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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神嗣 上——by玄色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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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传说中赤帝登天封神之路?”独孤休有些赞叹地看着着如同人工鬼斧一般的自然山体,山体底部一人字形的罅隙,仅供一人通过,深不见底不知通往何处,那其内的黝黑如同会将进去之人吸得无影无踪一般。

“不过是传说,怪力乱神之语,有何可信。”重烈耸耸肩冷笑道,回头瞧了一眼被抬在软榻之上送来的风夭年,“十二皇子可否愿为我领路?”

“陛下真想入内?”独孤休大惊,看着重烈的脸劝阻,“不如让在下代劳,无人探入山门,不知是否会有机关陷阱……”

重烈挥了挥手,阻止了独孤休所言,只是用那双阴鹜的狼眸瞧着风夭年,“有鲜风国十二皇子陪伴,我有何可惧?”

“你我并非同族之人,我无所惧,并不代表你亦无所惧。”风夭年淡淡道,那嘴角带着的一抹微笑颇有脱俗清雅的诱人,那满不在乎却让重烈觉得有一种被低看的错觉。

明明这孩子是自己的俘虏,明明他是如此孱弱不禁风霜,却竟然敢于自己直视、甚至是轻视的眼神。

究竟是他真有来头,亦或是这山门之中另有蹊跷?这道让重烈心生好奇起来,“不过是一座山体有何所惧,无论是登天封神之路,还是地狱鬼门之关,我都要探上一探。”

“那陛下请。”风夭年耸耸肩摊开了手。

“何不一起?”重烈微微一笑,上前便将风夭年从软榻上抱了起来,抗在自己的肩膀上。

风夭年的身体有些凉意,一双纤细的胳膊便为了保持平衡而抓住了脊背的衣服。

重烈有些吃惊,因被对方无意之中摸到了背上的沉积旧伤,纵然不会轻易生痛,但除了医者和独孤休以外,从未有人碰过这伤痕,便让他不由自主后背一紧起来。

“陛下……”独孤休敏锐察觉端倪,上前想接过重烈手中的风夭年,却被对方一个眼神制止。

“中郎将在此候命,若三天之后我仍未归,则领兵撤返回国。”

“陛下!”独孤休大惊,听出了那其中不妙的意味,可重烈却并未给他再言的机会,领着十多个兵士,便低身钻进了那只容一人通过的山门罅隙。

一进入赤封山山门,便知道风夭年所言非虚。仅仅一人可通过的狭窄罅隙之中,伸手不见五指黑;即便是手中火把灼灼,也只能看见四周的一块小小视野。

这山门上不见顶,左右仅供一人通过,道路两边似有岔路,用火光一照却发现不过是浅浅一方内凹,并无路可走。山门两侧生长着茂密不知名的细叶植物,随着人经过发出噼啪的奇怪脆响,空气中便弥漫着一种类似松木奇怪香味。

纵然重烈并无所惧,但也不会鲁莽冒险,仍谨慎要求随行兵士按一盏茶的功夫依次报数,确定彼此并未在这黑暗之中迷失方向。

但即便如此,行走了大约两刻钟之后,却发现报数之人开始变少,再往前走,前方道路竟然越来越曲折,直到自己已经被陷入了一片茂密的细叶植物之中,方知情况不妙。

背上的风夭年一声不吭,或许在嘲笑自己的鲁莽,但即便丢脸之极,重烈仍然下令折返回程,却发现原本一条路到底的来路,竟然怎么走也走不到头,半个时辰之后,连最后仅剩的几名兵士也不知所踪。

在这奇妙的细叶植物丛生的黑暗罅隙之中,最终只有自己,和肩头轻飘飘的风夭年。

“怎么不说话?”重烈不快低吼道,“看了这么久的戏,是不是心情很好?”

可肩上的人却一言不发,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难不成,是昏过去了?

重烈心头一紧,在这当口若连风夭年也用不上,真是所求无门了。刚准备将风夭年放下,却听见耳边居然传来了一阵轻鼾。

居然睡着了?这人居然睡着了!

重烈嘴角一阵抽搐,依着原先的性子早就将人五马分尸了,此时此刻只能将其小心放下,在他耳边大声道,“醒醒!”

“还早呢……”风夭年含含糊糊呓语了一声,“天还没亮呢。”

“那你继续睡吧。”重烈冷道,“睡死了天都是黑的。”

风夭年揉揉眼睛,终于清醒了些,“到哪儿了?”

“你说这是到哪儿了?”重烈蹲下身子凑近了那睡得迷迷糊糊的风夭年道,“十二皇子,我还等着您指点迷津呢。”

风夭年摸摸墙壁,又瞧了瞧四周的植物,居然笑了起来,“都说人往高处走,陛下这都快钻到赤封山谷底了。”

“分明胡说。”重烈自是不相信风夭年这番话,路是自己走的,这被架在肩头的人有何资格评价一分?“我走的是一条平路,刚刚你都睡死过去了,又怎知道我这是快到赤封山谷底?”

风夭年扶着墙壁爬了起来,拍拍洞壁道,“你有没有发现这路比开始宽了几分?”

重烈拨开两侧茂密的细叶植物,才发现它们迷惑了自己的判断,原以为这路还和来时一样宽,现在发现竟然已经面前可容两人并行。

“堕落之路易行,而修身之路难走。”风夭年不急不慢道,那少年的音色在如此寂静的山道之中,竟有一种威严之感,“赤封山门中是天然迷宫,上下共九层,原先陛下进入的是代表人间道的第五层。刚好容得下一人通过;不同人因心境不同,会走向不同的层面。”

没想到这赤封山门之中竟然有如此玄机,重烈听得入神,听见风夭年继续道:“而你走着走着,便入了畜生道。”

重烈冷笑一声,“现在全凭你一张嘴信口胡说。”

“我可没胡说。”风夭年摇摇头,比划了一下洞口的尺寸给重烈看,“你说说看这宽度是哪种牲畜的?”

“马?”重烈拧起眉头仔细考虑这个问题。

“不对。”风夭年摇摇头,重新比划了一次,“再想想。”

“牛?”重烈着实猜不出,但又觉得风夭年这么问了,似乎是个很关键的问题,只能继续苦思冥想着。

“不对。”风夭年叹了口气,“是猪。”

“乱说!”重烈大怒,“猪怎么可能有这么宽!”

“横死的猪。”风夭年收回比划出三尺宽由余的手,在重烈面前拍了一击,声音便顺着那狭长高挑的山门之道,混响出奇怪的嗡嗡音,“想走就继续背我。”

六年前登基之后,便无人再以这种口吻命令过自己,重烈按捺住光火的心情,知此时此刻不是由着自己脾气的时候,只得在夭年面前蹲下了身子,将其背在背上依言而行。

风夭年很轻,一双微凉的胳膊环绕住了重烈的肩颈,气息纵然微弱,若有若无在耳的感觉仍然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即便是后宫的男女侍宠也不曾与他如此耳鬓厮磨过,习惯了沙场营帐的清冷残酷,这般紧贴彼此的接触让重烈放下背上之人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风夭年的指示上继续前行。

又这样继续走了半个时辰,果然路越来越窄,最后竟然只能一人侧身通过。

“放我下来,前面这么走肯定过不去了。”风夭年在他背后轻声道,气息掠过重烈的耳朵,有一种麻酥酥的奇怪感觉。

“你若想逃跑……”

“要不要拉着我的手?”风夭年右手在重烈面前晃了晃,对方却毫不犹豫一把抓住放在了身侧。

“自然,你可是我的向导,得好生看紧了!”重烈咬牙硬道,瞧着那孩子镇定的表情。

风夭年的身体不好,走的很艰难。

每走几步便要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喘着气,让重烈也跟着觉得心头堵着慌,似乎这沉沉的黑暗很快要将自己吞没,慢慢的,也有了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更可怕的是,随着缝隙的越来越狭窄,洞壁挤压着自己的身体,原本生长在墙壁之上的细叶植物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裸露出了青黑色的岩石潮湿冰冷。

虽然他已经尽量缩起了后背,避免洞壁碰到自己后背的旧伤,但再随着风夭年往里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洞壁已经紧紧贴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那彻骨的疼痛,便终于如期而至,仿佛一道深入肌肤骨髓的枷锁,让他整个人都打起哆嗦来。

“陛下怎么了?”风夭年的脸凑了过来,就在离自己一寸远的位置,那忽闪忽闪的明亮黑眸子,似乎带着了一丝关切有一种温暖的味道,“难道是背上的旧伤疼了?”

重烈一惊,不明白这少年如何会知道这个深藏许久的秘密,下意识要拉紧风夭年的手,却感觉他如同鱼儿一样已经从自己的手掌心中滑了出来,向着更深的洞内侧移了一步,远离开自己可以触及的范围之内。

而就在此时,已经烧至尽头的火把,竟然闪烁了一下,噗地熄灭在黑暗之中。

如同骤然陷入了深海的底部,冰冷与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了重烈,即便是征战沙场的魔王,亦无法抵御人类在自然面前由心而生的畏惧。

“风夭年!你早就算计好的对么!”重烈提高声音怒吼道,起伏的胸膛让自己更被狭窄的洞壁卡得无法动弹,竟然连往回走动也不能。

第5章

“劝陛下别动气,否则只会让你血气乱走,被洞壁卡得更难受。”风夭年的声音在不远处柔和响起,仍是那般徐徐道来。

“你若要为你父兄报仇,现在便是最好时机了。”重烈怎可能听得进这个狡猾小子的指示,冷哼一声道,“只是以你手无缚鸡之力,就算给你利刃,只怕也伤不了任何人。”

对方沉默了片刻,重烈刚有一种终于暂时击弱这少年气势的快感,却听见夭年开口道,“人的后颈之处有一薄弱环节,只要手持尖锐之物,即便是我这般力气,亦能轻而易举致人死地。”

风夭年说的轻巧,可重烈却只觉得背后有一种万虫爬身的毛骨悚然之感。

鲜风国人素来视自杀为不得超生的重罪,即便是为了留下风夭年一人,集体亡故亦是令人震惊之事。

而根据验尸官报告,他们并非服毒而亡,却是被尖锐之物顶入后颈而死。

分明是他杀。

“是你……杀了鲜风王与皇子们?”重烈开口问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即便是自己这般习惯杀敌斩首之人,想到要亲手处死至亲亦觉得心底极寒而恶心。

“父兄姐姐们说,既我为天命所选之人,就要背负死者的痛苦活下去。”风夭年轻声道,重烈看不见他的眼,却能感觉那少年细微的颤抖。

如同夏日停歇在荷花之上的蜻蜓薄翼,微微颤抖着,如此纤弱而细腻。

“所以,必须由我亲自动手,让他们重回轮回之道。”风夭年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恢复了此前那般无谓的口吻,“不过敖烈国主应该不会关心这个问题,世人皆传您弑母篡位,手上所屠生灵无数,便是当我方才随便说说的吧。”

弑母篡位,这对平日的重烈来说是一个禁忌,放在平日,他定会暴怒而起,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竟没了反抗的心思。

他能了解,这种莫名背负了罪恶却无法洗脱的沉重,虽然与身边少年绝非倾心相惜的关系,但那种沉重又无法为他人道来的感觉——重烈明白。

“陛下应该平静下来了吧,便继续往前走吧。”不知这死寂过了多久,听见耳边风夭年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重烈依言挪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自己竟然真可以向着更深的地方挤两步。

明明刚刚已经无路可走的,为何?

心中疑虑着,而耳边已经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风夭年向着更深的地方去。

方才他未曾挪动过一步,难道是为了等自己跟上?

这年头让重烈觉得很傻,明明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又如何要在黑暗之中帮自己一把?重烈自嘲笑笑,集中精神向着风夭年的方向挪动。

就这般,他们走走停停,每当感觉身体卡住,几乎绝望与死在这黑暗中的极限,随着放弃抵抗后的心如止水,身体便仿佛升华了一般,通过那狭窄的罅隙。

重烈闭上眼睛,感觉仿佛是灵魂离开了自己身体,当习惯了不用世俗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黑暗便不再可怕,而如同大海一般只是带来平静……回到出生之前的寂静。

节奏似乎和身边的风夭年调整到了一起,能听见他在近在咫尺的位置,能感觉到他每一次呼吸带来的微风,心便更加平和起来。

“来吧。”就在重烈已经分不清楚身体是否还属于自己的时候。

手被一双有些冰冷的纤细手掌握住,然后是并非用力的一拽,自己的身子,便整个离开了那狭窄的罅隙。

空旷,和清新的空气充满了胸腔。

重烈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已经站在一片空旷的山谷之中,四周青黑色的高大山脉,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帷幕,其上满布的青苔隐隐发出幽光,习惯黑暗的眼睛,便能感觉到皎月的明亮。

夜,无月。

星,满天。

微光,照亮了地面上闪闪发光的碎片,仿佛是坠落人间的星星,微微的红色,定睛一瞧,便看见了那如同一片湖面的红宝石宝藏。

他们生长在嶙峋的石阶之中,杂乱随意,却都生长出美丽的棱形多面,便折射着微弱的星光,洋溢着诱惑世人的美。

这便是传说中富可敌国的宝藏,每一粒均价值连城、珍奇异常。

放在往日,重烈即便是表面镇定,心中也定是极喜的,可经过了那场生死洗礼的赤封山门,灵魂仿佛被重新塑造过一般,再看这番情景,竟然只有单纯的欣赏,心中毫无世俗贪念的波澜。

在重烈现在的眼中,落在地上的,并非是富可敌国的红宝石之海,而是赤封山山门之路的终点,是传说之中赤帝升天之时洒落的血液。

“这就是是赤封山的中央。”风夭年道,回头看向重烈,“赤帝飞升前最后的落脚处。”

“我……不相信什么赤帝。”重烈收回心神,冷声重复自己的无神观点,“这世界上没有神,”重烈伸出双手决然道,“天下天下,应该在我手中。”

“这世上总有许多事情,是陛下不会了解的。”风夭年淡淡笑着,似乎是看透了重烈方才动摇的心思,让重烈觉得有些许心慌,“譬如说,陛下可亲眼目睹这传说中的红宝石海,比如说,抽签选中了我成为生还者……冥冥之中皆有注定。”风夭年一步一步,走上那山谷正中,被红色宝石簇拥的一方天然石台。

那石台之上有一枚似是人工雕凿的简陋石柱,半人高,上用奇怪的颜色绘制着不知名的花纹,看上去仿佛是一种卦象,又好似一种密语。

“我知道你很希望我禅让鲜风王位与你,让你名正言顺继承鲜风之国。”风夭年用那双深邃的鹿眸看着重烈,脸上的表情是若神明一般的神秘与威仪,“但你可以夺去整个国家的疆土,却夺不走这正统的王位。陛下,请好好看看吧。”

他在说什么?重烈觉得有些听不明白。

有什么样的王位,是征服和屠杀无法取得的?这超出了重烈的认知范围,却在风夭年的独特声调之下,有一种信服的错觉。

“吾,鲜风国仅存的十二皇子——风夭年,在此向赤帝诚心祷告。”风夭年开口道,声音仍是柔和而轻盈的,口吻之中,却听到了超越十六岁少年的沉稳和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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