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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神嗣 下——by玄色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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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点。”左延丢给那坐在假山石上,看起来好似木头人一般的家伙一块馒头,却瞧着他也不接,就瞧着紧闭的房门目不转睛。

“你给我吃!”左延将那馒头从地上捡起来,擦擦上面的灰尘便硬塞进重烈的嘴里,“都吞下去!”

“别管我!”重烈用手挡住左延的动作,抬头冷冷瞧着面前的男人,“有空管我就多找些太医好好看看他!”

“你以为我没有尽力么?”左延冷笑道,“这病根,早在六年前回到鲜风的时候就种下了,他的身体拒绝一切曾经熟悉的药材,一切曾经与你相关的味道,核桃、麝香、人参、甘草……他根本就是自我放弃了治疗,活生生挨到了现在!”

“别说了……”重烈听不下去,捂住了耳朵,却被左延硬生生拉开。

“你给我听清楚,好好听清楚!”左延吼道,“为什么让他白白等这五年,为什么不来找他!若你早一些,他亦不至于……”左延哽咽难以再继续往下说。

可夭年的卧房之中却传来了尖叫之声,婢女慌慌张张推门而出,碰着一盆染红的血水,“陛下吐血了!快来人!快来人!”那哭腔划破了原本沉闷压抑的气氛,让整个养年殿骤然陷入了极度惶恐的情绪之中。

“夭年!”重烈猛的从原地站起来,因为已经许久未曾好好进食水而步履踉跄,却被左延一把拉出了养年殿,丢在了大门之外。

“让我进去!”重烈吼道,用尽一切力量想要重新闯入那方天地,可重兵把守又怎能抵抗,一人之力如何闯入禁地。

“求你让我去看看他,他需要我,就和那时在冠霞城一样,他需要!”重烈大声哀求,却瞧着左延一言未发,只是冷冷地,当着他的面,无情地关上了朱红色的大门。

眼前如同染血一般的朱门,刺痛了重烈的心,他只觉得浑身冰冷,根本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双腿,原地瘫软着席地坐下,只有心底那么一丝微小的希望,一如曾躺在自己臂弯中生死挣扎的女儿,脆弱得似乎一点奢望的念头,也会将它掐灭一般。

重烈的世界,只有面前这一扇高大而不可逾越的红门,仅仅隔着这一扇门,近在咫尺,却隔开了自己和夭年的世界。一如想念他的日日夜夜,千山万水,时光蹉跎,可望而不可即的痛苦。

他只能等待,默默坐在原地等待,想着那张美丽的容颜,想着他的笑容,一遍一遍回忆他最后对自己的说的那句话。

“我……爱你,重烈……”

“我……爱你,重烈……”

泪不自觉涌出,一滴一滴,心痛地难以言明,恨不能就在此时此刻此地死去,莫让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再承受这样的痛苦。

“我……爱你,重烈……”

“我……爱你,重烈……”

“……”

“我也爱你啊……夭年……夭年……”

日升月落,四周灯亮了又熄灭,重烈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瞧见那扇朱门打开,左延憔悴的脸出现在了门口,身体挡住了通过大门的道路。

“他……”

“你可以走了。”左延瞧着面前已经不成人形的重烈冷道,“回敖烈国去吧。”

“让我见他一面!他一定想见我!”重烈从地上爬起来拉住左延的衣襟吼道,“让我见……”但他的声音却慢慢轻弱了下来,越过左延的肩膀,瞧见了已经结满了白色绸缎的养年殿,如同在这春末夏至的南方之国,下了一场北国的雪。

白茫茫一片,冰冷冷一地,毫无生气地……将重烈的心撞击到粉碎。

“如果他真的想见你,我会遵从他的意愿……”左延慢慢道,“可是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

心底那颗原本柔软摇曳的希望,就这样呼地吹灭了……青烟一缕悠然升起,双手握不住那细微的残留,心头一阵剧痛便难以再顺畅呼吸,整个身体如同被凌迟了一般剧痛难耐,眼前突然一黑便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鲜风国在短短的一个半月中经历了大喜大悲的跌宕起伏,重烈呆呆坐在客战之中,瞧着楼下熙攘喧闹的街道,摘下了红色的庆贺绸缎,换上了白色的绫罗,嬉笑欢愉之声演变成了默默的哭泣。

他就这么看着,心如死灰的看着,即便是侍从催促了他多次,脚步也沉重地无法动弹半步。

他想就这么坐在这里死去,心已经如死灰一般再无复苏的可能,为何这具身体仍然执着地看着视线中的一切,执着着不肯离开这已经没有念想的世界?

“代王旨意!”宫中有人来报,高声宣读着手中的文书,“鲜风巨变,恐无力尽地主之谊,望敖烈使节可于今日离开都城归国!”

文字彬彬有礼,可其中的逐客之意却明明白白,侍从诺诺接下文书收好,瞧了一眼已经失魂落魄的国主,知道已经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只得默默叹了口气,兀自收拾起行囊准备应命行事。

离开鲜风都城的时候已是黄昏,那金色的夕阳洒满整个雪白的大街,将白绸缎的如雪之城罩上了一丝圣洁的神秘色彩。

悲戚之后终会慢慢淡忘,新旧交替乃是时间的不变法则,只是——尚未留有子嗣的鲜风国,未来的命运会怎样?

无人能知、无人能晓,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藏在了那远方延绵不断的赤封山脉之中,藏在了赤帝不可说、不能说的预言之中。

车轮滚滚,摇摇晃晃,重烈撩起车窗纱帐回头瞧着越来越远的鲜风都城大门,那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褐红色大门慢慢关闭,而露出的远方却有一匹枣红色骏马飞奔而来,信使驾坐其上身披红绸,似有捷报而来。

“皇后身怀龙嗣!神眷鲜风,为国留有遗腹子!”那信使的声音颤抖着,因为一路激动高叫而嘶哑破音,却如同春风一般点燃了已经陷入了死寂的都城。

城门关闭,重烈再也看不见那鲜风都城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只听见透过厚重的城门,那王城之中在高声欢呼,声音震天,夹杂着因为激动而喜极而泣的哭声,慢慢随着夕阳的落下飘远……飘远……

重烈慢慢捂住脸颊,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无声落下,他不明白为何会在此时此刻的哭泣,亦知道这并非悲哀的泪水。

这是风夭年所热爱的国度,即便是最终的欺骗,亦是他精心为这个国家留下的最后礼物。

“夭年……夭年……”重烈哽咽着呼唤这个名字,“你看到了么……你听到了么……”

他沉浸在这种悲欢交加、感慨万分的心绪之中,感觉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一顿几乎撞在了门帘之上。

“陛下!”侍从诧异着叫了一身,撩起门帘用马鞭指着正前的远方。

夕阳落下之处,甘汨河滔滔流水之畔,一白色马儿悠然停息在巨大的核桃树下吃草,其上一人被背光染上了金色,却仍然可隐约瞧见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天上地下,无人能及。

俊美非凡,如同神明。

“夭年?”重烈眨眨眼睛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泪水擦净,世界清明之后,却仍然看见那马和人儿伫立在远处,静静等待。

“夭年!”他夺过侍从的马鞭,策马狂奔冲着那人的方向而去。

即便那里是地狱、是要自己放弃一切的荒漠,只要有他便义无反顾。

他的心脏在狂跳,南国暮色的风温暖潮湿,却仍然刺痛了他的胸口,这是一种强烈的幸福带来的痛苦,是一种沉淀压抑了多年最终释放而出的愉悦。

“夭年!”重烈翻身下马,小心翼翼走向马上的男人,生怕这个梦境立刻就会醒来,一切幸福又再一次离自己而去。

“怎么走那么慢?”马上男人微微笑道,声音清洌好听,“让我白白等了六年,还不够么?”

“夭年!”重烈狂奔而去,一把抱住了夭年的腰际,将头靠在他的腹部,感觉夭年松开缰绳,慢慢抚摸自己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温柔而温暖,一点一点融化了自己心中的痛苦,让幸福慢慢绽放若夏花。

“你还记得么,重烈……我曾告诉过你,我名字的含义。”夭年轻柔地慢慢道。

“……”重烈不语,他自然记得,却不愿意想起。

“殁于夭年。”风夭年轻轻平和道,“这就是我的命运,重烈……我不知道我还能陪伴你多久,但此生剩下的时光,我只想和你度过。”

重烈抬头,看着夭年郑重而温暖的脸颊,生离死别,他们经历的已经太多;事过境迁,他们都不再是当年彼此伤害的恋人。

“我也是,夭年。”重烈翻身上马,轻吻夭年的脸颊道,“若相爱,一日便足够。”说着,他掏出短剑割断了自己长发,连同短剑一并丢给了那诧异愣在原地的使者,“回国宣敖烈主重烈之诏,敖烈国君之位让与玉城公重雅!你回去吧!”

他哈哈一笑,用着身前珍贵的男人,策马绝尘而去,不管那紧随其后狂奔叫嚷的使者,只觉得:

这一生背负的责任、痛苦、骂名、委屈、背叛……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鲜风的落日夕阳一点一点,沉没在了过去的世界里。

此生,他最幸福的时光并非敖烈国太子的重烈、并非敖烈国国主的重烈,而是那个叫风夭年的爱人——重烈。

现在,他终于可以,抛却曾经一切的爱恨情仇,抛去一切束缚他们相爱的枷锁,天涯海角,厮守终生。

第85章

六年之后的鲜风终于迎来了正主登基的日子,五岁的遗腹子夭念君在代王左延的扶持之下登基为王。

大典的喧闹掩盖不住鲜风国内的忐忑不安,当深夜来临,每个人都翘首看着星斗密布的天空。

是否有神兆已经不太重要,如今的鲜风有忠心耿耿的代王左延守护,风调雨顺如同神佑,百姓安居乐业,一如当年国主风夭年仍然在世时候一般。

但信仰之光总不是那么容易被磨灭,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年仅五岁的夭年君能够如当年他的父亲登基一般,给整个国度带来更祥瑞的吉兆。

“夜深了,早点睡吧?”重烈用大衣裹着怀中的风夭年,他这几日有些许发烧,虽然平素一直不断的小病,也总让自己挂心担忧。

“再看看。”夭年已经困得有些迷迷糊糊,含含糊糊说着,歪头靠在重烈的臂膀上打起了盹。

“有没有神兆,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才是。”重烈叹了口气,扯过一蓬松的枕头垫在自己的胳膊和夭年的头之间,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总……会有奇迹……”夭年呓语道,显然已经慢慢陷入了梦乡。

“奇迹?”重烈微微轻笑,当年的他一定会对这句话嗤之以鼻,那时年少轻狂的自己、那时心中毫无畏惧的自己,也居然会有信以为真的一天。

他瞧着已经轻轻打起鼻鼾的夭年,透过敞开的窗户,瞧着远处隐藏在漆黑夜色之中的赤封山脉,如同一条深蓝色的绸缎,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他瞧见了那腾升的蓝光,是那曾经置身在赤封山门正中心的自己,亲眼所见证的美丽。

幽蓝如若一股清泉,从山顶慢慢腾升到了高空,似一条喷吐而出的巨龙,优雅又宁谧地慢慢绽放自己的美丽。

“夭年!夭年!”重烈摇晃着怀中的男人,“神兆,是神兆!”

“恩……我知道……风夭年倒没醒,只是转了个动作抱住了重烈的胳膊,睡得更香甜。

重烈瞧着怀中睡得一脸满足的夭年,轻轻落下了轻吻。

是的,他是神嗣,自然什么都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重烈的嘴唇慢慢蹭在夭年的脸颊,“我爱你,夭年……谢谢你,陪我一生。”

夜深了,王城外的百姓们欢呼震天,因为这神兆突如其来的降临。

重烈伸手关上窗户,不去惊扰梦中甜美的风夭年,黑暗和宁静包裹了两人的世界——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和时间。

此时此刻,便是永恒。

“什么神血。”女孩挑眉笑着瞧着面前不明就里的华服小男孩,还有一边诧异到说不出话的中年男人,“我的血不是一样也行。”她晃晃还在渗血的手掌,放在嘴边舔了舔,一脸狡黠的机灵劲,明媚月色和蓝光照耀之下,若仙子一般美好。

“夭年……?”左延瞧着面前的女孩,终于看出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于谁。

满地血红色的水晶因她而绽放,幽蓝的美丽光芒,便是她身份的映照。

“什么夭年。”女孩皱皱眉,又撅嘴笑道。

“我叫重玥。”

“记住,我是敖烈国的长公主,重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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