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那位除了是雅嘉以外不可能是别人了。
该死,他又不是求着莫临风抱他上来的,还是她们那个主人没有经过忘忧允许私自抱他来着,他都没说什么。(是
说不了把……这一开口就满嘴风的……)
忘忧将目光移向前方,却不由惊怔。
眼前的情景恍若梦境:云雾之下的青要山,绿意葱茏,而云雾以上的青要山却是银色的,如同冬季的初雪。但细细
看去便会发现,那银色的‘地毯’并非是雪,而是纯白的花朵。
雪色的彼岸花。
四月,是春彼岸盛开的日子。
彼岸花,亦是曼珠沙华,传说只开在黄泉指引着亡灵踏进幽冥地狱。同时,它也是南疆的圣花,象征着永无止境的
轮回。春分前后三天叫春彼岸,秋分前后三天叫秋彼岸。然而,南疆的彼岸花非常特别,春分时盛开的彼岸花的白
色的,而在秋分时候盛开的却是血色的,如火如血。
怔愣着的忘忧脑中忽然冒出一句话,带着淡淡的悲伤:“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
果,缘注定生死。”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到了。”正有些出神,低声的话语带着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白皙的颈部,话语里是连莫临风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肉麻
。
尾随着他们的雅嘉一个踉跄险些从峭壁上滑下去,而一向很沉稳的雅尼也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小小冷战。
莫临风小心翼翼地怀里的人放下,心中小小的不舍也被很好地掩藏在流转全然风流韵味的碧眸里,见忘忧的衣服有
些凌乱,不禁上手开始帮忙整理。
他是爱极了和他小小接触的感觉,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药香,没有中药特有的涩人气味反而有一种让人精神一振的
感觉,当然,振奋后便是更加的沉迷。无论是生气还是恼怒,无论是发呆还是狡黠,那个少年如同一个发光体,无
论是那个侧面都令人心动。如同美丽的罂粟花,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如同魔咒。或许罂粟自己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诱
惑,但看到过他风华的人还是止不住陷进那个魔咒里,心甘情愿。
懒得理会那些貌似不经意间划过自己颈部的手指,忘忧仰头看着眼前的高大城门,眼里划过一丝异样。
云端城!
江湖四大势力之一的云端城并没有忘忧想象中的守卫森严,反而城门大开着,只要站在城外,城里的一切就一览无
遗。
云端城比起曾经去过的涵碧宫,这里更像是一个真正的城市。街边处有卖东西的小贩,有酒楼客栈,来往的行人除
了服饰怪异些倒没有什么,见惯了现代大街上标新立异强调个性的新人类,还有什么衣服是自己承受不了的。
千夜爹爹就在这里吗?那双碧色的双眸隔了十年是否还记得当年被他留在药王谷的孩子。他,是否依然记得那个约
定。
他说过要接自己走的……
曾经的他有些害怕看到那个碧眸的男子,心知自己并不是他真正的孩子所以害怕被发现后那会变得冷漠的眼眸。但
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即便结局会是被舍弃,那也没什么了。
想看看他呢,那个在异世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莫临风拍拍他的肩,忘忧转过头看向他。
不要看云端城里街上很热闹,风和日丽的,其实,建在山顶的城池哪里能有这么温和的天气!为了保持城里的和谐
,整个云端城被设了结界,处在结界中的云端城可以将恶劣的天气完美地避过去。相对于城里,城外的风很大,莫
临风含着笑意的唇开合着好像说着什么,然而呼啸着的风将那些话语粉碎,就是以忘忧比起从前好了不止一两点的
的听力也只听到什么带着、不要摘下来的话,听得忘忧那叫一个一头雾水。
刚想开口问,那个很自来熟的莫临风就拉着忘忧的手走进了结界内。
肆虐的风顿时消失无踪。
真的好神奇。这可以空调一类更加强悍,不,空调什么的根本比不了,这结界根本就是调节天候的最佳工具,还不
无染环境。
转头看向莫临风,忘忧刚想感慨一下,就见莫临风一向没有什么正形,或是悠哉或是搞怪的表情全都消失了,取而
代之的是有些凝重的表情。下一瞬,那个蓝色的身影挡在自己的面前,身体绷直,几乎在同时忘忧便感觉到莫临风
的气质变了,若说平时的他是个不谙世事喜欢游山玩水的浪荡公子,那么现在他便是一个可以漠然生死睥睨众生的
杀神,他还在笑着,但他的笑里已经没有什么温度,只是单纯的唇角上挑的动作罢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徐徐响起,但任谁都可以感觉到那话语里面的寒冷敌意:“莫公子。”
莫临风眼神漠然:“朔月妃。”
云端城圣君座下分有日月星三宫,日曜宫内有三阁——绯、炎、暗,专司情报;月岸宫有四妃——朔月、嵋月、弦
月、辉月,专司南疆教务;星辉宫有四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专司惩戒杀戮。
连续几日的发烧忘忧不仅身上的疤痕越来越淡,五感更佳,就连个头也长高不少,据忘忧自己目测,他也就比莫临
风矮个两三厘米左右。原本很白斩鸡的身板,虽然肤质依旧属于连女人都比不上的层次,但他四肢的肌理匀称有力
,虽然没有到健美先生的级别,但忘忧就是现在自己照镜子都会颇为自恋自己的好身材。哼哼,对着那个不客气挡
住自己视线的后脑勺,忘忧在心里磨牙——等着吧,只要他再烧几次,他就绝对会比莫临风长得高。
(原谅这可怜的孩子吧,他就这点追求)
忘忧微微侧身,自莫临风身后看到了那个被称为‘朔月妃’的女子。看到那个女子,忘忧不禁一怔——那是一个很
美的女人,美丽的脸上如同象牙一般柔和光泽,额头很高,黑色微蜷的长发披散在纹绘着火色曼珠沙华的白袍上,
没有多余的发饰,只是在额角处的发间别着一个纯黑色的月形发卡。
纯黑色的月形发卡,那是云端城四妃之一的朔月妃的标志。虽然称号是妃,但她们并不是圣君的妻妾,而是侍奉神
灵的圣女,在苗人的眼里月妃是仅次于圣君的神圣存在。
朔月妃远山一般的柳眉带着温和,鼻梁挺直,粉色的菱唇带着异域女子的摄人光华,而她和忘忧有些相似的杏眸里
,深棕色的瞳孔里闪烁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是的,那是恨意,或许那双杏眸里纠缠着复杂的情感,但最强烈的绝对是恨意。
那不是……
忘忧的眼底带着震惊,不是为了眼前女子时间少有的姝色。按忘忧自己的话来说,要是想看美人,何必那么麻烦,
直接照镜子就好了。说出来或许有些自恋,但他长这么大确实没有见过比自己好看的人!
不过确实有一个和自己不相上下的美丽,张扬狂傲,睥睨众生。
涵碧宫宫主幽煌。
甩头,将那个间接引发自己悲剧的名字毫不留情地甩出去。
忘忧所震惊的是,眼前的朔月妃,竟然长得和涵碧宫密室里那个沉睡的绿衣美人有七分相似。
就在忘忧踏进南疆云端城里的时候,那个从来对江湖轶事不甚关心的某人并不知道,整个中原为他乱成一团。
先是涵碧宫。涵碧宫由于当日那位不知名的少年损失了岛主一位,精英无数,就连一向对宫主忠心耿耿做牛做马都
毫无怨言的陌云岛岛主和宫主正式决裂,虽然没有用刑什么的,但那位岛主确实被软禁起来了。而宫主没去惩戒那
位背叛的岛主,反而一个命令将宫内弟子全部遣出,只为寻找当日坠海的绝美少年。寻人无果,宫主更是在中原之
地发起重金寻人令,竟然说要将涵碧宫每年海贸收入的六成作为赏金,致使浮荒各国或是势力组织都知道涵碧宫宫
主在寻人,并且跃跃欲试想要得到那笔丰厚的酬劳。当然这热乎劲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药王谷。
在药王谷下任谷主的保镖少辛在发现少主留书出走后,找上了江湖有名的消息组织‘飞花阁’。在少辛的威逼利诱
下,飞花阁阁主抛弃了身为商人应该保持的信誉,很无良地将消息卖给少辛。后来药王谷发现涵碧宫找的人竟然是
他们的少谷主,再情报组织的调查下竟然发现忘忧曾经被涵碧宫用过刑,甚至害得他坠进九死无生的迷津海里。那
怎是一个愤怒了得!极为护短的药王谷谷主何离当即宣布药王谷与涵碧宫势不两立,同时只要和涵碧宫有过牵连的
人,管他是皇帝还有盟主,就算有兰舟令都不许进药王谷。金钱或许很重要,但最起码你得有命用,要是你真得了
什么绝症的,有再多钱有P用。人家药王谷可是明确表示,和涵碧宫有牵连的,不医!当然,借此机会明确表示自
己与涵碧宫毫无牵连甚至愿意对付涵碧宫以讨好药王谷的门派的数量也不少。
紧接着,天阑皇朝也掺和进来。这时候人们才知道,原来那位少谷主身边的保镖竟然是天阑和帝的十一叔,而这位
王爷回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自己的皇帝侄子请命,要天阑国内抵制涵碧宫的贸易。在朝中重臣反对之声见长的时候
,少辛,不,十一王爷苏辛直接甩出重金请飞花阁调查出来的证据以证明当日庞铸政变和涵碧宫宫主的授意有关,
甚至提供了帮助。这还不说,就连身在封地的王爷苏衡宇也明确表示了对涵碧宫的不友善。结果,那些反对的声音
也消停了,于是,刀口一致对外。
至此,浮荒大陆的历史河流进入了险滩遍布的激流带。
第九章:迷信活动
入夜,云端城里居住的蛊师术者没有像往常那样休息或是追求力量的最高境界。此时的他们皆一身白衣站在街上,
如水的月光洒在他们银色的长袍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虔诚遥望城池的最高处。
云端城建造的极为巧妙,整个城池几乎涵盖着整个青要山的顶端,呈包围状簇拥着最高处的神庙。神庙之后是日月
星三宫,宫与宫之间长廊蜿蜒相连,簇拥着传说封印了无数恶灵怨魂的圣湖。而距离圣湖最近的地方便是云端城圣
君的宸宫,云端城最高统治者参悟天道追求本心的地方。
今日的春彼岸盛开的日子,彼岸花是神赐予的指引,因而今日是整个南疆最大的节日之一,每到这一天南疆都会举
行庆典来感谢神的恩赐,云端城自然也不例外。
“南多西多,应为汝说,诸众花雨,曼珠沙华,
能消罪恶,清净意识,我今唱辰,当为汝说,
曼珠沙华,是馥郁草,生地狱道,长地狱谷,
常能吸尽,三业劫报,草生娇艳,譬如大日,
善者死后,还至地狱,常能吸进,一切罪恶;
平者死后,还至地狱,常能吸进,一切恶德;
恶者死后,还至地狱,此花不放,由是罪恶;
善者红芳,次善次红,平者黄芳,再次白芳……”
此时,神庙里传出女子平静清冷的声音,带着奇异韵律的嗓音里面有着无与伦比的圣洁和难以抵抗的诱惑,那些在
南疆乃至整个浮荒都是首屈一指的蛊师术者在那一瞬,脸上虔诚的表情变得狂热,遥对着神庙的方向俯身跪在地上
,口中还喃喃诵读着奇异的咒文与神庙传来的女声遥遥迎合,银色的长袍映着孤月的光华,整个街道如同铺上了银
色的初雪,一直延伸到通往神庙的玉阶上。
“迷信的力量真是可怕啊……”就在这片虔诚的祷告声中传来了细小的不和谐自语声,然而如此微小的声音怎能和
群众的力量相比,这小小的非议声很快就淹没在这片声音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是几乎!
同样一身白衣的雅嘉一反平日里‘异常活跃’的姿态,敛眉顺目地跪在队伍的最后方,神态恭谨。显然听到了方才
的小小异议的声音,顿时横眉瞪了一下身边的人,就连一向好脾气的雅尼也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被瞪的人理屈地缩缩脖——好嘛,连言论自由都没有。
在所有的人俯身跪地虔诚祷告的时候自然没有人会注意到队伍后方的不和谐。银色的长袍很长,穿上的时候整个人
都可以裹在袍子里,因此后面的某人仗着那个宗教狂热分子注意不到,压根没有跪在地上而是整个人很不雅地蹲在
地上,看上去很像一个圆圆的球体。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除了忘忧还能是谁。
仰望随着众人虔诚的目光看向神庙处,忘忧的心中有些不舒服。
南疆,比起中原来说,未知的东西实在太多,譬如现在诵读着奇妙咒文的声音。许是因为忘忧心中对这里所谓神明
的敬畏,浸淫医术多年的他不难听出此时的声音是加了催眠暗示。一次的暗示或许不算什么,但长此以往那种信仰
便会根深蒂固。一个被催眠了的人或许不算什么,但千万个狂热的人足以颠覆南疆,扰乱整个大陆。
垂眸,反正他是来找人的,犯不着为了这里人生活信仰问题找什么不愉快。骨节分明的手抚上胸口,他只要走自己
的路就行,无论是谁都无法左右他。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受伤。
手指不期然地按到一处硬块。
那是一枚令牌,正面雕刻着暗色的星辰,背面上是血色的云端城圣花,妖娆绝艳。这是在城外的时候莫临风趁着为
忘忧整理衣服的时候挂上去的。当时他似乎还说了什么,无奈当时风太大以至于没有听清。然后就碰到那个和冰室
里女子七分相似的朔月妃。
看似客气的招呼里,有女子难掩的恨意,以及莫临风虽然漠然却隐带愧疚的声音。
好像陷进了麻烦里……
忘忧徐徐叹息,将目光移向天际的冷月,清冷的月华温柔地吻上他光洁的脸颊,绝美的容颜比起神庙中呆板美丽的
神像不知胜出多少,堪比月神。
宸宫里,琉璃的宫灯垂挂在长廊之上,清冷的风拂过宫灯,流光摇曳,清脆的风铃声在静谧的夜里轻柔回荡。
今日或许对苗民而言是一个重大的节日,但在圣君的眼中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日子,按照惯例便交给月岸宫便不再
理会。
此时,莫临风半跪在白玉的石阶上,跪在坐在御座上的男子面前。
御座上的男子懒懒地将手肘拄在扶手上,乍一看去只觉得五官平淡并不出色,但细细看去便会发现,并不是这个男
子的面容不够出色,而是他的表情过于平淡而模糊了存在感。他的眼睛是通透的蓝色,望向人的时候永远是淡淡的
,浮现不出内心的真实。
当然,这只是没有靠近他时候的想法,此刻跪在他面前的莫临风如履薄冰,背后的冷汗几乎将蓝衣浸湿,即便圣君
的目光无喜无怒地落在他的身上,他都有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真是漂亮呢,这禁忌的颜色……”殿里被凝固的气流在御座上的圣君开口的流动起来,莫临风睁着眼,虽然有些
不可思议但确实感觉到那风如有实质般抚过自己的眼眸,而那个声音仍在继续:“莫可是我所打造出的最出色的凶
器,可千万不要死在本君看不到的地方哦……不然,本君会很生气的……”
莫临风脸色一白,重重叩首,有些虚弱的声音在殿里响起:“属下谨遵圣君教诲!”
……
出了宸宫的莫临风松了一口气,俊美的脸上有些苍白。自他小时候开始,他就十分惧怕这位云端城的最高统治者,
如今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但随着他武功修为越来越高的时候更加清楚地感觉到那人深不可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