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我已经是世上唯一的由血族之间繁衍出来的纯种后代。而在我们的世界里,除了吸血之外,只有两件事情能
使我们感到满足。”
他抬起手指,“一,抢夺领地;二,夺取伴侣。”他压低了声音:“不限对象,就算是从我的父亲怀里……争夺他
的爱人。”
老神父顿然抬头,他手里的圣经跌落在地。
“不要担心,我会很快地进入正题。请耐心一些。”
青年抬起眼,看着前方,勾起嘴角。
“那是在我的养父去世之后……”
第二回
早晨的太阳还未升起,寂静的街道在眨眼之间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他的步伐看起来稳健缓慢,然而,他周围的风景都在快速地倒退。
拾荒的流浪汉睁着浑浊的眼,回头环顾周围,他刚才似乎觉得有什么从身边刮过,沙尘被吹拂而起。但是一个人影
也没有。
一个穿着披风的青年在老旧的门前站定,他戴着帽子,那一头黑色的长发和身后的巨大黑影几乎融合成了一块。门
边微弱的火光闪烁着,他的面孔精致苍白,剔透得似乎能看见青色的筋脉,但是从他脸上瞧不出任何病态,那颜色
深红的双唇就像是上流社会的贵族夫人涂抹在指甲的蔻丹,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魔性魅惑。
他缓慢地推开了门,并且走下了出现在眼前的阴暗阶梯。
黑发青年拐弯走进了那潮湿脏乱的地下室。他慢慢地边走边环视着这个地方——厚积的尘埃、缠绕的蜘蛛丝、不时
从角落钻出的黑色老鼠,但是这一些以及那弥漫的霉味仍旧无法掩盖空气中的腐臭味。
黑发青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往深处缓慢逼近,从那破落的门口举步而入。
眼前是一张背对着门口的破旧沙发,从那里发出了阵阵诡异的声响,乍听之下,就像是急切的嚼咽声。
黑发青年轻声嗤笑,沙发上的人迅速地扭过脑袋,如果那可怕的模样可以被称作是人的话。
“喝……!”
那血红污浊的双眼在瞧见来人的时候,恐惧地旋转沙发,剧烈地快速往后挪至角落。他原本擒住的□男孩无力地滚
落在地,面向着青年,脖子的两孔还淌着血渍,双眼突出。
黑发青年将目光转向那缩在沙发上的家伙。那模样就像是小说里所描述的丑怪恶魔——瘦骨嶙峋、衣着破烂、头上
只有几缕银丝,皮肤溃烂脏污,浑身散发着腐朽的气息。然而,他血红的双眼和无法掩盖的浊黄獠牙都昭示着他们
是同类。
“不……不要过来……”他惊恐地看着前方,摇晃着脑袋。“不……塞勒斯汀……不要、不要过来……”
黑发青年一步步地走近他,脚尖勾了勾那趴在地上的男孩尸体,轻声地说:“死尸的血液不太适合我们。”他抬眼
瞧了瞧前方,“不过与你匹配。”
“不……不……”那通红的双眼瞪大着,腐烂的唇闭合着。
“可怜的家伙。”黑发青年轻声叹道,但是他的目光是对着那地上的□死尸。他俯下身,用手随意地拨了拨男孩的
卷发。当他的手移开的时候,一个小巧的银色十字架搁在那歪倒的头颅上。
“啊啊!!!”沙发上的吸血鬼蜷缩起来,两手掩住自身,嘶哑地尖叫:“十字架!拿开它!拿开!!”
“这没什么。”青年无畏地一笑,“随身携带它是我的兴趣。”
吸血鬼厮磨着牙,颤巍巍地抬起眼,用恶毒的眼光盯着他,恶声说:“你不是……塞勒斯汀……”
“我很遗憾你现在才发现。”青年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将它扔在男孩的头上,好掩住那难看的死状以及让吸血鬼惧
怕的银色十字架。
“爱德华兹?提诺瓦,伦敦的血族领袖。”黑发青年轻声强调:“我是指过去。”
丑陋的吸血鬼惊愕地盯着他,青年两手反剪在身后,缓缓地叙述:“我从你过去的奴仆嘴里知道你的事情——爱德
华兹,在二十年前被驱逐的可怜家伙,那是因为他犯了大过错,使得他受到最严厉的惩处,他失去了领地、奴仆、
被残忍地驱赶……”他绕过沙发,轻轻地将手搭在沙发背上,侧头看着那颤抖不已的吸血鬼。
“出去……出去……!”爱德华兹惊慌地仰视着他,浑身发颤地嘶喊着。下一刻,黑发青年擒住了他的下颚,快速
地凑近他,语气极轻地说:“是什么让你变成这副丑陋的模样?塞勒斯汀?我想不是。听你过去的仆人说,他要亲
手撕下你的脑袋生啃你,要是你落在他的手上,应该不会有机会逃脱。”
青年迅速地扳过他的脑袋,看着他敞露的脖子,并且在瞧见那脖子上永远消不去的两个血孔时,沉默地扔开他。
爱德华兹喘息着,抬手捂住脖子,恐惧地斜眼瞧着那双阴冷的血目,身子不断地往角落缩去。
黑发青年静默地在屋子里踱步,接着回过头,微笑说:“你已经完了。”
“不管是时代、或者是权利、地位、力量、美丽,那些都已经离你远去。血族亲王都有别于一般的生命力,你将会
顶着现在这副模样度过接下来的岁月,啃着死尸、慢慢地腐朽,化为骷髅,成为名副其实的怪物……”
爱德华兹颤抖着,他转了转脑袋,在瞥见不远处澄黄镜子上的朦胧倒影时,仿佛被自己的模样吓着一样地将脑袋迅
速地缩了回去,两肩发颤地啜泣起来。
“真是悲惨。”
黑发青年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他身侧,捧起他的脸,“但是我能使你重生,让你恢复原本的面貌。”他修长白皙的
五指划过那腐烂的肌肤,倨傲地说:“我将会让你饮下我的血液,使你重获新生,而你必须对我宣誓忠诚,做我的
仆人。”
“……”
“我没有理由欺骗你,除了我之外,不会有任何的同族如此慷慨。”
丑陋的吸血鬼仰视着,眼里眸光颤动。
在青年将手收回去之前,他猛然抓住了它,用虔诚的语气哀求:“我求你,求你……我的大人。”他剧烈地颤抖,
用尖锐的声音嘶哑喊道:“我的生命……属于你,求你……”
黑发青年推开他,扭过头走开几步。爱德华兹扑向前,牢牢地抓住青年的裤管,难看地乞求:“不要走……大人,
我、我忠诚于你……你拥有、拥有我的一切……永生……”
青年回过头,满意地俯视着他,轻声说:“记住你今天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黑发青年将爱德华兹踢倒在地,逼迫他仰躺着,然后在他的上方伸出手,用指甲在手腕缓慢地划开一道口子。
一滴滴浓稠的血液滴入吸血鬼微张的口中。
青年很快地收回手,他手上的伤口迅速地愈合。
仰躺在地上的吸血鬼睁大双眼,他的身上开始有显着的变化,腐烂的肌肤逐渐新生,老迈的脸庞慢慢地显现出过去
的轮廓,头上的红色发丝迅速地滋生。
过了一阵子之后,苍白的英俊吸血鬼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凝视着微笑的黑发青年,缓慢地抬手攀住了他的腿,嘶哑地央求:“再给我一些,大人……”
黑发青年揉揉他的脑袋,像是在对待宠物一样地温柔说:“你应该自己去寻找猎物,这并不需要我教导你。你是目
前所知存活最久的吸血鬼,一定知道怎么做。”
爱德华兹迷离地张开嘴,试图含住那摩挲着他的脸颊的冰冷手指。黑发青年却转而捏住了他的下颚,语气森冷地说
:“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你的体内已经融入我的血,你知道契约的厉害。”
“在这时间里想尽办法恢复你原有的力量。在我需要的时候,你必须出现,我不需要废物,你若是令我失望,我会
让你的脑袋和身子剥离,投入篝火里,让你彻底地烧成灰烬……”
在走出地下室之前,美丽的青年留下了一句话:“记住你主人的名字。”
“雅克兰多?柏金。”
◆◇◆
“那时候的我还在摸索。”青年倚靠着椅背,两手交叠,“就像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在知道自己他们是谁之后,
所怀抱的心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对面的神父。“我也是一样的。”
“但是这可能有一些不同。”
“我只是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包括我为什么存在、如何诞生,或者是意义。”
“然而,我所遇到的家伙,和我并不完全相同。”
他轻轻一笑,“他们不堪一击,胆小、颓废、只是一群追求享乐和欲望的废物。我曾经和他们之中的一些在一块儿
,非常短暂,几天。因为我很快地意识到他们没有丝毫用处……”
他抬了抬眼,小声地说:“我决定让他们永远沉眠。”
“……你居然如此对待你的族人。”那是老神父第一次开口,他已经从惊吓中恢复,但是仍让难以冷静。
老神父的话令青年发笑,他摇晃着脑袋,盯着神父说:“人类尚且残杀族人,这点我们当然也会,这方面你们并不
比我们逊色。”
“我并不想和你谈论这个问题。”在老神父开口辩驳之前,青年做了噤声的手势。
“请把所有的谴责留待最后。”青年变换了一个坐姿,说:“从我坠入黑暗的那一刻,我就充满疑问。我的养父至
死也没有告诉我事实,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他企图隐瞒一些……关于我的父亲。”
“我在之后一直寻找他们,而事实上,我清楚他们在什么地方,但是我需要一些时间做准备。”
青年安静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褪去,双眼凝视着神父。
“你不会猜到那时候的我在想什么。”
他轻轻地摇头,摩挲着手背:“我想杀了我的父亲,神父。”
“我对他的怨恨,没有任何确切的理由。”青年平静地叙述:“那也许是天性、也许是我潜藏在血液之中的癫狂…
…我是在二十岁的时候,意识到这股恨意。那一年,我的身体停止成长,那时候我对血液的渴望非常惊人,一天之
内,我必须吸取三个成年人的血液。在我疯狂的同时,我对我的创造者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情——”
“我会吸干他的血,咬断他的脖子,让他后悔。”
神父的额上淌下冷汗,青年注意到了这点,并且善解人意地微笑说:“我们需要休息一会儿么?”
“……”
“那我继续。”
青年慢慢地闭起双眼,仿佛是在回忆那一段过去。
“那是在秋天,我终于到了那个地方……”
◆◇◆
奥诺德郡非常偏远,那里就像是与世隔绝的小村落,但是自从二十几年前的暴雨之后,这个地方仿佛被阴霾所笼罩
。
贫瘠的土地、家畜难以生养、长年阴云密布。
雅克兰多从马车上下来,旅馆的老爹热情地替他拿下行李。
“先生,您来的时间刚好,这里到了冬天会更加糟糕……寸草不生,您看看。”老爹仰着下颚示意,“几十年前,
这里还算热闹,年轻的卖花姑娘是这里最美丽的风景。”他指着只有寥寥数人的街道,摸摸鼻子说:“但是,现在
只有老人和穷人留了下来。跟我来吧,巴黎来的绅士。”
雅克兰多跟在他的身后走进这老旧的旅馆,他表现得很沉默。在他走进的时候,一个绑着辫子的女孩冒失地撞了上
来,但是在她往后跌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及时将她拉住。
“噢!该死的小鬼!”老爹从青年手里将她拉扯了过去,小姑娘迅速地挣脱他的手,跑到了她那站在角落的母亲身
后。
“艾莲娜!管好你的孩子,我迟早会把这野种卖走!”老爹愤怒地搁下狠话,委屈的妇人垂下眼,那消瘦的女孩盯
着雅克兰多,钻进母亲的怀里。
老爹转过头来,对着那俊美的青年赔笑说:“我丢脸的女儿,和她的孩子。她的丈夫抛弃了她,真是丢脸,我早说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艾莲娜!快带这位大人去看看他的房间。”
妇人擦擦眼角的泪,从父亲手里接过青年的行李,强颜欢笑地说:“请跟我过来,先生。”
老旧的木板阶梯嘎吱作响,年轻的妇人拿着煤油灯,为客人打开房门,“这里虽然很旧,不过很舒适。底楼是个酒
馆,到了晚上会很热闹。”她放下了行李,回头苦笑说:“……在很多年前。”
雅克兰多并没有回话,他沉默地注视着妇人。在那时候,从楼下跑上的女孩儿忽然闯进房里,像刚才那样抱住母亲
的腰,紧紧地挨近她。
“噢,亲爱的蒂尔,怎么了?孩子。”妇人弯下腰,爱怜地抚摸女儿的发丝。但是女孩儿紧盯着眼前的黑发青年,
充满警戒。
“我……很抱歉,她有些怕生,从她的父亲离开之后。”
雅克兰多摇摇头,轻声说:“她很敏锐。”然后抬头看着妇人,用古怪的语气说:“也很幸福,因为她有个爱她的
……母亲。”
妇人低下头笑了笑,然后牵起女孩的手:“有什么需要,您只要摇摇铃,需要晚餐么?先生。”
“不必。”雅克兰多摇摇头。
妇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过头,走到青年面前,执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塞入一个十字架,她小声地嘱咐:“
带着它,先生。夜晚也请不要出门,为您好,先生。”
雅克兰多看了看手里的十字架,无声轻笑。
他侧头目送着那对母女离开,沉默地瞧着妇人对女孩宠溺的神情,脸上的笑容渐渐地褪去。
下一刻,门紧紧地合上。
凌晨,黑发青年从阶梯上走下,他的仆人已经驾着马车在外头等候。
睡眼惺忪的老爹提着灯为他打开大门。
“您可以多待几天,先生。我听说您昨晚没有用餐,需要带点东西么?不瞒您说,我的女儿虽然眼光不好,手艺却
不错。噢,我冒昧地问您,先生,您是要赶着去什么地方呢?”
雅克兰多跃上了马车,但是他礼貌地回望那试图挽留他的老先生。
“塞拉布鲁斯庄园。”
“噢……那个地方。”老爹顿了顿,“平常不会有人到那里,那里几乎没什么访客,那里……”他像是在开玩笑,
但是语气认真:“闹鬼。”
“在过去,我年轻的时候,先生。这件事很少人知道,不过确实发生。有一批年轻人也曾经因为遗产纠纷到那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