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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之计下——by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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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外公叫曹操,老爹叫孙权的小娃娃,可以把孙策和周瑜苦心营守的江东轻易换了天——

毕竟,那两个生不出娃娃。

曹丕在刘协耳廓上留下一吻,轻声道:“你睡,我去看看这个小外甥。”

以后,跟孙权可以不做敌人做朋友了。

刘协呜噜一声,曹丕笑着把他的手放进锦被里,放下帐幔遮去阳光,命人更衣。

宁侯送了重礼——那天被邀请一道去拜访安乡侯的许都士人眼睛都看花了,据说有一百件玉器,全是乌白玉,另有玛瑙、水晶、象牙、驼绒毯等等,搬运的车辆排满了整一条街。

还据说安乡侯的儿子十分喜爱这位舅舅,一被抱过去就拉了一泡,安乡侯那会都快笑抽了。

子报父仇果然很有门。

这孩子相当招人爱,此后宁侯常常去,也就常常被赏一身的口水和屎尿。

孙权很快有了一群好友。

半年后,孙坚之妻吴氏率江东众臣上表,以孙策患病为由,请朝廷将吴侯爵位改赐孙权,得到诏命不久,吴氏派人来接了吴侯夫妇和那个小豆子回扬州。

孙策和周瑜传闻出海去了夷洲——

打了半辈子仗的刘备也有了得来不易的一个宝贝儿子。

因朝廷有旨,宗室的孩子一满周岁便送往许都,各家虽然不舍,可显然在天子跟前养着,教育生活等都比留在各家要好,倒也都送得十分爽快,刘备这孩子,起字“禅”,也送来了。

一大群小豆子里边,刘协特别关注刘禅,某天,曹丕问起原因。

刘协笑道:“知道先帝为什么喜欢朕么?”

曹丕摇头。

刘协把正在歪歪倒倒学走路的刘禅一推,黄门惊叫声里,刘禅很神奇地打了个滚,两腿一撇,站着!“呵啊呵啊”地笑出口水,转身向刘协扑过来,显然觉得很好玩。

刘协对吃惊的曹丕道:“先帝抱朕时,手滑,掉了,朕在地上滚了一圈,就像阿斗这样。”

曹丕看着圆圆的,乍一看已经看不出哪头是脑袋,哪头是脚丫的刘禅,石化……

刘协居然!居然!!居然有长成这种形状的时候!?

不……

如果没有政务缠身,只要给刘协时间,一定能长成这样~!

被脑补的情景吓僵了的曹丕呆呆地,看着刘协玩阿斗,刘协无意说的“阿斗你提早出生了哟~~”也未曾注意到。

不在朝堂上,两人就如秋水长天一般,离了哪一个,秋意便尽成萧瑟,而只要在一处,这便是一年里最美好的时节,暖阳、黄叶,风里都有果香,悦目如景。

根本不需要有实际的佐证,只要见过皇上和宁侯无意间交错而过的眼神,一切的猜测便都成了事实,却与道学之辈所想的不同。

这两个人,一个勤于朝政,从不怠惰于私欲,一个手握重兵,身正影直,且他们都一心为了社稷百姓,居其位,担其责,日月可鉴,山河可表!

哪里有寻常娈亵、佞幸那般见不得光的畏缩不堪入目?

流言四起,却没有大臣上奏参他们,刘协和曹丕心里大为安定——也许某一天真可以并肩拜祭宗庙,堂堂正正地携手不离。

建安十四年秋,天子诏:幽州增置乐浪郡、带方郡(北朝鲜)。

大汉起兵征讨高句丽,次年,在牟韩(南韩)设海军——东望。

到了建安十八年,二十四岁的曹丕位极人臣,打破汉高祖刘邦定下的“刘姓”不为王规矩,被嘉授宁王。

朝中非议四起,天子以王爵不世袭平息纷争。

曹丕终于下了马背,长伴在刘协身旁。

某一天说起往事,曹昂苦笑:“你是笃定了我不会告诉皇上!”

曹丕勾起唇角,老实道:“大哥怎么忍心叫皇上在繁重的政务里更增一层担忧?”

曹昂问:“你还要瞒几年?”

曹丕笑而不答:他自己也不知道,左右不止这一件事情瞒着刘协,便都瞒着吧!

假如有一天恩爱淡去,逼杀弘农王的事情才是说的时候,等刘协下手杀了他,他便不用见到有旁人出现在刘协左右。

至于肺疾,好了是命,不好也是命,何须说?

不执着于权位,仍执着于“皇帝”,曹丕终究还是曹丕。

他对人狠,对他自己何尝不狠?

幸而一直到很多年后,刘协也不知道曹丕还有两件事情没有告诉他,永远的成了秘密。

刘协单知道一点,他自己从来没有后悔为了曹丕,担下江山——

——正文完——

番外一

酒这东西,可以消愁,只是得小心点,喝翻了,增愁什么的,也是说不定的事。

军屯数年,丝路重开,百姓富足的同时国力逐日强大,停了数年的秋狩终于恢复了。

几年没有人来狩猎,许田的野兽据说已经漫山遍野了。

满朝官员就在这个谣传里带着提早降临的幸福感踏上前往许田的路。

天子恩准携带家眷,各家的女眷、老少也都装车打包一道来了,一路上抚琴唱歌的有,追逐嬉闹的有,把行于队列最前,禁军层层隔音的天子车驾都给吵得要翻过去。

珠帘里边不知第几遍的唉声叹气,陆逊从食盒里一样挑了一两块放在盘子里,端进去。

“皇上,睡不着不如起来,臣陪着说说话。”

天底下到底有几个人能像陆逊这么体贴?可惜刘协一点不懂珍惜,放弃睡眠,坐起来问:“兴霸也来了么?”

陆逊还是那表情,就是嘴角往下掉了一丁点。

“应该是来了吧……”

“卿不知道?”

陆逊的眉梢往上提了一点:“臣只伺候皇上,不知道甘宁的事情。”

说完觉得有点放肆了,补上一句:“皇上如果想知道随行人员,臣这就去问来。”

果然,刘协两句话又说到这个话题上:

“甘兴霸的事情,不问卿难道还要问旁人?”

陆逊的嘴角又掉一点:“臣跟甘宁没有关系。”

刘协问:“没有什么关系?同袍之情么?”

陆逊的眉梢又往上提了一点:“皇上,要茶么?”

刘协指着他说:“啊啊!爱卿,这么一副晚娘脸,难道是和兴霸吵架了?”

陆逊在一千七百多年前极具超前意识地醒悟到了“外星人”和地球人各种不同中的精髓——那就是语言不通!

刘备的面瘫是欲言又止,郭嘉的面瘫是打瞌睡,刘协的面瘫是天威难测,而他陆逊的面瘫,怎么就成了晚娘脸呢!?

不敢咆哮的陆逊默默地垂下头,反省面瘫的功力太轻,还达不到境界。

一路的,到了许田行宫,宁王越来越嚣张了,把黄门排开,扶着刘协下了辇车,两人携手走进行宫时,陆逊分明听到宁王一声:“嗳?伯言又晚娘了?”

不敢咆哮的陆逊默默地把头垂得更低,刚刚历数面瘫者,怎么把宁王漏了?这是个面瘫高人啊!高高人啊!高高高人啊!

“伯言!”

陆逊偏头,在五光十色的视觉冲击中,把心里边沸腾的叫嚣化成了一道没声的气,缓缓叹出。

益州刺史进献了很多孔雀翎,就说长乐宫里怎么一根也没有,原来都去了甘宁的头上。

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会认得这么个货?

众人走过两人身边,扫过来的眼神都是双重的,一重对那一头孔雀尾巴毛的震撼以及另一重,对陆逊的不可思议……

连宁王那样的文武全才,跟甘宁说话都忍不住直勾勾盯着甘宁头顶上方。

陆逊作为一个长相相当值得称赞的文人,究竟得具备什么样的审美才能和甘宁走在一处?

简直就是许都怪谈——

也亏得大家对陆侍中的审美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天子喜好男风的各色绯闻里,他这个每日跟天子最亲近的,反而脱身事外。

其实只要天子的审美不崩坏,陆逊的审美怎么样没什么关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潜意识里都认为这个人只要审美崩坏了,审美正常的,就跟他不搭边了。

甘宁每次赴京,都要打听一番陆逊的八卦传闻,别的没什么,只要听到天子和宁王的事里没搅合进陆逊,那神情,得意得十分直接。

众所周知,甘宁是个武夫,且有个很有名的臭毛病:看到美人必调戏之,越难上手越是勇猛。

天子地位太高,身边还有头宁王随时圈地标界限,调戏不成,遂退而求其次,转战陆逊。

这么一年二年三年的下来,一回二回三回的“接触”,似友非友,似敌非敌,还没能对上眼,原因挺简单:甘宁气盛,武技又高,自然不愿屈居人下,而陆逊自视甚高,平时待人倒是十足十的温和有礼,谦谦君子,交之如品雅乐,但一见到甘宁,陆逊陡然便“晚娘”了。

他自己认为那叫“面瘫”,面瘫到底什么意思?其实面瘫可以随便理解,无语、无奈、要生气、要高兴、庄重、威严,随便。

陆逊的“面瘫”眉梢吊着,嘴角塌着,就一个意思:我不高兴!

这哪叫面瘫,这叫晚娘~

凭陆逊的本事,本来和甘宁搏个平手应该是足够了,但甘宁的狡诈,狡诈在最关键的地方,他会中陆逊的招,但不管他怎么中招,只要他发现他中招了,就没脸没皮了。

只可惜陆逊少年腹中虽智计无穷,肉搏技巧却不堪入目,以致于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且每尝一败必遭狼吻。

久而久之,就连天子也不禁赞道:卿与甘宁果真情比金坚,鹣鲽情深。

陆逊满心悲愤,浑身有嘴说不清,恨不得把甘宁大卸八块,刨祖坟鞭尸。

幸而吃亏是福。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鞋。要想对付二皮脸,就得自身铸就铜墙铁壁!

陆逊吃一堑长一智,渐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精髓,从此,与甘宁之战有胜有负,日渐精彩。

旁人曾忧心对天子进言,道二者皆是肱骨,却身在其位不谋其职,只顾好狠斗勇,需严惩。

天子笑曰:非也,实乃惺惺相惜之举。

围观者皆默。

到了许田的第二天,百官皆有所获,大丰收,天子设宴嘉奖,陆逊甘宁皆在邀请之列。

席间,天子微醺,意欲君臣同乐,大臣们各抒已见,武将偏好百戏,文臣更喜曲水流觞,双方各执已见,相持不下。

本来玩玩就好,为了玩什么内容耽误时辰,浪费了良辰美景,可怎么好?

诸葛亮很是机敏,见上首天子眉头微皱面露不快,遂献计投壶。

这个游戏比较简单,说起来风雅,其实很脑残,是个人就可以玩,倒是可以博彩助兴。

宁王居心叵测地附议:未免文武交恶,可分组决出高下,最后再比个头名出来。

这是未免文武交恶啊?还是让底下群臣都去抱群决斗?

左右是玩,天子允了,还取了两件贴身玉饰,当做彩头。

百姓传言这位天子龙气祥瑞,大旱之年他过处随便开眼凿井都能打出水来,要是能得到贴身的东西,肯定能福延三代。

于是个个卯足了劲,要取那头名。

文武分开,宁王被左右拉扯,最后二皮脸耍赖,爬到上面去伴驾,干脆躲开了。

温侯醉倒,弃权。

一番决逐之后,武将组由芦花鸡甘宁以微小优势胜出,文臣组则令人大跌眼镜,竟是陆逊夺魁。

冤家对上头,自然谁也不服谁,再加上喝了不少酒,壮了点酒胆,虽然不至于脸红脖子粗,却也眼神如刀,杀气如箭。

天子一看,拍手大笑:“嗳嗳!果然如卿所言……”

宁王那个“嘘”声,差点吹出响亮的口哨来,才把天子给提醒了——怎么把话说出来了?

天子笑道:“总之……开始!”

陆逊觉出不对,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甘宁偷偷瞟了眼酒意正浓的陆逊,小心肝扑通扑通——陆逊长得漂亮,此刻凤眸流转,极有风韵,着实让人心痒。

“陛下,臣觉得既然比试就得有个彩头。”甘宁请旨。

天子无话,小眼神拼命瞄向黄门捧着的两件玉饰。

宁王十分厚脸皮地把两件玉饰揣进怀里,给甘宁递个眼色——不能让你白崇拜一场,这个忙帮了。

甘宁拱手道:“若臣得胜,臣要敬甘侍中三樽酒,甘侍中不得推辞。”

陆逊不甘示弱:“皇上,若臣得胜,请皇上赏甘将军一套狐尾裙,好满足臣与甘将军执手同游之愿。”

一片哗然……

陆逊果然审美崩坏啊~

陆逊委实黑心了些,若对方是旁人,估计当场得跳脚骂祖宗。

可甘宁是什么人?插鸟羽、挂铃铛,臭美得不行,女人的衣服还没他花哨,且他此时有些小心思,对陆逊的公然挑衅浑不在意。

“这……”天子瞪眼,众臣齐竖耳。有热闹不看是孙子,话说这两个针锋相对,倒是比百戏好看许多。

宁王意味深长瞟瞟甘宁,附天子耳侧窃窃私语。

片刻后,天子眉开眼笑,允。

一只细颈大肚壶端到场中,两位小黄门各捧数支无镞之矢分别立于两人身侧。

甘宁难得显出几分风度,让出位置示意陆逊先投。

陆逊也不客气,投壶重在眼准、心稳、手稳,并非以蛮力取胜,相反,越是从容安详越是不惧,甘宁夜郎自大,正该吃点苦头。

第一局,无意外,双方皆中四矢,无胜负,各饮一樽。

这是助兴酒,陆逊根本未曾留意。

第二局,因瓶内留有前局之矢,难度加大,陆逊更是小心谨慎。

轮流各掷四矢,依旧不分上下,再各饮一樽。

第三局,陆逊醉意上涌,眼前细颈壶由一变二再则三,再投,歪了……

众文臣皆长叹惋惜。

武将们则不甚热情,甘宁要什么彩头不好,灌酒三樽着实无趣,若也要求陆侍中穿上衣裙倒有几分看头。

胜负已分,三樽酒陆逊率性饮下,少顷,人事不知。

天子着黄门将他送下去歇息,没多久,甘宁也悄悄遁了。

这一晚春宵不知几处,反正第二天行猎,陆逊和甘宁一个都没出现。

番外二

许田的行宫有一处高台,名掬云台——仰云海波澜,探手可掬。

夜来风凉,孙权走过台下,被夜风吹起衣袍,仰首一看,星汉灿烂,窒闷的内心顿时一开,便信步向台上走去。

台下卫士认得他,刘协有令,宫内各处不拘孙权行走,因而侍立不动,未加阻拦。

孙权拾级而上,拂面的风里带着不知名的花香,更浓重的,却是宫外山野里泥土和林木的气味,微有潮湿感,涩而苦。

转念又想:泥土和树木的味道怎么会涩而苦,那是自己的心境罢了。

初掌江东大权时,有对两位哥哥的内疚,有对刘协的渴盼,更多的,却是意气风发,要不是足够冷静,没有表现出来,哪里压得住江东群臣?

可即使是那个时候,心里张扬着角逐天下,将刘协安养于建业宫中的蓬勃野心时,日月更迭何曾有变?山川江海波涛不息,何曾有变……

而今阶下为囚,看这片天地依旧如是,突然生出彻骨的凉意。

就算是天子,也曾历经权臣,受尽苦楚,何况更加渺小的自己——

改朝换代,天地想必亦复如是。

那么……还追逐什么?争夺什么?执着什么?

他为了私心,设计了孙策和周瑜,孙策和周瑜为了私心,又反过来陷了他,连最珍贵的亲情也可以弃之一边,值得么?

刘协认为天下是汉家的,他孙权认为,有德者,天下可居之,这话如果说出来是大逆不道,但刘邦可以取了嬴氏天下,凭什么孙氏就不能取了刘家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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