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的直直走过去。
艾力克记得，在中国历史里，有个名词也许可以形容他现在的处境──鸿门宴。
战战兢兢的坐著，艾力克脸色平淡，心里却是万分紧张，平缓的进餐每口都是食之无味，彷佛总有个东西噎在里头
，怎麽吞也吞不下去。
餐桌上的气氛并不僵，他们谈论和公事无关的各类话题，听到有趣的艾力克会点头微笑，阿尔伯特则是从头到尾都
挂著浅浅的笑容，若是别人从旁边看，会是非常和睦的两个人。
不过这也是自从之多年前一别，艾力克第一次能平和的看著阿尔伯特，他灵敏白皙的手指拿著刀叉，每个动作都是
标准的餐桌礼仪……记忆不由得漂到很久很久以前。
刚认识的时候，艾力克就知道阿尔伯特有著很好的出生，他从小就被教育而拥有良好的教养，符合上流社会的样子
。然而，他从未想过调查阿尔伯特的背景，是单纯的认为不重要，还是因为认定没有结果而不想关心。
什麽时候，他除了能够看见的事情，便不会再对别的事情感到在意？
“怎麽了？是这道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大提琴的音色，似乎比记忆中的低沉，艾力克回过神，才想到已经过了那个时空，现在想也没有用了。
眨了眨眼，艾力克摇了摇头，阿尔伯特歉然微笑。
“没关系，我换个话题。”
“恩。”
默然无语，口中煎的恰好的牛排一时间味同嚼蜡。
有些压抑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了主餐之後，最後的点心是黑色布朗尼蛋糕还有特调的摩卡咖啡，在双方都有默契的情
况下，艾力克玩著小汤匙，首先开口。
“你今天约我……是有什麽事情吗？”
想想，这间尊爵可不便宜，虽然区区总裁不会在意这点钱财，但这足以看见他的重视，以及认真。
“喔！这个啊！”阿尔伯特玩味的笑了。“出来吃饭不好吗？我以为你会喜欢这家餐厅。”
“是很不错。”高级五星级，会员制。“不过，这麽费功，应该不只是想吃顿饭吧？”
“恩……的确。”阿尔伯特眯著眼，勾著嘴角，缓缓的说。“约你出来只是因为想找个适合的地点来说……我喜欢
你，可以让我追你吗？”
也许在很多很多不停的情况下，听到这句话的人不是欣喜、尴尬、就是错愕，至少各种不同的反应都好，但那绝对
不是艾力克现在的样子。
“你少开玩笑了！”
瞪大了眼，艾力克整个人狠震，双手扣在桌延，优雅沉稳的形象荡然无存。大口的喘气，他唯一能控制的只有音量
，至少留给他们两个面子。
阿尔伯特一阵错愕，艾力克的反应让他觉得很受伤，也很生气，但他真的难过的是，艾力克在吼完那句後，露出的
脆弱表情。
什麽反应都有，骂他死同性恋的他也考虑过了，但他唯独没有想过，他的话会让他受伤。
就像头受伤的狼，在对著月亮狂嚎後，独自舔噬伤口。从眼睛里他看到藏的深深深不见底的疼痛，让他想好好抱著
他，安慰他，然後抚平他的皱纹。
但他不能，忍住冲动，阿尔伯特再次开了口。
“对不起，我并不想冒犯，只是……我希望你相信我的认真。”待在原处，阿尔伯特握紧拳，眼中满是心疼。
“我……”艾力克脑中一片混乱，这是他没有想过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他应不应该高兴！
有些时候，神真的很残忍……
跌坐在椅子上，艾力克喘著气，他觉得他似乎很生气，是的，愤怒，他很确定有一部分的情绪源自於愤怒。
为什麽，为什麽你会爱上我？
你不是忘了我吗？
“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我很清楚我的感觉，我喜欢你。”还是伸出了手，阿尔伯特拨开了艾力克被汗水浸湿的发
丝，但还是停住了，没有抚上他的脸颊。
“我们之间没有可能的。”这不是自己的声音，艾力克好像听到自己这麽说，眼前一片黑暗，被抽空的不只有力量
，还有感情。
理智在那瞬间溃堤，那被迫压抑的心情重新浮出心湖，他非得面对，无法告诉自己不在乎被遗忘，无法能够再平静
的面对这个人。
为什麽还要再重新来过？
黑色的布朗尼蛋糕番倒在地上，但他们都没有去捡。好像过了很久很久，阿尔伯特收回了手，脸色平淡的看不出表
情，声音有些空洞。
“我不知道为什麽你会这样怕我，但我不会放弃的，你是我第一个这麽喜欢的人。”阿尔伯特站起身，吞了吞口水
，还是把话说完。“我不会勉强你，只是，我是真心的。现在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今天就先到这里了吧！”
艾力克愣住了，看著阿尔伯特清澈的碧绿眼眸，其中溢满了怜情。
那个不字，他真的说不出口。
他只能在泪水流下之前，先低下头，让发丝盖住他迷蒙的眼睛。
好像还能清楚看见，在脑海从未忘记的记忆里，那时的阿尔伯特，也是说出了这麽一句话──
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第十章
艾力克回到在闹区买的房子，酸麻不已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吹了整夜的风却感觉不到清醒。开了们，不大的空
间却很有他的个人风格，简单，乾净，却又很冷清，只有几盆花草点缀稀疏的绿意。
拉下早已松脱的领带，艾力克瘫软在米白色的沙发上。
他今天真的太累了，又太疲倦，晕呼呼的脑袋依旧空白一片。
动了动手指，艾力克想他也许应该去做点事情，但彷佛要将他淹没的情绪盖住他，艾力克手掌捂住了双眼，嘴角却
轻轻扬起。
吸血鬼不会遗忘，只是不会想起──那些美好过的曾经。
怎麽可能忘了呢？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阿尔伯特，他14岁，一个偷跑出家门的少爷，单薄而尚未发育的身体看起来瘦瘦小小的。
第二次见到阿尔伯特，沉著冷静的青年从容的问他可不可以当他的家教老师，那年，他19岁，跳级考上哈佛企管系
，大三。
然後1年多後，年满二十正式晋升成年人的阿尔伯特向他告白，用略显害羞但自信坚定的表情说──我要跟你站在同
样的位子。
艾力克并没有把这个年纪跟他差了好几十倍的男孩的话当作玩笑，事实上他很认真，同样用家教的身分教导他，传
授经验与技巧，看著男孩蜕变成男人，用成熟温柔的微笑隐藏自己。
意外的是，在各方面学习都很快很好的阿尔伯特，在爱情方面的进度慢的近乎龟速，艾力克想过，是不是阿尔伯特
对他的眷恋并非源自於爱情，而是亲人，对於哥哥的崇拜……不过事实证明他是错的，当他某天好不容易拉下脸询
问，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中了自己传人的奸计……
阿尔伯特守株待兔，最後名为艾力克的兔子狠狠的栽了。
他们的关系有了飞跃性的进展，那一夜激情而缠绵，艾力克觉得自己好久没有那麽……彻底的享受过了。(或者应该
说被享用比较恰当？)
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现，毕竟说了太多太多并非发自内心的话，艾力克才会不相信阿尔伯特的感情确实是对情人
的爱情。
也许只是不想相信你真的那麽爱我，但你还是说了，说了一遍又一遍，刻在灵魂深处，让我就算离开也永远无法忘
记。
“艾力克，我爱你。”
清晨，艾力克从一个不眠夜里头醒来，拖著疲惫的身子飘到厨房，泡了杯黑咖啡。阳光煦煦照进铺满白瓷砖的房间
，温暖而明亮，淡的如同金色的丝绸。
艾力克啜著黑色浓稠的液体，苦味顺著味蕾逆流而上，呛的他整个脑袋都是苦涩的泪水。
吞下最後一口咖啡，艾力克在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倒影──比平常更苍白的脸，眼睛下深色的黑眼圈。
无法改变却也无法离开，现在，他连逃避也没办法了。
“BOSS~”朱蒂一脚踏进办公室，一个飞扑，跃过查理不知何时堆满门口的巧克力饼乾，然後在办公室前准确的滑垒
，用标准的军礼对艾力克鞠躬。
“早。”真不知道朱蒂是如何穿高跟鞋滑垒的，艾力克拢了拢手中的纸张，露出淡淡的微笑。
“啊，早…安……”朱蒂在看到艾力克表情的刹那瞬间愣住，虽然还是一样是笑，但朱蒂觉得，艾力克在眉头间流
露一股疲惫感，仔细一看，眼睛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顿时，她戏也不耍了，安静的来到位子，她一边整理一边偷偷的瞄那分明就是有不对劲的上司。
到底是怎麽了？
笑容带著些勉强，虽然还是很漂亮，却给人种琉璃剔透的感觉，浑身散发一种忧郁的脆弱，温文有礼的气质依旧却
不再那麽遥远。
朱蒂想到昨天艾力克的反常，对照她听的不完全却得到了宝贵资讯的对话，她演珠子转了转，小声的叫了叫一旁的
查理。
查理默默的放下手中一大袋的蜂蜜可松，脸上的表情很平淡，但朱蒂知道他现在也是严肃的状态。
“焦糖巧克力饼乾。”
“咦！”朱蒂脑袋顿时一愣。
“失恋的话应该很有用。”
若有所悟的朱蒂点了点头。
“这些到底是……”到了中午的时候，艾力克看著送货员搬来了一箱一箱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公司要用的东西，
但是这些……
“巧克力饼乾？”
“是啊！”朱蒂微笑。“这是我们集人事部众人之资买了整整十盒的巧克力饼乾，至於多的，查理说团定二十盒有
打折，所以他就顺便定了他自己的份。”
“这样啊！”有些汗颜，但艾力克还是对朱蒂微笑。“你们的心意很够份量，谢谢。”
“恩……BOSS你要记得吃啊！心情会变好。”
“喔。”眨了眨眼，艾力克苦笑的摸了摸脸，怎麽弄到看的出来的地步，以往自己应该山崩水患而不动声色，是退
步了，还是真的这麽难过？
“那BOSS，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吗？”
“那麻烦你帮我把这些文件。”艾力克举起一边放的一大叠公文。“……分别送到4楼的戴尔经理，8楼的企划部长
，11楼的布兰小姐，还有，恩，我有贴好标签，已经按照楼层分好了，你就一层一层发吧！”
“是！”一个旋身，朱蒂又变成那个职场上能干的女强人，红黑相间的高跟鞋迈开步子，一个闪神就进了电梯。
“那接下来……”艾力克推了推今天特别戴上的黑框眼镜。“要做什麽呢？”
“哔─哔──”掏出手机，艾力克看著新传来的短讯──
快中午了，你有想吃什麽吗？没有没关系，我会放一份寿司在你们玄关那儿。下午开会回来会经过怀恩西点面包店
，那而的提拉米苏很好吃，你想吃什麽口味的？──阿尔伯特
这！艾力克盯著手机默然，然後像什麽都没发生一样把手机收进口袋，直到中午送来了寿司，他才露出苦笑。
该不会……你就是想这麽做吧？说不勉强，於是就躲在一边，人也看不到个影的……
这样，我该拿你怎麽办呢？
第十一章
这天清早，送货的人员看著手上的单子，长长的列表上除了鲜花就是食物，从上到下，清清楚楚的调列需送到的时
间，准确到分钟。他已经连续一个多礼拜都在送这种东西了，上头一串打了勾勾和签名，下头他预计还会有更多。
想了想，他们这家宅配公司可是很贵的，虽然送货的地点是金钱流量非常可观的风翔企业，但这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吧！看看这几乎包办早中晚外加点心，有时还有小礼物或蛋糕穿插，想想就恐怖，就算想追人家也不是这样吧！
记得每次签收的人还是个男人！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
难不成送货的人是个女的？想法单纯的小员工搭著电梯到九楼，心里感叹自己真是老了，现在的小妞还真是热情大
胆奔放……
艾力克从送货员的手中接下一小束白玫瑰还有小蛋糕和贺卡，旁边的时间刚刚好早上十点半整，活泼的早茶时间。
“哔，哔──”几秒钟後，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铃，手指一滑，又是封简讯。
这，真是，唉……
艾力克想他应该要生气，或是乾脆不理他把简讯删掉以表决心，但令他恼怒的是，每次他都只会又是甜蜜又是犹豫
的吃著他送来的点心，然後为他还记得他口味这种小事开心一个早上。那几封简讯也全都按保存，张狂的进驻记忆
体的位置。
一封一封，虽然从未有甜言蜜语却在三言两语里放了足够份量的温柔。
每次他都想乾脆发封简讯拒绝，不过他连拒绝都没有办法。就算甜蜜之中总是酸涩，他还是只能默默的吞进肚子里
头。
也许该庆幸的是，阿尔伯特送这些有的没有的都没有留下姓名或是卡片，要不然一墙之隔爱看热闹的八卦女王还有
她的一票罗罗可又有话题聊了。
不过，他知道的那个人不是这种龟缩而不积极的人，比较合理的解释方法是他正在等待时间，一点一点的蚕食他所
不够坚硬的高墙。
而他的确松动了，但也许跟阿尔伯特想的不太一样吧？艾力克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层阴影，看不清眼
中的深邃，只有微微勾起的嘴角边一抹淡淡的哀伤。
“朱蒂姐，怎麽了？又有东西要部长签收了吗？”约翰翘著二郎腿，夸张的挑高眉毛，扭著嘴，看著跟在朱蒂後头
，明显已经熟透门路的送货员。
“说真的，部长这次的追求者还真是大咖啊，不过怎麽都没看到本人现身？该不会是哪个企业女精英，女总裁想包
网我们美丽的部长？”
“约翰。”朱蒂的目光闪烁，她脸上少了平常美艳的笑容，听到他的话只是勾了勾嘴角。“我蛋糕放这边，麻烦你
去叫部长出来，还有我今天有事情先走了，等等帮我报备一声。”
“喔！”约翰搔了搔头，正要去部长的办公室，转身却看到艾力克刚走出来。“部长，那个送货员在那里。”
“恩，谢谢。”艾力克在镜片後面的目光一闪，瞥了眼朱蒂的方向，她正背著包包向外走去，脚步有些急迫，最後
的表情很严肃认真。
呜……最後消失在墙脚，艾力克收回目光，转头看像明显正在打混偷吃的某只大老鼠。
“约翰，我记得你那份档案还没弄完吧……”
“喔喔喔，对不起部长我现在马上去！”
艾力克曾经想过，阿尔伯特对他算是什麽？为什麽会让他爱的如此深刻，深刻到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艾力克坑坑
疤疤的心头钉了重重的一针，与之容唯一体，拔出来便是亡命之时。
但他不是任何艾力克以前的类型，甚至还是个男人──这就算了，他还不是那种娇小依人的小男生。虽然那个时候
的他只能算是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小子，但他一步步的成熟，迟早会变成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