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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知错下——by枯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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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飞云对着门外唤道:“重新煎药过来,先拿些蜂蜜!”

锦秋一直守在外面,立刻就应了,外面传来快步离去的脚步声。

奉天一脸苍白的摇头,“我不要……不要喝药……飞云,求你!”

陌飞云心中钝痛,眼眶顿时微红,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奉天,是我要求你,求你别放弃!”

奉天浑身一颤,闭上眼睛,许久,虚弱的点了点头,反手抱住他。没有了挣扎,连呻吟声都是隐忍的。

陌飞云不愿看到他这样,但是他没别的法子,只能用这样的精神折磨求着他咬牙忍受。

锦秋端来了一小碗浓浓的蜂蜜水,脸上慢慢的都是担忧,“怎么样?是不是又开始伤害自己了?要不要我去找鬼医过来?”

陌飞云摇了摇头,“他把药都吐了,请你快些煎药。”

锦秋慌忙点头,转身便往外跑。

陌飞云将蜂蜜水端到奉天面前,奉天看到顿时皱起眉头。陌飞云知道他喝不下去,心中矛盾交织,一方面不忍强迫他,一方面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

谁知,他端着蜂蜜水过来,奉天竟然伸手来拿。陌飞云小心的喂他,看他一口气喝下,心里竟是五味杂陈。奉天没有看他,喝过之后,仍旧以一种蜷缩着的姿势倒在榻上,一头一身都是汗水,额头上黏着湿漉漉的头发,看起来颇为憔悴。

陌飞云连忙又拿了布巾过来,刚脱了他的衣衫给他擦拭,就发现怀里身子一软,人竟然就这么疼得晕了过去。陌飞云默默给他擦拭,连同血迹和汗水。

按照经验来说,奉天并不会昏迷太久,因为很快他就又会被疼痛惊醒,然后周而复始,不能获得丝毫救赎。这短暂的昏迷却也能让他有些许的喘息。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奉天就又醒了,面孔都有些微微的浮肿,陌飞云端着药走过来,他一动未动,由着他喂了一碗药汁下去。

陌飞云被这木然的眼神吓到,不由问道:“感觉如何?是不是还有哪里难受?”

奉天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我还活着吗?”

陌飞云一怔,不由转过头去,闭了闭眼,点头道:“你不会死。”

奉天苦笑,“我却以为我已经死了。我感觉不到你碰触我的脸,药汁的苦味也不见了……如果不是死了,怎么会这样?”

陌飞云一惊,连忙拉开他的衣襟,用手轻轻抚摸他的上腹,一边问:“觉得疼吗?”

奉天按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气,“疼的……”

陌飞云松了口气,用手拨开他额上的碎发,“会疼,怎么会死了?”

奉天茫然看着他,已然有些神志不清了,又或许是疼的麻木了。

陌飞云抱着他靠在榻上,一只手放在他心口,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

快到天明的时候,陌飞云忽然惊醒。他竟然睡着了,他连忙低头去看怀里的人,奉天脸扭曲着,嘴角在流血,陌飞云连忙掐住他的下颌,将手指塞进他嘴里。

奉天用力咬住,指骨几乎要被他咬断。

正在这时,锦秋小心翼翼推门进来,一见之下顿时大惊,放下水盆,就去拿布巾来。

陌飞云却摇了摇头,任由奉天要着他的手,眉头也没皱一下。

奉天偶尔会这样,疼得失去理智,不能控制自己,疯狂的自残。所以陌飞云必须在他发作的时候一刻不停的看着他,怕他咬舌自尽。

锦秋捂着嘴低声啜泣起来,一边快速跑了出去,不过片刻,他找来了绸缎和绳索。

陌飞云看着那些东西,心里如同空了一块。他低头吻了吻奉天的面颊和眼睛,才道:“拿来吧。”

锦秋满脸是泪,拿着绸缎开始缠绕奉天的手脚,然后拴上绳索。

陌飞云将他放在那张特制的大床上,床上垫着厚厚的柔软毛皮和垫子。

“加最后一味药吧。”

锦秋看了看在陌飞云怀里翻滚的人,转身跑出去。很快,两个小药童和锦秋就回来了,在大鼎中加了几包药粉,然后将几块极大的屏风将大床围住,纱帐拉好。

不多时,中间已经腾起了不少白色的蒸汽。

陌飞云将奉天衣衫都褪去,将手脚在床柱上绑牢,然后绑住他的嘴。

这是他最不愿做的事情,奉天只能仰头看着上方,不能呼喊不能呻吟,连挣扎都做不到。

这熏蒸的药物能让他度过难关,但是接踵而来的痛苦却比之前还要折磨人。

但奉天必须在这里度过接下来发作的这几日。陌飞云不能太长时间待在药雾之中,不能陪在他身边。

陌飞云见奉天稍稍安静下来,才低头在他耳边道:“不要咬舌头。”说完就解了他嘴上的禁锢。

奉天呜咽一声,点了点头。“别待在这里……这药有毒性。”

陌飞云又看了他一会儿,给他揉了揉手脚,才掀开纱帐走了出去。

67.希望与绝望

陌飞云颓然靠坐在地上,眼中满是迷惘神色。他望着微曦晨光,指尖微微颤抖。

他背后隔着一扇门,门里的人发出无助的呻吟。

锦秋一夜未眠,脸色也颇为苍白,此时见陌飞云默默坐在门边,顿时也觉得不忍,连忙道:“陌侯何不先去歇息?岛主发作也不是一日两日,还需陌侯照顾陪伴。”

陌飞云沉默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锦秋看着他苍白的头发,不由产生一种错觉:陌侯苍老了,不光是外表。

洪舍稚仙好不容易见到了陌飞云,但一眼看到他的神色,便是心里一惊。

“父皇怎么了?”

陌飞云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他没事。倒是你,不要到处走动,好好调理身子。”

洪舍稚仙有些犹疑,但也只能点了点头,“爹爹……为什么我不能去看看父皇?”

“他需要休息静养,你也一样。”

洪舍稚仙显然很是失望,“那我不去吵他,我就陪陪他也不行吗?”

陌飞云默然,轻轻摇了摇头,“你若闲来无事,多去陪陪你皇兄才是。”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皇兄正与恩师说话,我便出来走走。”

陌飞云微微一愣,转而皱眉问:“你从来不问国事?”

洪舍稚仙面上也现出些无奈和忧虑,摇了摇头,“恩师教我的东西很多,但是朝廷里的事情从来都是皇兄在处理,这些年,我从未上过早朝……”

陌飞云脸色沉了下来,“沐相平日都教你什么?”

洪舍稚仙略微有些奇怪,也有些猜不准陌飞云究竟想问什么,想了想,才回道:“君臣之礼,治国之道。”

陌飞云苦笑着摇头,“你不愿回京?”

“我不是不愿回京,而是不能回京。我只要再多在这皇位上待上一日,皇兄便要承担一日的重责。我宁愿放弃皇位,隐在暗处助他一臂之力。只是……”

陌飞云看着他,表情异常认真。“只是什么?”

“只是皇兄不愿。”

陌飞云沉默许久,忽然笑了笑,“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然而该怎么做,自己心中最是明白。如果你认为是对的,又何必顾虑那许多?”

他这话说得非常缓慢,口气也颇为平淡,然而洪舍稚仙却顺着那英挺的侧脸看出了许多的无奈和悲戚。他从来态度冷淡疏离,但从未这样。

洪舍稚仙直觉得有什么事情,但是陌飞云不说的,他问了也是白问。只是,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说出口的,他的这些表情,都是因为一个人。

陌飞云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顺着他的眉眼抚摸了下他的面颊,手指冷硬坚定,透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粗糙之感。

“我从前曾想,倘若当年勇敢些,或许未必需要逼得他如此。然而如今,我倒也庆幸。倘若他不在了,我也会陪着他。你还不明白这种生死置之度外的感觉,等你明白了,不管你做出任何选择,我都不会阻止你。但在此之前,我不希望任何人碰你,你皇兄更是不可。”

洪舍稚仙浑身一颤,似懂非懂看着他。他张了张嘴,却没说话,许久才点了点头,“我不让别人碰我,也不让皇兄碰我。”

陌飞云点了点头,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已经不是孩子,许多事情必须明白了。”

洪舍稚仙若有所悟,等陌飞云离开了,还兀自带着些迷惘。他隐约明白陌飞云说不愿任何人碰他的意思。但是他并不太明白这样做的意义。

洪舍耘煊摸了摸自己的右肩,断了一臂,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还不能很清晰的说出来。

然而,很多事情却明显变了。他现在不得不锻炼左手来做从前两只手来做的事,他的生活将有更大一部分需要依靠旁人。

沐潇皱眉看着他空荡荡的袖子,许久不言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沐相为何会在这里?”

沐潇抬头看着他,“臣有一事,放心不下,必须等见到先皇才能安心回京。”

洪舍耘煊点了点头,“本王也想见一见他。只是……”

沐潇忽然苦笑摇头,“只是陌侯不让任何人靠近小楼?”

“是。”

“王爷打算何时回朝?”

洪舍耘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时机还未到,此事沐相不必担心,本王自有打算。”

沐潇微微皱眉,沉默着看着面前的人。洪舍耘煊回视对方,丝毫没有回避。沐潇忽然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既然如此,微臣就不多言了。不过,你找来皇上的替身一事,可大可小。倘若军中有人揭穿此事,王爷只怕要背上篡位的骂名。”

洪舍耘煊苦笑,“若不是有人推波助澜,事情如何能到了今日这步田地?篡位,不过是这些居心叵测之人的权宜之策。本王即使篡位,也要全天下的人心服口服。”

沐潇浑身一震,俨然已经明白了什么,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别过头,沉声道:“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合适吗?你知我的意思。”

洪舍耘煊站起身来,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恩师想太多了。父皇信任你,但不代表能纵容你。本王想通了一件事,恩师知道是什么吗?”

沐潇静静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脸色却还算平静。

洪舍耘煊低头看了看手掌,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脸色冰冷而又决绝。

“想要得到,就必须失去。”洪舍耘煊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伫立在沐潇面前,“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

沐潇有一种奇妙的知觉,仿佛面前的洪舍耘煊已从曾经他那乖顺聪颖的学生脱变成真正的霸主。

沐潇垂首,笑了起来,笑声短促。他拱手道:“王爷既然有所觉悟,臣明白该怎么做了。”他转身变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叹息一般道,“你若能改变大局,也好。”

洪舍耘煊看着沐潇离开,脸上一改之前的冷硬,分明是一脸悲痛欲绝的表情。

洪舍稚仙推门进来,那表情一闪而过,洪舍耘煊转身看向他的时候温柔和煦。

“皇兄……”洪舍稚仙立在门口,一脸疑惑和担忧。

洪舍耘煊对他笑了笑,“怎么了?父皇还是谁也不见?”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爹爹心情不好,我不敢问。”

“仙儿,你过来。”

洪舍稚仙愣了愣,乖乖走了过去,端端正正坐在他身边看着他。

洪舍耘煊轻出一口气,忽然问:“为何不愿当皇帝?那紫禁城里,难道不是你我二人相依为命的家?”

洪舍稚仙睁大眼睛看着他,低眉想了想,“皇兄又为何一定要我当皇帝?分明,我只能给你增添麻烦。”

“我不在乎!倘若没有你,我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洪舍耘煊眼神殷切的看着他。

洪舍稚仙浑身一颤,显得有些畏惧。于是他沉默了,心里却默默的想:倘若为了我让你如此困扰,我宁愿做我能做的事情。

洪舍耘煊定了定神,放缓了语气,“你若是执意让位,我答应。”

洪舍稚仙猛然睁大眼睛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你必须跟在我身边,与我一同回京。”洪舍耘煊站起身来,显然是在此事上不容许丝毫辩驳的。

洪舍稚仙想要说什么,面对洪舍耘煊这样的态度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奉天发作得已经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了,陌飞云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原本白皙的皮肤慢慢改变色泽,渐渐呈现一种脆弱的鲜红色。

他不敢轻易碰触这个时候的奉天。

药雾能让奉天体内的毒素随着熏蒸而出的汗水排出体外,他身体里的蛊虫与药物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直到身体和蛊同时适应这种平衡,才能度过危机。

早年,奉天还在军中之时便偶尔不适,多是胃脾虚弱。但那时人也年轻,又常年南征北战,从未好好调理。

后来回京之后,身体修养的好些,少有胃痛的时候。然而奉天登基之后,却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陌飞云生死未卜的那几年里,药石无能为力。

陌飞云后来才知道,这是先天带来的,几乎无能为力。奉天随后逆天受孕,几乎去了一条命换来了血脉,但是身体亦是每况愈下。

沐潇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一个传闻之上,奉天却并不愿冒险。陌飞云事后却也能理解这种心情。最后,在几乎绝望地情况下做的尝试,竟然成功了。

然而结果,却并不是陌飞云愿意看到的。奉天太苦,以至于常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比他本人还要疲惫而且心力交瘁。

奉天发作得越来越厉害,陌飞云不得不封住了他的嘴。奉天于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直到充血,脖颈上青筋暴起。

陌飞云扣住他的面颊,不断亲吻他的面颊,胸膛,大腿,手指……

奉天本能想要摆脱,他的体液有毒。尤其是体内蛊毒发作得时候。他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却知道吻她的人是谁。

因为那嘴唇的力度和触感他太过熟悉,即使闭着眼,他也知道属于谁。

陌飞云伏在他颈边,双手顺着奉天汗湿的肩头合拢在脖颈上,然后慢慢用力收紧……

奉天猛然睁大眼睛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两人视线相对,似是通过这双眼睛,奉天明白了什么,他默默闭上了眼睛,神情竟然放松下来,露出一种解脱的表情,眉头都舒展开来。

陌飞云猛然松开手,然后颤抖着解开锁住奉天手脚绳索,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袍将奉天裹住,然后抱着人从纱帐中出来。

锦秋进来时,吓得不轻。

陌飞云正一脸失魂落魄的抱着奉天坐在卧榻上,一动不动,怀里的人一动不动,不止是死是活。

68.流年虚度

“陌侯!”

陌飞云抬起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锦秋赶上一步,低头去看他怀里的人。

奉天半闭着眼,看来异常虚弱。

“这样下去不行!岛主还未度过发作的时日!”锦秋在一旁劝说。

陌飞云却低头去看怀里的人,声音低哑地问:“你害怕吗?”

奉天微微摇了摇头,竟然笑了笑。陌飞云眼神温和,抱着他站起身来,“对不起,我做不到。”

锦秋连忙上前扶住他,“两位少主求见,奴才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让他们在厅中等候。”

陌飞云却毫不犹豫道:“让他们别再过来。”

锦秋只得点了点头,转身拉开纱帐,看陌飞云将奉天又放回榻上。这几乎是每次都要经历的过程,他也并不算太过惊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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