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的感情,那场景和谐得令他感到刺眼和心酸;可是现在,知晓了叶思潜交女友的事实,周洛书就远没有上次那么
平静了。忌妒像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诱导着他的舌说出恶毒的话,蛊惑着他的人做出疯狂的事。
电话那边的梅雨婷撒了声娇得不到回应,心里奇怪,方欲询问,对面的人开口了:
“想你?你以为你是谁?”
梅雨婷冷不防被这句话噎了个半死,缓过气来才发觉说话者的声音很陌生,她强自镇定一下,问道:
“你是谁?怎么会拿着叶思潜的手机?”
“他的手机是我给的,我怎么不能拿?”周洛书冷酷地笑了,“你又是哪位?”
叶思潜开门进屋,将买好的东西放进厨房后进了客厅,发现周洛书不在里面,路过书房,里边也没人。正思量着那
人在哪儿,一凝神,听到屋里有说话声。循声来到自己的房间外,未及进入便听到周洛书笑着如是说:
“……梅小姐,再不要脸也该有个限度吧,叶思潜已经有情人了,你竟敢口口声声说你是他女朋友,你的无耻让我
佩服。”
听闻此言,叶思潜宛如冻住了一般,僵在门口忘了前进。耳中又飘入周洛书戏谑般的话语:
“……你问是谁?你的理解力还真不是一般的低,这么蠢的话当心没有男人要啊。”
停顿片刻,“是我啊。”
叶思潜身子猛地一抽。
“他的恋人就是我。……你不信?想听叶思潜亲口告诉你吗?”
叶思潜身体终于解冻,急步冲进房间,周洛书已经挂了电话。叶思潜顾不上体会自己目前的感想,劈手从周洛书手
里夺过自己的手机,忙不迭地拨了梅雨婷的号码,得到的回音只有机械的女声提示:“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
叶思潜霍然转脸逼视着周洛书,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周洛书,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洛书迎着他的目光,浅浅笑着,笑容中染了一丝残酷,“这么快就学会搞女人了,成绩不小啊。她漂亮吗?”
周洛书的口不择言令叶思潜更加怒不可遏:“我问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对她胡说八道?”
“我没有!”周洛书厉声回答,“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喜欢你!叶思潜,我喜欢你!”
现在绝不是告白的最佳时机,但他不能再逃避了!是叶思潜令他已成死灰的心重萌爱意,那他就有义务明白他的心
意!
叶思潜当下的表情像是吃了一记闷棍。“你说……?”
对方凝滞的面容令周洛书心下生出一丝凄然,“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想拥抱你也想被
你抱……对于强迫过你的事我到现在也不觉得抱歉,因为我想占有你……!”
话说得刚绝,心却胀得酸痛,眼睛也隐隐发热。
叶思潜脸色惨然一变,“开什么玩笑……我和你,怎么可能……”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叶思潜心里打了个寒颤。又来了……跟周洛书独处时那种不安的感觉,甚至,因为周洛书突如
其来的告白而变本加厉,惊恐窒闷得令叶思潜想即刻逃走。
周洛书见他面色不对说话声调也变了,不由担心他是不是被自己刺激到了,“思潜……?”
房间沉寂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周洛书要再唤他时,叶思潜抬起了头。
叶思潜方才一变再变的神情已全然褪成一片空白,此刻,周洛书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他突然一阵心慌。
“思潜,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所以,刚才我认真考虑了一下。不过,不好意思,我不能接受,同性恋这么恶心的事我做
不出来。我不知道我哪里被你看上,但还是希望你别再说什么喜欢我了,这样对我和你都好。”
停顿三秒,他又道:“我突然想起下午有点事得回店里一趟。我去给你把饭做好,自己记得吃。”
周洛书没听到叶思潜离开,他只听见,自己小心翼翼捧到对方面前的一颗心被毫不留情践踏成无数碎片的声音。
什么叫自取其辱?就是明知对方喜欢女人而且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却还是希望他接受自己的心意。
什么叫自欺欺人?就是心里清楚他难得对自己流露的温柔只是出于人道和怜悯,却仍然妄想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
什么叫自投罗网?就是在尝试过一次痛彻心扉的恋情后依旧抱着获得真爱的幻想,直至幻想再度破灭……
心脏随着粗重的呼吸渐渐抽痛起来。周洛书捂住胸口,倒在叶思潜平日睡的床上,无力地闭上双眼。
好痛……痛得快要忍不住眼泪……
看来,现在这颗心要想不再疼痛,就只有等它停止跳动了。
第十八章(上)
殷鹤言今天也是春风满面。上次代理的案件圆满胜诉,得到了大笔的律师费;与秦珊珊感情稳定,估计不久就可以
将订婚提上日程,可谓事业爱情双丰收,真是想不得意都不行。如今殷大律师逢人就喜笑颜开,在单位时不时地公
然与秦珊珊眉目传情,连隔壁办公室那对老情侣都颇有些艳羡。所长见了,也只能感慨年轻真好。
殷鹤言在充分享受欢乐的同时,也没忘了分出心神来关心朋友。不仅仅是出于做哥儿们的本分,更因为他自己正沉
浸在幸福当中,很自然地希望朋友也得到幸福。
说实在的,目前唯一能令殷鹤言皱眉的也只剩周洛书了。殷鹤言发现,周洛书这几日不知为何显得格外颓唐,好像
很累的样子,面上也总是没什么表情,殷鹤言的喜气似乎一点也没感染到他。
“洛书,去吃午饭吧。”殷鹤言提议。闻言,一上午都埋首桌案的周洛书终于抬头了:
“我不去了,你跟珊珊去吧,我把剩下这点儿弄完再说。”
殷鹤言大摇其头。他这朋友一向敬业,可也没到现在这个程度啊。这几天周洛书像中了邪似的,每天加班加点,工
作起来,跟他说句话他都顾不上张口回答。殷鹤言虽不明原因,但他知道这绝不是正常现象,不能放任周洛书糟蹋
自己。
“饭总得吃啊。”殷鹤言眼珠转了转,打趣道,“我知道了,你是怕当我和珊珊的电灯泡,对不对?”边说边悄悄
向秦珊珊使眼色。
秦珊珊会意,十分配合地笑道:“呵呵,要不你们去吧,给我带份饭回来就行了。反正外面那么热,我也不想出去
。”
周洛书无法,只得听从。两人出去找了家餐馆坐下,踌躇少顷,殷鹤言开口道:
“洛书,谈场恋爱吧。”
周洛书让殷鹤言的建议吓了一跳,他望望殷鹤言,迷惑地笑了一下,不明白他这话从何说起。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事不开心,”见对方不懂,殷鹤言循循善诱,“不过,只要谈一场快乐的恋爱,心情就会变得
特别好。你别怪我罗嗦,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你动过情,不过,你真的可以考虑看看的。”
周洛书听了这话更加吃惊,自己的情绪被殷鹤言看出来了?他还以为自己没有表现出来……
原来,伤痛并不是刻意掩饰得了的,自以为表现得不会很明显,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有意思的是,尽管殷鹤言不知道自己难过的理由,但他开的药方,竟是恋爱……这真是太讽刺了,别人心目中极乐
的事情,却是自己痛苦的根源。
鹤言,你说错了,我并不是没动过情,只不过,每次都以心死收场。不知道是他们的错还是我的错,或者我们都没
错,只是不该相遇。第一次恋情结束后,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彻底死了,不敢再谈也不敢再相信爱情;可孰料,命
运又安排我遇到了叶思潜,经过这么多的互相折磨,最终让我确认自己爱上了他。
爱上叶思潜的结果是再一次的绝望。这一定,是对我的惩罚,惩罚我当年野蛮地强暴了他,惩罚我后来不断的强求
伤害了他,也惩罚我不该爱人却奢望能拥有他……
我该罚。
菜上来了,周洛书却两眼无神地不知在看哪里。殷鹤言出声提醒才叫回他的神智。
殷鹤言见周洛书许久未作声,以为他在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思忖片刻,他试探地说道:
“洛书,那个成映帆……你不考虑一下?我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
要谈恋爱,手头就有一个条件不错又专情的,也省得费力气去找了,倒是方便得很。何况,成映帆对周洛书的用心
之切,明眼人都看得出。
冷不丁听殷鹤言提到成映帆,周洛书感到有几分滑稽。他到有点替成映帆鸣不平了——为了纾解失恋的痛苦把他抓
过来,简直像是把人当备胎一样嘛。周洛书抬头,对上殷鹤言期待的双眼,淡然一笑,道:
“鹤言,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我没事的。”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能做那么随便的事,那样对成映帆不公平,对谁都没好处。”
“有什么不好的?”殷鹤言不解,“成映帆那么拼命追你,给他个机会不行吗?说不定他能让你快乐呢。”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周洛书回答,“一开始我就跟他说清楚了,我不能接受他的心意,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罢了。”
想到成映帆,周洛书心中也是一片凉意。当初拒绝成映帆,最根本的理由是自己有喜欢的人,可现在……
或许,正如殷鹤言所说,成映帆也许真的可以给自己快乐。但如今,即使有人可以给成映帆打包票,他也再无心力
和勇气尝试。
选择谁,放弃谁,爱上谁,亏欠谁,谁给谁幸福,谁被谁伤害,这些,都不是自己或者其他任何人可以决定的。
然而,殷鹤言听了周洛书的话,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过去,周洛书不回应成映帆的追求,殷鹤言只当他对成映帆没意思,并不多想;现在,听周洛书说什么“不能做那
么随便的事”又或是“对成映帆不公平”,殷鹤言却觉得,周洛书这些话里别有深意。
难道……洛书其实有喜欢的人,所以才毫不考虑地将成映帆的追求一票否决?
这么假设的话,整件事解释起来就容易多了。本来也是,这么多年,洛书应该不会一直是一个人,他可能有恋人,
只是不说出来而已。这种事有必要保密吗?洛书真是的。
不过,还有一件令殷鹤言相当费解的事,那就是,如果周洛书真的恋爱了,为什么还会不开心呢?恋爱应该是件很
幸福的、让人每天都笑容满面的事啊。
在这一点上我们姑且理解了殷鹤言同志吧。直线思维的殷律师因为自己正沉浸在与女友相爱的甜蜜当中,就以此类
推,认为别人的恋爱也都是甜蜜的,却忽略了这世上还有苦涩的恋爱和悲伤的情人。
周洛书眼中流泻出的深深孤寂与无奈令殷鹤言困惑而又痛心,他的朋友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殷鹤言推测周洛书是为
情所苦,却又不明原委,于是,他下定决心,密切关注周洛书及其身边的风吹草动,期望找到症结所在。
被我知道是谁害洛书这样,我绝对会好好修理那家伙……
第十八章(下)
叶思潜这几天过得也称不上好。自从那日遭周洛书恶语相向关机后,梅雨婷再也没接过叶思潜的电话。叶思潜急着
向梅雨婷道歉以及澄清事实,每天都打许多遍电话给她,对方却不是关机就是直接挂断。叶思潜不甘心,大老远跑
到梅雨婷的学校门口等她,却始终没等到人。
烦恼并不单单来自梅雨婷这边。这几天叶思潜睡不好,老是做梦,做的最多的就是周洛书。梦里的自己有时候是主
角,有时候是观众,但却总是看到周洛书泫然欲泣的脸。梦里的他有时会对自己说话,说的内容却没有一次记得清
。
人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叶思潜一想到这话就感到泄气:他明明没有,或者说极力阻止自己去想周洛书的事,怎
么还会频繁地梦到他呢?更何况,记忆中周洛书也没有过那种看似在哭却没有流泪的表情。
活到二十四岁,叶思潜第一次接收到一个精神正常的成年男人向他告白,这一始料不及的事件令他的大脑一时间完
全短路。虽然曾经跟周洛书发生过肉体关系,但那是侵犯,是强迫,只是对自己身体和尊严的伤害,叶思潜从那当
中看不出丝毫感情因素。他曾经因为那件事深深记恨过周洛书,即使是风平浪静的现在也仍然耿耿于怀,可那人竟
然说,他强暴自己是因为爱所以想占有自己,这论调太可笑了!叶思潜想着,当真笑了出来,如果自己相信,那就
比这话还可笑了。
当时,自己听着那人一脸诚恳说着这番可笑的话时,滑稽之感却在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名的恶气,以
及,自己熟悉的恐惧。
这个人,在自己刚刚离开家开始在这城市中闯荡的时候,毁了自己的憧憬;许多年后,他在自己心中种下的不堪记
忆甫要淡去,人却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而现在,想要开始新生活的自己,渴望一份平凡而幸福的爱情的自己,都被
他一番荒唐的爱的告白,统统破坏掉了!
除了难言的愤怒,恐惧也占据了他的部分神经。觉察到这种恐惧,叶思潜开始抗拒与周洛书在一起,他无法解释原
因,周洛书的存在让他不安,让他的心异常地搏动,让他想不顾一切转身逃离……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叶思潜理所
当然地将之一并归罪于周洛书,总之,周洛书就是不该出现,不该闯进他的生活,是这个不正常的人,把自己也变
得这么奇怪的!如果可能,叶思潜在心中肯定,他愿意用一切代价,换取与周洛书完全不相交的人生轨迹!
就这样,在怒气与惧意交替支配下,叶思潜说出了那番回绝的话。那些话并没有打腹稿。不知怎的,似乎在叶思潜
失控的情绪淹没理智的同时,冷绝的话语便如开了闸门的水般流畅地涌了出来。
「……同性恋这么恶心的事我做不来……」
面对周洛书,骂人的话都说过了,伤人的话这倒是头一遭。叶思潜说那些话时,抱定了对方说什么一概不相信的态
度,权当周洛书此前的坦白是在侮辱嘲讽自己;可当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过分的时候,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那之后,房间里短暂而沉重的寂静令人呼吸困难。叶思潜推说店里有事离开了,他害怕继续呆在那里,也没敢观察
周洛书的反应。
他告诉周洛书,他相信对方说爱自己是出于真心,其实,叶思潜是不相信的,或者说,不愿去相信。他不可能宽恕
周洛书那些以爱为名的行为,也不希望说了拒绝话语的自己内心不安。尽管此后几天叶思潜一直心神不定,他也强
迫自己不去想太多。
叶思潜与周洛书之间,只有债,不应该也不需要有爱存在。
第十九章(上)
又到了下班时间,周洛书望望窗外,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因为是夏天,外面还比较亮,但天色很快便会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