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璃眉头微微动了动，“国君忧国忧民，以百姓为重，这场战事……其实是为了让所有百姓都能过上安稳的生活不是吗？只要统一了天下，以后便再无战乱。”
照璃说的铿锵有力，颜鸢一时之间也有些被感染了，只是……
“哈哈哈哈，统一了天下……寡人……只怕也不是寡人的天下吧？”
他只是傀儡呢？花弄影安插了那么多眼线，就算得到整个江山，那也是别人的。不过，他不会甘心一直处于挨打的地位，该出手时他会毫不手软。
“国君……”照璃欲言又止，他该说什么呢？说我会帮你，说我会一直守着你，还是说就算你只是傀儡我也愿意在你身边呢？
他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他是照璃，他不仅是颜鸢的贴身侍卫，更是飞花宫的二弟子。
颜鸢摆摆手，道：“不用说了，明日就要开始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是，国君，请你也早点休息。”
面对墨国的突然挑衅，卓熙倒是比先前镇定了，他早已想过这一层，只是不知会来的这么快。昌黎内乱，墨国要是不趁机攻打那才奇怪呢。
“臣愿领兵前往，必叫墨国众人有来无回！”大将军陈少华目光坚毅的说道。
四年前，墨国进犯昌黎边境便是他带兵击退的，这一次，他相信自己一样可以击败敌人。
朝上大臣啧啧称赞，卓熙权衡了一下形势，除了陈少华，其余人还真是难担大任。陈少华刚过不惑，正是男人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候。对付墨国他有经验，在军中口碑又好，相信由他来领导是最好不过的。
卓熙点点头，宣道：“陈少华听旨：即刻起，寡人任命你为镇远大将军，封主帅，抗敌一切事宜均交由你处理，务必夺胜归来！”
“臣领旨。”陈少华跪地叩头，对他来说，战场才是实现他价值的时候。
经贺空等人举荐，卓熙又任命了温全、童义之等人为副将，听从陈少华调遣。大军次日出征，陈少华领兵三十万浩浩荡荡向南边行去。
昌慰到边城昊州近一千里，大军行了近二十天才到达目的地，其间又有附近城镇的兵力加入，但陈少华并未让他们去昊州，而是分流去了其余重要边城。
这一年的雪下的特别大，整个世界都银装素裹，山脉、河流、还有房屋全都连成一片，分不清了。
以往除夕夜热热闹闹的场景也不复见，为今只有冷清的小巷与空旷的屋子，百姓为了避难早就举家北上，抛弃了一切可以抛弃的东西，只为能够活命。
照尘坐在屋子里剥蒜，这是他们在家的最后一晚了，过了今夜，他们也打算北上。边境已经打起来了，说不定很快会打到这里来，因此他们离战乱地区越远越好。
看着屋外飘飘扬扬的雪花，照尘忽然想到了去年这个时候，他和照琉在飞花宫堆雪人打雪仗，那是两人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光呢。如今，斯人已逝，再看这洁白的雪花，眼睛竟有些模糊了。
物是人非，白雪依旧。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剥好最后的蒜瓣，拿去给瑶琴做调料。
“大家多吃点吧，过了今晚，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一顿热饭呢。”舒衡给妻子夹了一块肉，那是前两天还没下雪时他出去打的山鸡。
“对对，琴儿，尘儿，你们都吃啊。”于芳将两块鸡腿分别夹到了二人碗里。
“娘，我知道。”瑶琴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她已经长大了，娘怎么还把她当孩子啊。照尘则心里一暖，虽然这家人与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更亲近呢。
“下雪天冷，我们得多带点厚衣服，琴儿，一会儿吃晚饭你再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于芳慈爱的摸摸瑶琴的头，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要离开还真是舍不得。
瑶琴点点头，问道：“爹，我们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舒衡喝了口汤，半响才回答道：“盐城，你叔叔他们在那里，况且那里群山环绕，敌人应该很难打到那里去的。”
盐城，在昌黎东北边，离昊州十分远，应该是很安全的。照尘默默吃着东西，心里却在想一件事。
“舒伯，我们最好多带些药，天太冷，很容易感冒，大雪封山，植物都被掩埋了。”
“嗯，尘儿说的对，家里还有不少草药，明日全都带上。”于芳赞同的说道。又看了一眼照尘，要是这孩子与琴儿……唉，还是算了，此子不是琴儿留得住的啊。
次日一早，四人就赶着牛车出发了，村里人已经走了一部分，还有的人不愿意走，就算死也要留在生长的地方。
落叶归根，家乡始终是最美的地方，照尘最后望了一眼停留了三个月的地方，坐在车上离去了。他们坚守在家乡，而自己呢，哪里才是他的家乡？
战火纷飞，颜鸢为什么突然起兵攻打昌黎？还有熙，你此时是不是忙的焦头烂额呢？
“尘哥哥，在想什么？”瑶琴与照尘并排坐在车尾，舒衡赶车，于芳坐在行李中间看护。
“没什么，琴儿，你说战争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呢？”他问出了与颜鸢同样的问题。
瑶琴苦笑了一下，看着照尘光洁的侧脸及比雪花还要洁白的银发，心里微微作痛，尘哥哥，是想国君了吧？战争已经开始，尘哥哥又一直找不到，国君只怕是难受得很。
“战争自然是不对的，它会让很多人失去亲人，会让很多人失去家园，就像我们。”她望着两旁不断倒退的树木，它们都已经裹上了一层白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国君失德……呵呵，其实只是借口不是吗？我只是个弱女子，但也听说过男人想建功立业一统天下的野心，为了自己的私心就陷万民于水火，这样的国君必不是好国君。”
照尘惊讶地看着她，又了然的笑笑，她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想必什么肮脏的事情都见过。私心嘛，确实是这样啊。只是这恐怕不是颜鸢的私心而是花弄影的吧？
牛车晃晃悠悠行了七八天，他们每日一大早就上路，傍晚就找一处山洞或者人家过夜，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其他地方的逃难者，个个都大包小包举家搬迁。
逃难的第三日雪终于停了，不过温度依然很低，雪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化为雪水，浸入地下或者流向远方。
照尘和瑶琴披上了棉袄，依然冷的不行，最后二人背对着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又过了几日，雪化的差不多了，路边的树木小草渐渐露出原样，倒是比之前更加有活力。照尘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也许到了春天，一切都会变好，照尘想着。
第五十九章：危险靠近
一日，照尘等人到了唐城，此处离昌慰不远，只有一百里的路程。唐城离国都这么近，因此发展的还算不错，虽然两国已经开始交战，但此地受影响却不是很大。
一路走来，四处皆是满目苍夷，偶然到了如此和平繁荣的地方，四人都觉得恍若到了人间天堂。街上充斥着小贩的叫卖声，大婶们的争吵声，还有小孩子的嬉笑声，仿佛边境的战争与他们无关，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舒衡赶着牛车进了城，摇摇晃晃，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客栈住下。他原本不想住客栈的，因为盘缠已经不多了，但看到妻子和女儿皆身心疲惫，满脸憔悴，舒衡实在不想让她们受苦，便索性找了家客栈住下。
要了两间房，照尘与舒衡一间，于芳母女一间，都是最普通的房间。饶是这样，舒衡手里还是只剩下几十个铜板了。舒衡苦笑一声，惦着手里的铜子，琢磨着在路上能不能弄到钱，否则他们恐怕是走不到盐城了。
照尘看出了他的窘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里面硬硬的。他看了一眼静坐在桌前的舒衡，心想如果自己直接把东西给他他肯定是不会答应的，算了，还是自己先去换成钱好了。
得益于卓熙的宠爱，他逃走的那日身上装饰了不少珠宝，虽然路上掉了一些，但还是有几件剩下了。这些珠宝他一直保存的好好的，就怕遇上今日这样的境况。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考虑，他决定了一件事：他想见卓熙。
那份情感终究割舍不下，况且现在两国交战，卓熙肯定忧思过重，要是自己在他身边，说不定还可以帮帮他。
虽然爱卓熙，但仍然不能原谅他杀了大哥。照尘很矛盾，他有种错觉，仿佛要是这次自己不去找他不去见他，说不定就永远见不到了。他打了个寒颤，不想让心中所想变成事实。
这里离昌慰很近，照尘打算就在这里与舒衡等人分手，他往北去昌慰，舒衡等人继续往东去盐城。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情要办。
“舒伯，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照尘见舒衡眉头皱紧又展开展开又皱紧，想着这一路上确实苦了这位忠厚老实的猎人了，是他该做出些回报的时候了。
“哦，好。”舒衡思绪被打断，顿了顿又道：“记得早点回来啊，我们等你吃晚饭。”
“嗯。”照尘微笑，更加坚定要帮他们一把的信念。
走出客栈，照尘向路人打听了附近的当铺，本来想去最大的当铺的，但他怕暴露身份，因此才选择了不怎么起眼又近的永和当铺。
永和当铺就在两条街外，照尘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当铺里只有一个打瞌睡的伙计，看来生意不怎么样。
要的就是这样，越是偏僻越不容易暴露。
“叩叩叩。”照尘敲了敲柜台，伙计惺忪着眼睛瞅了瞅，懒洋洋的问道：“要当什么？”神情颇为不耐烦。
照尘也不介意，心里却在想着这里生意不好多半是因为这人的态度有问题，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只要当了东西拿钱走人就好。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递给那人，那人斜着眼接过，似乎看不上眼。照尘也不催他，让他慢慢看。
“啊……”那人眼睛突然一亮，睡意全无，他张大着嘴巴惊呼道：“公子……你当真要当了这块玉？”他仔细的摩挲着，似乎在抚摸最爱的情人。
照尘点点头：“开个价吧。”
“这……”伙计为难了，这玉是最上等的玉，他想要的不得了，可是就算把他的店铺卖了他也买不起啊。因此左右为难，最后还是依依不舍的还给了照尘。
照尘却不接，这个结果他有想过，这是卓熙赐给他的东西，怎么会是寻常物件？倒是这伙计，也还算诚实，没有欺瞒于他。
“公子，这个我可买不起，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如果你真要当我劝你还是去吉祥当铺，那是这里最大的当铺，一定给得起价钱的。”伙计又看了两眼玉，劝着照尘。
“你给得了多少钱？”照尘又把玉推回去。
“这……我也还要做生意不是，要是把钱都给了你，那以后……”
“五百两。”照尘突然说了个数，伙计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五百两？这块玉至少值两千两啊。
“真……真的？”
照尘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伙计心一横道：“好，就五百两。”
哈哈，他可是赚翻了啊。
让伙计拿了四百五十两银票，又拿了两袋碎银子，照尘这才走出当铺。他不知道的是，当铺伙计正捧着那块玉笑的合不拢嘴呢。
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又去药店买了些备用药，他终于赶在天黑前回到了客栈。
“尘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啊，该吃晚饭了。”瑶琴一直坐在门口等，远远看见照尘的身影就去迎接了。
“看我买了什么？”照尘献宝似地把东西给瑶琴看，他一手提着一大包东西，沉甸甸的，换做瑶琴提的话恐怕早就累趴下了。
瑶琴惊讶的看着两大包东西，半响才说道：“尘哥哥，你哪里弄来的啊？”这么多东西，要花不少钱吧？
“嗯……一会儿告诉你。”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照尘把东西放好，舒衡和于芳也闻讯而来。
“舒伯，我买了些日常用品，还有药物，对了，这是三百两银票，请你收下。”照尘早就计划好了，当玉换来的钱他拿两百两，另三百两给舒衡一家人。
有了这些钱，他们应该可以生活的很好。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钱？”几人疑惑的看着他，心里不由往歪处想去了。照尘武功那么好，该不是出去打劫了吧？
似乎知道他们的想法，照尘及时出声制止了他们的胡思乱想。
“不是打劫，也没有干什么违法的事情，这是我用一直携带在身上的玉换来的。”
“那我们怎么能要这些钱？”瑶琴把银票推回去，这么值钱的玉，一定是传家宝之类的，他居然为了他们把它当了，他们怎么能安心的收钱？
照尘就知道他们不肯收，毕竟数额太大了，但是他一定要给他们：“你们收留我照顾我的恩情岂是区区三百两可以衡量的，舒伯、芳姨、琴儿，要是你们真的不收的话，那就是把我当外人了。”
“可是……”瑶琴还想说什么就被照尘打断了。
“不要可是了，况且我还留了二百两呢，收下吧，赶往盐城要紧。”
舒衡等人又推辞了一番，最后在照尘的坚持下终于收下了。于芳泪流满面，一个劲的说不知怎么感谢照尘才好，弄得照尘倒不好意思了起来。
简简单单吃完晚饭，照尘打算将自己的意思向三人表明，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他不可能不告而别。
“什么？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了？”瑶琴反应激烈，出乎了照尘想象。看她瞪着的眼睛，照尘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舒衡和于芳也开口劝阻，照尘却去意已决，始终坚持自己的选择。
“尘哥哥，希望你不会后悔。”最后，瑶琴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回屋了。照尘猜测她可能在哭，至于后悔，他想他不会的。
琴儿她，终究是喜欢上尘儿这孩子了吧？于芳看的明白，却什么都做不了。
“尘儿，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我们舒的门一直为你打开。”舒衡拍拍他的肩，微微叹了口气，他早就知道尘儿留不住。
照尘感动的“嗯”了声，鼻子突然酸酸的，他努力抑制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翌日一早，照尘就与他们分道扬镳，他雇了一辆马车，往昌慰驶去。
“琴儿，想哭就哭出来吧。”于芳摸着女儿的头，看女儿一副失了神的样子，做娘的心里更难受。
瑶琴倔强的望着远处，最终还是落下了泪珠，她把头埋在于芳怀里，于芳感觉到前襟处渐渐湿润了。
对了，哭出来就好了，于芳拍着她的背，苦笑一声。
舒衡摇摇头，终究是天意弄人，女儿不该喜欢上尘儿的。
或许真的是天意弄人，照尘越是想见卓熙老天越是不让他见。才出了唐城他的马车就被人拦下了。
“这位公子请让一让。”车夫好脾气的开口，谁知那人站在那里动都不动，似乎根本没听见车夫讲话。车夫被人忽视心里很不爽，但还是再次开口请求那人让路。
那人终于有反应了，却不是让路，而是冷冷的说道：“请七公子下车。”
照尘心里咯噔一声，会这么叫他的只有飞花宫的人！
“车里没有什么七公子，还请公子让一让。”车夫终于怒了。
“哼，不自量力。”那人话音刚落车夫的脑袋就咕噜噜落到了地上，还死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行凶者。鲜血飞溅而出，那人躲闪的快，一滴也没有沾到身上，车夫的身体则慢了一拍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