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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竹吟下+番外篇——by沙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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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也好,不成也罢,勿须过分介怀!」

淡淡一句,驰风冷冷放下抱胸的双手,离开窗栏,缓步向屋内走去。

「我大月一族,久居南海,虽不至喜好挑起战乱,但也不惧怕他族侵袭!事情既然已成定局,亦不必再庸人自扰!」

凌然生冷的语调,如同陈述无关紧要之事。

如此毫不关心的口吻,直令生性耿直的冷傲竹愕然一愣。

「不对!驰左使此言差矣!」冷傲竹不认同地起身,「你可曾想过,一旦干戈起,双方必然会有死伤,为了这样一个误会,死伤值得吗?」

不论是南海神宫的人们,还是中原武林的群雄,根本没有必要为此丧命。

不,即便不是为此,实则他也不希望见到无辜之人受伤流血,更甚者……绝命!

因此,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场浩劫就此发生!

冷眼旁观,冷傲竹暗自下定决心之际,一旁的驰风却反其道,不冷不热地轻蔑一哼。

「哼,难怪主子说你太过天真!」

赫然一听司徒尊之名,冷傲竹只觉脸上莫名一阵烘热,下意识面色一沈。

「驰左使有话不妨直言,莫要拐弯抹角愚弄在下!」

「哼!」又一声冷哼代替作答。

漠视冷傲竹恼怒,驰风径自伸手探入胸前,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白色方布。

将之随意丢在桌上,驰风面无表情的问道。

「可曾见过此物?」

不解地看看眼前人,冷傲竹才拿起桌上的方布。

在手心摊开,低头查看。

一块纯白四方布,咋看并无可疑。

但凝眸仔细观察,便可见布上有些若有似无的奇怪图案。

几条波浪线,一些大小圈。

歪歪曲曲的波浪线下,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圆圈圈。

大圈圈内,还有几个小圈圈。

小圈圈里,有一个暗红色朱砂注明的交叉符……

莫非,这是……

第六十一章

悠悠蓝天下,两道轻慢冷珏的身影蓦然自水平面窜出。

背着赤橙耀目的夕阳,激碎平静无波的碧水寒潭,跃出粼粼水波赫然出现眼前。

「……今日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想就此离开!」一声怒叱从天上而来。

众人抬头在四散的晶莹水珠下,只见司徒尊旋身而过,落在一身朱红锦缎身姿傲然的男人身前。

「还想走?!」长臂一横。

想要避开却闪避不及,站在那里,南宫烈透着隐怒与萧杀之气。

「我已说过,看在故人面上,不想伤你……」滚动在喉头的嗓音,低沉而压抑,「司徒小子,你莫要相逼……」

闻声,穆坤等人终于自震惊中苏醒。

迅速追上二人,戒慎的护在司徒尊两旁。

「呵呵,说得倒甚是动听,只不过,你当真以为可敌得过我?」司徒尊笑睨着始终垂眸凝着爹爹无息清颜的南宫烈,一双晶亮的凤目炯炯如炬。

听不出是虚张声势抑或当真胸有成竹。

只知那轻如春风的珠言妙语,带着难以忽视的自信。

南宫烈自上岸第一次抬起眼帘。

曾经锐利的鹰眸此刻黯淡无光,空洞的目光,轻如鸿毛般落在司徒尊身上。

戒备之余,穆坤也趁机打量起眼前突兀出现之人。

定睛仔细一瞧,纵使阅人无数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惊叹。

……眼前这男人当真相当出色,亦绝非常人!

不光那醒目的俊朗外型,更多的是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和岁月练就而成的冷凝沉稳。

纵使不言不语,仿佛无悲无喜,无怒亦无情,却还是让人经不住为之心折。

想他祖孙五人自迦王深入潭底,一直紧守,他们从有半刻松懈。

可就在前一刻,他们亲眼目睹迦王与此男子相继跃出水面,想必这其中定有隐情!

再加上男子手中横抱之人,尽管晏菲他们不识,可穆坤一清二楚。

怀中人,便是他们已然先逝十四年的先王——司徒麟!

「迦王,此人他……」

「穆坤爷爷,请您暂且退到一旁!」

胸口跃动着难以抑制的焦躁,司徒尊顾不得会伤了主仆之情,冷漠地下达命令。

心中明了穆坤所问意欲何指,但连他自己都尚且不明之事又要如何作答?

「南宫烈,我有几个疑问,你若不答,休要妄想可全身而退!」越过听命退开的众人,轻轻踱步上前。

一眨不眨地凝着至亲至爱的爹爹,在缓缓抬眸望入南宫烈那双沈敛深情与沉痛的空洞眼眸……

「你与爹爹……是故友?」试探性地率先提问。

南宫烈静静阖起双眼,默然不语。

「哼,不说么……」司徒尊不甚在意地笑了,亦并未咄咄相逼。

然而单方面的自问自答,着实有些尴尬。

直令二人瞬间窒息般地沉寂,与此同时,逐渐回复平静的寒潭却忽然再掀波澜!

「十四年前,理应遵循古法置于灵柩安眠的爹爹,想不到竟被人以千年冰魄完好保存至今……」

轻柔地抚上横躺在南宫烈怀中早已逝去的爹爹,眼尾却扫着慌忙跃出水面而急于奔向他们这边之人。

手中冷硬如冰的触感,说明怀中人早已失去生命,肉体没有弹性,周身也散发着异常刺骨的寒气。

「当日便有此远见,莫非一早已笃信,终有一日、有个人……定会前来带走爹爹……」

循着司徒尊目光投射的方向,穆坤等人见到神色惶惶湿淋淋的司徒澜与志轩。

「呵呵,侄儿所言,可有错处……姑姑?」

心口一阵怦怦直跳,司徒澜努力隐藏着愕然。

急切赶来只为了阻止侄儿与南宫烈冲突,却没想到会从侄儿口中听到如此断言。

迎上那双仿佛透彻世情的相似凤目,司徒澜眉头紧蹙。

「小尊,难道你……」险些脱口而出的疑问,下意识地吞回腹内。

司徒澜咬住红唇,闭上双眸,用力地摇了摇头。

再一次睁开双眼,流光的银色长发下,倾国俏颜已然一片肃穆。

「小尊,你若依旧尊我为姑姑,此刻便不要问,不要阻拦!要知道,这也是你的爹爹、我唯一的弟弟他生前最后一个心愿,你就当尽一份孝心,随了你爹爹的遗愿!」

闻言,司徒尊幽幽一笑,不急不缓的开口。

「又是爹爹遗愿,又是孝道恩义,养我育我的姑姑如此说道,让侄儿好是为难……」

「那就让他走啊!」等不及前方缓言慢语,司徒澜抢白道。

诧异地微微睁大眼睛,司徒尊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呵呵,说的也是,走是必定要让他走……」拦下南宫烈欲离去,几乎与他错身而过的身子,「欸,莫要心急,待看过一样东西,再走也不迟!」

对上南宫烈无神的回眸,再看看同样充满不解的姑姑,司徒尊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玉扇收回腰际。

「想必姑姑也从不知情,毕竟……如此隐秘之事,恐怕除了爹爹,旁人一概不知!」

在众人更为疑惑的注视下,司徒尊伸手解着自己领上的金丝盘扣,一颗、两颗……

「自小我也以为仅是一般的刺青,别无他意,但只有我身上才有……多少让令人有些在意!说来又非我族皇族印记,那么此物……究竟为何会出现在我身上?是何人、因何缘……将火凤……」

无须再继续多言,从姑姑与南宫烈那如五雷轰顶的神情中,他已然知晓,眼前所见实属他二人亦始料未及。

位于心口位置栩栩如生的泣血凤凰,最特别之处便是不论时隔多久,色泽都未曾减退分毫。

在情绪激动之时,更会呈现一种近乎烈火焚烧般泣血的殷红,双目如火,似随时可能展翅翔飞,离开胸膛。

「这——不可能!」南宫烈与靳伯二人,同样的难以置信,同样异口同声的喃喃自语。

瞬间铁青又阵阵惨白的脸色,瞪着险些掉出眼眶的双眼,二人用着比活见鬼更惊恐仓惶的表情不住摇头。

「在洛阳分殿之时,我第一次从其他物件上见到此图案,也营成了我心中不解的疑惑!当时你的回答……」睇了眼南宫烈,司徒尊拉回敞开的衣衫,轻笑着收回阻拦的手臂,「嗯,让我想想你当时是如何说道……」

一双邪魅的凤眸睨着如招雷击的南宫烈、靳伯二人。

「啊,对了!」玉扇敲着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说……“四大家族皆有自己的族徽,南宫家是火凤,东方氏为云狼,皇浦一族乃雨雕,欧阳未被灭族之前是风蛇”……我未有记错吧?」

一字不差!南宫烈心中暗忖。

「尽管我当时太过震惊并未深问,但那含糊不清之词,令我想起幼时翻阅的古卷。四大家族的族徽,并非一般刺青,乃是大月王以四人之天生胎记,绘制成图再御赐四人,为表彰四人的忠心与功绩……」

“嘶”一声,司徒尊伸手用力扯开一动不动的南宫烈湿冷的衣衫。

果不其然,在同一位置见到同样栩栩如生的泣血凤凰!

「哼,刺青倘若经年历月,决不会呈现如此艳丽之色……」冷冷一笑,司徒尊转而看向死咬着红唇的姑姑司徒澜,「可如果此乃胎记,那么我的身上为何会有南宫家世世代代嫡传一脉的火凤胎记?」

问出除却司徒澜之外,众人盘桓与心中的最大疑问。

「理由莫过于二!其一,我并非爹爹司徒麟之亲子,而是南宫家不为人知的遗孤……」

捕捉到司徒澜震愕之后急欲辩解的神色,司徒尊抢先开口。

「可是查问之下,原来南宫家到了这一代只剩下一支独苗,而南宫烈又苦恋爹爹二十载,除非在他被爹爹弃之不顾后,随便找了个女人生下了我,否则……」万分惋惜的摇头轻叹,「唉,但靳伯又说,自爹爹大婚,南宫烈被人押回洛阳之后整整一年,他都将自己关在房内自我虐待,那么何来女人?何来孩儿?自然也不会有我!」

看了看听了他的话,眉头越蹙越深几乎就快打结的南宫烈,以及张着惊讶的嘴不停点头的靳伯,司徒尊松开扯住南宫烈衣衫的手。

「……既然第一无可能,而姑姑常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那我就想……这会不会也只是一次令人叹为观止的巧合?惊人的相似,惊人的巧合!」

故意说着弦外有音之言,司徒尊信步向前。

「毕竟无人可否认我与爹爹的相似,若说我并非司徒麟之子,恐怕只会令人难以信服……」一眨不眨地盯着突然又矮了半截的姑姑,「姑姑,您说是吗?」

第六十二章

往昔承欢膝下的稚气少年,褪去那一份无邪童真,显得不动声色却也云谲波诡。

看着眼前仿佛突然长大的侄儿,司徒澜甚至觉得几分寒意。

耳边所闻,显然并非突发奇想,究竟从何时开始年纪小小的侄儿已然开始部署这一切呢?

一个十九岁的少年,长久以来是怎样可以如此不动声色调查地如此清楚?

其城府之深,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也难以想象。

思及此,司徒澜忍不住吞咽一口唾液。

躲避着一双双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忍不住心里又直嘀咕起来。

哎呀,她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想当年只因好胜,不小心“栽”在弟弟司徒麟手中。

可她确实夸下海口,允诺决不对可爱的小尊尊提及往事,但现如今,她又被小尊尊问了个哑口无言……

麟啊麟,当下她究竟该如何是好呀?!

再说,瞧瞧小尊尊这问法,显然早已洞悉一切!

此刻选择当着众人面要她亲口说明,恐怕也只是要她亲口承认以印证心中所想!

唉……难那难,怎么着总觉得有点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味道呢!

心思千回万转,左也不行,右也不通。

司徒澜扭着白皙如玉的手指,咬着下唇,这当口似乎连什么长辈尊严也都化为了浮云。

一双妖娆妩媚的凤眸,也因心虚而被逼着四处转悠。

碍于众人在场,想必就算她想借机先遁,小尊尊和那死盯着她的南宫烈也决计不会让她得逞!

唉……性命攸关啊!怎么办呢!?

唉唉……为何聪明如她,可绞尽脑汁却还是没能编出一个足以搪塞众人的借口呢?!

低垂着越来越往下的脑袋,司徒澜双眼骨溜溜地到处乱晃,念着幸好她可爱的侄儿还不至于“赶尽杀绝”。

眼珠子一晃过海滩边,似乎瞟到一抹身影,有些眼熟。

再看一眼,司徒澜不禁惊讶地眨眨眼眸。

「小猪?!是小猪耶!!!」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司徒澜惊呼出声。

话说,小猪何时站在那里的?前一刻似乎不在的吧?

成功将多数人的注意力转移,顿时连空气都变得美好了。

然而感受到强烈怒意的司徒尊,皱着眉,径自长长地幽幽一叹。

若不是身后骤然扬起一股怒意,否则他定会以为此乃姑姑为求脱身,而耍诈。

毕竟,冷傲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他可是刻意命驰风将人带离了南海!

所以,此刻冷傲竹应当在太原展家那个什么破剑山庄,或是去了洛阳汇合那批饱食终日、道貌岸然的中原武林人士才对。

……总之,绝不会在南海!

心中如此想,司徒尊顶着直直往他而来的愤怒,面无表情的回身。

万分可惜地见到强忍着怒火,双拳紧握伫立在海峡边的冷傲竹。

此情此景,不用细问他也可知。

狠狠瞪一眼手足无措的驰风,再瞧瞧奇迹般伫立在他身后的冷傲竹……瞧这样,定是将他之前的话一字不漏地全部收入耳中了!

真是大大的失策!因为急于印证往事而忽略了身边之事。

否则,他又怎会这般后知后觉,居然连有人靠近都毫无所觉。

「啧!」包含着无奈又有些自嘲,司徒尊用一瞬滋满冷汗的掌心抚上被海风吹冷的面颊,轻笑声自掌心传来,「人算不如天算么?还是……这才是天意!?」

明知有些事,根本无法欺瞒一生。

可他还是试着与上天抗衡,只为争取一点点回旋之机。

「你们为何会在此?」语调并不响亮也不严厉。

那么轻描淡写,平平淡淡、轻轻柔柔像如烟似雾的身形一般,倏而消失亦倏而出现。

虚晃的身影随声而起,随风漂浮,瞬间消失又瞬间在海滩边凝聚成形。

无形的压迫感,催促着驰风屈膝。

「主、主子。」

在司徒尊身边多年,驰风却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源自司徒尊所散发的那种近乎虚无缥缈的怒。

下意识地双膝跪地,连他自己都无法表达感受。并不全出于畏惧,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得不跪……

「主子,我……」该请罪吗?或是说些其他?

原本说话就不伶俐的驰风,盯着膝下的碎石子,一时间语不成句。

「无须牵连旁人!」

横跨一步,大手一挥,打断驰风支支吾吾的话语,冷傲竹以身体挡下落在前者身上寒冰似地目光。

感受着与那双妖魅凤眸被迫凝在自己身上,他无惧地相迎,四目相触时,瞬间望入那片沉静的幽蓝。

试着解读那双眼中太多复杂的讯息,却因一滩死水般冷淡平静的坦然而恼怒。

顾不得身边还有何人,也无法思考自己身处何地。

他只觉得,心系司徒尊安危才日以继夜赶来南海的自己根本就像个笨蛋!

「你是故意的!」狠狠揪起眼前散乱的衣襟。

胸口有着无法遏制的狂乱跳动,用力的呼吸,呼吸却还是越来越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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