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的高了,这是片热带海域,虽然临着水这么近也一样热的让人昏头。楚衣有些晕眩的说先回舱房了,戴纳
也不想晒着大太阳,一起离开。
他们刚走,猫在帆后的船员们蹑手蹑脚的出来,彼此看着默不作声,却是一脸偷了腥的猫的表情。
楚衣虽然没亲近过大海,虽然他也算是海边出生的人,但是他不喜欢大海。对这种善变的东西他一向都不太喜欢,
他喜欢平静的湖,一样也是活水,却静谧。
海上的气候是善变特性之一,昨天他们还在甲板上吹海风聊天,晚上在甲板上乘凉看船员们狂欢般的唱歌,甚至半
夜,他还因为太热了跑到甲板上躺着看星星。但是今天过午后,天气说变就变,马上阴云密布雷声大作狂风大振,
海浪波涌起来高达十几米。他们的航远号在远洋舰里面算是很大的了,在大海面前也一样只是片浮叶,荡荡悠悠的
被浪头抬上去又摔下来。
人在甲板上根本就站不住,舱房里的东西乒乓作响掉的满地都是,噼哩哐啷的响成一片。楚衣帮不上忙,老实呆着
就是不添乱了,戴纳虽然受了伤,但他毕竟是这船上所有人的侯爵,他是领导人就有自己的责任。
正在下着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人身上生疼,落在海里就溅起一躲拳头大的水花。戴纳出来不几分钟就全身湿
透,他用手抹掉脸上的雨水,指挥着船员不要慌乱,先把帆降下来,抛锚下海尽量让船停住,他们现在无法进港,
只能这样做然后祈祷上苍不要就此绝命。
在风雨海浪中飘摇不定的船非常难以掌控,戴纳跑过去跟船长一起掌舵,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暴风雨搏斗,这一船人
的命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上。一个海浪袭来,劈头盖脸的冰凉的海水袭来,呛得人口鼻都疼,戴纳咳嗽得几乎要把内
脏也吐出来。由于掌舵使劲过猛,他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渗出来染透了白色的衬衣,海水冲刷着颜色变淡范围扩大
,像是用水彩在那里画了一幅画。
肯尼看不下去了,他过去替换戴纳休息,这样裂下去,难不成他想自己的胳膊费了不成?但是他这样说了却没有得
到回应,戴纳仍旧趴伏在甲板上肩膀一耸一耸。他跪下推他,才发现他扭曲的脸,紧紧抓着衣领的手僵直。
这正状况非常不好,肯尼不敢再耽误,朝着船长喊了一声让他撑住,就背着戴纳往舱房去了。
楚衣坐在地上抓着木板上的突起稳住身体,看到肯尼背着戴纳进来,猜想是戴纳发生了什么,也顾不上什么了,摇
摇晃晃的靠过去,问怎么回事。肯尼只说是看到戴纳趴在甲板上很痛苦的样子,但具体发生什么他不懂。
满脸的焦急,但是也帮不上忙,肯尼从来没有那次像现在这么后悔,随行的没有一个真正的医生。可是有谁能料想
,一向强大的摩奥侯爵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楚衣看着傻杵着的肯尼说:“没有别的事了吗?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我来照顾他,你去帮海员吧。”
肯尼对楚衣有种莫名的好感,也莫名的就对他放心,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现在正是需要自己的时候,连声道谢快步
出去。
其实楚衣也是束手无策,但是两个对医理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在这浪费时间,倒不如省出一个去做些别的有用的事情
。
他坐在床上,想给戴纳先把衣服换了,但是船体不停的摇晃,戴纳在床上也躺不住,跟着里里外外的滑来滑去,这
样对他的身体肯定不好。楚衣想了想也上床去,半压着人,双腿勾住床头的柱子做稳定,然后迅速的解开戴纳的衣
服,胡乱的扯干净。他拎过被子来盖好,发觉戴纳浑身冰凉,便不再去找干净的衣服,而是抱着他躺下,在风雨飘
摇中营造出一份安逸。
暴风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一个多小时之后,海面渐渐平静下来。
楚衣睁开眼睛,摸摸戴纳的额头,还是有些发热。他翻身下床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戴纳的衣物在什么地方,不
得以只好叫来肯尼帮忙。但他一进门看自己的眼神让楚衣很疑惑,怎么会是……夹杂着畏惧与惊叹,还有些微的兴
奋……是他看错了么?
2
换衣服的时候,戴纳醒了,肯尼立即低头,等听到一声出去,他保持者垂首的姿势退到门外。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楚衣连忙问,看起来他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
“伤口裂开了……”戴纳皱着眉头看自己肩膀,“叫巴伦来,帮我换药。”
“我来就好,”楚衣接道,“他们刚才都太累了。而且,我想你还是用我的金疮药吧,你这里至少已经裂开两次了
,这么下去这部分肌肉筋骨就坏掉了,你这只手也算废了。”
戴纳知道楚衣没有夸大事实,他这里的刀伤非常深,切到了骨头,当时好不容易开始愈合了,他又因为太过郁闷跟
楚衣喝了半天的酒,导致伤口发炎。这么反反复复的下去,真的很不妙。但是那个金疮药太珍贵了,还不知道楚衣
费了多大力气弄来一瓶,他这么大的伤口,涂抹完了估计也见底了。不能接受别人这么重的恩惠。
楚衣等了半天没听到句话,想到戴纳可能在担心什么,就无奈的笑了:“你别婆婆妈妈了,药就是用来治病的。躺
好,我给你抹上。”说完转身拿过自己的包裹,取出青花瓷的小坛。
“巴伦带的药其实也很好,只要我多加注意不再裂伤,就没问题了。”戴纳解释,“那个金疮药太珍贵了,没必要
……”
楚衣打断他:“别这么见外了行吗?”一脸的不耐烦,打开红绸缠着的木塞瓶盖,一股沁鼻的幽香传出来,坐到床
边扒开戴纳的衬衣,压住他的肩膀,挑起适量的药膏,轻轻的涂抹均匀。
药膏带着清凉的镇痛成分,抹完之后戴纳舒服了很多,感激的朝他点头。
楚衣说:“你睡一会,好好休息。”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救命恩人啊,”楚衣整理包裹头也没抬,“再说了,基于人道我也要救你嘛,何况你多次出手搭救。”他
坐回床上,给戴纳盖好被子,拂开他额头的乱发,声音低沉温柔:“要不是你,我现在就完了。”
指的是什么,他们都明白,但是那种不愉快的经历没人愿意再次提及,戴纳只是说:“早晚我会回来收拾他们,一
个不留!”
那是个很有战略意义的岛屿,掌握的越多国防越是安全,这在任何时代都是通用的,更何况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世界
还不完全的了解。
楚衣摸着戴纳的额头,还是有点热,不过已经好多了。可是戴纳却非常的犯困,眼皮仿佛黏在一起,脑袋磕头似的
一点又一点。
楚衣扶着他躺下,掖好被角,戴纳清醒了一下:“我不困。”
“休息一下,闭目养神。”
戴纳很快的再次睡过去,但这回却在没有再醒来。任凭他们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没有让他睁开眼睛哪怕一小会儿。
船上的人都不懂医术,但也都清楚,戴纳的昏迷不醒跟他身上的伤有很大关系,再加上他们不断的遇到各种意外状
况,没有休息好就频繁操劳,晕倒实属正常。其实用些消炎镇静的药物养好伤,做些补品来吃,好好休息,很快就
能醒来。但是他们现在,这些条件都不能满足,病人在这种环境就非常的危险。
楚衣,由于他们一致给予的假象,被认为是最适合照顾戴纳的人,他再次义不容辞的担任起看护员的义务。对此,
他也没什么怨言,戴纳一时不醒,他拧起来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按照已知地图所示,他们离最近的港口还有两三天的航程,这是在顺风顺水一路平安的状况下。
楚衣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守着戴纳,不停的给他喂着温水和一些流质食物,一天一夜过去,戴纳完全没有苏醒的意
思。
所有人都担心不已,戴纳是戈蓝国最顶级的贵族,在外任务有了闪失,他们都逃脱不了惩罚。除此之外,戴纳是个
还不错的人,虽然性格有些乖戾,脾气不算温和,但总体来讲,他是个颇受下属欢迎的长官,因为他确实有让人佩
服的地方,聪明睿智,冷静自持,处变不惊,知识渊博。
所以,相较于跟着那些把下属当牛马使的长官,戴纳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自然,他们也不希望他有任何意外。
好在老天总算不再为难他们,第三天清晨,他们终于远远的看到了灯塔,一船的人都兴奋异常,欢呼雀跃的卯足马
力奔向那个港口。
第十五章:中毒
1
到港靠岸,已经近傍晚时分,此时最重要的是找个靠谱的医生来给戴纳诊治。头儿倒下了,肯尼作为戴纳的近侍,
官职也不低,照说就该听从他意见。但是巴伦是个男爵,在一船的平民面前他是绝对的贵族,说话也是一言九鼎。
本来,这都没什么,但是他们起了争执,这就很要命。船员们左右为难,听谁的都不是。至于争执的要点,则是—
—船员到底要不要上岸。
巴伦懂得一些医术,他知道戴纳的病情十分凶险,在这港口恐怕不知道要停留多久;而肯尼则完全不认同,他说戴
纳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强,这次估计就是劳累加上淋雨着凉,让医生看了很快就能好,他们还要赶着回去给国王陛下
祝寿,路上不能再耽搁了。
吵了很久也不见结果,最后丹尼站出来说:“我们还是请金先生来说说吧,他应该更有发言权。”
肯尼和巴伦同时住嘴,愣愣的看着他,他们都忘了还有这一茬。那位金先生和侯爵的关系那么亲密,侯爵对他的态
度也是空前的温和包容爱护,他们应该是那种关系的,既然如此,侯爵不能主事,就该找他来商榷。
楚衣在舱房里安静的呆着,他在给戴纳擦洗身体。这么热的天气,在舱房那种狭小的地方更加闷热,不停的出汗身
体变得粘粘的,这样子很容易生褥疮。所以,楚衣每天都给他擦洗一遍,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
丹尼敲了门得到允许,进去时正好楚衣在给戴纳系扣子。他从甲板上带着的火气顿时就消弭了,直到楚衣带着询问
的眼神看向他,他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轻咳了一声说:“我哥和肯尼吵起来了,想请您去做个决定。”
楚衣眉头一皱,这都什么时候了,长眼睛的都知道戴纳现在最需要医生,他们居然还有心情吵架?还有,为什么要
请他过去裁定,他算什么人呢,丹尼居然对他用敬词?
“我们想……”丹尼看到楚衣那副表情,有点担心,吞吞吐吐的解释,“他们其实也都各有道理,但……还是请您
过去看一下吧,还是侯爵看医生要紧啊。”
楚衣点点头,心道,直到看病重要还在那里吵架,吃饱撑的就跳到海里游几圈再回来!
他们一路过来,见着的人都自觉的让开路,很快就到了他们争吵的地方。这时候,该说的都说完了,两个人倚着两
侧的栏杆,静静的抽烟。见到楚衣,都站直了身子等他说话。
“丹尼都跟我说了,我觉得很好笑,你们找我来算怎么回事?”楚衣也没有拿乔,该说的话直接挑明:“所有人都
该知道给侯爵看病最重要,那么这些次要的事情怎么还值得此番争执呢?”他尤其看着肯尼,话里有话:“我以为
你们有多忠心护主,没想到也是这么计较这些虚名,谁说了算还能有侯爵说了算吗?”
肯尼脸红了,低下头乖乖听训。说了几句话之后,楚衣才突然想起来,他对外的身份可是戴纳的新“朋友”啊,就
是这个不清不楚的身份才让他们都有所顾忌吧。虽然明白这一层,但是楚衣也没多废话,只是语气里多了那种适合
他所谓身份的威严:“我觉得还是给戴纳看病为先,至于上不上岸的问题,你们自己在这里讨论吧。丹尼,”他转
头往回走,“你跟我扶着戴纳出来。”
走回船舱的一路,楚衣一直在剖析自己刚才的表现,虽然不是浑然天成的贵气,但跟在楚袂身边那么多年,那些做
派那些威颜,他也能学个七八分。所以,还是可以过关的吧。
肯尼被说了一通,跟在丹尼身后也下了舱。背戴纳的时候,他总觉得楚衣眼睛里含着刀刃,一下一下剐过来,让他
更是羞愧难当。
其实,楚衣根本就没这个心力,这几天照顾戴纳可是疲惫至极,他本身就是刚藏那种鬼地方出来,身体还没将养好
,这么一折腾更是受不了。他在想,看完医生,他一定要先倒头睡一觉才好。
他们离开之后,巴伦也觉得自己很无聊,说了声原地候命就挥挥手让人们都散了。
从港口出来,楚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怎么找医生?”
肯尼环视四周,说:“如果地图没有标错的话,这里是奥兰港,是戈蓝国的属地。”
楚衣了然,殖民地么,说得那么委婉。
楚衣和丹尼扶着戴纳到一处平地坐下,等着肯尼去叫车,顺便打听哪里的医生最有名望。不多时候就看到他站在后
座上朝他们挥手。
这个车夫四十多岁,对整个奥兰港都了如指掌,很快帮他们找到一个诊所,然后到门口去候着他们。
医生作了初步检查就皱起眉头,语气非常的严厉:“都这么严重了,怎么这时候才送来就诊?”
“很严重吗?”肯尼瞪大眼睛,盛满担忧。
“他这个症状,很像是中毒。”医生捏开戴纳的嘴巴,掀起他的眼皮,扯开他的衣领看了看,确定的点点头。
“中、中毒……这……”肯尼傻眼了。
“中毒?不是发烧……”楚衣也呆住了。
“我还要在检查一下,护士,推他进去。”医生说完,取来趁手的工具进到一个帘子遮住的房间去。
外面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对这样的结果接受不能。怎么会中毒呢?他们谁都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肯尼应该是最着急的,他跟在戴纳身边有十年了,他们不是上下级不是主仆的关系,他们是朋友,在戴纳被凯瑞那
样伤害的时候,是他陪着他走出痛苦,无论戴纳去哪里都会有他跟着,无论戴纳做什么都有他在身边。他负责保护
他的安全,从来没有失过手,现在居然告诉他戴纳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谁干的?
2
他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虽然来的时候遇到一点麻烦,但是戴纳仅仅是受了皮肉伤而已,要不是他喝酒发起热来那
伤口应该早就愈合了。同行的人都是皇家海军里面的人,他们效忠国王,也绝对的忠诚于摩奥家族,他们没人有这
个胆量敢做这种事。排除到最后,肯尼慢慢的转头看着他们中最陌生的那个——楚衣。
他太可疑了,凭空出现,突然的成为侯爵的朋友,寸步不离的跟着,如果他要下毒,太有机会了!动机?随便什么
都可以,谋财害命或者报复私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肯尼怒目圆睁,口里喷火。
楚衣被问蒙了,疑惑的眨着眼,肯尼看他这样一副无辜的样子更是气怒交加,揪着他的衣领提起人,咆哮道:“你
为什么给他下毒?!”
丹尼反应过来,赶紧跑来劝架,拽着肯尼让他松手,但他力气小根本撼动不了肯尼半分,急了就朝着楚衣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