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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惹年少——by淡水马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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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宇还在我身后穿着裤子,一听也马上愣了。

我忙抓起衣服,轻声对他说:“我去去就来啊。”接着打开门,还没等到门口的女人反应过来,拉着她就走。

“去哪里啊?”她脸上还带着笑,问着。

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也不能走远了。

“全景,你怎么了?怎么怪怪的?”她见我不说话开始闹起来,“怎么每次见我都这么没精神啊?”

我觉得有点残忍,但还是说了:“小黎,我们结婚的事,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她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啊?”

我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不要和我结婚?”

她真是聪明的女人,很快就知道要转移话题了:“全景,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都怪我都没有注意到,真该死,我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我摇头,我真的不想再逃避了:“小黎,我是说真的,我不想结婚……当然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从来都没有认真考虑过结婚的事,这样仓促地结婚对我们两个都不好。”

她说:“全景,我不是要给你压力,你若是认为先不要结婚比较好,那爸爸妈妈那边我去说。”

我想她是认真的,也是善意的。但我还是摇摇头:“小黎,不是别人给我的压力,是我自己……”

她像是有点明白了,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全景,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但我不在乎。我们年纪都已经不小,家里的压力是肯定有的,但我们更多的还是要为自己想,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我有点哭笑不得,她从来都不了解我,就像我也不了解她一样。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有一个很爱她的人、有着比常人要优越的生活、不需要她来委曲求全才是。

我说:“小黎,你不需要为我而耽误了,就当我是活在过去好了,在我跨过自己这道坎之前,我真的没有组建一个家庭的信心,希望你不要再为了我浪费时间了。

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我觉得有点难过,就又说:“小黎,谢谢你,对不起。”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全景,我给你一点时间好好想想,今晚你打电话给我吧。想想伯父伯母,他们也很希望我们结婚,我希望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比较好。”

这就是小黎,永远懂得分寸也懂得抓我软肋的小黎。我真的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如果跟她结婚会是什么样的,也知道我说再多也没有用。于是我点点头,送她去马路边,看着她坐车离开。

回到家里我忽然有点轻松的感觉,倒是涂宇对我一个人回来有点惊讶,但还是看得出,他有点高兴。在爱情里,的确谁都是自私的。

第二天一早小黎就打电话来跟我分手,我想她是等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等到我的电话,终于死心了。我有点无奈,但更多的还是庆幸,让她怨恨我也好,总好过期期艾艾地再跑过来找我,对于小黎,我应当是被甩的那一方才对。

隔天爸妈就跑到我这里来质问我了。他们来的时候涂宇也在,他一直躲在房间里。也许是平时小心惯了,他的东西都小心地藏在房间里或是储物间的最里层,爸妈居然没有看出破绽来。我坐在客厅里听着爸妈对我或骂或规劝,没有听进去多少,心里只是隐隐地担心涂宇听见了会怎么样。如果我要一直和他在一起,那么迟早要带他见见爸妈的,只是我清楚地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他太小,小到我不能让他和我一起承担这些。

爸妈走后我们相对躺着,却没怎么说话。我多少感觉到了他的一些不自然,但我没有开口问,我怕问来的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也是我和他谁都承受不了的。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咕哝了一句:“你别不开心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噗”地笑出了声音。原来,他一直以为我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不说话的,真是傻得可以的孩子。

于是我淡淡地抚过他的头发,笑着说:“我没有不开心,涂宇,我认为很值得,所以,我很高兴。”

第二十二章:言与默(十)

正式开学的时候涂宇决定不搬回学校里住了,就把东西一点一点往我这里搬。他的衣服很少,倒是复习资料很多,让我刹那间感受到他的高三真的来了。只是他不怎么喜欢学习,成绩倒不算太糟,但要考上一个好点儿的大学还是很悬,于是我只有下狠手逼他,逼得他每次拿起书就咬牙切齿地说:

“苏全景,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得,为了我就为了我,将来你还不是要感谢我。这句老师惯用的道貌岸然的话如今却成了我如此贴切的写照,我想着,也并不十分计较。

他的钱也交给我保管,只说自己拿着也是白白浪费着花了,让我替他收着。像是他为了留在我身边刻意的小动作,我不差他这几个零用钱,但我喜欢他什么都不和我分的态度。我把钱都放在房间的抽屉里,告诉他让他用的时候好拿,可是他还是常常忘记带校园卡也忘了拿钱跑到五楼的办公室来找我。

十月的时候航空学院来市里招飞行员,在我们学校也设了一个考点,安排考点的事恰好落到我身上,了解到要求并不是很严苛,而且能飞来飞去肯定时所有男孩子的梦想,我想都没想就跟涂宇说了。

我跟他说这个事的时候他正在浴室里刷牙,含着泡沫也不知道他咕哝了一句什么。末了他洗洗出来吃早饭,已经忘了我跟他说的事。

“我跟你说飞行员的事呢。”我不得已只得又提醒他一次。

“不行吧,”他只顾着吃,“我太高了。”

他来我这里几个月,倒是过得自在,懒得没边,加上我这里营养还好,好像是长高了。但能高到哪里去?我不信他的话,就摁着他的肩把他推到墙边,拿尺子一划拉,好家伙,187,早就超过飞行员标准了。现在小孩子的潜力真是可怕。

他高我早就已经不是半个头,这是我和他站在一起唯一有点在意的地方。再加上我把他养得白生生怪招人喜欢的,出去还不给那帮十六七的女孩子抢着吃了。

我有点醋意,故意倒出来酸他:“涂宇,喂,涂宇,你怎么没有女朋友啊?”

他看了我一眼,好像我说的是一句火星话。

接着,他反应过来:“苏全景,你有病吧!”

好吧好吧,我有病。我讪笑着低下头去吃东西。

“不过,”他想了想又说,“是有挺多女孩子追我的。”

说着他一下子笑开了,故意看着我难堪的模样。

不过要是这样我就栽在他手上,我也就白比他活这么多年了。

于是我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啊?”

他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就说,我还小呗。”

“瞎扯。”我白他一眼,“你当她们那么好骗啊,你就是十岁她们也能把你吃干抹净了。”

他仍旧笑嘻嘻的:“那我下次就说我喜欢的是你。”

我一下就觉得玩笑开过了:“涂宇,你是说真的?”

他忙笑着缓解气氛:“看你吓得,我什么都不会说。你还吃我的干醋,也不想想,我的处境其实要不你危险得多。你看吧,我要提防你身边的女学生、女老师,连男老师也要……”

他可真不会开玩笑,但我喜欢他也在乎我的样子。于是我拿包子堵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再说下去。

晚上回来再看着他静静地在房间里看书学习的样子,我忽然什么顾虑都没有了。他在我的身边,我陪着他,度过他人生中一个认真的坎,就像是在分享着他的生活,成为他生活里的一部分,我不能再要求别的什么。

冬天完全到来的时候,涂宇也完全搬到我这里来了。

彼时他已经在备战体育学院的招考,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锻炼。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很冷,每次他回来都带着一身寒气,偏为了锻炼还不能穿很厚,看得我怪心疼的。我早早回家,把暖气开足、热水放好。怕他营养跟不上,吃的东西都不再凑合凑合就完了,而是每天都去菜场买新鲜的猪骨或是小排来炖汤给他喝。那些日子他没见长胖,倒是我厨艺精进了不少,让我有点自豪的感觉。

有时候他回得早,正好碰到我在厨房里煮东西,会走过来搂着我的腰,微微低头将下巴抵在我的肩头。我掀开锅盖用热气熏跑他身上的寒气,只一会儿他就在我身后只喊饿。我只让他喝一小碗汤以免吃不下饭,他拿着喝干净了的小碗蹭着我表示还要的样子让我很想笑,简直是一只求食的小猫。

我常常会想起我们比赛的那个下午,从那个时候起,我们纠纠缠缠,竟然已经一年半了。我无法回想和他相识、相合、相爱的那些细节,仿佛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呆在彼此的身边、把对方当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当然,也久到快要忘记那些措手不及的变数。

在涂宇将要去省会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快要凌晨的时候,我被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吵醒了。涂宇睡得死,我摸着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跑去打开门。寒气卷着一个人站在门口,居然是他。

一瞬间,有很多片段涌过我的脑海。站在我面前的,是大学时候的师兄,路竟成。

“老幺,你在啊,我还以为没有人呢。”

他身上全是寒气,我的睡意一下子全没有了,赶忙把他让进来。

“师兄,你怎么来了?”我着实有点惊讶,我们都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系了。

“我出差路过,想起你在这里,就来看看,没打扰你吧?”

“当然没有。”我忙说,“刚办完事情么?吃饭了没有?要不我给你做点什么吧。”

他没有推辞,我就招呼他先坐,自己忙忙地去厨房打上火。我热了一点猪骨汤给他下了一晚面条,他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吃,像是饿了很久了,有点稀里哗啦的。

“怎么这么晚才来?”我想着问起来。

他的头都顾不上抬:“排队买票呢,一到年关就不得了,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这么多人。”

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沉默。毕业的时候他没有当老师,去跑了几年保险,也没有做出什么名堂来,也许是嫌自己落魄,后来的同学聚会都没有来,慢慢淡出了我们的视线。我算是和他联系最长久的一个,但那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还记得我,还来找我,说实在的,我有点说不出来的高兴。时隔几年,我仍然能从他身上看到他大学时候的率真和耿直,但我同时也知道了,他过得并不好。

他过得不好,已经有了三十多岁的男人慢慢走向衰老的先兆,眼角全是深刻的皱纹,就算不说话、不做表情也很显,皮肤粗糙,头发也有点稀疏,真的不再年轻。我知道我是幸运儿,起码之于时光,它们并没有在我的身上留下多么残酷的印记。也许是我一直活得太自在,不需要像他一样忙着奔波讨生活,加上我也没有组建家庭,自然也没有各种各样家长里短的烦恼。看着他,我这才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心里蓦然有点唏嘘。

他很快就吃完了,我笑着收了碗,又给他泡了茶来:

“今晚就不走了吧,我们哥俩说说话。”

他看着我,表情突然有点凝重:“老幺,我一年四季都在外面跑,去过的同学家不少,说实在的,也就你对我还这样,其他的人,唉,没法说。来之前我还怕你也跟他们一样,看来是我多想了。”

我知道他一直不太顺利,就只好笑笑说:“师兄,想那么多干什么,你还记得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沉重的脸色总算是缓解了一些,环顾了一下房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说:“没吵着弟妹和孩子吧?”

我摇摇头,心里突然很想苦笑。已经这么多年,他不会想到,我还是当年那个老幺。他变化大得可怕,可是我没有变,我们终归,还是走到两个世界里去了。

第二十三章:言与默(十一)

“我那小鬼今年七岁了,古怪得什么似的。”说起自己的孩子,他脸上有了笑意,我看得出他很幸福。

“老幺,你也该沉下心来了,怎么到现在还不找?”他像上学的时候无所顾忌地跟我说他的想法,“我知道你条件不错,家里也不错,但越挑拣越是没有头,小心给耽误了。”

我正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卧房的门却突兀地打开了。

我看到涂宇站在门口,竟然不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我的脑子轰地炸了一下,想也没想忙冲过去把他往门里推,可是晚了,无论我怎么掩饰,我都没有办法再瞒过师兄了。

“快睡,到时间了我会叫你。”我压低了声音哄着眼前看起来表情有点沉的涂宇,关上门。再回到沙发前时,我看到了师兄脸上不加掩饰的尴尬。

我没有办法编出像“这孩子只是在我家里寄住”或是“他只是我的一个亲戚”这样的话。师兄是为数不多知道我的秘密还对我一如既往的人,我上学时候的每一件事他几乎都替我管着,但惟独没有管过这件事。但他知道用他的方式对我好。记得我和男朋友掐架,掐得两败俱伤,是他把我背回来,一边骂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但实际上却舍不得责怪我一句的人。隔天他带人教训那个小子,却打得很轻,都算不上一个教训,他知道我舍不得。那些我为了爱或恨迷失、彷徨、痛苦、失落的日子,是他陪我喝酒、安慰我什么都不用想,明天起来谁都不是谁。我不该瞒他,我曾经对他那么信任、那样依赖,就算时隔多年,我也应当对他毫无保留。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老幺……没想到你……”

我忽然觉得有点难过,即使是有时候对着爸爸妈妈,我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隔了好半天才说:“老幺,你可真糊涂,那个时候难道你还没有得到教训么?你也不再是十几二十岁,怎么就一点都不懂事呢?”

他教训我的时候像兄长一样,我没法反驳他,只好闷闷地答:“我知道。”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那个时候,我和男朋友分手,他陪着我,我把他当做唯一的依靠,不是没有想过要和他在一起。可是,我那么害怕我们再也做不了兄弟和朋友,我害怕他心里一直闷着的真实想法其实是看不起我的。他给我带来的苦闷,远远要大于和别人分手的伤害。我就那么独自吞饮着这些秘密,再也不能和他开口。

如今,他就坐在我的面前,用以往熟悉的口吻跟我说着肺腑里的话,却在我耳朵里是那么不一样的感觉。我没有办法反驳,也没有办法接受,只好沉默。

他看我有些消沉,又说:“我知道我不该管这些事,但是老幺,我当你是真兄弟才敢这么和你说的,我是真想你好。听师兄一句话,结了婚就收心了,我还盼着我们的孩子能结娃娃亲呢。”

我点头,他便不再说什么了。

我起身去储物间拿了毯子来,又把空调调暖了一点,他在沙发上窝着睡着,一会儿便没有了动静。

我回到房间,忽然感觉有些胸闷。

涂宇还没有睡,坐在床头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他的眼睛有一点红。

“怎么还不睡啊,明天一早还要早起呢。”我坐过去,自己先躺下来。

“我不起了我生病了我请假。”他蹭到我旁边来,表情竟然有点委屈,脸颊凑过来,有些笨拙地拱在我的脖子上。

“涂宇别闹,有客人在。”我忙推开他,离他远了一点,“明天教练就带你出去了吧,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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