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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知错上——by枯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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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舍耘煊走上前轻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馋猫。”

洪舍耘煊下船,正见几个脚夫收拾东西,一个中年高瘦男子拿了工钱交与几人,便各自离开。

这时,对面岸边站着的人快步走过来,“公子,颜少侠交代,您若是过来,将这个交与公子。”

洪舍耘煊看着他将几封信函取出递过来,收起之后,看了看不远处的商船上装载的货物,开口道:“时候不早,切都休息吧,明日亦不算迟。”

“多谢公子。小人名叫李振远,钱庄和镖局护卫的事,都是小人掌管。这位是胡先生。”青年人像是常在商场上打滚的,说话做事,亦是很有分寸。

那高瘦中年人捏着袖口做了个揖,“见过公子。在下乃是江老的后生,一直打理着江南生意,公子有何大小事务,皆可吩咐下来。”

洪舍耘煊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和来历,但却是第一次真正见到真面目,他笑着点了点头,温和道:“两位不必拘礼,向来仰仗两位才学能力,今后还请二位不吝赐教。”

关于洪舍耘煊的身份,这二人虽不知具体身份,大致也明白些许。但遵循旧规,都是不能随意开口问及。

“公子客气了。”见东家这般通情达理,二人立刻受宠若惊。

洪舍耘煊点点头,“天色不早,二位自可多歇息。”

二人道过谢离开,洪舍耘煊思量片刻,笑容敛去,面上只余下冷漠,唤了一声:“来人。”

夜色中,登时冒出两个人来,对着他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在。”

洪舍耘煊负手而立,看着两个黑衣人皆是蒙面打扮,但看穿着,除了他的影卫,没有别人。

他端详片刻,忽然道:“拿掉面纱。”

二人顿了顿,低头应了一声是,立刻揭开面纱,垂首不动。

“抬起头来。”

二人依言抬头,面色极其镇定,可谓是目不斜视。两个都是少年模样,看起来不过十七八九的模样,皆是品貌端正之辈。

洪舍耘煊点点头,“你们是六和玖?”

“是。”二人齐声回答,声音平淡,但心中已是吃惊。他们虽日夜潜伏在身侧,但从未露面,也不曾开口说过话,然而洪舍耘煊此刻却能一声道出他二人番号。

“明日开始,你们化身成侍卫跟随左右。没有我的吩咐,不得擅自行动。另外,从今夜开始,不必听从壹的安排。其他人也一样。我会让他们陆续都来见我。”

“属下明白。”

洪舍耘煊点点头,“去吧。”

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属下斗胆,主人是否怪罪属下保护小主人不力!”

洪舍耘煊眼神骤然冷却。

22.毒瘤

“若是怪罪,你等如何还能安然立在这里?”洪舍耘煊闭了闭眼,面上气势立刻收敛。

六与玖二人立刻行礼,消失在夜色中。

“公子,一切都准备妥当。”

洪舍耘煊为点了点头,转身对着走到身边的两个侍卫道:“不要泄露了身份,警觉些。”

“是。”

洪舍耘煊快步走上船,掀开门帘一看,顿时一愣。

洪舍稚仙穿戴整齐坐在桌边的软垫上,手里抱着一个半人大的布老虎,手上还拿着一串糖葫芦津津有味吃着。身边大大小小的一堆锦盒,全是些小玩意。

见他进来,洪舍稚仙抱着布老虎过来,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些是谁送来的?”洪舍耘煊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坐下。

洪舍稚仙眼神飘飘忽忽,犹豫着道:“槊槊不让我告诉你……我不能说。”

洪舍耘煊忍着笑,也不戳穿他。“不是要吃元宵,我让人准备了。”

洪舍稚仙摇摇头,“不吃不吃,我吃糖葫芦就好。”

洪舍耘煊无奈的看着他,叹了口气,原本晚上吃元宵就不好,也就罢了。

片刻之后,一个小厮与一个丫鬟进来摆好了晚膳。这二人年纪都不大,恭恭敬敬行了礼。

“他们是谁?”洪舍稚仙吃完了糖葫芦,歪着脑袋打量了二人一番,眼里泛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也不知在想什么。

少年低垂着头,连忙道:“奴才叫做元宝。”

小丫头悄悄偷眼看了看洪舍稚仙,慌慌张张道:“奴婢叫做金锭。”

洪舍稚仙笑弯了眼睛,凑过去道:“这名字真好玩!”

他这么一笑,两个才初次见到他的孩子都傻了眼,不自觉看呆了。

洪舍耘煊不动声色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二人回过神来,不敢停顿,行了礼退出门去。

洪舍稚仙有些失望,闷声道:“这么快就走了?”

“快些吃,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洪舍耘煊拉他坐下,“他们还要伺候你一段时日,明日再找他们二人陪你玩。”

洪舍稚仙这才点点头,低头去吃碗里的饭菜。他吃了两口龙井虾仁,忽然问:“我们明日就要离开这里?”

“嗯。”

“那……我去哪里找神仙爷爷?还有,我们若是要彻查赈灾一事,是不是还会和南陵公子碰上?”

洪舍耘煊顿住,抬起头看着他,随意问:“你很喜欢南陵公子?”

洪舍稚仙没听出他的话有什么别的意思,想了想,点点头,“喜欢是喜欢,可是南陵公子好像不喜欢我。我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他总是冷冰冰的,也不见露出什么好颜色。但是他的伸手极好!剑法卓绝!不过片刻就将一群匪徒杀的片甲不留!而且我觉得,他就是面上漠不关心罢了,骨子里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否则,也不会将我救起又带在身边。”

听他说得眉飞色舞,有条有理,洪舍耘煊笑了笑,“那些打打杀杀的,不适合你。”

洪舍稚仙立刻看向他,认真道:“我什么也不会,那什么才是适合我的?”

洪舍耘煊顿了顿,反问道:“那仙儿认为什么事情适合皇兄?”

洪舍稚仙想了想,忽然绽出一抹笑容来,“皇兄适合当皇帝。”

洪舍耘煊顿时皱眉,放下手中筷子,凝视着面前的少年,冷声道:“你是否不记得我当初教你的了?”

洪舍稚仙浑身一颤,听他这声音便知他生气了。只是此刻,终究和以前不一样了,从他选择离开皇宫开始,便不打算假装什么都不懂。

他倔强的转过头去,不肯开口说话。

见他犯了执拗毛病,洪舍耘煊深吸一口气,尽量放软了声音道:“你还不懂事,我自可以当成你这只是任性所言,但是不要让我日后还听到你这样对我说这番话。”

洪舍稚仙委屈的看着他,直觉得此刻的洪舍耘煊霸道不讲理,一时难过,摇摇头道:“我是不懂事,然而这是真心所愿,我讨厌呆在宫里。若是当年父皇不是皇帝,就不会长长久久与爹爹分隔两地……爹爹也讨厌皇宫,所以一去不返!”

洪舍耘煊猛然一掌拍在桌上,只听轰然一声,桌子碎成了几半,屋中一片狼藉。

洪舍稚仙吓傻了,碎了的瓷器碎片弄伤了他的眼角,顿时血流了满脸都是。

洪舍耘煊什么都没说,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洪舍稚仙默默坐在原地,半晌才觉出脸上刺疼难耐,伸手一抹,满脸的血混着眼泪。他愔愔哭出声,喃喃低语着什么,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

元宝和金锭进来,将他扶起来,用手帕捂住他脸上的伤口。

收拾里屋子,立刻就有大夫进来。是个胖乎乎的老人,满头大汗背着药箱被两个侍卫带进来。

正处理着面上的伤口,洪舍稚仙不停地哭,眼泪止也止不住,也不肯说话。

颜槊匆匆忙忙进来,见他衣襟上满是血渍,哭成了个泪人,顿时心疼不已,“好了好了,快别哭了。脸上的伤口要好好处理,搞不好日后要留疤了,要不然得多难看?”

洪舍稚仙不理他,看起来甚是伤心。

“好了好了……他不是故意的,他最舍不得见你受伤。”颜槊叹息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声安慰。

过了一会儿,洪舍稚仙抬眼看着他,轻声道:“我怕……”

颜槊心里一阵闷痛,要是他,他也怕。何况是这个从来没人在他面前发过脾气的洪舍稚仙?洪舍耘煊向来对他疼宠,换句话来说,就是这孩子的整个世界了。

“别怕,他不过是虚张声势……”

好不容易,洪舍稚仙哭得累了,给他眼角包扎好,已经是半夜。

洪舍耘煊冷静下来之后,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在船舱里徘徊许久,听着里间的哭声,心痛如绞,只恨不得一掌劈了自己。

好不容易屋中哭声渐止,老大夫和两个侍卫出来,他连忙上前问:“如何?伤的重不重?深不深?眼睛是不是受了伤?会不会留下疤?”

老大夫摆摆手,“公子莫慌,只是皮肉小伤,伤的也不深,只是流了血看着吓人。好在没有伤到眼睛,也是万幸。只要好好上药,别见水,不碍事。”

洪舍耘煊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夫。”

他正转身要进去,颜槊和两个丫鬟小厮先后出来。

见洪舍耘煊一脸担忧心疼的表情,颜槊忽然有些坏心眼的想:活该。

“他……”

颜槊摇摇头,“公子还是过一会儿再进去,他这会儿还难过着。”

“他是不是……恨我了?”洪舍耘煊面上露出一种难于言喻的表情,不只是伤心还是自责,又或是带着失落和自嘲。

颜槊看得一阵叹息,“没有。他就是被吓到了,有些害怕罢了。”

“害怕?!”洪舍耘煊有些惊讶,随即沉默了。

“我知道公子不是什么没有分寸的人,但这次,实在是有些失了理智。”

洪舍耘煊轻出一口气,“你不会明白我对仙儿的感情。不过这次,是我失了理智。”

颜槊看着他的脸,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应答。 他向来行事果决,心狠手辣,从来不曾拖泥带水。但是在洪舍稚仙的事情上,却常常犯起了糊涂。

也许这就是命,一物降一物。

洪舍稚仙望着小几上那只短尾巴的布老虎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洪舍耘煊踌躇着走进去,对方都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他拿起那布老虎,洪舍稚仙才回过神似的盯着他,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洪舍耘煊将布老虎放到他身边挨着,轻声问:“是不是很疼?”

说着,他便伸手去摸他眼角那块白纱包裹的伤口。只是手还不曾碰到伤口,洪舍稚仙便别过头去,转身朝里躺着。

洪舍耘煊手顿在半空中,失神望着他,心里一阵凉过一阵。他强打起精神,轻声道:“都是皇兄不好,皇兄知道错了。仙儿想要怎么惩罚都可以,但是就是别这样不说话,好不好?”

洪舍稚仙身子动了动,似乎是犹豫着,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看着他,眼里氤氲一片。

“皇兄……仙儿没有错,皇兄为何要生气?”

洪舍耘煊猛地将他抱在怀里,声音微微颤抖,“都是皇兄不好……”

“……”洪舍稚仙反手抱着他,心里稍稍安下心来,这个温柔的人,才是他的皇兄……

“你若是真的这么思念父侯,我便派人去找。”洪舍耘煊轻抚着他的背脊,“只是别说不当皇帝的话,父皇若是还在,定是要生气的。你是父皇的孩子,便要有所觉悟。”

洪舍稚仙没有说话。他知道若是说了心里话,他怕是还要更生气些的。他怕,怕说出来,怕看到他生气的样子。

于是有些话,错过了说的时机,变成了一块溃烂的毒瘤,终有一日,会成为致命的隐患。

23.密雨银芒

两人相拥着静静躺着,洪舍耘煊见他不言语,便问:“是不是疼得厉害?”

洪舍稚仙摇摇头,把两只手放在他心口上,抿了抿嘴唇道:“皇兄生起气来好可怕。”

洪舍耘煊紧握着放在胸口的两只手,懊悔道:“是我不该对你发脾气。还有,以后也不要说父皇与父侯的事。那时候你还小,许多事还不懂。父侯是心甘情愿与父皇呆在皇宫一起生活,他虽然性子冷漠了些,但却是极疼爱我们的。

“后来,去了边疆,也是出于责任。这也是为何我要你别说不当皇帝这种话。父皇为了国家操劳成疾,父侯才会一心想要替他分担忧愁。这种羁绊并非你我能够真正明白,既不需言语,亦不需约定,是两个人的事。

“我想,父皇瞒着父侯,是因为太爱他。而父侯大概也因为此时,就算是最后离开之前,也是恨他的。他不愿回来,亦是不愿忆起当年的许多事情,徒增伤感。”

洪舍稚仙似懂非懂听他说完,默默回味半晌,摇摇头道:“我想爹爹,可是爹爹也许并不想看见我……”

“傻瓜,你思念着他,他说不定也正想着你。”洪舍耘煊安慰的摸了摸他的面颊,恨不能替他承受所有。

当年父皇逝世,父侯离开,留下两个年级幼小的孩子。洪舍耘煊很快就明白,如果自己都没有办法从悲伤中走出,那么他又如何照顾和保护更加年幼的弟弟?从今以后,仙儿是他一人的。因此,他从未问过沐相关于父侯的事,也从未着人去寻找过。

每个人做出一个决定多是有自己的理由,那么陌飞云,那个毅然决然离开的男人有时为了什么不肯回来?

洪舍稚仙哭得撕心裂肺彻夜难眠的夜里,病得奄奄一息躺在榻上的时候,唯有他洪舍耘煊守在身边。

既然不回来,那暂且就当从来不曾有过这么一个人,又或者,这个人已经跟着他们的父皇一起去了。

然而他不能用这样的理由去安慰洪舍稚仙。他希望从一开始到最后,他能和过去的这几年一样,过的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我从前听飞雨叔叔说过,爹爹当年武功独步天下,可谓是无人能敌,你说,他是否还在江湖中?”

“我不知道。”洪舍耘煊摇摇头,“你也别胡思乱想,有皇兄在,什么都不必担心。”

洪舍稚仙点点头,两人额头低着额头,呼吸相闻,亲昵无间。

然而,在看不见的黑夜里,洪舍稚仙暗暗露出心碎模样,转过头去,却还是那副天真不懂世事的样子。

第二日清晨,洪舍稚仙醒来时,天色已经不早,面上伤口不怎么疼了。

洗漱过后,元宝与铜钱二人伺候他吃了早膳,又将脸上换了药。

“你们二人为何会在这里伺候?”洪舍稚仙昨夜便想问了。

“我们是李少送来伺候大公子和小公子的。”

洪舍稚仙点点头,又问,“李少是谁呢?我见过吗?”

元宝金锭二人对视一眼,摇摇头。

“既然我不认识,那一定是哥哥的朋友。”洪舍稚仙笑笑,自不再多问。他从昨夜开始就有些恹恹不乐得样子,今早脚上痛楚加重,哪里也去不了。

这个时候,也不知洪舍耘煊去了哪里,他也只能这么坐着,百无聊赖。

“我想出去坐坐。”

话音刚落,门外二人掀开帘子进来。

洪舍稚仙看清二人长相,略微愣了愣,随即惊讶道:“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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