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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神嗣 上——by玄色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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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屈尊乔装,真是委屈了……”司马素恨道,沉岳的身手一直都非最为出众的,却可以全身而退,竟是自己在成功面前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功亏一篑。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人虽丑却丑得最好伪装。”重烈微微笑着道,“还有,你今晨放在风夭年茶水中的毒药我已经掉包了,想动我的东西……司马大人,您还需要多花些心思。”

“皇兄……”重雅在旁听着,便越是觉得心惊动魄,原来皇兄一直都知道事情的发展走向,也知道司马素暗中搞鬼想扶自己登基的事情,再后来听得风夭年性命无忧,竟终长叹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沉沉放下,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重烈看了一眼身边面色复杂的重雅,拍拍对方的肩淡淡道,“辛苦了。”走上祭坛高声道,“司马一族以祭祀之名为由,散布谣言、蛊惑人心,罪无可恕。今日大凶之事根本并非天有暗示,而是牛角之下被粘有重物,只能投出大凶卦象。”

重烈示意侍卫检查牛角,看向司马素:“一切祭祀之物最终都会由司马大人检查经手,不知大人如何解释此事?”

司马素脸色红白转而铁青,知自己的打算败露,也不再无谓辩驳,提高声音道,“即便无天罚天兆,人间亦有正道在。”他指着重烈转身看向人群道,“此人当年弑母登基,乃一介伪王,纵然无《赤帝告天书》以证其罪遭赤帝怨恨,但此人行径却令人间伦常混乱,令世间忠义之士不耻!”

无人敢言,世人皆传重烈弑母登基之事已经有八年……流言若谣传千遍,便在人们的心中扎了根,如同真实存在一般凿凿有词。

即便是最忠诚于重烈的大臣们也抬眼瞧着自己的陛下,期望他能在此时此刻说出哪怕一句为自己辩驳的话。

但……

重烈,根本无意辩驳。

他只是淡淡笑了笑,抽出粗铁陋剑拄地而立,朗声傲然道:“弑母登基也好,伪王也罢,若有人认为可取代我这座下圣位的人,尽管来试试好了!”

他的声音如同从天上传来,威仪而自信地让人无法反抗,他身披镶金蓝底长袍,风吹动了他的外衣和头发,如同天神下凡一般俊美异常;他的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因长年征战而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更因统治敖烈八年,百姓安居乐业的稳固根基而令人无法妄言妄语,一时之间无人敢说话,即便心中有任何对重烈登基腹诽之人,亦将话语吞进了肚子里。

“当然有人!”司马素瞧着众人诺诺,打破这微妙的气氛道,“玉城公殿下同为司马皇后与先王所出,亦是正统继承人,更多年承欢先王先皇后膝下,忠孝仁义,聪慧机敏,比你这个弑母夺位之人更适合帝位!”

司马素走向重雅身边,牵着他的手将他领上了祭坛,站在重烈的身边,高声对人群道:“杀母乃不孝,篡位乃不忠,不忠不孝之人如何能承帝位?老夫以这朽木之身,全族兴旺,拥立玉城公为敖烈国主!”

说罢瞧向余光瞄向身边的重雅,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是心有犹豫的重雅也是无法再有任何回还的余地。而当今朝中后党势力早就对重烈的漠视心怀不满,站在自己这边想要改立重雅之人不在少数,加之鹊翼朝国主在后支持,兵力雄厚,必能限制重烈之党的势力。

即便没了《赤帝告天书》的王牌,他亦已部属周全,又怎能如此轻易败下阵来?

正心中一丝得意,却听见身边的重雅开了口,“皇兄……并未弑母。”

重雅的声音有些颤抖,并不响亮,便几乎淹没在山顶的风声和人群的喧闹之中。但人们还是听到了只字片语,慢慢停下了喧哗,定睛瞧着台上那与重烈有着相似面孔的玉城公殿下。

“皇兄,并未弑母!那只是谣传!”重雅吞了口唾沫提高声音道,“八年前的宫变我亦在之中,亲眼目睹了所发生的事情!只是之后我便失忆忘了那些事情,只道……近期,才想起个中细节。”

“够了,不用说了……”重烈叹了口气,瞧着浑身颤抖不止的重雅,揽住了他的肩膀,“别说了,雅,忘了吧,忘了吧……”

“皇兄……”重雅捏住自己的鼻骨,想阻止眼泪止不住掉落,可往事一幕一幕,如此惊悚而清晰地跃入脑海之中,整个人却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即便自己的兄长平日那么严格苛刻,对自己的关爱却是浓厚真切,甚至是宠爱放纵的。即便是对于自己这样威胁帝位的亲生弟弟,亦留在身边给与荣华富贵和无忧无虑的生活,甚至……

愿意为了自己背负这八年的弑母骂名。

“玉城公!您怎能为了维护兄长而颠倒黑白……”司马素大惊,想要掩饰,却听见重雅哽咽轻声道:

“当时,舅父不也在场……亲眼所见?”重雅抬头泪眼瞧着司马素,“您不是亲眼瞧见了,将母亲推下阁楼的人,是我,是我!”

什么都想起来了,就在昨夜踏入王陵内部,瞧见那已经面目全非女人的一瞬间。

那个女人已经神志不清,由于摔伤而无法动弹全身,躺在床榻之上如同一个活死人,只是喃喃念叨着自己最心爱的儿子,重雅的名字。

重雅……

重雅……

救救我……

救救我……

八年之前亲眼目睹了皇兄被母后屠害在血泊之中,只是为了阻止母亲再一次的动手,却让重雅失手将母亲从高高的阁楼之上推下。

这便是事实的真相,被自己的遗忘和重烈的小心翼翼埋藏了八年之久。

第33章

“你都想起来了……?”司马素冷眼瞧着重雅的表情道,“没错,你的确为了维护陛下而失手将太后推下阁楼,但也是你仁义心慈之举才导致的意外。而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太后会亲手加害自己的儿子?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他根本不是遗诏所立的新王!你的母后是为了让你的皇座不被其他人夺去,才会做如此决定!”

司马素大声呵斥着,“所以玉城公,该是您纠正这八年错误的时候了!”

错误?重烈冷笑着心里默念这句话。

这世上总有许多事情解释不清楚,但自己却早已习惯在流言碎语之下自我独行。

错误?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完全正确的事情,重烈只知道,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也不会拱手他人,这便是自己的真理。

“司马大人,我已经让你说了太多,应该是您歇歇的时候了,来人。”他提高声音道,“司马素玷污祭祀之圣洁在前,污蔑圣上之名在后,撺掇玉城公篡位之实众人皆有目共睹,将他拉下去,关入天牢等候发落。”

“你解释不了了?你这个篡位登基的伪王!”司马素指着重烈大声吼道,“我司马素今时今日哪怕玉石俱焚,亦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说着便将怀中一枚若明珠般的小球扔向天空,瞧着它若节庆的礼花一般在天空开出一朵瑰丽的殷红,刹那间便从人群之中涌上了诸多伪装成平民的私兵来。

“终于到了硬拼的时候了?”重烈笑笑瞧着哄闹退散开去的人群,瞧着惶惶不安的臣下,瞧着后党与自己的忠臣已经分成了鲜明的两派,倒是小葱炒豆腐——一清二白。

往日伪装的、隐藏的、犹豫不决的、谨言慎行的,今儿个倒是都露了阵营,只有极少数仍然观望的向后退去,畏畏缩缩,皆是些胆小之徒。

“今日便是你重烈退位让贤的日子!”司马素冷笑着慢慢退下祭坛,退至被亲卫包围的安全地界,瞧着站在祭坛之上的重烈,孤独的君王,看你今日如何逃出生天。

“退位让贤?”重烈微微笑了笑,“那也要你兵力足够才行,我既然能混入你手下作你亲信,你又确定知道这些伏兵便是你的人?”

司马素心慌,瞧了一眼那些包围上来的私兵,一时之间竟无法判断究竟局势倒向哪一边,头上便冒出豆大的汗珠来,整个人都因为紧张而有些站立不稳。

可就在这时,却瞧着上山路尽头传来马蹄疾奔而来的声音,独孤休一身黑衣夜行衣,向着重烈这边而来。

原本以为援兵已到,可却只有独孤休一人一骑而来,行色匆匆脸色紧张,众人尚未来得及阻拦,便瞧着他的马儿已经跃至重烈所站的祭坛之前,翻身下马,跪拜在重烈的脚下。

“陛下……”他抬起了头,看着重烈的眼,尚未言语,重烈便知道他带来的绝非好消息,心中一凛,便抓住了独孤休的肩膀将他扶起来,死死看着他的脸,“夭年呢?人呢?”

“属下前去救回鲜风国主之时,却发现他已经失踪,更有人暗中偷袭使得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独孤休俯身准备下跪,却被重烈托住了身形。

“能暗中偷袭到你的……”重烈轻哼了一声,扫向坛下的人头攒动,“这敖烈国中,也没几个了……出来吧,躲猫猫的游戏你我十八年前玩玩儿还差不多。”

“你太相信自己的能力了,重烈。”围兵之中有人脱下了罩衣站了出来,那声音嘹亮高傲,不可一世的嚣张跋扈,便在这众人之中脱颖而出,自是君王浑然天成的震慑之气,“太常大人的私兵或是你可暗中控制的,但鹊翼朝的高手又岂是你能左右?”

“云霄贺……”重烈眯起眼睛瞧着那阴鹜的男人,抿嘴沉默。

云霄贺哈哈大笑了一声,一步一步走向重烈,“好久不见了,小烈……哦,不不不不,应该说,赌场一别,未能好好一叙,让我懊恼的紧啊。”

“客套话少说。”重烈冷语,瞧着云霄贺那张邪气横生的脸,几年不见还是老样子,根本就是君王中的异类,没一点好人样子,“依你的眼界就真的这么想助太常大人一臂之力,扶玉城公登基不成?”

云霄贺眨眨眼睛低头莞尔,轻掩嘴唇,一股子媚气便从那张漂亮的面孔蔓延出来,“旁人不知,小烈,你应该最清楚我想要什么。”

他慢慢踱步走上祭坛,眼神在重烈与独孤休之间徘徊,嘴角带笑自信悠然,“折腾了这么久,我只想来问你一句,你给……还是不给?”

“给。”重烈想也不想笑了笑,扯过身边的独孤休便推向了云霄贺的怀抱,“祝二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陛下!”独孤休诧异瞧着将自己推给云霄贺的重烈。

“云霄贺我可答应你的要求了,所以,一、撤兵,二、把风夭年还给我,三、带着你的老婆回家去。”重烈一件一件简短命令着,比划了三下,看都没看独孤休一下,“快从我的领土上滚回去,看着你的脸就头疼。”

“你……”这回轮到云霄贺无语了,怀中还揽着美人,但重烈这般干脆答应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况且对方合作态度极为良好,导致自己却连句反驳的说辞都没有,只得叹了口气,沉下口气道,“这事急不得,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还要找个地方谈么?”重烈摊了摊手,非常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可着急瞧见风夭年了,更着急你赶快从眼前消失了,这种心急可不亚于你想抱着独孤休回老家……”

“重烈!”云霄贺提高了声音正色道,“风夭年在我手上,你没得选!”

重烈自然知道自己没得选,虽然表面上不动神色,但他心中却不得不为那个叫风夭年的孩子牵肠挂肚。

曾经嘲笑过云霄贺这般世间少有的免俗之人,竟会为了一个独孤休而疯狂至此,却发现一个情字当头,无论你是无情罗刹还是圣洁神祗,都一样变得卑微渺小。

支持重烈的王军与司马素及云霄贺的军队,退至山下对垒,在这山顶的祭坛之上便撑起了金色的华盖,展开赤红色的檀木桌几,一壶清酒、几碟小菜,倒颇有野外郊游一般的轻松愉悦。

“给我风夭年。”重烈其他话不多说,开门见山瞧着面前的云霄贺,他手仍是牢牢抓住独孤休的不放,似乎只要一不小心,那人就会变身化羽飞走一般。

“那你便在这里与休划清界限,从此君臣之情决断,他不再是你敖烈国的独孤中郎将。”云霄贺也不含糊,打了个响指便有人抬着枚巨大的箱子轰然放在了地上。

“哎呀呀,你们轻点,别把鲜风主吵醒了!”云霄贺挥挥手掠去腾升起来的烟尘,皱眉摇头,将空白书策放在了重烈的面前,“写吧。”

“需要这么郑重其事?”重烈看了一眼笔墨,余光瞥向坐在云霄贺身边的独孤休,他显然已经是一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的样子,原本就大病初愈的脸上,现在连半点血色也没有,只是低着头把玩着腰际的精铁宝剑剑柄,无论是剑或是那流苏穗,皆是敖烈主重烈所赠,一双眸子便定睛在了其上,仿佛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了。

自己,终究不过是一臣子。

必要时候可以牺牲的棋子。

关键时候可以买卖的筹码。

独孤休以为自己可以为重烈做任何事情,包括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今时今刻听着他用那么熟悉又轻描淡写的语调讨论这桩买卖,心中虽然未曾有过怨恨和悔意,却仍是冷得想要打哆嗦。

手冰冷,便在觉得快要麻木的时候被云霄贺提至了嘴边落下了轻轻一吻,“需要,我懂美人,他只认死理,普天之下他心中只有一个主子便是你,只有契约落实,你卸了他身上敖烈国中郎将之职,让他随我回鹊翼朝,他才可能遵循圣意。”

重烈一边嘴角上挑嗤笑,“你懂他?”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落笔疾书一气呵成,“吾,敖烈国主重烈,卸独孤休中郎将一职,即日与其划清君臣关系,愿他在鹊翼朝为后,与鹊翼主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陛下……”独孤休嚅嗫双唇颤巍巍出声,音已哽咽,目亦湿润,身形有些摇晃,显然是打击沉重难以经受。

“现在,该是把风夭年还给我的时候了!”说着,将那未干的卷册丢到独孤休和云霄贺的面前,根本没瞧着这曾经忠心耿耿的部下当下若死人一般绝望的表情,起身便向着十丈开外停着的那枚红漆金边大箱子而去。

“陛……”独孤休想出声挽留,尾音却被云霄贺的怀抱掐灭在了喉咙里。

“你可看到了?”云霄贺将独孤休揽入怀中,一手抓着卷册大喜过望,“你当他是王,他却根本不将你放在眼里,你守他十八年日日夜夜,他却今日为了个风夭年将你弃之如敝履!”

“我就问您一句!”独孤休瞧着重烈的背影哀声道,“十八年的君臣之情,陛下,可有一丝一毫……眷恋过?若您心中有半点留恋,臣都会……在心中忠于陛下……”

但重烈却根本无意回答这个问题,他已经走到了箱子前面,蹲下身子打开箱盖,风夭年那蜷缩沉睡的身形便展现在面前,如同在鳞屋中的那每日清晨,如此安详、让人如此心悦。

“夭年,醒醒。”重烈俯身将他从箱子中抱了出来,一举一动小心翼翼,生怕再有个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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