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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神嗣 下——by玄色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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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戾夜仍然与司马一族有牵连,他是否会对夭年不利,还是有其他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前尘往事?

翻来覆去想着便越觉得心头烦乱,而那戾夜却似乎吃了哑药一样,根本不说一句话,只是慢慢擦拭着明亮的剑身,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重烈一直这样心急如焚地担心着,直到内部被掏空的六株核桃树干、七具被掩埋在隐秘之处的宫人尸体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才开始慢慢意识到其中发生了什么。

早在几天之前,不或许更早之前就已经计划好的,核桃树、核桃……贡品,书信,甚至连夭年的温存和表白,也开始混乱交织成了一场阴谋。

“看来是有人藏在核桃树中潜入了奉仙宫,只怕三个时辰之前出宫的棺木中,是那些人……和……风夭年。”独孤休检查完毕俯身禀报,瞧见陛下的脸色极为难看,甚至连大病之时都不如。

“追……”重烈低声道,他觉得有一股强大的魄力压在心头,让人几乎说不出话,动弹不得,浑身若火焚刀割一般,将那温情之爱一点一点绞碎,更破碎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尊。

甚至能听见空气之中有那孩子嘲笑自己的声音,嘲笑自己只是因为了那么一点点献媚,便丧失了一切判断能力和警惕之心……

“原来……都是假的……”他摇摇晃晃支起身子,觉得天地都在旋转一般。

“陛下!”独孤休眼见着不对,慌忙上前支撑起重烈的身体,“这件事情交给属下处理,陛下回鳞屋休息一会……”

“要活的!”重烈一把推开独孤休,红着眼睛硬声道,“备马!我亦前往……我要亲手……将那些胆大包天潜入宫中的人,都杀了!”

可他还未踏出半步,便听见耳边疾风迫近,心神仍在恍惚之中,略迟疑半分鬓角已被削落,回头看着戾夜已经持剑而来,眼中杀气毕露,显然要拼死阻止自己离开这神庙之中。

“原来……他派你来拖住我?”重烈自嘲笑笑,方才竟然以为是戾夜对夭年不利,根本没有想到过那孩子会背叛。

他爱那孩子彻彻底底,完完全全,丢盔弃甲了所有地防备和警惕,一心一意地信任和爱护,却不想被他背叛地如此彻底。

心底只觉得剧痛,八年前被母亲亲手伤害之时的那般绝望和痛苦又重新点点滴滴涌上了心头,“一切……伤害我的人……都必须……死……”他咬牙冷道,真气猛然提上心头,竟是无法控制的暴走,紧握手中刀剑便招招毙命向那阻挡在身前的戾夜。

“陛下!不可用内力!”独孤休大惊,阻止却已迟,高手过招根本没有他再介入的余地,重烈已经听不入外人的劝说,只瞧着他招式狠辣绝情异常,而那所使力气更是毫无保留,用尽了十分——甚至超出了平常极限所为。

“陛下,请让属下与他纠缠,您赶快去寻回风夭年啊,陛下!”独孤休大声哀求道,心中忐忑又揪心,再不阻止重烈用内力,只怕他会伤及心肺,比蛇毒之伤危害更加严重。

可重烈已经杀红了眼,看着面前拼死抵抗的戾夜,满脑子全部都是风夭年笑靥如花的模样。

他便是用这样的面容诱惑了自己,用旁人的忠诚困住了自己,“夭年……我要让看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重烈咬牙冷道,瞧着戾夜因招架不及而露出的破绽,根本没有任何迟疑,剑柄带着十足的内力破招式而入。

身过之处,戾夜的动作嘎然停止,如同定格在了这一瞬间一般,旋而整个身子软绵绵瘫软了下去。

血,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开来,将这昏暗的神庙白色地板慢慢染红,触目惊醒的色彩,预示着生命的逐步消亡。

“风夭年……害死他的,不是我……”重烈走向戾夜仍在抽搐的身体,用他的黑色衣物慢慢擦拭短剑之上的血液,“是你……害死了这个人……是你……害死了他,也……害死了我……”

重烈只觉得心头一阵憋闷,如同灵魂即将出鞘一般眩晕难受,他用尽力气将剑身刺穿戾夜的身体,结束了生命最后的抽搐,自己则腿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从喉咙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陛下!”独孤休大惊冲过去扶住重烈的身体,“传太医!送陛下回鳞屋!”

“追……”重烈红着眼睛看着独孤休,紧紧攥着他的肩膀恨道,“备马……追他回来!”

“陛下……”

“若你抗命,斩……”重烈冷漠地瞧着独孤休道,没有往日的纵容,亦没有任何的会还余地,此时此刻的他让独孤休猛的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个重烈。

那个心冷成冰,登基为王的少年国主。

无情的罗刹,对自己对旁人都冷血无情的魔鬼,此时此刻的他重新回到了那个时候的状态,一切人和事物的温情都没有办法让他从这种冷漠中温暖起来……

他的心,这次是彻底碎了。

第50章

敖烈国的都城下午正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即便不朝辇外看去,也能听见熙熙攘攘的喧闹之声。

小贩们正在沿街叫卖,杂耍之声喧闹欢快,可夭年却怎么也没有办法让心情轻松起来,一边担心着能否顺利离开这敖烈国回到鲜风之地,一边心却有一种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脑中反反复复只想着重烈的样子。

他的笑容、他的宠溺、他的语气和他的拥抱……

突然,便打了个哆嗦,觉得敖烈国的气候,真的很冷——刺骨。

“坐辇中何人?”守城士兵例行对出城之人盘问道。

“小人迎娶的新娘子。”左延笑着上前恭敬回答道。

“一个独臂的乡巴佬残废也回了娶都城的小姐,”兵士打量了一眼打扮平凡的左延哈哈嘲笑了起来,“让我们瞧瞧这娘子长得什么模样。”

“定是有老又丑,否则怎会嫁给个残废?”旁人哈哈嬉笑起来,撩起了坐辇的帐子。

“大人们,新娘子拜堂之前不可揭开盖头啊……”左延一惊,但却知道不可轻举妄动,只得按捺了心头的愤怒,尽量谄媚道。

“滚开!”兵士一把推开左延便将半边身子探进了坐辇,伸手便扯开了风夭年红色的盖头,整个人便傻傻愣在了那里,一双眸子直愣愣地停在了夭年画好女妆的脸上,仿佛被定住一般挪不开视线。

“是什么模样的?”有其他人好奇着想要进来看一看,乘着对方发呆的功夫,风夭年扯过盖头重新遮上,手中则向凑近围观的兵士比划着哑语,意思是哀求他们莫要进一步靠近,放自己和郎君出城拜堂。

“原来是哑巴。”有人恍然大悟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哑巴配独臂,倒是天造地设一对。”

说着便随意搜了搜随行的队伍,不再为难放他们离开。

“你还发生么愣?”瞧着那一行队伍已经离开了城门,可方才的兵士却仍站在原地神游天外,同伴拍拍他的肩膀道,“看你这见鬼的表情,那新娘子这么丑么?”

“不……”兵士摇摇头看向了同伴道,“不是丑……是美……”他结结巴巴道,魂魄已经被方才那坐辇中地人勾去了一半,“根本就是天仙下凡一般地漂亮,怎的会配那么个独臂的残……”

话还没说完,却听见通往王宫方向的街道尽头,一行人策马狂奔而来,为首之人一袭玄服金饰,昂首黑驹若闪电疾驰一般,是普通马儿无法企及的速度,“任何人不许出城门!停止放行!”

他的声音高亢威严,士兵愣了一愣,终意识到来者是谁,慌忙拦住了乱哄哄的人群,挡住了城门的通行,向着国主跪拜下来。

“起来回话!”重烈翻身下马急切道,“有无见到一俊美脱俗少年出城?无论是独自或是在队伍之中。”

“俊美脱俗少年……?”

“对,十六岁左右,白面如玉,黑眸长发。”重烈比划着夭年的模样,看着那群惶惶不安地兵士。

他们交头接耳,却茫然摇头,显然根本未有这样一位少年出城的记忆。

难道夭年还没有出这都城?重烈一时之间竟然失去了方向和判断,他已经错信过这个孩子一次,让他将自己玩弄在鼓掌之间,这是一种奇耻大辱,更是一种深重的挫折,挫败到让他此时此刻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陷入了迷茫和混乱。

可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旦错过夭年便会如同放飞的鸟儿一般,再也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时间浪费在瞻前顾后上,他这般想定高声道,“独孤休,你带一半的人马在城中搜索,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那陛下您呢?”独孤休诧异道,“您必须赶快回宫治疗,方才您刚刚吐了血,必须让太医……”

“快去!你在抗旨么?”重烈吼道盯着独孤休,“必须找到他!活的。其他人……都杀光!”

“陛下!”独孤休还想进言,却瞧着重烈已经领军挥鞭出了城门,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

离开都城城门不远便是几条岔路,方才出门的百姓很多,熙熙攘攘挑着扁担、推着小车、或敲锣打鼓娶亲迎嫁的,一眼望去竟然让人无从选择。

“把所有人都拦下来!”重烈下令道。

“陛下,半数兵力都已经交给中郎将大人在城中搜寻,只怕拦不下所有人……”身后侍从惶惶道,瞧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但凭这边十多人的轻骑急兵,根本没办法完成这个任务。

“夭年……”重烈咬牙念出这个名字,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仿佛这每一路的人中都藏着夭年的影子,一步一步远离自己,嘲笑自己的无能和疏忽,“风夭年!”他大声叫了出来,“风夭年!”

远远的,夭年听见了这个声音。只觉得心头被这撕心裂肺的呼唤紧紧攫住,眼泪便在那一瞬间决堤而出,痛苦得无法用言语表明。

重烈声声叫的绝望痛苦,自己便一下下疼得呼吸艰难,仿若心头的一块血肉被生生割下,而那疼痛则侵蚀骨髓,清晰地让人如此难耐。

他牢牢抓住坐辇的扶手,指甲几乎嵌进了木头之中。

想要回去,立刻重新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抛弃国仇家恨、抛却一切曾经的前尘旧事……

“夭年……他没办法拦住所有已经出城的人,追不上来的。”左延的声音在辇外轻声道,伸手抓住了夭年紧扣扶手的手掌,慢慢柔和抚摸,“和我一起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回家,回到那个温暖湿润的鲜风之国,几乎忘却了甘汨河水的芬芳,也几乎忘却了被赤封山脉环绕之外的夕阳……那个自己居住了十六年的地方,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园。

“对不起,重烈……”夭年闭上眼睛,让眼泪不要再从眼眶中落下,他不想再哭,亦不想再动摇了,“我必须走,重烈,再见。”

重烈看着一点一点远去的出城人们,只觉得那种狂乱而痛彻心扉的感觉从身体里慢慢冷却,剩下来的,是一具曾经令自己熟悉的躯体——冰冷、无情、冷漠的战斗机器。

他从不自豪自己的一切战功赫赫,攻城略地不过是在杀戮之中体验自己活着的感觉。

可那孩子给了自己另外一种温情,另外一种意识到存在是一种快乐的情感,可为何如今又要如此残忍夺走,让他重回那种令自己都胆战心惊的冷血之中?

他冷笑着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人们,在人群中若狼一般搜寻,当战斗的本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躯体,每一个已经小若蝼蚁的人形,似乎都变成了一个个靶子在眼中掠过、分析、排除……

接着,他便看见了那一行向着西南方向而去的迎亲队伍。

若守城士兵未曾发现一个俊美的少年,那是否是因为——风夭年根本就化成了女人?

重烈继续冷眼仔细端详着那一群迎亲的队伍,有些步履凌乱,可其中竟然有几个人的步伐不自觉的统一,分明便是受过训练的士兵装扮,心中便升起了锁定猎物,发起攻击之前的狂喜,策马便向着那一群人冲了过去。

身后的人群慌乱着分开,左延回头便瞧着那过隙黑驹之上的冷血王者,短剑在手寒光凛冽,眉宇冷峻杀气毕露,一双眸子直盯盯地看着坐辇之中,根本没有对旁物有任何的兴趣。

被发现了!左延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快送陛下离开!”他抽剑断后,命令其他的兵士道。

“留下风夭年!”重烈高声道,翻身下马,根本未曾硬拼左延的攻击,而是提起一口真气便飞身越过他的威胁范围,直冲坐辇而去。

左延自是不会让他有接近夭年的可能,反手便向着重烈的后心攻击,虽失去了左手,但这近一年以来根本没有一刻停止过练武,身手早已经习惯了断臂的感觉,反因为勤奋练习的原因而更加灵活了几分。

可重烈亦非等闲之辈,身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反手招架,即便是反手在身后抵抗,亦内力强劲,若金刚护体让左延根本伤不了他半分,而重烈脚步已经追上了坐辇,一个飞身踏上辇板,挥刀便将鲜红的纱帐挑向远方。

风吹走了失去束缚的红帐,如同一片红云一般悠悠荡荡飘向远方。重烈半跪在坐辇之上,看着那端坐其上头披红纱的孩子。

隔着面纱隐隐约约,亦能看见那令自己怦然心动的面孔,他伸手摸上了风夭年的脸颊,隔着面纱的粗糙,也能感觉到他皮肤细嫩的美好。

这张脸孔,这一副皮囊,曾经是让他觉得人生美好的寄托,其中那孩子的灵魂是让自己觉得人生有意义的寄托……可以为了他去生,为了他去死……

此时此刻,却都变成了蚀骨的毒药,即便这么隔着红纱瞧着,也有一种让他痛到眩晕,痛到即将昏厥的错觉。

“夭年……你……骗我……”他慢慢揭开风夭年的面纱,看见了他的绝美容颜,一袭女装更使得他的俊秀脱俗化作了柔媚诱人,他的美更让心底的这种伤害催化了百倍,重烈只觉得心头一阵剧痛,方才一口根本未曾按捺下去的真气,便似乎在胸口突然炸开,低头一口鲜血喷在了坐辇之上,整个人便软绵绵瘫进了夭年的怀里。

“重烈!”未曾想到方才如此神勇的重烈竟会突然晕厥,想到太医此前说过近期不可动用内力,再想到方才他的对抗招式,风夭年整个人便呆在了那里,只怔怔瞧着脸色惨白的重烈,觉得心若刀火焚一般痛苦,“我不想骗你的……我不想的……”他落泪道,摇晃着怀中的重烈,可对方却根本没有再睁开眼睛瞧自己一下,听自己一句。

“受死吧!敖烈国主!”左延持剑飞驰而来,他不是风夭年,不会对面前这个男人有任何的同情。

他是令整个鲜风没落的罪魁祸首,是染指神血的大逆不道之人,是风夭年牵挂却不能牵挂的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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