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瞪却让她脑子里许久之前的记忆浮现了出来，文宣身边的小太监，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努力搜寻记忆，满脸迷茫，以至于卓熙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气得卓熙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疼。”
“还知道疼啊，寡人讲话都敢不理？”
“清儿不是故意的。”说完又看了一眼小太监，发现那人也看着自己，这一眼，终于让她想起了那人是谁。
“寡人说尘儿快回来了，真是的，也不用高兴的都傻了吧？”卓熙好笑地看着她，却不知秦清完全处于震惊中，再次忽视了他说的话。
注意到秦清神情不对，文宣疑惑的看了身后的小太监一眼，小太监朝他眨眨眼，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他又看了秦清一眼，发现她还处于呆滞中。
直到卓熙和文宣走出去老远秦清才回过神来，因为事实太过震惊，她不得不仔细考虑一下，只是不知竟然考虑了那么久，久到卓熙都走了她还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
转身问旁边的小宫女，她才知道原来卓熙是来告诉她照尘快回宫了。听到这个消息，她遏制不住内心的欣喜，可是一想到刚才的事情，她又隐隐担忧起来。
“瑶琴，准备笔墨。”秦清突然正色道，这件事情她一定要告诉国君。
“是。”虽然不知道秦清要干什么，但是作为她的心腹，瑶琴是不会多问的。
让所有人都退出去，秦清独自在书房里将事情的始末记下来，她一共写了两份，内容都一样。
“瑶琴。”
“奴婢在。”
“把这个交给东方言，切忌不可让任何人知道。”秦清将其中一份折好放入信封，郑重的向瑶琴吩咐道。
瑶琴是她最信任的人，这件事交给她做再适合不过。至于另一份，她打算亲自交给国君。
“是，奴婢立刻就去。”瑶琴将信封放好，对秦清保证道。
“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去找过他，自己小心一点。”
“是。”瑶琴虽然不知信里写的什么，但能猜测到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因为她从没见主子这么紧张过。
见瑶琴走远，秦清拿起另一份折好放入袖子里，她打算立刻去见卓熙。
“主子，外面有个小太监急着要见你。”秦清正要出门时绯儿突然进来禀报。
“小太监？哪一宫的？”秦清与别宫的妃嫔男宠走的并不近，当然除了东方言，而东方言身边的太监绯儿她们都认得。
“他没说，主子要去见他吗？”绯儿从没见过那个太监，也不清楚他找自己主子干什么。
“去看看吧。”秦清本来不想去的，但一想到万一是哪宫娘娘找她，那她岂不是拂了人家的意。
“是，”秦清跟着绯儿走了出去，院子里果然有个眼生的小太监等在那里，“主子，就是他。”
“奴才见过秦婕妤。”小太监机灵的上前行礼。
“起来吧，不知这位公公所谓何事？本宫好像从没见过你啊。”秦清坐在椅子上疑惑的问道。
“回婕妤的话，奴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下人，婕妤没见过奴才也是应当的。奴才今日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请婕妤过去的，娘娘听说婕妤这边得了一件好玩的东西，便想向婕妤借来玩一下。”小太监躬身站在那里，低眉顺眼的，讲话也很清晰。
“皇后娘娘？”秦清更加疑惑了，皇后被禁足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自那件事后国君再没有踏入过她的承宁宫，国君虽然没夺去她皇后的封号，但也不再宠信她了。
而她与皇后从未有过交集，皇后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婕妤可能不信，其实皇后娘娘真的很可怜，平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国君也不再过来，娘娘她常常以泪洗面啊。”小太监说着擦了擦眼睛，秦清猜测他是在哭。
“娘娘就是想和人说说话而已，想来想去也只有婕妤最善解人意、从不与人为难了，所以娘娘才让我过来请婕妤的，还请婕妤答应。”说完他又跪倒在地，还使劲地磕起头来。
“你快起来吧，绯儿，扶他起来。”见小太监额头都磕破了，秦清不得不答应他，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先去一趟皇后那儿再去国君那儿也没关系。
“谢谢婕妤，娘娘看见婕妤过去一定很开心的。”小太监接过绯儿手中的锦帕擦擦脸上的血迹，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绯儿，你去把球拍拿出来，我们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是。”绯儿看了小太监一眼，有些郁闷的进屋拿东西去了，这东西她们只有一对呢，送给了皇后她们以后玩什么啊？
“婕妤，要不我们先行一步吧，奴才出来太久娘娘该等急了。”
“好吧，留香，你与绯儿随后过来便是。”秦清并未多想，对身边另一个宫女吩咐道。
“是，婕妤。”留香乖巧的应道，能与绯儿姐一起去皇后那里她很开心。
“婕妤，这边请。”
秦清应了一声跟在小太监身后朝承宁宫走去，承宁宫距芳仪宫挺远的，一路上要穿过小半个后宫，难怪小太监说他出来很久了。
走在后面的秦清自然没看见小太监眼里算计的光芒，现在他脸上除了奸计得逞的笑容还有一丝残忍的表情。
走了半盏茶的工夫小太监突然走入一条小路，秦清有些奇怪的问道：“为何不走正道？”
“婕妤有所不知，这条路上阴凉一些，走起来不会热得慌。”小太监回头答道。
秦清看看两旁茂盛的植物，心里也有同感，只是不知为何没来由的一阵心惊，似乎要出什么事般。她突然站住不动了，她知道为会何心惊了，因为这里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
“你到底是谁？”秦清厉声问道，并且开始后退。
小太监冷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出不去了。”说完就朝秦清扑过去，秦清力气小根本挣不开，正想开口叫喊时突然一个东西捂在嘴上让她叫不出来。
“唔……唔……”秦清急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可是脑袋却越来越晕，嘴里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小太监捂住秦清的锦帕上沾了迷药，秦清很快就被迷倒了。
慌乱之间小太监抱起秦清就跑，却不想秦清手上的镯子掉了一只在地上，咕噜噜滚入了草丛。
小路前方是宫里的内湖，在走到尽头时小太监把秦清放下来假装扶着她，然后瞅瞅四周没人后便残忍的将秦清推入了湖中。
第四十三章：共赴黄泉
没入水中后，鼻子无法呼吸，在人类潜意识的支配下，秦清竟然醒了过来。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全身麻木根本使不上力，她想呼救，可是一张嘴一口湖水就呛了进来。
“救……”她在水中挣扎，可是越挣扎越往下沉，她不会游泳，只能恐惧的迎接死亡降临。随着她的动作，袖中的信被打湿滑了出来，信纸一落入湖中上面的墨迹就散开了，再也看不清字迹。
看见秦清在水面上动了几下小太监吓得差点掉头就跑，可是见她渐渐沉了下去，他又冷笑了出来。
“救命啊，来人啊，有人掉进湖里了……”小太监扯开嗓子大喊，见各处有人过来了他立刻转身钻进树丛里逃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人告诉他只要做成了这件事就放他出宫，还许他一辈子荣华。
“快看啊，在那里。”宫里的侍卫迅速赶到了，两人跳下去将秦清捞了上来，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她放好，这才看清楚她的脸。
“是秦婕妤！快去禀告国君。”一人惊叫出来，那人将手指放在她鼻端探了探，发现早已没了气息。
芳仪宫偏殿，四处挂起了白色帷幔，看起来有几分凄凉；屋檐处挂上了白色灯笼，上面用墨汁写上了“奠”字；院里一片哭泣哀悼之声，听起来很是哀怨。
堂里放了一副华丽的黑色棺木，棺底还点起了长明灯。没错，棺里的人正是秦清。
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由于脸上化了浓浓的妆，将惨白的面容完全遮盖住了，因此她还如生前一般美好，一样美丽可爱。
旁边有两个小丫鬟在往盆里烧纸钱，她们都穿着白色棉衣，头上围着长长地同色头巾，仔细一听，还能听见她们轻轻啜泣的声音。
这二人正是瑶琴与绯儿，她们是秦清最相信的人，也是与秦清最亲近的人，名为主仆，实际上却如姐妹。
现在秦清死了，最伤心的自然是她们。秦清待她们的好是谁也比不了的，所有人都知道后宫是吃人的地方，所以能有秦清这样的主子是她们一辈子梦寐以求的。
“主子，望你能托梦告诉奴婢究竟是谁害得你，她们都说你是失足滑入湖中的，可是奴婢一点也不信。”绯儿双眼红红的，一边烧纸钱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绯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在婕妤身后吗？”瑶琴擦干脸上的泪水问道，她那时给东方言送信去了，可是东方言那会儿去了别处与人下棋了，所以她只能在尘德殿等。
左等右等没等到东方言，却等来了秦清被淹死的噩耗。她心里一急就往芳仪宫赶，可是回去后只看到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我没与婕妤一起走，那个小太监让婕妤与他先走，让我找到球拍后再去就好了……”说道这里绯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那个小太监说自己是皇后娘娘的人。”
“皇后？”瑶琴一惊，难不成是皇后派人害得婕妤？可是她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皇后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后，不是她一个小宫女可以招惹的。
“是啊，那个小太监说皇后娘娘想与婕妤聊天，还想借羽毛球去玩，所以婕妤才同意过去的，谁知……呜呜……”说到这她又哭了起来。
瑶琴突然拉起绯儿的胳膊，一脸严肃的说道：“我们应该去告诉国君，还婕妤一个公道，不能让她就这么被人不明不白的害了。”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那个小太监早就不见了。”绯儿问过救起秦清的侍卫，他们都说只听到有人叫喊，并没有看到人影。
瑶琴为绯儿擦掉泪水，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卓熙正在为照尘要回来了而高兴呢，没想到几个时辰后竟然出了这么一桩意外。说实话，一开始他真的很震惊，怎么可能出现后妃失足淹死的事情呢？后妃出门时身边再怎么也有两个宫人，清儿就算掉入水中她身边的宫人也会立刻呼喊救命，再怎么也不至于被淹死啊。
可是看到沉睡中的秦清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秦清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仵作检验过后断定她没有受过外部伤害，确实是因不会游泳而淹死的。
“国君，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妄言，必遭天打雷劈。”绯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卓熙，末了，还发了毒誓。
“你说那小太监是皇后身边的人，那如果你见到了他可还认得出来？”卓熙此刻早没了什么喜悦之情，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死的又是秦清，如果尘儿回来了他该如何向他交代？
“奴婢认得，他就是化成灰了奴婢也能认出来。”
卓熙点点头，立刻叫人把皇后身边的太监全都叫了过来，一个不准少。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敢害他的妃子。
“国君，人都到齐了。”刘公公将人带到殿外站好，这才进去禀告卓熙。
卓熙点点头，让绯儿跟他一起出去辨认。
其实他心里根本不认为那人会在这群太监里面，这么做只是提醒隐藏在背后的人他一定会追查到底。
果然，一圈看下来根本就被发现那人的影子，就连相像的人都没有。绯儿哭着跪在卓熙面前发誓道：“奴婢没有撒谎。”可是眼前的事实却不容置疑。
“你先起来吧，寡人相信你。”卓熙扶起她，绯儿感动地眼圈都红了。
其实这件事很简单，不管那小太监是不是皇后派去的他现在都不可能还在宫里。如果他是皇后的人，皇后不会笨到把一个杀人凶手藏在自己的宫里；如果是有人嫁祸，那更不可能还把他留在世上。
那小太监要么已经出宫要么已经死了，卓熙相信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如果小太监已经死了那追查起来更难，卓熙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究竟是谁要害死一个无辜的女子？
夜晚风凉，烛火幽幽，偶尔还绽出几点火花，为这凄清的夜晚增添一份悲情。瑶琴与绯儿守在灵前，任他人怎么规劝都不愿意离开。
如果她们走了，那主子会更寂寞。
“婕妤，如果有冤情就显灵告诉奴婢吧，奴婢一定为你伸冤。”瑶琴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要是找出凶手，她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人。
突然一阵凉风吹进来，烛火摇曳了几下差点灭了，绯儿胆小，一把捉住瑶琴的手。瑶琴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没事，如果真的是主子显灵，那她们就可以找出凶手了。
“别怕，是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把两人吓了一跳。
东方言神情悲戚的走了进来，似乎不愿意面对眼前的情景。以前开朗风流的性情早已不见，一时之间似乎颓废了不少。
“奴婢见过侍书。”二人看清来人之后垂首行礼，心下不免有几分感动。别的后妃男宠听见这里死了人恨不得躲得远远地，也就只要他会在深夜过来探望。
东方言不是不想来，而是不能来。听见秦清出事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整个天地都灰暗了，没有清儿，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他在意的？
“侍书，你终于来看主子了，主子她好可怜啊……呜呜……”绯儿又开始哭了起来，如果她当时与主子一起去，主子就不会出事了。
“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天之内每个人都这么问她，不过绯儿还是详细地说了一遍，如果这个宫里还有一个人可以相信的话，那一定是东方言。
听完绯儿的述说，东方言沉默了半响，他与卓熙想的一样，那小太监多半已被灭口了。
“清儿出事之前有没有吩咐过你们什么？”
瑶琴突然想起秦清让她送的信，赶忙从身上掏出来递给东方言。东方言越看越心惊，最后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暴虐之气，吓到了两个小姑娘。
“侍书……”瑶琴小声唤了一声。
“我没事。”东方言收好信，走到棺木旁将脸贴了上去，他似乎说了什么，只是声音太小，两人都没听见。
如果还有来世，希望我们能正大光明的相爱。这是他的愿望，也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良久，东方言起身走了出去，害清儿的人他不会放过，更何况那人还害过他最好的朋友。
“侍书……”瑶琴跟了出去，东方言只是朝她摆摆手，径直走了出去。
夜太深，月亮躲了起来，只能渐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突然，瑶琴觉得他不会再回来了，直到很久以后，这个画面一直定格在她的记忆里，就算想不起东方言的样子，她也能忆起那个孤寂却执着的背影。
“侍书会不会有事？”绯儿担忧的问道。
瑶琴摇摇头，不会的，一定不会。
出了芳仪宫，东方言径直朝长乐宫走去，那是文宣的宫殿，他要找的就是文宣。
一开始他也想过先去找国君，不过后来一想到他要亲自为清儿报仇，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将信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就算他死了，只要有人找到那封信，那么一切还是会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