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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神嗣 下——by玄色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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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句句回应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仿佛一道遮蔽自己晴天的乌云,黑压压地逼迫而来。

重雅不管方向地乱跑乱撞,不知道这一路上踩踏了多少正开的鲜艳的花朵,惊扰了多少婷婷走过的宫女,撞翻了多少奉物前行的宫人。

他的希望已经彻底绝望,他的世界已经彻底毁灭,只有不断奔跑而带来的呼吸剧烈、身躯痛苦,才提醒自己仍然活着,活着……

直到天色已全黑,四周一片寂静,迷失在一片芬芳扑鼻的紫茉莉花海之中,他的脚步才慢慢停留下来,意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对不起,重雅……对不起,重雅……

重雅蹲在地上,抱住额头堵住双耳不想听见这满脑海仿佛回响的声音,别说对不起,夭年……即便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别说对不起……

就让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最后一件,答应过你的事情。

重雅这般想定,摸了摸一脸冷泪的湿润,向着天牢的方向决然走去。

第74章

这一夜夭年没能睡着,为了这份禁断的爱情,他放弃和牺牲地太多……

任性不是他所愿,伤害亦不是他所愿,但却不得不被这如海啸一般的情爱控制着,忘却了前尘往事的种种,忘却了国仇家恨的深切,忘却了故国亲朋的惦念……选择一条抛却过去自我的道路。

天色微蒙亮,奉仙宫的仆从们尚未起床,如若自己不做这样的决定,此时此刻正是与重雅启程前往狼烟城的时刻。

夭年起身梳洗整理妥当,换上正装推门而出,顺着奉仙宫的蜿蜒画廊向外走去,决定无论如何都需要当面送重雅离开,亦是直面了这份令自己愧疚不堪的感情,亦是对玉城公一往情深的交代。

推开奉仙宫的大门,抬头便瞧着两名身材魁梧的宫人守在门口,刚想不理会他们继续往前走,却突觉得后颈被一个猛击,整个人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左延原以为这次将会不明不白死在这敖烈的宫中,他被口舌堵住装在黑暗的一个狭小空间之中,摇摇晃晃似乎走出了这栖身半年之久的地牢,接着去往哪里便完全不知晓。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界的颠簸终于停了下来,空间被打开,露出了头顶蒙蒙微亮的灰色天空,正值清晨。

守在外面的人从上方探过头,除掉堵住左延口舌的布,定睛一看,竟是玉城公重雅,“你想怎样?”左延哑声道,警惕看着对方。

“可有人发现?”重雅并不回答,只是低语问送箱子过来的人。

“无人发现,但地牢之中的替身怕是撑不了半日便会被发现。”

“时间倒是够了。”重雅点点头,示意来者回去,低头瞧着仍然坐在箱中的左延,帮他去了身上的绑缚,“还不出来?没听见你时间不多么?”

“你要放我走?”左延诧异,听出了重雅口气中的意思,“这可是形同叛国!”

“这就是叛国,”重雅摸摸下巴轻笑道,“不过为了送某人一份临别礼物,倒也值得。”说着便拉住左延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你我不可同路,否则很快会被追兵赶上,已经给你准备了良驹干粮,一旦我的车队出了都城,你便一路南去,我自会为你断后阻挡。”

“夭年呢?”左延环顾四周,车队忙忙碌碌整装待返,侍女侍从估摸约百余人,却唯独未见夭年的影子。

“他自有他的去处……”重雅低声幽然道,“你勿再牵挂。”

“不带着他回去我岂能独自逃跑?”左延吼道,推开重雅便要往回走。

“你难道还不明白,他不想回鲜风了!”重雅心痛大声道,“他爱上了敖烈主,就算死也要死在这里!”

“不可能……”左延冷道,“那个冷血暴虐的男人,与夭年有不共戴天之仇,怎可能……我要带他走!”

“拦住他!”重雅瞧着启程时间已到,天色逐渐变亮,喝令身边侍从将左延架住,一边上马道,“将他五花大绑了重新塞回箱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左延虽然手无寸铁,亦因被久困而身形有些迟钝,但仍是和那些侍从纠缠在一起并不好对付,重雅刚想下马给那不听话的家伙一点教训,却听着远处马车疾驰而来,拖着一巨大的红木箱子,车夫面目陌生显然并非此次同行之人。

“玉城公殿下,陛下有临别礼物相送!”车夫高声叫道,将车停在重雅的面前,下马跪拜恭敬道。

“没想到皇兄还惦记着我……”重雅瞧着那雕琢精美的箱子,自嘲笑笑,“自流放诏书下达之后,我们兄弟连一句话都没说过……那便回宫替我谢谢陛下隆恩!”

“遵命!”车夫拱手领命,差人放下箱子便返身而回。

“把这家伙绑好了?”重雅回头瞧着这边已经处理妥当,纵然左延千百万个不愿意,也被重新结结实实绑好,“我告诉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这回我定会派几个亲信送你回鲜风国,别让你中途又跑回来自投罗网!”

“殿下,该出发了!”身边随从提醒道,“陛下的箱子您是现在打开,还是搬上马车到狼烟城后再查看?”

“赶路要紧。”重雅瞧了一眼仍在负隅顽抗,却被推着塞进箱子的左延,“必须要将他赶快带走,这是我答应过夭年的。”说着,便重新翻身上马,挥鞭向着南方的城门,高声命令道:“出发!”

重烈抱着若妃的肚子静静坐到天亮,孩子已经接近八个月,在母亲肚子里时不时踢腾着,便能感觉似乎他在用小手小脚打在自己的脸上。

重烈觉得这样很安心,这生命仿佛便是夭年的替代,只要这么静静守着,便不会意识到夭年今日便要离开这敖烈都城,去一个自己永远也看不见的偏远之处,此生再不相见、再不相恋、便再无伤害和眷恋。

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感觉不到时间一点一点流转,只有那腹中孩子的踢腾提醒自己可以留在这里,可以静心放夭年离开,可以做到一切让他幸福的事情。

点绛阁之外更鼓响起,重烈抬头瞧见若妃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而窗外天色已亮,估摸着队伍已经出了城门,向着狼烟城而去。

“夭年……”重烈呢喃出这个名字,觉得空荡荡的心也有疼痛难呼吸的感觉,下意识抱紧若妃的肚子,将脸更贴近她腹中的骨血。

“嗯……”若妃似是不适,哼了一声,扭动着身体转了个姿势,孩子亦在其中不满踢了一下,踹在了重烈的脸上,力道并不重,却让重烈有一种怔怔吃痛的错觉。

这胎儿不是夭年,即使他再假想、再寄托、再留恋……这孩子亦是一个完整而重新的生命。

他的夭年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夭年……重烈心中反复呼喊着这个名字,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阻拦,不应该做任何进一步的行动,应该信守一切对他的承诺,放他走,放他走,放他走……

不,心却没办法这么放他走,没办法!

他松开若妃的肚子,连外衣也没穿便踉踉跄跄向着房外奔去,“夭年,”他下意识呼喊这个名字,只觉得心头火辣辣疼痛一般,“让我跟你走,夭年!”他这么胡乱呢喃着,一路因身形不稳而几次撞上了蜿蜒的画廊朱柱,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疼痛,一把推开了点绛阁的大门,便要向着宫门外狂奔而去。

可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定睛一瞧竟然是个精致小巧的盒子,大约手掌大小,因为自己脚下的力量而被踢到了一边。

原本根本不想理会这无关痛痒的东西,却瞧着那盒子并不对劲,清漆的盒子缝隙之中竟然隐隐落着血,便因为飞到一边的弧度而在青石板路上,勾勒出一条细细的血红印记来。

重烈下意识觉得不妙,走过去捡起那盒子打开,心头一惊瞧着那其中竟然是个血肉模糊的东西,透着微亮的晨光开始看得并不真切,用手去拨弄了两下,那物体因为脱离的身体而变得冰冷,却仍然保持着柔软的触感,很熟悉地慢慢勾勒出重烈脑海中的回忆。

答案浮上心头,重烈只觉得一阵眩晕,若骤然天旋地转一般站立不稳,千刀万剐在自己的皮肤之上、万虫啃噬在自己的心头,整个人颤抖了起来,竟然跌坐在了地上。

那东西,分明是男性的命根子,如此熟悉的形状和触感,浅淡的中草药味道混合着刺激的血腥气味……

“夭年……夭年!”重烈瞧着那盒子中的东西,终于回过神来,爬起身疯狂向着马厩方向狂奔。

他没办法去想究竟是谁下了毒手,亦没办法去思考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的夭年受了伤害,他的夭年受了折磨,他的夭年现在生死未卜……

只要一想到这里,整个人便如同堕入地狱受炼狱痛苦一般无法忍耐。

他必须要将那孩子追回来,他的心——没办法站在看不见他的地方遐想夭年的痛苦,猜测他是生是死,这种撕心裂肺的牵肠挂肚,远比死亡更可怕!

灰蒙蒙的清晨,敖烈深宫的朱红色宫墙仿佛融化成了一片血海,重烈只听见自己一狂奔的声音响彻在这寂静的空荡之中。

“夭年!夭年!”他终于忍不住一边跑着一边狂叫出来,是祈祷、是哀求、是对这世界上他曾怠慢的、曾不信的、曾不敬神明的哀求。

此时此刻,一切罪孽和加注在夭年身上的痛苦,请转加我身……

“夭年!夭年!……”他的呼喊悲恸而惨烈,惊扰了那停歇在宫墙之上的黑鸦,亦莞尔了宫墙之后某个美艳却残忍的笑容。

重雅的车队走的很快,毕竟随时随地重烈都会发现左延被自己营救出来,派人前来阻拦。

那家伙在箱子里面一点都不安分,差点在出城门的时候被人发现,幸好一切顺利,他们已经远离了敖烈都城,只要兵分两路,让装着左延的箱子转入小路向南行走,顺利送左延回国的任务便是十拿九稳。

他停了车队,将装着左延的箱子打开,扯掉对方口中的白布道,“虽然没办法给你松绑,但至少能让你开口说说话,想吃想尿尽管开口,但若想要逃跑,你最好打消这个主意。”

“我是要尿!”左延冷道瞧着重雅。

重雅白了他一眼,将他从箱子里面揪起来,推他去了路边,“尿吧!”

“不帮我解开溺袴,让我直接尿在身上?”左延哼笑道。

“是不是还要让我给你捏着鸡鸡,伺候你尿出来?”重雅挑眉反问。

“若是这样自然最好。”

“你不觉得恶心,我还嫌脏呢!”重雅伸手去解对方的绑缚,“警告你别乱来,回国还是自投罗网,相信你不会飞蛾扑火……”

可他显然低估了左延的体力、身手和那股子执拗的执着,只觉得腰际一沉,佩剑已被他拔出,反手那明晃晃的武器便扣在了脖颈的位置。

“可惜了,我本就抱着飞蛾扑火的信念来敖烈的,我早就发过誓言,不接夭年回国,我绝不独自逃脱!”左延冷道,“我不想伤害你,玉城公,毕竟你有恩于我,但既然你一再阻拦我返程救夭年,我便不得不无礼了!”

“你究竟想怎样?”重雅蹙眉道,“是夭年一再求我带你离开牢狱,你可知道辜负我的努力并不重要,辜负了夭年的心意才是大错?为何你不能顺着他的意思乖乖离开?为何要固执?”

“因为他的选择是错的!”左延吼道,“只要离开了这里他就会知道,他只是一时被迷惑了,他留着鲜风的血,他是神嗣,他怎可能与一个灭族之仇的人在一起厮守一辈子?”

“你根本未曾瞧过他与皇兄相处的那些日子……”重雅叹道,“你又如何能明白……我已经放弃了,为何你还如此固执……”

“我了解他!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又岂是你们相处的这短暂两年可以比拟的!”左延这般说着,命令宫女们将所有侍从绑好,监视着一切可反抗的兵力都被控制住,便四处打量了一下,瞧着一边马车上地那个重烈赠与的华美箱子,大小适中,应该正好可装下一人,推着重雅走了过去,“玉城公,就算是礼尚往来,也请您屈就在这里片刻了!”

说着便从马车上扯下了那巨大的箱子,一脚踢开了雕琢着玉兰花与蝙蝠相间的盒盖。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绫罗绸缎或珠宝玩物,而是昏迷不醒的风夭年,一袭雪白压梅花暗纹的白衣已经从双腿之间染红了一片,黑发凌乱,脸色惨白,气若游丝。

根本没想到过这箱子之中竟是风夭年,左延和重雅就在那一瞬间愣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亦不知道究竟这发生了什么,只是瞧着那箱中的夭年,看着那触目惊醒的鲜血,如同世界崩塌一般,两个人瞬间都没了方向。

第75章

“你还发什么呆!赶快看看他究竟怎样了!”重雅瞧着在一边发愣的左延,剑仍扣在自己的咽喉位置动弹不得,但也心急如焚。

“夭年!”左延回过神来,收回利剑俯身将夭年从箱子中抱坐了起来,他仍然活着,虽然气息微弱但身子还是温热绵软的,“究竟怎么回事?”左延瞧着他不醒,再看那一滩血迹的位置,心里一沉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右手颤抖着不敢揭开那下衣摆,颤颤巍巍竟然憋出了满头大汗。

重雅看着着急,俯身便撩起了那已经浸湿的衣服,一片血肉模糊映入眼帘,不由得惊声痛叫着松手退后了一步,整个人心如刀割地疼痛着,从头凉到脚板底。

“夭年!醒醒!”重雅跪在风夭年身侧想推醒他,但或许是因为疼得太厉害,或许是因为被下了重度的迷药,竟然怎么摇晃都一点反应也没有,“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弄成……这样……”重雅心里焦急又痛,眼泪都不自觉掉了出来,也不管身边究竟有什么人,用胳膊遮住双眼便呜呜哭了起来。

“这还不……清楚么……”左延咬牙切齿道,“这箱子是敖烈主送来的礼物,这就是他的礼物!”

左延直直看着已经残缺不全的夭年的下方,心如同被割开一般突突疼痛着。

夭年是鲜风最后一个皇子,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赤帝后裔的血脉,可就这样断了……没了……

自己所守护的珍宝就这样毁于一旦,并非全部碎裂的一了百了,而是远比死亡的结局更可怕的漫长折磨,今生今世,夭年活着亦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夭年的未来断了、自己的希望断了、鲜风的未来……亦灭了。

左延觉得恨,恨自己没有能力为夭年抵挡如此深切的痛苦,更恨那个冷血魔鬼的君王,竟然能下此毒手。

明明夭年对他情根深种,为何还要如此一刀将夭年如动物一般丢弃,如垃圾一般对待?

他用力咬住下唇浑身颤抖,只觉得愤怒冲上脑门让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地狱,无法控制当下自我的情绪,只想着将那个害夭年如此的家伙生吞活剥,千刀万剐,亦不能平复此时此刻疯狂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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