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曹操的儿子,一时阴沉狠戾,一时傻缺率直,都在一个人身上,还不觉得不协调,不知道将来会不会也跟曹操一样发展出很多个性。
笼子里的几个球也挤在一堆,学着主人蹭蹭?有一只被挤滚下去,扇着肉翅膀狂拍几下才爬回去。
刘协望着门里的陆逊道:“伯言,真被你说中了……”胖过头了。
可是不喂胖了又怕曹丕去得太远,传不了信,叹气。
陆逊十分面瘫地瞧着IQ直降的曹丕,安安静静地震惊到无以复加。
要带兵也不可能马上就让曹丕去,但刘协的心情没法说,总觉得一晃眼的,曹丕就不会在面前了。
“子桓……”
黄门刚伺候刘协沐浴完,换了亵衣,曹丕来了,一群黄门很识相地不必赶,便都盯着地上躬身退了出去。
曹丕在府内有住处,只是从来没去睡过,唯一用到的时候,就是回去沐浴更衣什么的。
此时头发还微微湿着,怕刘协等,不及擦干便束好过来了。
他卸了甲胄,换回长袍,纯黑浅毛阔缘,衣上有淡黄鱼纹饰,质料厚重,可走得一快,两爿翻开,外袍底下的长衣贴着胸腹,把结实的胸线勾勒出别样的性感,看得刘协一呆。
武将的刚劲是种美,文士的风雅也是种美,曹子桓却是把这两种风格融为一身了。
“不出去带兵了,好么?”
这么个招蜂引蝶的家伙,再长下去还了得!?
无怪乎甄宓、郭女王那些女人为他斗得你死我活,就这荷尔蒙散发得……都能熏翻人了!
刘协耸耸鼻子,老觉得曹丕周围的空气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味。
曹丕一愣,给刘协披上衣袍,牵手走回寝室:“哪里不舒服?”
刘协靠在曹丕肩上,心里叹着:以后这里更可依靠了……
可是呢?
曹子桓是个薄情寡义的货。
三心二意,见猎心喜!他爹曹操还念旧情,他则翻脸无情,小时候缺爱搞的?
刘协想着事,不吭声。
曹丕也不追问,让刘协窝在榻上爱想多久想多久,自个取了酒器烫酒。
刘协问:“子桓觉得,什么样的人最美?”
曹丕笑起来,眼睛上下一扫,把刘协通身看一遍。
刘协囧道:“不是问你最喜欢的!问你觉得哪一种人美,不论男女?”
曹丕道:“美有百种,少有少之美,老有老之美,各自不同,咸宜分之?”
刘协瞪眼——就知道你什么都爱了!
“泛泛而谈啊?具体点。”
曹丕疑惑:“做什么问这个?”
刘协扯开锦被,披到身上:“问你你就说!反问起朕来了!”
曹丕把刘协看了一阵,拎不清。
“不说便问罪么?”
刘协很无赖地点头:“正是!”
哪知听到这个,曹丕眼里一闪,又问:“什么罪名?怎么责罚?”
刘协指着他,用鼻孔看:
“心里有,偏不说,这叫阳奉阴违欺君罔上!论罪……当黔。”
曹丕嘴巴一歪,笑起来:“还没忘啊……”
刘协得意:“朕当壮年,岂会忘事?快说罢!休要再寻借口。”
曹丕坐那随便把手一搭道:“臣愿受刑。”
“……”刘协眯眼,好个刁滑的家伙!生怕说了美丑被对号入座吃飞醋,索性闭紧嘴巴来个死也不说。
酒气蒸腾,熏得屋里一股暖意逼人。
刘协扒开锦被,膝行两步,坐到曹丕身后,也不管曹丕正往漆耳杯里盛酒,把曹丕身上外袍扯了开来。
“卿既自选受刑,朕就不客气了。”
曹丕笑着,把漆耳杯换手,让刘协把袍袖从手臂上褪下去,底下深衣束了大带和革带,刘协本想继续脱下去,碰到曹丕没全干透的头发,舍不得了,先拔了簪子取了发冠,卷了丝绦放到一边,再散开发髻披落在背。
曹丕把漆耳杯递给刘协:“怎么了?”
刘协不去接杯子,从后抱住曹丕,懒洋洋地靠着。
曹丕见他不喝,自己喝了,任刘协抱着,外面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弹唱的声音,还有人高声笑语。
曹丕一动,刘协忙抱紧些道:“那是奉孝,喝醉了吧,不要管他。”
曹丕道:“没想管他,郭奉孝这性子,跟四弟倒是很像,一样狂放不羁。”
刘协把玩着曹丕革带上的金带钩问:“曹植才几岁,你就知道了?”
“单凭心意而为,乃是天性,怎会改?”曹丕反问一句,又捞了袖子去盛酒:“伯和,学守宫附我身上,何感?”
守宫就是壁虎,刘协被取笑也不撒手,曹丕动,他跟着动,被那一头细软浓厚的头发擦着脸,心里想:听说心思细腻的人,头发也很细,果然如此。
曹丕有北方人典型的骨骼,粗壮,所以这点年纪就有厚实的身板。
汉时衣袍宽大,阔袖曲裾,只要别长成董卓那样,端立或者坐卧行转都有衣裾洒脱的卓然风姿,大带宽约一掌,及腰一束,挺拔身形立即显现,还有一条革带置玉镶金,粗犷简单里平添细致华贵,比西服什么的好看太多~
刘协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衣服让曹丕好看起来,还是曹丕让那身衣服十分顺眼。
他连自己穿什么都不会上心,只有偏好深色这一个爱好,倒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去琢磨人身上的衣物。
第一百四十五章
曹丕第二杯还没喝完,“嗒”一声,刘协打开了他革带的带钩,任其滑落到地上。
咽这口酒的时候曹丕就觉得艰难起来,侧头一看,刘协脸色泛红,鼻息可闻。
“子桓,别去太久。”
良久,曹丕从嗓子里闷出一个字:“好。”
不分君臣,不分尊卑,依着最真实的心意说的一个字,再也没有其他承诺。
曹丕肩上那处疤痕,刘协说要完成,可到了而今这时候,他哪里还舍得,于是曹丕后肩那一块就那么样了,反正不会打赤膊叫别人看见。
刘协摸上去的时候,总会想起当年曹丕那样子,被捆得扎扎实实的,痛出一身一身的汗来。
“唔!”
这一下冲得猛了,刘协弓了背,颈子如欲折断一般向后仰起,几乎连呼吸都被遏止。
想要说慢点、轻点,身体内部在刺激下自然绞紧,曹丕低喘一声,后一下更加用力,刘协仅能接上吸进肺里的氧气,哪里还能开口说话……
几天后,江陵城里流言四起,甚至还有童谣流传“汉因许而亡,魏因许而昌”。
刘协颁旨进封曹操为魏侯不久,这童谣就唱开了。
那许只有一个许都,曹操老窝。
曹操本打算着收复北方州郡后就把心腹搬到邺城去,可是赶回许都给刘协准备冠礼,跟着刘协就跑了,这一年全在准备南征,根本没办法再去考虑邺城,他的心腹之地还是许都。
童谣一般都指桑骂槐,要拐几个弯,这么直接的还真少见。
刘协听到就知道要糟糕了,这天早朝特意表现得比前几天积极,追着刘晔问案情,好叫臣子们再忍一阵子。
哪知刘晔那边一直没进展,平时奏事不用跪,这次出列便跪地道:“禀皇上,臣办事不力,请降罪!”
刘晔也算很厉害了,追着蛛丝马迹直查到鲁阳县,再过去,就是兖州——许都。
这个迹象表示要么真是曹操主使的,要么指使张绣的背后之人有意把矛头指向曹操,前一个可能刘晔已经排除,并非他跟刘协一样信得过曹操,而是曹操从相府内部查起,给刘晔提供了不少信息,刘晔要去询问跟张绣有过来往的人,进出相府连令牌都不用,曹操给了刘晔最大的自由度——曹昂要是去,还要等人通禀,刘晔完全不用,由此可见曹操于此事上十分坦荡,加上刘晔反复询问诸人,没有发现串供的痕迹,因而确定跟曹操无关。
至于第二个指向许都的可能,情况就复杂了。
刘晔最先怀疑的人是曹丕。
这想法当然没敢跟刘协说,刘协跟曹丕这对君臣除了早朝,其他时候形影不离,刘协在上面批阅奏呈,曹丕在旁边处理宫中事务,刘晔就是有胆子说,也找不到机会说。
这个怀疑也不是平白来的,曹丕在襄阳做的事情太出人意表,可是看他言谈,接人待物,全是温厚谦恭的样子,对于看不透的人,刘晔一向是防着的,尽管他看不透的人非常非常少,曹丕绝对是他遇到的年纪最小的一个。
查的时候刘晔格外留意询问,直到把曹丕和张绣可能联系在一起的所有线索全部排除,才放心下来。
曹丕要是知道,真该谢谢他那个神兽一样的师父。
刘晔问到吕布时,吕布很臭屁地说:“你说张绣?我在洛水边教子桓拳脚时,张绣在哪?后来过汉水去曹营,倒是见了张绣,我徒儿问都没问张绣,张绣就跪地服了软,我还道北地枪王挺有威名的,居然这样子!你问张绣干嘛?好几天没见着了,难道是张绣干的!?我宰了他!!!”
刘晔忙把吕布安抚了一通,安抚了一个把时辰才妥当,这才明白刘协那么器重吕布,为什么这次不叫吕布知道内情。
依着吕布的性子,敢打小皇帝主意!怕是扛上方天画戟,骑上赤兔马就杀奔并州太原郡直接找张济麻烦去了。
曹丕和张绣接触时间太短,互相又没有个熟识的中间人,最后,考虑了当晚在场的宫卫供词,排除。
刘晔连竭尽全力护下刘协的曹丕都怀疑过,曹昂自然也被怀疑了。
假使张绣刺杀成功,曹丕要么一起死,要么因护驾有失被问罪,曹操再因嫌疑最大被群臣围攻,曹昂便可凭曹操长子身份得到相府众臣拥护,进而接手城外曹军。
……
刘晔就这么一个一个排查,按说即使抓不到贾诩,至少也能找到动机,可最后结果人没抓到,动机也没找到,只剩下满肚子没有证据的猜疑,当然不能信口开河说出来,只好跪地请罪。
刘协心知不好,底下孔融已经跳出来了。
“皇上!这般推窗见月的事情何用追查!童谣已经唱得分明!‘汉因许而亡,魏因许而昌’,许是许昌!魏是魏侯!除了曹丞相,天下有谁怀此吞天蚀地不臣之心!!!”
立即又站出来一大堆大臣:
“皇上,孔大夫之言有理!”
“臣看不如请曹丞相解释一下从建安元年到今年,这八年来的所作所为!”
“皇上,王莽前车之鉴不可不重视啊!!请皇上明察!!”
更有直斥曹操的——
“曹操!皇上宽仁,饶你大逆不道之罪!反给你进爵,你不思报效皇恩,弄些阴损之事谋害皇上!似你这等奸臣贼子!!!我汉室先皇岂容你张狂逍遥!!!”
曹操本来一直好好听着,听到这一句,忽然大喝:“皇上尚未言曹操有罪,你们便僭越皇权给曹某人定了罪,不知是曹操张狂逍遥啊,还是尔等张狂逍遥!?”
朝堂上一时静下来,可看样子,这群忍不下去的臣子已经明白骂不过曹操,只剩动手掐架了。
在许都时,曹操因执掌大权剑履上殿,来了江陵到底收敛些,没带武器。
曹操没有带剑,其他更是没有带剑的资格,个个手里都只有一块笏,刘协还没来得及镇压,就看底下一块笏飞向曹操,曹操管也不管,任由后脑勺被打中,对刘协拱手:“皇上,臣听凭皇上处置!”
他自个挺淡定的,但这种淡定明显伤害了不淡定的那群人的自尊,乌嚷嚷一下子,先前还能保持条理的进言,变成了骂群架!
曹仁领安西将军,军职不低,也是要上朝的官阶,见曹操被打,哪里还按捺得住,当下冲进那群臣子堆里去,要把那个“飞掷”曹操的家伙揪出来!谁挡他,他就用他那块笏拍。
黄忠一看不像话,忙冲进去拉扯曹仁,跟着,蔡瑁、许褚也扎进去凑热闹。
吕布看刘协气青了脸,顿时起火,“哇哇哇”叫着冲进去拍人,武将们一看有吕布带了头,不管哪一边的,纷纷窜起来扑过去。
武将们一加入,不得了了!
嘴里都在互骂奸臣祸国,天知道是不是平时积下私怨借机爆发。
玉的、象牙的笏四下乱飞,厮打谩骂声闹哄哄乱嚷嚷,还个个都穿着朝服,带着佩绶,这时候都不要脸了,扯衣拉冠连咬带踹打得是越来越热火朝天!
刘协彻底无言以对。
听到朝堂上闹起来,曹丕从后头跑来,隔着珠帘给刘协打眼神,刘协头疼,起身直接闪人。
他都走没了,黄门才看见,忙惨叫:“退朝——”
“众位大人!退朝!!!”
没人听,打得太爽了。
曹操向刘备看,两人本就没加入斗殴,忙从侧面登上阶梯,追到后边来找刘协。
这两个后边,曹昂、陈宫、荀彧、荀攸一头汗地逃出混乱,也跟来。
除了他们几个,不知道还有没有能逃出来的。
连廷尉刘晔都被裹在里边去了,天知道他爬不爬得出来。
刘表呢?抄了袖子正打呢!老当益壮啊!
刘协只得让曹丕暂代廷尉职责,直接带卫士进殿去范围镇压。
走到后殿,郭嘉站那满脸笑意,刘协没好气:“奉孝,何事发笑?”
郭嘉兀自笑着道:“皇上莫恼,发泄出来终究比存于心中好些。”
刘协身后的曹操也笑道:“说得好!他们对臣压抑日久,今日打一场,心情就畅快了!”
刘协坐下瞥曹操:“那爱卿怎不去?”
曹操道:“臣又没气堵着胸口,何需发泄?”
刘备见曹丕在殿外点人,对刘协道:“皇上,臣去帮卫尉。”
刘协点头:“着令孔融、曹仁、许褚、刘表、蔡瑁回府闭门思过!包括吕布!”
“臣遵旨。”刘备应了,出去和曹丕一起——关羽、张飞没揪出来,赵云为了拉关张,也被拖进去了,天知道靠卫士能不能把这两头捕捞成功,还是他自己去靠谱点,幸好徐庶不用上朝,不然那身板挨个一拳一脚的,得让刘备心疼死。
曹昂一个字不说,刚刚去拦吕布,被不知道谁“呼”了一下,十分没好气,帮都懒得帮吕布说句话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陆逊忙着给刘协倒茶,陆绩跑到廊下,观看前殿打群架,脖子一伸一伸的。
刘协平了平气,还是看曹操那副自得的样子不爽:麻烦都你惹出来的,你好歹陪衬点应景的表情行不行了?哎!
“丞相,你的头风好了,朕的头疼了。”
不止疼,还晕,冕旒晃来晃去,催眠一样。
曹操“嘿嘿”道:“皇上,臣包管您马上就不疼了!”
刘协:“啊?”华佗附体了咋的?
曹操道:“您看,公台不曾气急败坏,文若更是淡然如常,他们二人如此,天下有何事需要头疼?”
陈宫、荀彧:“咳!”
刘协抬眼一看,还真跟曹操说的一样。
荀彧急起来什么样没那么明显,可陈宫是憋不住的,连陈宫都这么淡定,那真是有什么好头疼的?
何况还有个郭嘉在那讨嫌地眯眼笑个没完。
刘协喝了茶下去,心里头鬼火才散了点,问他们:“卿等有什么办法?直说罢!”
陈宫道:“树立外敌,缓解冲突。”
荀彧补充道:“皇上进封孙策为吴侯,他却不来朝拜谢恩,江陵生乱,焉知不是孙策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