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桓……”
先前刘协只叫曹丕的字,曹丕就中过招了,现在,继续中靶。
曹丕手下放松,刘协不拧了,眨眨眼道:“朕……打你什么的,也不是故意的。”
曹丕问:“纹身呢?”
刘协道:“朕身边,就只有你和司马懿,钟毓被撵走了,孔学是个胆子极小没法说话的人,司马懿这人总叫朕觉得害怕,就只有你……朕以为要去冀州,等你爹来带你回了许都,再也见不到了……”
曹丕道:“所以不怕事了,赶紧报复我?”
刘协心底磨牙:笨一点会死!猜那么准!
嘴里说:“不是不是!朕是怕……怕子桓忘了朕。”
再把眼睛眨巴眨巴,眼看着水汽就上来了。
泪眼朦胧这种小伎俩,要玩熟练太简单了!
刘备就是个说哭便能哭出来的长辈,有了这种优良血缘关系,刘协要撒几颗豆子还不简单?
“朕想做点什么,让子桓不管过多久都记得朕……袁绍兵强马壮,有四州之地为据,朕去了冀州,只怕今生都回不来……唔~”
操练的台词还没说完,曹丕已经埋头亲了下来。
好久……
刘协喘着气问:“子桓、子桓比朕小好几岁,怎会这些?”
曹丕跟刘协顶着鼻尖说:“历代天子都好男色,搞得天下男风盛行,我父亲身为官宦之后,哪能不沾?我是父亲的儿子,知道这些……不算奇怪吧?”
刘协囧了——搞半天还是刘家老祖宗们干的!
曹丕蹭刘协:“皇上若是想,便找我。”
“嗳?”
刘协先没明白,等明白过来曹丕指的什么,顿时,脸烧起来。
第六十一章
“咳……子桓还小,亲亲就行了……”
曹丕怒道:“我还能永远小下去!?皇上休要小看人!!!”
刘协“呵呵”笑,曹丕不说他还不小瞧,曹丕一说,他那神情,绝对的瞧不起:
“就你?柴犬……呃!子桓……放、放手!曹、曹子桓……”
之后帐帘后只听得见两人的喘息声。
到底还是有人去告了密,只不过不是刘协欺负曹丕那档事。
第二天曹操便派人来把曹丕提去城外大营,说要锻炼他带兵打仗。
刘协住处的守卫不再是曹纯和曹纯手下的曹丕亲卫,换了另一拨人。
不知道外头打怎么样了,刘协用围棋棋子堆着徐州北面地形,心里想的却是徐州南面。
袁绍、曹操,没有哪个会告诉他外面的战况局势,就只有他们不在意时说出的只言片语。
袁绍曾说吕布打了曹操后方,从阳泉回不去许都。
曹操则说有小人乘虚攻打,不能原路返回。
曹操没提是谁,更加证实了袁绍的话:吕布已取阳泉。
要是从豫州过,从徐州拉根直线到阳泉,只有几百里啊!
曹操兵马都在北线——
徐州州府远不及许都长乐宫禁卫森严——
吕布身后,便是富庶强大的荆州,荆州刺史刘表是汉室宗亲——
刘协喝口茶,嗓子不痒不咳嗽了,老放在他身上的那些目光也都挪开了。
一只手指头敲着棋盘,眼睛扫过周围伺候的男孩们,刘协恶念起了……
曹操留在徐州城里看着小皇帝的是程昱。
交兵时武将更有用,而且曹操身边带着荀彧,即使程昱这边有什么,飞马报信也很快。
主要原因还是信不过小皇帝,不敢留个没脑子的做看守。
刘协的咳嗽症绵长不去,曹操仍用董厝给刘协诊病,董厝虽然厉害,咳嗽症却是顽症,不会说好就好。
这天董厝来诊病,刘协咳得喘不过气,董厝慌乱了。
曹操凶残,若是小皇帝病情不缓,只怕脑袋不保!
明明开的方子等都是对症的,怎么咳成这样?
刘协道:“朕少有顽疾,咳喘不止……咳咳咳咳!咳!宫中药服得太多,怕是先生给朕开的药与以前服的不同,或者剂量不足,可否拿药来一看。”
董厝忙把药捡来给刘协看,刘协道:“果然剂量不足,咳咳咳!朕服药服得久了,剂量要比常人大些。”
董厝酌量加了一点点,刘协顿时发怒:“说了剂量不足,想迁延朕的病吗?咳!来人!把董厝关起来!等丞相回来发落!咳咳!”
外头卫士冲进来,把董厝押了出去。
刘协才不管董厝叫些什么,乘着周围人都看董厝呼号喊冤时,悄悄取走药中两样,硫磺和硝石。
程昱一会就赶了来,刘协说了关董厝的原因,程昱当即叫了其他大夫来检视董厝开的药方。
一番检查,又劝刘协消气,董厝用药谨慎,没什么错处,刘协才道算了,命放了董厝。
这天晚上刘协嫌冷,要了点酒来暖身,后来嫌风大,总从窗外漏进来,吹得冷,叫生了火盆置于屋内。
再然后又十分多事地要上茅厕。
男孩们早都习惯了——这位天子不喜欢用屋里马桶,说在屋里方便味受不了。
于是值夜的六人,屋里留下两个,两个提着灯等在茅厕外,两个提灯跟刘协进茅厕。
外头等那两个就听里面小皇帝说:“转过去,不许看!”
这倒也是刘协的脾气之一,拿灯和撩衣服的,都得别过脸去,不许看他如厕。
一切都和往日一样,里边外边的四个男孩都打着瞌睡想,等刘协折腾完了,一会可以回屋靠墙打打盹。
哪知道……
“啊啊啊!!!”
“皇上!?”
外面的精神了:难道皇上掉坑里去了!?
才这么想,就看刘协提着衣摆一溜烟地跑出来,随即“砰”地一声,茅厕里头炸了。
刘协自制了一个小型炸弹,很小的,就像炮仗那样的。
刚刚给扔坑里去了……
茅厕里边陪刘协进去那两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皇上惨叫着窜出去了,随后……
两人出来,满身臭气熏天。
周围听声音赶来的卫士都快熏死过去。
刘协很开恩地道:“来人,去给他们取换的衣服来,别这么走一路脏一路的,就在这换了吧!”
卫士们进茅厕查看了一番,惨不忍睹……
清理的事情不是他们做的,既然没有安全问题,刘协也让他们回各自位置,便都快快退走。
刘协道:“先脱了衣服,别把身上也弄臭了,一会还要回屋里去的。”
两人只好把衣服脱了,刘协指指茅厕旁,树跟墙的旮旯角落道:“扔那去!明儿再叫人来收拾。”
两人便把脏衣服用小棍子挑了扔过去。
等了一会,干净的衣服取来后,换好陪着刘协回去。
又过一会,刘协嫌他们身上臭,全撵出去。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夜色更深了,刘协悄悄起身,走到门边开了一条缝看。
这些男孩以前都是官宦人家的贵公子,不像从小为奴为婢的下人能恪守本分。
夜深困倦,又跟主子隔着一道门,于是放着胆子坐到地板上睡觉,一个个都睡死了。
刘协塞了衣物在锦被下,削一缕头发下来放在被子边缘,露一截子,做出他蒙头睡在里边的样子,然后包了一瓶水,负在背上爬柱子。
这时候的房子都是瓦片做顶,上房揭瓦是件很容易的事。
上了横梁轻轻的磨,不多时就磨开够他爬出的一个洞。
刘协就跟耗子一样,仗着个子小钻了出去,再把瓦片归位。
徐州这,一个院子里,房顶都是挨着的。
刘协顺房顶走到茅厕顶上,扒树下来,忍着臭把下人丢这的脏衣服套在缎子的亵衣外面,又弄了瓶子里的水,和稀泥拿泥水把头脸、全身都浇过来,没有鞋子的脚上尤其裹了裹,一厚层。
妥当了,才拿衣袖揉着眼睛,低着头朝院门去。
卫士怕惊扰小皇帝睡觉,夜里说话声音都是压低的,见有个下人打扮的孩子走过来,低声喝道:“做什么的?”
刘协捏着嗓子闷头“哭”道:
“小、小的打扫茅厕……滑到茅厕里了,皇上叫小的滚出府去,不许污了府里井水……呜……洗干净才许回来……”
他一走近,门口十几个卫士通通后退,捂住口鼻皱眉。
那一身还黄浆浆地,往下滴个不停。
这些卫士被派来守着小皇帝,上头的人对他们说过——小皇帝身边的下人都是家里人被关着的,就是放他们跑,他们都不敢跑那种。
加上之前出了“茅厕”事件,又嫌恶心,带头那个便摆手道:“既然皇上说的,你自去清理!张二,领他出府去!弄好了领回来!快走快走!太臭了!!怎么那么笨!!!”
被点出来的卫士满脸不情愿地道:“跟我来!离我十步!”
领着这个掉了茅厕的下人出去。
有人带,出府自然容易,只臭得一路上值夜的卫兵纷纷躲避。
要不是想出这么个法子,爬墙什么的,绝对出不来。
何止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塔楼上都站着明火执仗身背箭囊的弓箭手,这些人目力最是可怕!
而且州府虽没长乐宫大,也是好大一片地方,几十个院子无数道路,对不熟路径的刘协来说,跟迷宫也差不多了。
跨出州府偏门,刘协松了口气。
州府门外有洗刷马匹的地方,就跟现在政府门口有停车场一样,配套建设完善,加了洗车场。
卫士把刘协领到这,皱眉站老远,跟看守这里的人说话去了,留下刘协在这自己清洗。
刘协瞅准机会,看好了城墙方向,撒腿一通狂奔。
一路避着巡逻,到城墙下顺着走不多远,果然找到了传说中的狗洞!
这种洞成年人钻不了,小孩嘛,趴下跟狗也差不多高……刘协十分顺利地,就爬出了徐州城。
那兵士发现他不见了时,找了一圈没找到,回去禀报。
只是逃了一个下人,下面的人便没当回事,程昱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程昱心细,连忙赶到小皇帝住的院子来。
下人进屋看了看,出来说小皇帝还在睡,程昱虽觉得不对劲,却不能闯进去看。
刘协因在病中,经常睡到过午才起,程昱等了一个时辰,心里越发不安,叫人到旁边院子放了把火,等火头一大,扒开下人冲进屋喊:“皇上!请皇上起身,旁边院子起火了!”
掀被子一看,刘协只剩撮头发还在,人溜了——
程昱差点没急晕过去。
曹操早有交待:天子还小,颇躁动,能跑,你要多留神。
这话才说几天,居然应验了。
程昱不敢隐瞒,一边派快马去通知曹操,一边封锁消息领了人马悄悄搜城。
因有天子在此,徐州城门进出盘查极严,四门查下来都没有一个独身的十几岁孩子出城去。
搜来搜去无果,偶然之下看到城墙上的狗洞,程昱心想:不会的……不可能的……天子怎么可能去钻狗洞?
第六十二章
再一想,刘协怎么跑出府的呢?拿下人沾了秽物的衣服,伪装了跑出来的,连那个都能忍,才只是钻狗洞而已……
程昱当即下令,把搜寻范围扩大到城外,按小皇帝的体力,绝对还在二十里范围内!
程昱的估计按常理不会错,小皇帝一直处在跟外间隔绝的环境下长大,民间是个什么样应该彻底不了解。
好比曹彰那样,连铜钱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很不幸的是,刘协拿串珍珠换了铜钱,再拿铜钱买了头驴子,程昱看到狗洞的时候,他已经跑离徐州三十多里地了。
本来想买马的,结果马匹百姓根本无权买卖,属于官府管制物品,只好骑驴了。
一路“得得得”的,跑到下午,找到泗水边一个渡头,拿驴子充作船资,搭了船南下。
徐州乃当世大城,徐州东南的淮阴也是一座大城,两城之间泗水相连,商旅不绝,再战乱,百姓也不得不为了生计奔忙。
泗水之上商船来去,倒是省了刘协的力。
两天后,就到了广陵郡的淮阴。
淮阴在淮水下游,淮阴上游就是寿春。
刘协仍打算乘船。
曹操的兵马,骑兵很多,但水师目前为零。
袁术的水军都被孙策裹走了。
走水路,又快又安全。
主意打得好,就是找不着船。
寿春被曹操打了,后来又来个袁绍,往寿春去的商旅基本绝迹。
刘协在码头打听一天,才问到一个要去寿春的,也要两天后装了货才走。
刘协盘算了下,船家说逆流而上要用四天,加上等的两天,就是六天,如果买驴子走陆路,一天五十里,驴子就跑死了,淮阴到寿春有三百余里,时间上算,还是乘船更快,只好拿玉佩换了铜钱,付过船资,找了小巷子里的小客栈住下来,耐心等候。
一路忙着逃命,衣服虽然换了,洗澡却没得功夫,这下憋不住了,赶着要洗澡。
客栈很小,洗不了澡,倒是街上有澡堂。
没得奈何,刘协这位小天子只有硬头皮去大澡堂洗澡。
周礼对沐浴事宜规定严格:男女不共浴,不共巾栉;父子不同浴,君臣不同浴,身份、辈分、地位不同者也不同浴。
刘协身为皇帝,每次洗澡都记录在册,是宫中很重要的一件事——不像这时候的欧洲贵族以不洗澡为健康、好事,中国的皇帝要是五天没洗澡,三天没洗头,那绝对是宫中尚沐失职,要拿尚沐问罪处刑。
刘协爱干净,每天都要备水沐浴,哪怕过程时间很长,一步步都要按礼制来完成,还是宁愿每天都洗。
这次满身粪臭,好几天不得洗澡,刘协憋得浑身难受。
问了客栈伙计澡堂位置,揣着铜钱就去了。
澡堂永远是可怕的地方……
刘协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一踏进去,混杂的各种味道和蒸汽扑面而来,他直接一倒,退出去了。
要是没看错,刚刚地上厚厚一层看不出颜色的东西……
刘协百般挣扎,站在澡堂门口犹豫不决——要是去河里洗澡,会不会被“有伤风化”这样的罪名抓起来?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因“果奔”问罪的,还是个皇帝。
刘邦只怕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揍他!
摇头,不行!不能去河里!
更不能纵容身上的“娇气”!
刘协咬牙,就跟赵云带着阿斗扎进曹军大军里一样,义无反顾、视死如归!冲进澡堂去了。
进去才知道,原来不都是很次的,更里边也有豪华小包。
刘协欢欢喜喜给了钱,进小包搓澡。
这一晚,终于不用捂着鼻子睡觉。
第二天刘协又跑来要小包洗澡。
头洗了一半,洗头工说水不够,要出去提,开门出去。
等了一会,门响,刘协问:“快点儿啊!这回水够了罢?”
对方没说话,热水从头顶淋下来,过一会,递布巾给他擦脸。
刘协抹了眼睛上的水,刚睁开觉得有点不对劲——洗头伙计没这么矮吧?
注目一看,懵了。
曹、曹丕……
刘协一巴掌,甩在曹丕脸上,然后“哎哎”叫着缩回手:“疼!不是在做梦……”
曹丕红了半边脸,表情十分恐怖地看着刘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