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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相+番外篇——by相思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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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江夜说:“但是她,在生我的那天,难产死了。”

下午宁澜雎便闷闷不乐的被王府管家唤了回去。沐流韵依然坐在船上,看着江夜瘦弱的背影发怔。狭长的眼中扩散

的笑意越来越大,抚过那颗痣的指尖,余温仿佛还未散去,幽幽的发热。

一整个上午几乎都在跟他说话,便也渐渐探听出来了他的家境。

江家只有兄妹两个,妹妹偶然嫁了当朝王爷,便如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一时在他们小镇风头无两,旁人都心生羡慕

哥哥却也没因此富庶起来,依然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娶了平实的妻子,一家人清贫而安乐。最后妻子怀孕,难产

致死。

于是,父子开始一起过活。

年前江父因病去世,王妃派人去了多次,江夜都不愿意过来。直到宁澜雎外放,才随着他一起过来。

江夜说这些时脸色已然平静,半垂着头低低的说。

沐流韵静静的听,指尖留在他眼角处,细细的抚着那朱砂痣。江夜似乎忘记了躲开,沐流韵便也不放开。

第3章

回了府上,王爷肃着脸找宁澜雎谈话,江夜跟在身后,半垂着头。

“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就不得安生,你也不想想以后?若我跟你娘都不在了,你怎生过活?”

宁澜雎不置可否,忍不住回嘴道:“爹,您跟娘又怎么会不在?”

……

江夜低着头看着脚尖,黑色的绒鞋上沾着泥土,颜色有些破旧,脚下踩着的是昂贵的地毯,走在上面极为舒适。

却也,有些心惊。

担心踩脏,担心踩坏。

宁家两父子的争论还在继续,明明都是生气的语气,可是为什么听在耳里,会觉得很幸福?

过了许久,江夜闻得王爷在叫他,连忙抬起头。

“江夜啊,书温习的怎么样?还懂么?”

“啊,嗯。”

王爷语气温和,“要是不懂的话就问问先生。其实江夜啊,我听闻你在家里的时候,是很少读书的。”

“……是。”

“那为什么想要考科举呢?”王爷眼带疑惑,“要知道,考科举凭这两三年功,不一定便能高中的。而且,你以前

不是在家乡开个小茶楼吗?”

江夜轻轻纠正,“是小饭馆。”

“哦,小饭馆。我是这么想的,你以前做过生意,如果想继续做下去,那我给你资金,你可以在京东城开一家酒楼

,你的手艺好,生意肯定会红火的。到时候,可能比考科举强。”

江夜微愣,一双手在衣摆下绞的死紧。

王爷语气愈发温柔,“你觉得怎么样?”

考科举、饭馆、酒楼、前途……

这些词汇,一个一个在脑海中闪现,让本就不清明的思绪更为混乱起来。江夜胀红了整张脸,抬起头时,眼神逐渐

坚定。

最后,他说:“我只想试试考科举。”

屋外飘着雪花,屋内的暖炉散发着热气。宁澜雎捧着书本已睡着,江夜寻了大衣替他披上,然后走回书案前。

桌上摆着一张纸,纸上的墨迹已干,横撇勾勒,显是写的人下笔犹豫,所以有黑墨重叠晕染。字迹却依然清晰。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江夜看着那几行字发愣,指尖颤悠悠的泛着凉,脑海中突然闪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三月花开,江夜也是上过学堂的。

学堂里的夫子古板严厉,讲课时摇头晃脑。江夜看着书本茫然,最后竟慢慢的睡着。

醒来后挨了夫子十板子,夫子边打胡子边颤抖,边怒道:“孺子不可教,不可教。”

江夜上学堂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旁边坐的学子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他却已有十八。旁人都已背会四书五经,

他却仅仅开始学习论语。

夫子的课他听不懂,所以每日都被夫子留堂。

那日,他搓着红肿的手心,委屈的不想写夫子留下来的功课。偏了头,便能看到窗外蔓蔓青草和粉嫩的桃花。有黄

蝶在花丛中嬉戏,飞高又降落,仿佛在跳舞。

于是一双眼便被窗外的景致吸引了过去,痴痴的看着落日余晖中或静或动的一切美好,出神的都忘了手中的伤痛。

后来,有人站在他身旁,温柔的说:“小夜,你的功课还没做呢。”

江夜惊的偏了头,在黄色晕染的光圈中,看到了脸上含着笑的少年。

穿着青色的锦衣只消看着,便能想到是多么华贵。江夜睁圆了双眼,咬着唇,看着眼前的人温和的眉眼皱了眉。良

久,他欢喜的叫道:“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柳家的公子,夫子最喜欢你了,你的学问也是最好的。”

那人失了笑,“我叫柳兮言。”

“啊,原来叫柳兮言。”

柳兮言脸上有些许失望,“我以为你认识我。”

江夜胀红了脸。到了学堂后学习认字或者背书,或者苦恼夫子说的课,又何曾有心思去记旁人的名字?就这柳兮言

,还是夫子经常让他回答问题,他才偶尔在脑海中留下印象的。

“对不起,我脑子笨,不太记得人。”

柳兮言展颜笑,“没关系。对了,小夜,夫子交给你的功课呢?是不是没做?”

“啊?你怎么知道?”

柳兮言笑着伸出指尖,点向桌上空白的纸张。

江夜顺着他的指尖看下去,眼神却被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所吸引。

有些自卑。

自己的手因为常年要做事所以又粗又皱,还生出许多老茧。平日觉得无所谓,现在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自卑。

柳兮言没察觉,微笑道:“等下夫子来检查,你又得挨板子了。”他说完突然拉起江夜藏在桌下的手,摊开他的掌

心。

他的手指最多算温暖,谈不上炙热。可是江夜就是觉得很烫。柳兮言看着他掌心的红痕皱眉,突然低了头,轻轻呼

出几口气,吹在他掌心上,然后在江夜愕然间,他抬起头,露出极为好看的笑容,“很疼么?”

江夜还在愕然间,说不出话。柳兮言却已放开他的手,“快点做功课吧,等下天就黑了。”

“哦……嗯。”江夜整颗心开始乱跳,不明的感觉上涌。执了笔,却有些颤抖。他强自镇定心神,开始在纸上书写

书院变得极静,落笔亦无声。

夫子交代的功课并不难,照着书写便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最后书写完毕,江夜松了口气,放下笔伸懒腰,看到身旁含着笑的人后,大吃一惊。“你还没走?”

“在等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在心内又泛起万千涟漪。

江夜收了书本放进书笼里,提了在肩上往外走。柳兮言跟在身后,笑意盈盈。

“小夜,我发现你经常被夫子留堂。”

“啊?那是我笨。”

柳兮言心情大好,笑的唇角都扬起来,“可是为什么我以前没发现呢?”

“啊?”江夜接不上话。

柳兮言又说:“要是早发现,多有趣。”

江夜干脆不言语了。

第二日上课依然走神,听着夫子嘴巴上颚跟下颚分开又合拢,音符从唇边溢出来,说的全是不明白的东西。

以前走神是胡乱的想着什么,这次依然如此。但是,却在听到“柳兮言”三个字时,回过神来。

夫子仍然是在向他提着问题,柳兮言站着回答,白净的脸上含着清明,双眼明亮,声音悦耳。他的回答显然让夫子

很满意,夫子挥手让他坐下,脸上盈开来笑,下颌的胡子又是一点一点的上下浮动。

江夜垂了眼,心中涌起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温温热热的,有些恼人。

眼神思绪耳朵都开始追逐着那三个字,然后渐渐知道了柳兮言是镇上首富的大公子,天资聪颖,人也长的温雅如玉

,难得的是对旁人都极为有礼,说话含着笑。

议论他的人都说,他以后定然是做状元的人。

江夜竖着耳朵,听到“状元”那两个字,心下有些茫然。

从小到大听人说过很多遍,比如新生落地的孩童,旁人去贺喜,总说孩童有副状元相,那家的父母听了,定然是喜

笑颜开的。

人人都期盼的东西,总是离的远的。所以江夜总将这两个字跟恭贺联系在一起,却从未想过身旁的人会跟这两个字

极为接近。

于是又开始走神。

夫子终于对他放弃了,摇着头叫他抄半篇课文,便踱步出了学堂。江夜咬着笔,眼神又转到了窗外的青翠小草。

粉嫩的桃花大半都已经谢了,青绿的叶子冒出了头,偶尔在枝节处,能看到小片残存的红,颜色竟比最灿烂时更为

鲜艳。

于是江夜开始思索,为什么会比较鲜艳一些?

桌面的响动让他回了神,偏头又看到柳兮言一张笑脸,笑的比花儿还好看。“怎么又在走神?”

“啊?”

柳兮言笑意更浓,“怎么又是这么一个字?”

江夜睁着圆眼,漆黑的眸子中满是惊吓,“啊?”

手指敲上了他的额头,柳兮言说:“你是真的笨啊。”

江夜揉着被敲痛的地方,满脸委屈,“我早就说过我笨了。”

执了笔开始抄写,看到柳兮言搬了凳子在一旁坐着,江夜开始心神不定,下笔便有些犹豫。于是一个不注意,墨迹

染了一大块地方。

撕掉,重新写,字迹歪歪斜斜。旁边的柳兮言发出笑声,头凑了到他耳边,语气低低的含着热气,“有我看着,所

以紧张么?”

江夜吓的手一抖,笔在纸上重重的划了一条。

耳边的笑意更浓,耳根开始发烫。江夜心生恼怒,想要弃笔,一只手却搭了上来。

修长的指尖重叠着他的指尖,将他的手整个儿握住,沾了墨,然后在纸上开始勾勒。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江夜被他带着写,一颗心跳的前所未有的快。柳兮言放开他的手,在他耳边轻轻道:“学习就要有学习的方法,不

能死读书。”

“啊?”

“笨蛋,不然以后怎么考科举?”

“啊?”科举?

柳兮言又笑,这回声音更低,“如果不考科举的话,我们又怎么在一起?”

第4章

天气愈发寒冷,王爷请了教书先生来。留着山羊胡子,目含精光,教书先生并不多言,一张脸使劲儿板着。宁澜雎

歪着头满脸的不情愿,提了笔开始记先生说的话。

王爷在一旁陪着笑,“先生可得好好教导犬子,如他顽劣,尽管责罚便是。”

先生微点头,面对着尊贵的王爷时,脸上也没有恭谨。

王爷瞪了眼宁澜雎,走了出去。江夜坐在一旁,用吸满了墨的笔在纸上勾划,论语、诗经、中庸、大学……

先生除了授课外基本不说话,一双唇抿紧,目光森然。

沐流韵进来时,先生正好走了出去,吩咐他们抄写课文。宁澜雎看到他,眼神一亮,“流韵,我好想你啊。”

双臂向着他张开,沐流韵却轻巧躲过,狭长的眼中全是笑意。“我刚跟王爷说,带你出去走走。”

宁澜雎喜的一张脸都飞扬起来。

走至正伏在桌上认真书写的人面前,沐流韵低低的道:“小夜,你也一起来吧。”

江夜抬了头,眼中闪过惊愕,随即点头。

京东城的晚间格外热闹,上空都仿若被五颜六色的彩灯所渲染,抬头望去,点缀的繁星堪比最明亮的灯。月色亦是

柔和,冬月湖畔,有伶人软软的唱着曲。唱繁华盛世,唱女儿心事,唱心中开不出口的暧昧恋情……

路上有许多摊贩的,层层叠叠的摆着玩意在那卖,做工并不如何精巧,胜在好看,价格也便宜。

三人慢悠悠的走,途中听到有人说:“又快过年了吧。”

“一年一年过的好快……”

江夜微顿了足,沐流韵的神色便撇了过来,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一双眼清亮的勾魂夺魄,“小夜喜欢过年?”

“啊?”惊愕间又是这么一句,江夜抬头看着他的眼眸,瞬间跌进那湾深潭中,慌乱中摇了头,三个字便吐出口,

“不喜欢。”

说完后暗暗后悔。

应该说喜欢的。

沐流韵勾唇笑,看到他脸上的紧张,不再多问,伸手来握他的手,“澜雎走在前面了,我们快一点吧。”

江夜的手心汗湿湿的,他想睁开沐流韵的手,却没想到他反倒再握紧了几分。

一路上总有人跟沐流韵打招呼,或万千风情的少妇,或含羞掩唇的女子,也有那同是身背风流名的男人,喝的微醺

靠过来唤他的名字,一双眼滴溜溜的转,没有放过他们紧握的手,“哎呀,沐少相,最近换了口味了?这少年生的

好嫩,可是‘翠红楼’新来的小倌?看这模样,还是处吧?沐少相好福气。”

来人嗓门大,这几句话吼的令旁人都侧了目,那投过来的眼光便复杂万千,有好奇有鄙夷。江夜一张脸红的仿若能

滴出血,退了手想挣开,沐流韵却不动,一双眼中盛含笑意,“李兄近来可是闲得厉害?”

他语气不重,旁人听了,却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宁澜雎冲了过来,扬起拳头便往那男人头上招呼,毫不留情。

那男人被打的一愣,正想还手,看到宁澜雎的脸,生生忍着。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罢?我宁澜雎的表哥也可以随便评议?我看这京东城你是不想待了。”

男人哀哀的唤“世子留情”,宁澜雎再挥了几拳,直把近来的怨气都打没了,才停了手。

“玉琼楼”又是人声鼎沸,雪娘看到他们连忙迎了出来,一张脸刷墙似的白,唇上的胭脂却是涂的极厚。“哎呀,

这不是刚刚在城中出了风头的世子么?好久没来了吧?小桃花等你等的可都憔悴了。”

一时间,满楼的话语都被她的声音盖了过去,沐流韵跟宁澜雎施施然走了进去,众多目光射了过来。

两只手已经分开,江夜却更为窘迫。跟着他们上了楼,进了房间。酒菜端了上来,火红的烛光下,有女子走了进来

,顿时满屋都是脂粉的香气。

沐流韵跟宁澜雎都搂了身旁的女子调笑,杯盏相撞声不时响起。屋里的姑娘衣服穿的太过裸露,直看的江夜一双眼

不知道往哪儿摆。

有人抱了琵琶进来,低垂的刘海下一张樱唇红的如腊梅,调了弦后便在那细细的唱。歌声柔软动听,江夜睁着眼眸

,认真的听,一双手依旧在衣下绞的死紧。

渐渐的,宁澜雎搂了那叫小桃花的女子去了旁的房间,那唱歌的伶人也出去了。

房间有窗,外面是热闹的巷子,猎猎的风吹过,江夜紧了紧身上的衣。

陡然间,就安静了下来。

屋内除了他与沐流韵外,再无旁人。街道上的人潮一拨一拨的过,叫卖声此起彼伏,也有楼顶传来猫叫声,细听后

,居然还能听到隔壁房间“嗯嗯”“啊啊”的声音……

江夜又胀红了脸,沐流韵低低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刚刚在想什么?”

回眸看到他眼中的殷切,于是“没什么”那三个字便说不出口,只能嗫嚅着,随后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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