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你知道那是个复杂的问题,能把人榨干。但是在之后……”
老爹摸了摸鼻子,小声地凑近青年的耳边,警告说:“没有人回来,先生,我诚实地说,没有人知道他们遇到了什
么糟糕的事情……这破事没有人敢管,因为那个地方从几百年前就不会有人去刻意靠近。”
“不错的故事。”雅克兰多从窗口伸出手,将先前妇人送给他的十字架连同住丰厚的消费交还给老爹,“替我交还
给你的女儿,我并不需要它。”
马车迅速地消失在晨雾之间,老爹伸长了脖子,接着才回过身喃喃自语:“富有、高贵,艾莲娜应该选这种人做她
的夫婿,她平白生得美貌。但是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啊啊啊啊啊啊!!”屋子里陡然传来了女孩儿尖锐的叫声。
“噢!那个小鬼!这噪音真是受不了,天杀的!蒂尔!蒂尔!”老爹快步地走上了阶梯,他用力地踢开门,准备怒
骂的时候,突然顿住。
“老天……”老爹惊愕地摇头。
女孩哭倒在母亲的怀里,但是那坐在摇椅上的妇人无知无绝地偏着脑袋,露出脖子那狰狞的血孔。在女孩亲吻她的
脸颊时,一只苍蝇从她的鼻孔里钻出。
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马车里的青年撩起了帘子。
他倚着窗看着日出,“妈妈……母亲……”
他的额贴着窗,轻轻地闭上眼,无声呢喃:“可怜的孤儿。”
要抵达塞拉布鲁斯庄园,只要再半天的路程。
在黄昏的时候,马车夫在老旧的庄园篱笆大门前停下。
雅克兰多从车内走下,他仰望着前方。红色的夕阳下沉,使他的双目通红。
在他抬起手之前,大门自动地敞开来,但是非常缓慢,那缠绕着大门的荆棘茂密地生长,就像是十几年不曾经过修
剪。
黑发青年缓步踏入,他环视着这看起来庄严古老的庄园。那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墓场,每个角落都散发着死亡
的气息。
在绕过干涸的水池和灰色破落的天使雕像时,一个人影骤然出现在眼前。
“雅克兰多大人。”苍白的奴仆用空洞的声音说:“我是雷欧?布莱德,您忠诚的仆人。”他对着青年深深地弯下
腰。
“请跟随我过来。”
“公爵已经在等候,他非常期待您的到来,雅克兰多大人。”
◆◇◆
“那绝对是个被称为古堡的地方。但是从外观上瞧不太出来。”青年缓慢地叙述:“他藏在地下,就像普通的吸血
鬼,阳光没办法透入。”
“你不怕阳光。”
青年看着老神父,皱眉问:“这是疑问还是陈述?”
“如果是后者,我很遗憾告诉你,你说得不太正确。如果是前者,那我可以回答你,没有吸血鬼不会惧怕阳光。”
“这可能不包括我,我是指在正常的时候。这对任何一个强大的吸血鬼都一样,阳光并不会带给我们太大的害处,
只有那些弱小的新生儿或者能力不足的家伙会因为阳光而化成灰烬,那样的家伙最好一辈子都躲在沼泽或地下室里
,因为那样最安全。”
“但是你能够直视日出——”神父持续地发出疑问。
“没错,这一点,就连我那继承了古老血脉的强大父亲,都不太能办得到。也许能,不过会造成负担。坦白说,他
在那时候的能力与过去相比已经减弱很多,那是因为……”
青年轻笑地说:“浪漫一点,可以这么说,是因为爱。”
“他绝对是个稀奇的不死族,我们在长久的岁月里,会因为寂寞而寻找得以陪伴自己度过的对象,一两个,很少。
因为我们重视领土权,很难与其他族人共享平等的权力。”
“爱情并不是懦弱的表现,尽管这在我们之中非常稀少。但是他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十分盲目,不顾一切、疯狂…
…我可以理解。不过这使他充满了弱点,想取代他的血族非常多,他要是无法持续保有自己的荣耀,那么他注定会
因为这样而自我毁灭。”
青年垂下眼,但是他很快地再次微笑:“我应该要告诉你,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过程。”
“不过那没有意义,不要问什么,我们什么话也没说。”他轻轻地敲击桌面,轻声低语:“他是个老家伙,沉默、
无趣,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隐藏得很好,面无表情,但是不要惹怒他,他不会听理由,只会直接发疯。
”
他抬起眼,说:“除了这一头黑发,我和他几乎没什么分别。我是指模样。”
“他拥有银发,据说那在几个世纪以前,是邪恶的象征。如果说我们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青年仿如自嘲地轻声说:“柏金的直系子孙,都会爱上不一些该爱的人。”
第三回
阴暗的豪华厅堂里的长餐桌前,烛光微微地闪烁。
那里犹如地下室般阴冷,在青年跟随着前方的奴仆推门而入的时候,坐在最后方的主座上的血族亲王抬起眼。
忠诚的奴仆向主座的男人深深弯腰,接着就往外倒退着走出去。
雅克兰多看着前头,公爵一如过去的习惯,摆出手势示意他的亲儿在对面的位置入座。他们正视对方的时候,仿如
面对着一面镜子,除却发色之外,从外貌上,几乎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分别,然而这样惊人的相似并没有带给他们任
何一方一丝惊讶。
两方的奴仆在青年入座的时候,适时地为他呈上了酒杯。那里头盛满了艳红的液体,浓郁的血腥气对吸血族而言是
最诱人的香味。
雅克兰多只是轻轻地摇晃酒杯,偶尔轻呷一口,他看起来没有什么食欲。
“用一些吧,吾儿。”公爵轻声地嘱咐,他的语气并不完全冷漠,但也并非富有情感。
“我用过了。”青年放下酒杯,从容地回声应道:“在路上。”
公爵望着他道:“你的成长令我讶异。”
会面并没有用去太长的时间,那是因为公爵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抬了抬头。面对久未见面的亲子,他们并没有花许
多时间做交流,那在血族之间似乎是不太需要的事情。但是公爵在离去之前呼唤他的儿子:“过来,吾儿。”
雅克兰多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接着才走到前头。公爵在这时候犹如一个长者,他凝视着青年,抬手轻抚过那及肩
的黑发,有些失神地轻言:“你拥有与他一样的黑发和眼神,吾儿……”
他很快地回过神,收回手道:“这会使我更爱你,你是我的独子,我将为你引见所有人,他们对你就如同对我一样
,你会受到尊敬,流有我最浓的血液,我强大的亲子,雅克兰多。”
他侧身亲吻青年的脸颊,就像是一个简单的仪式。
雅克兰多沉默地看着他抽离的手,那里布满皱褶,黑色的指甲狰狞锐利,他银色的发丝使他看起来更加老迈,如同
他的双眼,沧桑疲惫——尽管他的面目年轻,但是他看起来已经无力去保有这些假象。
黑发青年在城堡里待了下来,他应该安份地待着,等待他的父亲的指示。
公爵似乎在隐瞒些什么,他总是疲惫,偶尔会出神地注视着雅克兰多,眼神有着些微的波动,但是依旧寡言,接着
又匆匆离去。另一点,他完全无法忍受阳光,城堡里的窗户都用石砖密封起来,也从来不会和青年谈到外面的世界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厌世的血族,完全地活在过去的时代里。
雅克兰多沉默地站在窗前,这是城堡里唯一的一扇没有被密封的窗口。他感到很庆幸,至少他和一般吸血鬼有一个
很大的不同——他并不喜欢待在地下室,更不喜欢躺在棺材里,也许是因为他并不怎么惧怕阳光的缘故,他时常站
在窗前,毫不顾忌地欣赏日出。
这是非常值得炫耀的地方,其他的血族在堕落的那一刻,就注定和光明永远道别。
这个房间宽大舒适,就像是一般人类的卧房。柔软的床褥、用于写信的写字台、摆了一些杂书的小架子,还有一个
金色的空鸟笼。这是黑发青年唯一满意的地方,虽然这房间看起来并不像是特地为他而准备。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青年把窗口合上,并且迅速地回过头。他血红的目光盯着门口站着的奴仆,那苍白的家伙手里
拿着托盘,上头搁着一般吸血鬼的早点。
雅克兰多缓步走了过去,他拿起酒杯晃了晃,接着把手一放,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换点新鲜的吧。”他说:“冷了的东西不太能满足我。”
奴仆迟疑地望着他一阵,接着才弯下腰,静默地把门给带上。
那个夜晚,公爵在中厅里接见他的亲子。
“你在房里吸血。”
雅克兰多与他对视,并没有否认。“是的。”
公爵的眼神透着一股冷漠,他冰冷地低声说:“我希望这是唯一一次,吾儿。”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公爵站了起来,他看起来有些烦躁,用力地甩了袖子,负手站起:“你弄脏了那个地方。我疼爱你,吾儿,我把最
好的房间留给你……”他回过身,严厉地低语:“你必须珍惜它,不要让那里沾上肮脏的污渍或者染上一点黑暗,
记住我的话,雅克兰多。”
他注视着与他相貌相像的儿子,沉默了一会儿后,陡然说:“你与我共同归属于黑暗,你的天赋是值得骄傲的地方
,但是他一定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不要有任何疑问,你会见到他,在我允许的时候。在那之前收起你的牙,你会吓到他。”
公爵看了他一眼,接着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暗之中。
◆◇◆
“他是个孤独的独裁者。”青年和缓地评论:“无聊的老家伙,浑身充满死亡的气息,他在短暂的时间里变成了那
副模样,不过据说他过去也一样,只是一个人使他有了改变。”
他看着老神父的双眼,轻声应道:“那个人是我的生育者。”
神父低了低眼,有些迟疑地问:“……真的是男人?”
青年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
青年坐了起来,凑近前方,轻声低语:“不要怀疑这一切,你的无知并不等同于不可能。”
“就像你对你的造物主也所知甚少,哪怕你对整本圣经倒背如流,你依旧无法得到任何解答,我就是个例子。我的
生育者并不具有女性的构造,但是他确实用自己的身体孕育我、诞下我。”
“……”
青年慢慢地靠了回去,他垂下了眼,双手交握:“我在那里待了一些时候,但是我的父亲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到他
。如同我刚才所说,塞勒斯汀的力量逐渐薄弱,那是因为他将自己作为供应器……这个说辞你也许有些陌生,在之
前我们都是——一个聪明的血族不会随便施舍自己的血液,因为这等同于使自己的生命和力量流失,这是自杀的行
为。”
“他把他给藏了起来,不准任何人靠近那个地方,但是这并不能阻碍我。”
“我之所以来到那个地方,是为了要取代他,只不过,一件事情使我改变原有的决定。”
◆◇◆
雅克兰多躺回床上,他默念着什么,紧接着闭上双眼。
他的躯体逐渐地陷入沉睡,然而他的意识却保持清醒,就像是灵魂与肉身脱离,但是活动的范围有限,而且耗费力
量。
他无声无息地穿过了走廊,轻易地越过了那些神情僵硬的奴仆。他遵循着气息找到了隐蔽的大门,通往了城堡深处
的地下室。那就像是血族的巢穴,一副副的棺材镶嵌在墙垣的空洞之中,好使得他们的栖身之处完全浸没在黑暗里
。
在那一刻,他瞧见了那披着黑色长斗篷的银发亲王。
公爵的手里握着金色烛台,缓慢地走下古老的旋转阶梯。他的身后并没有人跟随他,他的步伐无声轻缓,火光映照
着青白的脸庞。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血红双目和微微展露在唇外的锐利獠牙,握着烛台的手布满皱褶,精致的脸颊上
也渐渐地显露出岁月的痕迹。他沉默地走往深处,长至脚踝的银色发丝透着一股苍白,这使他的背影看起来佝偻孤
寂。
血族的时间是静止的,他们的青春和生命永驻,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失去这一些。当逐渐失去力量的时候,他
们的外貌会随之苍老,脱去覆盖在邪恶灵魂之外的美丽躯壳,显现出真正丑怪的面貌。
公爵走过繁杂狭窄的通道,直至深处。他的手划过烛台,熄灭了那唯一的火光,让自己全然身处在黑暗之中。
他在一扇画着恐怖壁画的大门前站定,在默念古老的咒语之后,看着大门慢慢地推开。那是一个俨如冰窟的处所,
发光的宝石嵌满在壁上,冰冷的雾气弥漫着。
中央搁放着一个黑色棺木,那看起来庄严神秘,令人难以靠近。公爵缓慢地走近,他搁下了烛台,双眼注视着那敞
开的棺木里头,他的面目随着步伐越发年轻,他强撑着自己最美丽的表象,收起了獠牙和污浊的指甲,血红的双眼
转为深情的海蓝。
公爵沉默地伸出手,抚摸着里头的人,用温柔的目光凝视。他寡言,但是那是对其他人。他对着棺木里的人无声地
轻唤,青年无法听清他的话语,而且眼前的画面朦胧模糊,仿如身处在梦境之中。
公爵说了一些话,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而在之后,他缓慢地俯下身,他似乎双手搂住了棺木里的人,深情地
耳鬓厮磨,无声地耳语。但是他并没有得到回应,这是他的神情逐渐哀伤的缘故。他在最后抓着棺木边缘,背对着
青年的视线,悲恸地两肩轻颤。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摇晃地直起身,并且伸出手。他毫不犹豫地在手心划开了一道血口,冷漠地看着那暗红的血珠
簌簌滴落。
在靠近棺木之前,雅克兰多睁开了眼,他有些疲惫地侧过头。
天刚破晓时,是血族能力最弱的时候,就算是他也无法避免。在这时候,他们的能力会受到最大的限制,难以随性
所欲地运用。
但是这不能阻碍他。
黑发青年轻轻地推开那不起眼的门,要找到它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公爵并没有严格地禁止任何人靠近。也许那是
因为他的地下室犹如一个广大的迷宫,而且充满陷阱,如果没有良好的方向感,就会永远走不出去。
雅克兰多拾级而下,他确信那些躺在棺木里的看门犬不会在这时候跳出来。那些家伙只能用鼻子辨识人,他们不会
攻击与他们的主人有相同气息的对象。青年循着记忆中的路径,他很快就抵达了地下的最深处。那里只有一扇紧闭
的石门,看起来就像是中世纪领主的幽闭室。
在门推开的同时,他的掌心握住了灯芯,熄灭了火光。
雅克兰多环视着周遭,他的目光最终集中在前头。他小心地靠近,放缓脚步。他看着棺木里头,围绕着它慢慢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