的那些正直的战友跟现在的这几个痞子学者战友明显不一样。“真的有点想
他们了。”摸摸大使给的最后解决问题的瓶子,庄书礼同志喃喃自语,一瞬间感觉压力很大,早知道是这种任务,
昨天离开他们的时候应该和每个人都拥抱一下,包括安治和段黎!
庄书礼一边耐心的瞄准一边胡思乱想。
天色暗了下来,透过瞄准镜,能够看到露台里人影晃动,隐隐约约也能传来悠扬的音乐声。
看了一眼瞄准镜内的时间:18:45分。
就要开始了。
果然,空空的露台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何冰。
庄书礼莫名其妙地看着在露台上坐着伸展运动的何冰同志。——才一天没见,何冰就被段黎他们折磨病了?计划不
是应该他和一个约旦人在露台上吵架吗?
十秒以后,庄书礼的眼睛瞪大,因为他发现何冰不是在做运动,而是在用手掌给自己打旗语。不是国际通行的那种
旗语,而是我军军中简化的旗语,区别大概就是繁体字和简体字之间的区别。——人民的智慧是无限滴!
“计划改变,射击目标改变。目标:罗巡,刘静!攻击部位改变:右臂。”
庄书礼目瞪口呆地看着何冰的手掌型旗语。
“下达命令者:安治。”何冰的一套广播体操做完。
在听大使的命令还是听安治的命令的选择题中,庄书礼同志没有一秒钟的犹豫。
手指搭上控制班机,透过瞄准镜继续注视目标。
做完广播体操的何冰背靠在露台栏杆上,好像是朝里面大厅内的什么人说了几句话,立刻,有人冲进了露台,似乎
和何冰发生了什么争执。——是一个华裔。
罗巡也进来了。
庄书礼的眼睛眯了起来,瞄准镜瞄到了罗巡身上。看时间,距离19:05的预定射击时间还有9分钟。
何冰已经和那个华裔撕扯扭打了起来。对方用的是标准的跆拳道姿势,庄书礼对此很欣赏。问题是你再标准也架不
住何冰使用军体拳,这种拳法不是为了比赛或是强身健体好看什么来用的,它的主要目的是撂倒对方让你再也爬不
起来。果然,三分钟不到,何冰就把对方给打趴下了,然后一个饿狼扑食,以标准的跆拳道的姿势把对方压在身下
,顺便打了好几下黑拳。老庄以自己的眼里力保证,这几拳都是能疼死人但是你就算是解剖了验伤也验不出来的。
——好同情无辜者哦!
又有几个人冲了进来:一个亚裔和几个侍卫模样的人!
刚才在一边明显是给何冰加油的罗巡立刻和那几个人理论撕扯起来,场面有点乱,庄书礼立刻调整射击方案,从静
物标准改为动态瞄准,目标:罗巡右臂。
瞄了没一会儿,一群人围在了露台前,安治、大使、刘静、钟林晔都来了。
庄书礼全神贯注。还有3分钟。
下一个进来的人是国王,何冰和被打的那位分开,罗巡和另外几个也松了手。几个人在说话。
国王向前走来,罗巡弯腰,国王扶住他……
庄书礼抓紧了枪,无声地告诉自己:那个不是战友,而是任务!
用食指的第一节与第二节之间控制住板机,减少扳机向左的承受力,瞄准扣动。
……
罗巡嗷呜嗷呜的惨叫让庄书礼的眼皮跳了三跳。——相隔近800米,为嘛声音还如此清晰啊!
稳住心神,老庄同志接着瞄下一个目标。第二枪必须在一分钟之内打完,否则不够离开的时间,因为王宫的保镖和
侍卫马上可以通过射击角度找到这里。
没有时间了,瞄准刘静!
下一枪!
命中!……钟林晔?!
庄书礼顾不上看为什么最后一刻出现在瞄准镜里的人会变成钟林晔,以最快速的手法拆枪放进背包。——耳边是刘
静呼唤“钟林晔”的惨叫声!我没打死人啊,就算目标突然变了,他对自己的射击也有着绝对的信心!为嘛刘静叫
的好像死人了似的!
庄书礼同志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刚才对他们的想念之情肯定是因为他趴了一天一夜趴糊涂了@@!——不再耽
搁,顺着爬上来的塔楼铁架往下。
外面的灯火声、人群嘈杂声越来越近,最后十几个台阶庄书礼干脆一跃而下,就地打了几个滚隐藏住身形。
远处的强烈光束已经照到这里了,再滚进一边黑暗的花圃里。屏息,待强光掠过,一跃而起,没有向预定的路线跑
,而是往皇宫的地下设施路口而去。
因为何冰的广播体操的最后一句话是:射击完毕,上车!
*****************
快天亮时,一辆救护车在几辆豪华轿车和两辆军用吉普的护送下回到了“沙漠明珠”哈拉那城堡。——格莱帕梅约
旦主席、哈桑老亲王亲自带人护送受伤受惊的客人们回来了!
去的时候是五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学者,回来的时候就剩三个半人了,——罗巡和钟林晔加一起算半个。
身体不适还强撑着由程浓搀扶出来慰问伤员的段黎同志,——罗巡认为段黎的姿势更像是死皮赖脸的赖在程浓身上
,——在眼见抬进来两幅担架后,一下子扑到了其中一个身上,悲愤之情无以言加不能自抑张开大嘴就开始号啕痛
哭!
边哭边号:“罗巡,罗巡……”
何冰敢保证,这会儿这一屋子的人受的惊吓肯定不比看到罗巡、钟林晔倒在血里的时候要轻,大使、使馆武官,老
亲王、亲王的随行还有保镖还有护送他们回来的军方人员一屋子的人都被章明远教授发自内心的哭声给吓得闻者伤
心见者落泪!
老亲王作为约旦方的代表面对苦主更是深感无地自容,以真主的名义向刘大使发誓:“我们一定会尽快查清事实,
给贵方一个交代。”
刘静站在一边冷冷地接口:“以贵国的治安情况,还是安排我们尽快离开更加可行!”
老亲王脸都红了,跟大使和安治打个招呼,带着人落荒而逃!
何冰比约旦人更想跑,约旦人的车子在外面刚一发动,何中尉就从离自己最近的那扇窗户直接跳了下去了。——反
正就是个小二楼,就算是摔下去也摔不死。
刘大使维持了一夜的镇定终于出现裂痕,“安团长,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安治指指何冰跳楼的窗户,语气十分温和:“大使,我建议您还是派人跟去看看,否则一会儿你们可能要徒步回大
使馆了。”使馆的车子也许很牢固,在庄书礼手里还不至于散架,但是再加一个何冰就很难说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庄书礼研究员应该还在你们的车上。”
“不可能!”大使无法相信。
王宫里一出事各处立刻戒备森严,所有出入的人和车都被检查过了,使馆的车也没有例外,甚至一开始预定狙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