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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神嗣 上——by玄色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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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左延未想到对方竟然招招直逼伤处,想要避让却无奈身体有些沉重,连吃两下锥心之痛,整个人便显然处于下风。

“两军交战,自是攻其弱处。”重烈冷笑,一面继续手下不留情面,身形矫健果断,镇定自若避让、犀利迅捷攻击,一面摇头反唇相讥道,“左副将既然敢残破身子迎战,便是预计到这番情景。”

“自然……”左延咬牙艰难道,“若凭我一人之力……无力杀你……”他小指吹响了个凌厉的口哨,便从那重烈身后的山林之中,跃身而出三人。迅速向左延之处靠近,形成一颇有些奥妙的布阵,将重烈团团围住。

四人各守一角,招式组合变幻万千,可攻可守便能对那阵中之人,形成天网恢恢的制约。

“原来你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让我陷入这阵型之中?”重烈瞧着这看来精妙的阵局微微一笑,“左冀大将军之子果有些才智,可惜……”

重烈目光一凛,脸上杀气毕露,“可惜你果真认为用这一带的山林迷宫将我军分散了?”

左延本以为胜券在握,脸上的笑容却被重烈的那逼人杀气给镇住,心头突然有一种大为不妙的感觉。

还未容自己深思,只听见耳畔箭羽生风,慌忙躲避之际,已见鲜风士兵惨叫着纷纷倒地。原本与自己形成阵型之人亦损伤两人,再无法形成有效的攻防之势。

“你认为我会贸然领这么点兵力搜山么?”重烈在左延身后冷笑着道,并不着急与左延交手,而是一下一下,将短剑送入了仍在地上翻滚呻吟的鲜风国兵士胸口。

他的手法之快甚至连肉眼也难以分辨,只到短剑拔出胸口那一瞬间,鲜血方才喷涌而出,喷溅在几步开外的左延身上。

而那战场罗刹——重烈,玄衣难辨血色,只是缓缓在尚未死绝的躯体之上擦拭了两下短剑,“我早已一路留下痕迹,命后方援军半个时辰后尾随。左延郎将,相比较左冀大将军,你还是逊了许多。”

话毕,便瞧见那被吊在半空的独孤休已被一箭射落,迅速解开身上的束缚,眼中杀气腾腾与被俘被辱的怒气混杂,持剑刚向这边狂奔而来。

“站住!”重烈向着独孤休高声喝止道,“我要与他单独交手!”

“这是敖烈国表示对敌手尊重的方式么?”左延不屑,冷笑讥讽。

“并非。”重烈狼眸冷酷,持短剑逼近,直击左延的右臂伤处,“只是怕别人一不小心,让你早死了!”

左延慌忙让开,勉强避过剑风,心头则一冷,听出那敖烈国主口吻中的残忍,一丝恐惧便突然从脚下而生——这并非为了自身的安危,而是为了那藏匿在隐秘之处的陛下——风夭年。

直到此时此刻,左延方知道那男人短刀急速解决敌手的性命,是一种恩赐和尊重。

此时此刻,他正以玩弄老鼠一般戏耍着自己,当耳边熟悉的同伴之声逐渐消失在惨叫之中,鼻翼之中满是鲜血甜腥之气,左延心中便越有一种绝望之意。

“游戏应该要结束了。”重烈瞧着已经精疲力竭的左延,瞬间加快了挥剑的速度,闪至对方身后,制住左延的左臂,便将他整个人压倒跪在草木之中,右手则一个用力,向后提起了他手上的手臂。

痛,锥心之痛让左延仿佛又经历了一次断骨续接之痛,甚至更痛苦十倍、百倍,他再也无法忍受,痛不欲生惨叫出来,整个人几乎昏死过去。

“说,风夭年在哪里?”重烈凑近左延的耳朵,低声道,那口吻是不得猎物决不罢休的执着。

左延不语,显然执拗着要保守秘密。

“把他给我!”重烈右手再一次用力,听见咔嚓的错骨之声从左延的右臂传来,渗人之极,又瞬间掩盖在左延惨烈的叫声之中,“他在哪!”重烈大声呵斥,压过了对方的哀嚎之声。

“休想……从我这里……得到蛛丝马迹……”左延颤抖着道,痛苦让他全部力气都消失了,视野之中便模糊出了风夭年的模样。

“不肯说么?”重烈冷笑一声,按住左延的右臂,一剑便从他的臂弯之处戳穿,将其牢牢钉在那山林土壤之上。

左延已经没力气再叫了,恍惚之中只跟随那风夭年的影子,他那明媚的笑容,温暖的鹿眸,便仿佛灵药一般抚慰着痛若断裂的右臂,带来心头一丝缓和的平静。

若今日,是自己告别世间的一刻,有此笑容相伴,也无畏无惧。

黄泉路上他会等待,等待彼此相距的那一天,只祈求老天让自己孤独多些日子,让风夭年可多存活在时间些许时间。

此情无处可寄,唯自书聊慰藉

莺莺燕燕相守,来世与君相遇

“好倔强的人。”重烈不会在一个守口如瓶的人身上花费太多时间。显然这人即便是折磨致死也不会吐露半分。

“也罢,我会挖你的眼睛悬在我黑驹的脖子上,让你死后也好好看清楚,我是否能在这山林迷宫之中,找到风夭年。”重烈抽出身边独孤休腰际的精铁宝剑,对准左延的咽喉。

刚想用力,眼睛却被一道强光晃了看不清楚,手中的力道也不由自主收回,向着那强光源头看去。

透过山林树木,越过一条不算宽的山沟,便瞧见在紧邻的山腰之上,有一熟悉的影子。

他站在郁郁葱葱的山木之中,白衣长发,手中高举铜镜,让阳光反射到自己的身边。

两座山体不过五十米的距离,似乎跃身可及,重烈便能瞧见那风夭年明媚鹿眸,带着自己从未瞧见过的温暖,嘴角一抹淡淡笑容在日光西斜之中,竟真有绝色倾城之感。

这,或许才是风夭年真正的模样,不加掩饰的温暖,秉承赤帝后裔的神圣之美。让重烈那一刹那忘记了呼吸,只觉得心跳急速加快着,甚至差一点,便要径直向着那对面山头之人走去,而忘却了他们之间,隔着万丈深渊。

而当理智略微恢复,重烈便意识到,这样的风夭年,并非是为了自己而展现,他的美和温和,只是为了身下已经昏迷不醒的人——鲜风国第一郎将,左延。

嫉妒,重烈觉得心被毒液腐蚀了一样呼吸艰难,不自觉握得那手中的短剑更紧,下一秒钟便要插进身下之人的后背,断绝他最后一丝呼吸。

但光芒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消失了,重烈收回短剑再向风夭年看去,只见他退后了一步,再退后一步便会隐藏在那葱郁的山林之中。重烈心头一急,刚起身,便见风夭年竟然又朝着自己这边走了一步,让重烈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自己。

他开始很缓慢的打着手势,指了指地下,又做了一个推开的姿势。

“你让我放了他?”重烈高声询问对面之人,不过五十米距离,虽然风夭年无法大声说话,重烈的声音却能传到对面。

风夭年点点头,继续用手势指了指自己,并正坐于地,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若我放了他,你便束手就擒。”重烈咬牙道,心头竟然有一种强烈复杂的情感,他想要得到的猎物即将归自己所有,可这过程竟让自己如此不快,他是为了那叫左延的二十岁青年甘愿被俘,难道他不知道,这鲜风之中,唯有他的命才是最宝贵的?

他是赤帝后裔的唯一一人,他是用多条鲜风贵族换回的宝贵性命,他是鲜风的新王国主,他……是珍贵的。

珍贵到连果断的自己,都犹豫不决。

珍贵到连重烈自己……都块不认识自己……

可这十六岁的珍贵孩子,却愿意为了这左延乖乖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等待着再一次进入牢笼。

这一次,他发誓不会这么轻易让他逃脱。

不会再给那孩子机会。

永远不会。

第10章

荀月山整整十日未曾睡过一个好觉,并非因为左延伤势沉重,更是那日亲眼目睹的一切让自己难以入眠。

每当夕阳西下之时,便想起十日之前的情景。

那日的夕阳,亦如今日这般鲜红,晚霞将那蔚蓝色的天空灼烧得如同一片炙热的大海,层层橙色、红色的鲜艳云彩在天与山的交界之处静静展开,便让那温暖的阳光,在人心中烙下了苍茫的寂寥。

只要一闭上眼睛,荀月山便能回忆起风夭年瘦弱的身子向后倒下的样子,鲜血从他的胸口喷溅在重烈的脸上,似乎能听见血管破裂的轻微响声,似乎能看见风夭年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样子。

心,便突突跳起来。

后悔、自责、愧疚……

无数复杂的情绪,简直如毒蛇之液一般腐蚀着自己的内心。

日日夜夜,搅得荀月山难以入眠。

虽然是风夭年主动要求前去救左延,但若知道重烈真可对夭年痛下杀手,自己即便眼睁睁亲见侍奉了二十年的少爷惨死战场,也不能让风夭年如此白白送死。

他现在,是鲜风国最大的罪人了,他是将赤帝后裔的最后一人送向鬼门关之人。

虽然这是圣谕,虽然这是圣谕……

但又如何能开脱?开脱自己因为保护少爷的私心,而顺从了陛下的这任性妄为?

荀月山心如乱麻,行尸走肉一般给左延换上新药,再敷上降温的巾帕,便突然听见左延含糊一声,“夭年……”眼皮颤动了两下,便努力着睁开。

“这里是我军的避难营,少爷。”荀月山只得岔开话题,“敖烈军已离开十日了,很安全。”

“陛下呢?”左延支撑着想爬起来,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荀月山想哭,就这么挣扎了许久,少爷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自己……右臂已被截,那舞刀弄枪、强壮灵巧的右臂,因重烈的那生生一刀截断了所有的可能性,使得这些日子断骨续接的气力完全白费。

荀月山没能保住左延的右臂,而那断臂亦未能保住风夭年的命……

天意么?残酷地让人如此绝望。

“夭年在哪?”左延见自己爬不起来,只能提高声音询问,那眸子中皆是担忧和惊慌。

隐瞒是总有真相暴露的一天,荀月山咬牙狠心,知再不能犹豫不决,便摸出了怀中一直小心保管之物,放在了左延的面前,“这是……陛下要我转交于你的。”

这是一封用鲜血写的书信,的确是风夭年的字迹。棱角分明、隽永修长,都说字如其人,这字迹却并不似风夭年本人的模样。能想象得出,若他不受病痛之苦,定会如其字一般有着绝尘脱俗之貌,俊朗秀美之色。

曾经左延看到这字迹时,心头总是说不出的温暖,仿佛夭年就在身边,轻而柔和的音调如沐春风,心便如同春暖花开一般,如水一般荡漾。

但今日,映着那皎洁的月光,那惨白的布匹之上,干涸的血液却是怵目的褐色,尚未看到所书如何,便觉得心疼若刀割,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吾今将神血赠与左卿……”左延艰难读着上面的字,耳畔便仿佛听见了风夭年的声音。

他仍然是平和而温暖的,淡然又洒脱的,可今时今日,却为何不能在他心中吹入春风,却仿佛如冬日湖面一般,冷得自己一沉入海底……无限悲凉。

“即是将鲜风托付与你。

吾命不久矣,他日魂魄西去后,赤帝后裔一脉皆灭,国之将乱。

吾有私心,但请君勿辞王座。

左卿年少勇武,唯缺丰满羽翼,当日鲜风遇困,而西部异姓诸侯具涵王闭关不出,明为明哲保身,实为觊觎王位。

不义之人终失民心,今左卿携神血与吾手谕,伺机取而代之,必有胜算。

若君得西部险峻之地、彪悍之民,修身养性、假以时日,定可光复鲜风,传承赤帝教义。

此文既得君亲睹,证遗山族人荀月山为可信之人,勿负。”

“这是陛下的遗物。”荀月山将一枚半透明的琥珀小瓶子放进了左延颤抖的手中,晶莹剔透的琥珀黄容器中,充满了鲜红的液体,“是陛下的神血。”

“夭年……”左延呢喃着握紧手中的瓶子,直到那容器如自己的体温一般温暖,方感觉到自己的心,却已经是冰冷的。

他的夭年已经消失了,只留下这一封残忍无情的信件,将复国的重任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以及这一瓶曾流淌在他身体的血液。

这便是他给自己的交代么?

“不!夭年!风夭年!”他撕心裂肺吼了出来,声音在空旷无人回应的山林之中回荡。

满是绝望与凄凉。

虽然不能说是后无来者,但敖烈国主——重烈六年征战所创下的硕果战绩的确可谓史无前例。

六年之内将敖烈的疆土扩大了约三分之一有余,不但平定了在西北方不断扰乱的游牧民族,更组建了一支比先王统治时期更为强大的铁甲骑兵。而如今仅仅用了五个月不到,便破了那传说中神血后裔统治的鲜风之国。

这一切,都足以让敖烈国的上下民众欢欣雀跃好一阵子。从最边缘的狼脊城到北边腹地的都城沉月都,百姓早早就备上了美酒佳肴、鲜花铺地、鼓乐夹道、张灯结彩,翘首等着那年轻的王者骑于那匹雄赳赳的过隙黑驹之上,走过万人敬仰的歌功颂德之路。

这是难得亲睹他们年轻俊美国主一面的机会,无论是拄杖蹒跚的老人、还是被父母怀抱的婴儿,都穿戴打扮得整整齐齐,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更何况,此次还能见到传说中神嗣的鲜风国新王陛下,虽然赤帝教义自重烈登基之后便在整个国内衰败,但仍有不少笃信教徒怀着复杂的心情列队等待,渴望一睹神嗣风貌。

他们瞧见了第一武将独孤休,白马华服、器宇轩昂。长发以金冠高束在头顶,鬓发垂落随风而动,凤目樱唇,竟比画中美人更美上几分。

亦瞧见了国主的亲弟——玉城公重雅,一路懒散风雅,斜靠榻上,眉眼微醺,白面泛红,不住向着那人群之中面容娇好的女子抛出迷人的微笑。

可国主陛下却居于十二人抬着的一盏巨大金辇,辇顶四方上翘,每一角均悬有金啷当,金红色帐幔垂落,将内里遮地严严实实。纵使民众如何欢呼赞美,那金辇之中似乎无人一般毫无动静。

而风夭年,则连个坐辇的影子都没瞧见。

从军中开始到百姓之中,谣言便随着这大队人马的回都城之路而慢慢四起。

鲜风国新王陛下——风夭年死了。在鲜风国的山林迷宫之中,某一天的夕阳之下,有数百名重烈的心腹精兵目睹了这一过程。

在那山林茂密、层峦叠嶂的深山之中,他毙命于敖烈国主重烈的短剑之下,并由重烈亲自葬于其最后端坐的青石之旁。

那日,夕阳鲜红、晚霞漫天,风夭年尸体入穴之时有兵士称,看见一条金色的巨鹿形光芒,从那层叠的山峦之巅飞升入空中,转眼便消失了。亦有人称曾在深夜寂静之时听见过风夭年细微轻柔的声音,仿佛念着鲜风国的祭祀祷文一般,随着那北国的寒风颇为渗人。

传言神乎其神,若未有陛下证言,如此重大之事便终将是谣传。

可,似乎认定了要将那风夭年的生死变成一个谜,陛下始终三缄其口。

甚至——

当他一回到沉月都之后,也未曾上过朝堂——白日则逗留在跃龙殿内饲养他心爱的白凤鸟儿,晚上则偶尔逗留在皇后的浣玉宫,过着撒手国主的悠闲生活。

浣玉宫是历代皇后第一候选人的居所,贵人居所装点摆设自是不俗,即便是一盏烛台、一枚镇纸,也都是出自有名工匠之手,雕琢精细、用工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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