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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子——by千朵桃花一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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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瑛被他问住了,一时答不上来,便绷着脸说,”我问你带着药不曾,你怎么那样多的话?”

季岷乐了,冲着秦少挤了挤眼,说,”带着带着。”说完就从腰间取出一个玉盒,递到他面前,说,”幸亏你的法力不高,这个足够使了。便是半条腿断了,抹了这个,便也好了。”

秦少一时无语,想,便是东海之王,这样说话,是教人不谢呢,还是不教人谢呢?

还不曾接过,就被方瑛抢了过去,揭开来仔细的嗅了嗅,才微微点头,说,”这个可以抹。”然后用手指挑了些,便躬身去摸他的脚踝,将药膏仔细敷上。秦少慌得蹲下身去,两个人头碰在一处,只听得闷响一声,方瑛摸着头抱怨说,”你站着别动成么?”

秦少被撞得头疼,只好按着脑袋不动,满心忐忑的任凭方瑛帮他敷药。

季岷有些呆的看着方瑛,又定晴的看了看秦少,然后才说,”阿鵼,他法力这么低微,是不是被你抢了内丹?”

秦少听他越说越离谱,便连忙插了两句,说,”不是不是,这个,季公子,您都误会了。”季岷一脸怀疑的看着他,秦少只好继续解释:”其实是这样,小人认得方公子的时候,阴差阳错的误服了心意散,方公子觉着内疚,所以想要帮小人避一避天劫……”他话说到这里,便被方瑛拦住了,方瑛拿布巾擦着手上的药膏,瞥了他一眼,就说,”跟他说这个干什么?他连天劫是什么都没见过!”

季岷这时跳了起来,连声说道,”我是没见过,可我听说过啊!”

方瑛哦了一声,问说,”那你说说,天劫是怎么个样子,要怎么避?”

季岷一时语塞,沉思片刻,才郑重的说道,”这个么,等吾明日召集饱学之士,一问便知。”

秦少被他这一句唬住了,心想,毕竟是东海之王,倒颇有些风范,方瑛却哈哈大笑,说,”季岷,难道你在宫里就是这样?真是好笑,难为你倒装得像。”

季岷也哈哈大笑,没有丝毫的不自在,点头说道,”我常见二哥五哥他们这样,早都学会了!”

秦少汗流浃背,着实的无语。

季岷与方瑛久别不见,如今才相逢,话真是说不尽的,只是才说了两句,方瑛便转过身来,有些歉意的对他说,”你自去睡,我让季岷念个隔音咒,明早时我叫你起来便是。”

秦少有些惶恐,又有些感激,想,他倒是细心。

方瑛都这样说了,他自然是从善如流,草草的洗漱了,便宽衣睡觉,他做得十分坦然,就当这房中没有别人一般。

方瑛看他两眼,转过身去,仍与季岷说话,心里却有些乱,想,他知道我从前的旧事,却丝毫没有避讳,倒是个坦荡豁达的人。只是见他这样不在意的在人面前宽衣,心里却又有些不是滋味。

季岷见他心神不再,便问他,”阿鵼,你这样去南海,难道不怕枬英公主知道么?”

方瑛想着秦少,原本有些心烦意乱,猛地听到枬英公主四个字,就吃了一惊,抬头问季岷,”她还不曾成亲么?”

季岷嘿嘿一笑,说,”阿鵼,枬英她对你可痴心了,这些年都不肯嫁人,只要等你回来。”

这却是方瑛之前万万不曾料到的。他原以为过了这许多年,枬英早该死心才是,却不想她仍然一如当年。

方瑛站了起来,心情愈发的烦躁,在方寸之间踱来踱去,季岷见他这样烦恼,就说,”你若是去见疏风,难保她不会知道,那时你可怎么办?”

方瑛有些不自在,说,”我求他不成么?求他不要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难道他连这个也不肯答应?”

他原本是从不求人的,如今却为了秦少四处低头,不过眼前这人是他旧日好友,开口虽难,说出口来,才发现原来这也没什么。倒是疏风,虽是他好友,却也是枬英的哥哥,那时为了枬英之事,也有些怪他的。如今前去,便是他肯相求,还不知疏风会怎样答他,若是以此要挟,要他同枬英成亲,那他是万万不肯的。

第十四章

两个人商量了一夜,想了许多法子劝说疏风,却都有些拿不准。不知不觉间,天光大亮,一夜便已过去。方瑛唤醒了秦少,两人洗漱整齐,向主人告了辞,这才匆匆离去。

秦少想到一会儿便能在半空中如闪电般疾驰,心里便十分激动,却又不敢太露出来,只好辛苦的忍着。三人出了村子,走得远了,季岷这才问方瑛,“阿鵼,你想怎样去?是缩地过去还是腾云过去?”

方瑛看了秦少一眼,见他眼底放出光来,直直的看着季岷,心里又好笑又可气,想,这人果然不会说谎,只是听到腾云两字便这样向往。腾云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哪里就值得这样?

季岷还不曾留意,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若是腾云,便不能直接去南海,若是被三哥底下的人看见,传到他耳中,定要一顿啰嗦。还是缩地罢!”

秦少一双眼睛长在季岷身上的一般,把他粘着不放,听他这样说话,顿时失望起来,心里叹道,果然是道行低浅,福分不到,便是沾一沾人的光,也是沾不到的。

方瑛见他沮丧起来,便忍不住开口同他说道,“今日赶路之事要紧,还是缩地之术稳妥些。”还欲多说两句,可略一思量,终觉不妥,便不再多言。

季岷得了他这句话,便伸手抓住他们两个,喝了一声,竟然朝地下走去。秦少吓了一跳,一时间心慌意乱,竟不曾看清,糊里糊涂的便跟着下去了。一路上只觉得两耳生风,呼呼作响,四周却只是黑洞洞的看不清楚。

秦少心里想,也不知此去南海要走多久?就听季岷说,“到了!”声还未落,便扯着他们两个的手腕朝地面上走去,外面明光一片,秦少连忙拿手去挡,饶是这样,还是刺得两眼生疼。季岷看得哈哈大笑,伸手抚了抚他的眼皮,说,“好!”果然便不觉着疼痛了,这才看清四下里果然是片竹林,秦少感激的看他,躬身感谢,说,“多谢季公子!”

方瑛哼了一声,说,“你怎么不教他闭眼!”

季岷无辜的说,“我怎么晓得他连这个也不懂得!”方瑛的脸色便有些难看,想说什么,还不曾开口,就听身后哗啦啦的一声,吓得三人都转过身去,十分戒备的看向来者。

竹林里钻出一个手提长剑的少年,正一脸怒气的瞪着被劈倒竹身,抬头却见着他们三个,也吃了一惊,提着长剑慌忙的就要走,却已是来不及。季岷眼疾手快,伸手一指,少年便站定了不动,震惊的看着他们三个,眼中露出焦灼来。季岷走了过去,打量他一番,就喃喃的说,“奇怪。”

方瑛不知他此举何意,便问说,“怎么?”季岷疑惑的挠着头,说,“他身上有龙的气味,却又不象龙,我看不出他的本相,难道他这样的年纪,比我还厉害些?”

方瑛好笑起来,说,“倒好像你很厉害似的。”

季岷抱怨起来,说,“你怎么这样小瞧我?我好歹也是龙子!”那少年听了这话,便松了口气,却愈发的焦灼起来,却只是开不了口。

季岷又一指,少年便大声说道:“你快松开了我,我是南海龙王的人。”

季岷长长的“哦”了一声,说,“原来你是三哥的人?”

少年怔了一下,一张脸霎时涨的通红,说,“你是谁?”

季岷说,“我叫南海王三哥,我自然是他嫡亲的弟弟,你又是哪个?怎么不曾见过?”

少年说,“我叫明玉!”其余的,却不肯多说了。

季岷哦了一声,说,“没听过!”便又是一指,少年便说不了话了。季岷问方瑛,“你一个人去见疏风么?还是我也去?”

少年听到疏风的名字,眼睛突然睁大,秦少看见了,心想,这些人怕都是认得的,却不敢插话。方瑛原本在看他,见他看向那少年,便也看到少年的神情,便对季岷说,“他好像认得疏风,你问问他看!”

季岷只好又一指,抱怨说道,“他还说认得我三哥哩,我是不信。”

方瑛也不管他抱怨什么,走上前去问明玉,“你认得疏风?”明玉眼珠一转,便说,“不认得。”

只是看季岷手指一抬,便有些害怕,连忙说,“我只晓得他算卦极准的,其余的,一概不知。”

方瑛与季岷相视一笑,便问明玉说,“南海龙王找他算了什么?”

明玉犹豫了片刻,才说,“他找疏风去算……能杀死金翅鸟的宝物。”

方瑛与季岷的神色具是一变,两人想得都是一样的事,金翅鸟是龙族天敌,生来就是要食龙的,这是千古年来不变的事,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世间还会有什么东西连金翅鸟也能杀死。若是疏风果然算了出来,岂不是要天翻地覆?只怕金翅鸟先要食的,便是疏风!

秦少看在眼里,就想,他们两个果然要好,便有些安心了,想,他这样,倒强过在洞云山上时百倍。

只是这两人之间,竟然没有自己插话的余地,便不由感叹,想,终究是龙子,与我们这样的妖怪,到底是天壤之别。

少年见他们神色变幻,也不知他们担忧的是什么,便说,“我看你们二位皆是龙族,难道听到这消息便不欢喜么?”

季岷大吃一惊,这才仔细的看了明玉一眼,方瑛也暗暗惊讶,想,我已失了龙身,他如何能看出我是龙族?

季岷把手一拍,便有云头落下,他扯住明玉,匆匆的踏上云头,对方瑛说,“我去三哥那里问个明白,”方瑛点了点头,便说,“我去疏风那里。”

两人也不再多说,便就此别过了,秦少见他们两个如此默契,一时震撼,便想,我若是几时有了这样一个至交之友,便是死也甘心了。他家里有七个姐姐,却连半个兄弟也没有,活到如今,见了这两人这样,心里不由得十分的羡慕。

方瑛走了两步,见他还站在那里出神,便伸手扯他,他这才回过神来,慌忙的跟上。方瑛看他一眼,问说,“你方才想些什么?”

秦少心里叹了口气,说,“我没有季公子这样的朋友,见你们两个久别重逢,还是这样的要好,心里十分的羡慕。”

方瑛闻言一怔,然后笑了两声,才说,“我与他自幼一同长大,自然非比寻常。”

秦少点了点头,想了想,才感慨说,“他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方瑛看他两眼,便大笑起来,笑够了,才打趣他说,“你这样说话,自然交不到知心的朋友。”

秦少在洞云山上被他嘲讽惯了,如今被他取笑也不在意,只是有些窘迫,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说,“季公子是个直爽人,只是实在不像个龙王的样子。”

方瑛却不在意,说,“他在人前,未必如此。”

秦少一想,的确也是,便也笑了,他不过是个道行轻浅的小妖怪罢了,替东海龙王操得什么心。

两人走至山脚,方瑛站住了,说,“你变作鸟雀,藏在我袖中,随我去问他话。”

秦少心里有些疑惑,却也没有追问,挠头想了想,变作一只黄雀,嗖地一声飞入了方瑛袖中。

方瑛看着山脚下的竹庐,其实他心里是不愿带着秦少一同前去的,若是疏风不肯答应他,秦少岂不是要失望?只是秦少不曾来过这里,万一有什么闪失,回来不见了这人的踪迹,那可怎好?所以还是带着一起去才放心。

方瑛袖中笼着秦少,见他微微扑动,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奇妙,想了想,忍不住便笑了,说,“秦少,你这样便叫做自投罗网。若是我今日里要吃你,你也这样飞入我袖中么?”

第十五章

秦少极少化做鸟雀,正觉着吃力,袖中又不比平地,他原本就有些站立不稳,听到方瑛这样说话,便在心里腹诽道,方公子,你好歹也是一条龙,巴巴的哄骗了我飞入你袖中,难道只要吃炸黄雀不成?这可真是天大的出息了!

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哪里还能真说出口来?方瑛取笑他,又不是当真要听他回话。

方瑛收拢袖口,朝竹庐走去。

若是疏风不在,他便在这里等候,若是疏风在方瑛在竹庐前停住了脚步,心中有些犹豫,想,便是求他一求也没什么,只要他不提起枬英公主之事,其余的怎样我都肯依。只是疏风性子孤僻,怕是不好求的,更别说他许多年不曾寻过这人,如今上门,却还是为了个不相干的狐妖来相求。

这样一想,就不免叹了口气。

竹庐之门只是虚掩罢了,方瑛却只是轻轻的叩门,过了片刻,便又用了些力气,便听到门里有人咳嗽起来,那声音听得十分耳熟,似乎正是疏风。

那人咳嗽得厉害,咳完之后,冷声说道,“我说了人各有命,你却非要算,我便替你算了,算出南海之王因金翅鸟而死,你又不肯罢休,又要问什么宝物才能杀死金翅鸟,我也告诉了你,你还要怎样?”

方瑛听他这话,倒好像是说方才那个叫明玉的少年,便也不再敲门,反而高声唤道,“疏风,我是阿鵼!”

门内之人咳嗽得愈发厉害,可听声音倒好像朝门边走来,方瑛稍稍退后,见竹门推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喃喃的说道,“阿鵼,怎么是你?我还以为……”话未出口,便生生的咽了下去,咳嗽了两声,才说,“原来真的是你?”

方瑛不知他因何病得如此模样,便皱起了眉头,说,“疏风,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疏风沉下脸,说,“被奸诈之人骗了。”

方瑛见他不愿多说,便又问,“你方才说什么宝物能杀死金翅鸟?”

疏风这才看他一眼,轻轻的笑了,说,“原来你也想知道这个?”

方瑛知他自幼心思就重,便有些好笑,说,“疏风,你仔细的看我,看我还怕不怕?”

疏风不在意的看了几眼,脸色果然大变,刚要开口,却又咳嗽起来,方瑛见他咳得这样厉害,也有些心慌,连忙把他扶住,说,“你这是病了还是怎得?”

疏风却抓住他手腕,说,“你的龙珠呢,怎么只有龙魄仍在?倒好像成了凡人一般?”

方瑛叹息一声,说,“你不曾看错,我的龙珠丢了,如今转世做了凡人。”

疏风急怒攻心,竟然又猛烈的咳嗽起来,方瑛看得心惊,便说,“我有个朋友,惯常行医的,不如教他来给你看看?”

疏风气得发颤,只说,“不必,过些日子就好了。是有人在送我的酒里放了金沙,我不曾防备,所以坏了喉咙。”

疏风嗜酒如命,常常豪饮,方瑛心想,不知是什么人,手段这样的刁钻歹毒。

疏风却抓紧了他,扯了他进来,才说,“你怎么才来寻我?”又说,“当年你坠落人间,我与季岷四处寻找,只是不见你的踪迹,还以为你”下面的话却说不出口,只是叹了一声,却又看他,说,“以你的本事,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方瑛沉默片刻,才说,“我怕天庭责罚,也厌倦了行云布雨的日子,所以干脆转世为人,之后的事,也没什么新鲜的了,若不是遇着一场意外,只怕仍在红尘之中辗转,哪里还能记起你们。”

疏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嘲讽,说,“你会怕天庭的责罚?你是怕枬英罢?”

方瑛不料他会这样明白的提起枬英,也有些恼火,便说,“是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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