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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渡——by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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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之搀扶李珝迈进浴盆,让李珝坐好,拿巾布帮李珝擦身,李珝从郁之帮他脱衣服时,就一直看著郁之,郁之被他

看得不好意思,给李珝擦身时,不时害羞地露出笑容,李珝再忍不住,勾住郁之的脖子,亲吻郁之。

“要进来一起洗吗?很舒服。”李珝咬住郁之的耳朵,说得很不正。“你……”郁之耳根立即红了,虽然说两人交

欢过多次,但是一起脱衣服洗澡还真是没有过。李珝坏笑,端详郁之红了的脸庞,看著看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大手摸过郁之的脸,心疼地说:“郁之,这段时日,真是辛苦你了。”郁之愣住,好会才伸手搂抱李珝的脖子

,低低地说:“不辛苦,你好好的,哪怕吃多少苦都值得。”说著,郁之的眼角噙泪。

那位吴参军的到访,让郁之害怕,他害怕李珝会答应,害怕李珝再受伤,他心疼李珝,更恐惧战争。从冀州到长安

,从长安到豫州,两人能活著走至此,遭遇了多少磨难,性命都险些丢了好几次。

“郁之。”李珝唤起郁之的名字,郁之想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李珝接著安抚郁之说:“教头一事,我即使去担

任,亦不会有性命危险,我一手一脚受损,早已上不了战场。”

“既然如此,也不该当教头,打斗之中,会有失误,我再不要你受点伤,流一滴血。”郁之固执地说。

“郁之,长江不是天堑,只要有船就能渡过,如果没有人在江北抵挡羯兵的进攻,南方甚至不会有一处立锥之地。

我也知道你想等我脚伤康复后再一起渡江去找亲人,但是郁之,见到你的亲人后,你能和他们一起生活,我却不能

。”李珝是第一次跟郁之谈过江的事,他想的,比郁之想得更深远。郁之听到李珝的话,心里满是苦楚,他离开过

李珝,为了亲人,在冀州他离开了李珝,李珝不信任他。“我知道,我只是去见见他们,我想知道我侄子是否还活

著,他是我哥的孩子,我想见见我妹妹,李珝,我不会从你身边离开,你认为我还离得开你吗?”郁之剖白自己的

心思,他对李珝不会有所保留。郁之放不下对亲人的亲情,也不会去割舍对李珝的深挚情感,但他心里早有了取舍

,去见亲人这事,在郁之心中就像是一个话别的方式,见见他们,说说话,然后离去。

你认为我还离得开你吗?

这句话,让李珝沉默,他们无法再分离,各自去过自己的生活,但事实上,他们还需要分离,郁之需要去找他的亲

人,而李珝知道自己想暂且留下当骑兵教头,训练一支民兵。

“我在这里等你,郁之。”李珝说。

郁之痛苦地看著李珝,手抓住李珝的手腕,紧紧地抓住,许久才低低说:“我只是去找他们话别,也许一辈子都不

会再见上一面。”泪水从郁之脸庞划落,他认为李珝不信任他,并且埋怨他。

“郁之,我还有一些勇气,能让你暂且离开,我在这里等你。”李珝擦去郁之的泪水,这不是考验,这只是郁之必

须去做的事情,而李珝选择不去陪伴。

“沪江郡离此地并不远,不时也有人经由此地渡口前往那里,你跟随人过去,找到亲人后,再回来找我。”这个想

法,李珝或许早先便有了,他其实这样做,是给郁之最后一次抉择,就像在冀州时,他让郁之离开一样,跟著自己

,必然要过与世隔绝的清贫生活,并且没有子嗣,做家族的罪人,而回到亲人身边,仍有富裕的生活,能成家立业

,在朝中担任官职,回到属于郁之的士族生活。

长江为阻隔,北伐军更于此地拦截,羯兵想要越过,将很艰难,长江以南,至少能保障一代人的安危

郁之沉默,低著头,为李珝擦拭身体,李珝的置疑让郁之难过,而李珝的无私,更让郁之难过。

“你答应我一件事。”许久,郁之终于又开了口。李珝点头,让郁之说出来。“等我半年,还有半年内,脚伤即使

彻底好了,也绝对不准上战场。”郁之口吻坚定,双眼直勾勾凝视李珝。郁之的内心,确实已不再柔弱,他心里亦

不再有迷茫。

“还有呢?”李珝笑了,手托著下巴,瞅郁之。

“不准去碰女人,凡是要帮你烧水做饭的姑娘,都要拒绝。”郁之说到此,醋劲十足。

“好,那该说说我的要求了。”李珝爽快答应,他现在还真的对任何女人都没兴致。

郁之全神贯注地看著李珝,等李珝说。

“半年后必须回;二是:你要是娶个媳妇什么的,就不用回来了。”说至此,李珝还睥了郁之一眼,接著继续说:

“所谓半年,由明日算起,为期六月,多一日都不许。”

“不行。”郁之反对,并说出了他的想法:“等你能丢掉拐杖,我再走,在那之前,我也不准你当教头。”

郁之难得如此霸道,没想到,李珝竟真的同意了。

******

冬日,室内,燃烧的炭火驱逐寒冷,带来暖意,郁之靠在炭火旁,为李珝缝制冬衣,由于没学过针线活,郁之不时

被针扎到,颦眉将手指放唇中。李珝到外头购买谷物回来,拍拍肩上的雪,进屋正见郁之在缝衣服,便说:“都说

了,拿给邻近的老妇人缝制,给点米就行。”郁之见李珝回来,急忙起身将炉上烧的热茶倒一碗给李珝,递上时说

道:“我自己缝,缝好后,你试下。”

李珝一口饮尽,搁碗,拿起郁之缝的衣服往身上比画,衣服已经缝好了一半,大致模样看得出来,虽然缝合处针眼

有些大,但还真像那么回事,就吃惊问:“你什么时候学过缝衣服了?”

“我见过那老妇人缝制衣服,就学著做了,你套下,看合身不?”郁之拉开衣服,帮李珝穿上,上下打量,然后微

微笑了。

李珝用手揉了揉领子,又摸了摸郁之的脸,眼里满是温情,他还真没想过,郁之会缝制衣服给他穿。郁之被李珝看

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说:“我是想我们日后在一起,总得有个人懂裁缝衣服,就试著做一件。”李珝将郁之搂

住,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一切都在不言中,郁之手扎得都是针孔,也只是为了亲自给他缝件冬衣。

天近黄昏,窗外北风呼啸,李珝在厨房生火烧饭,郁之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将挂于室外晾风的肉干取下,收进厨房

。一出室外,郁之就忍不住颤抖,冷得他牙齿打颤,走进厨房时,身子仍在抖索,李珝回头看他,说:“也不套件

衣服再出来,知道今天多冷吗?”说著,就去拉郁之,将他拉到灶边烤火。郁之说“我没想到会这么冷。”就缩著

坐在李珝身旁,李珝伸出手臂将郁之勾进怀里,两人都一起坐在柴草上,灶中燃烧的火焰,将两人的脸庞映红。

寒冬里,烧著柴草的厨房是个好去处,比其他地方都暖和,李珝与郁之坐在一起,偶尔往灶中添柴。烧饭一事,自

李珝受伤,一向由郁之做,但在李珝脚伤好了八九成,丢掉拐杖后,李珝便不大让郁之做,说是也让郁之吃吃他烧

的饭。其实谁烧都一样,两人在一起长了,连吃盐的咸淡都一致。

灶上水开了,李珝要起身,郁之急忙按住,说:“我来。”李珝笑了,说“你还当我需要撑拐杖吗?”李珝手扶了

下灶台,站起身来,他的脚伤已不碍事,顶多就是行走时,仔细看能看出有那么点瘸。

揭开冒烟的锅盖,李珝熟练地往锅中下汤饼,用勺子搅拌,郁之则去切点肉干,一并放进去煮。他们吃的事物并不

精致,但能吃饱,不用挨饿,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无忧无虑,并且郁之还相信,以后他们都将继续衣食无忧的生活

汤饼很快煮熟,一人盛一份,对坐在案前食用,李珝吃得多,郁之吃得少,李珝总是会不时停下筷子,看郁之吃,

有时还会伸手摸摸郁之的脸。

李珝早先就已决定要一辈子照顾郁之,再不让他挨顿饿,吃一点苦。

“开春后,不如我陪你一起过江去找你亲人。”李珝说。

“你不是答应吴参军初春便去军中任职吗?”郁之不解,将筷子搁下,望著李珝。

“郁之,你自己一人过江能行吗?”李珝迟疑,没陪在郁之身边,他总会担心郁之遇到些不好的事情,在路途上吃

苦。

“我一个人行的,我会速去速回,你不要担心。”郁之跟李珝保证。

两人那点财物,还要计划著日后去购处地,安置生活,未安顿下来前,总要省著点用,自己一个人行走并无碍,郁

之的人生从未像今日这般明朗与毅然。

“在这里,不同以往在北方,没那么乱,过江的人又多,找些要去沪江郡的人,结伴过去,能出什么事?况且说是

半年之期,是防著说,说不准仲夏之时便能返回。”郁之继续说。

李珝点了点头,郁之说的是实情,实在没什么好担心。

冬夜,门窗虽然紧闭,夜风却无孔不入,从缝隙中渗入,将灯架上的油灯吹得忽明忽暗,昏暗的寝室,看不清布局

,唯只能辨认床榻的所在,还有于朦胧的帐内中不时逸出的呻吟声,偶尔夹伴几声沉重的喘息声。

夜仍很寂静,很安恬。

早春,郁之拿锄头,将门口的地开垦,他以往没做过农活,但也还见别人种过地,就有样学样,劳作了一天,将杂

草铲除,泥土翻新,倒也真的开辟出了一块适合种植的四方地。

傍晚,李珝从校场回来,见到屋前开垦了一块田地,郁之拄锄在田内抹汗,李珝惊愕不已。见到李珝惊愕的表情,

郁之绽出笑容,在夕阳下笑得尤其灿烂,想来他也意料到李珝会惊愕。

“你打算种什么?”李珝惊讶过后,便仔细打量郁之开垦的田地,郁之人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但他毕竟以前没

做过农活,李珝倒是真做过。“芋艿。”郁之指了指身边的一小篮子芋。李珝看到那篮子芋,立即笑了,郁之不解

地看向李珝,他真不知道李珝在笑什么。“芋头生长的田地里得有水,田还得肥沃才行,这地这么干,长不活。”

李珝回答郁之,他不吃惊于郁之不懂,而是郁之傻傻的模样十分有趣。听了李珝这么说,郁之真愣住了,他白忙活

一天了。

“我来想办法,将旁边水池的水引进来,做高田堤就可以种植了。”李珝拿过郁之的锄头,决定去挖条沟,将水引

进田内。

郁之想帮忙,李珝问他饭烧好没,郁之这才急忙回厨房,将饭菜端出来,和李珝坐在田堤旁吃饭。

李珝以往很不喜欢干农活,原因在于他习惯了打仗,但他远远比郁之更了解农作物的种植,所以日后两人当个农夫

,想来也能衣食无忧。

天黑时,李珝水沟还只挖了一小段,他将锄头收起,说明日叫手下那些兵过来帮忙,就搂著郁之进屋去了。

开春,郁之就该上路了,只是因为天还有些冷,才暂且停留。第二日,李珝果然唤来了几个兵,协助将水沟挖好,

水引入田中,顺便把子芋也种下。

李珝问郁之为什么会想要种庄稼,郁之说,芋长高之时,他也就能回来了,等他回来,就能和李珝一起将芋头收成

了。

其实说到底,郁之只是想为李珝种点什么可以吃的,不过郁之并不了解芋头要到秋后才能收成,他对农作物还了解

相当少。

种好芋头的第二天,李珝亲自将郁之送到渡口,等到要去沪江郡的其他行人,才让郁之与他们结伴,一起登船渡江

那是个略带寒意的清晨,李珝为郁之亲自批上一件氅衣,将衣带系上。

“李珝,我去去就回来。”郁之眼角泛红,他心里知道只是暂时的别离,但又十分不舍得李珝。

“沪江郡并不远,路上小心些。”李珝摸了摸郁之的发丝,目光深挚。如果不是当著外人面,李珝真想狠狠抱住郁

之,深吻他,将郁之的气息留下。

“嗯,我会留意。”郁之猛点头。

不等两人多作交谈,身后很快传来船家要开船的吆喝声,郁之依依不舍,多看了李珝一眼,才登上船。

船开动,郁之站在船尾,看向李珝,手一直在挥舞。

江上烟波起,缓缓行驶的船,远去,模糊,直至在水雾中分辨不清。

江畔青芦苇于风中摇荡,李珝身边空荡无人,远处,不知是谁家渔翁唱起了渔歌,让人备感孤寂。

******

帆船在星光下缓缓前行,江是那么寂静,惟有江流携带著船体摇摆,那轻缓的摆动,像婴儿时摆动的摇篮,伴随旅

人入梦。

夜已深,同舱的几位男子都已睡去,偶有人打几声呼噜,说几句梦话,但郁之没有入睡,他睡不下去,不只是因为

他很少乘船,感到不适,更因为他实在无法睡去,他的心里满满都李珝。家里米缸的米满著,窗上挂著肉干,伙房

里还放著一缸未开封的腌萝卜,家里并不缺什么,他没能待在李珝身边的这些日子,就怕李珝不重视饮食,没人给

他烧饭。走之前,李珝衣服也都缝了,冬日的床褥早拿出来晾晒,并且整理,重新铺过。还有什么没做呢?李珝那

双鞋已经烂了,拿了点食物托人做了两双,郁之走的前夜匆匆去取,就放在床下,倒是忘记跟李珝说了,不过,李

珝总会发现,上床时,弯身脱鞋就能看到。其实没有什么值得不安,李珝比自己强上几倍,他并不用人照顾,他总

能将自己与他人照顾得很好。

只是还是觉得不安,这一去,将是孤独一人,他已经不习惯身边没有李珝,不习惯夜里,李珝没有躺在他身侧,不

习惯和李珝分离,哪怕一夜,都是那么漫长,无法等待天明,更别说,日后的那些日日夜夜。自己是必须走这么一

遭,因为必须去寻访家人,妹妹,侄子,他们应该都还活著,必须去看看他们,尤其是侄子,那是兄长的唯一子嗣

,这孩子没了爹,现在过得好不好?

在李珝与家人之间,郁之很明显选了李珝,不只是因为李珝已经是他最亲的家人,也因为李珝给了他活下去的渴望

,给他希望。正是因为选择了李珝,所以在和李珝一起去过安逸的生活前,郁之必须先去探望亲人,去告诉他们,

他活得很好,去见见他们,因为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次分离,是为了长久地在一起。

离开前夜,郁之跟李珝说自己一定会回来,他心中是那么怕分离,害怕会有变故。

“你总不至于怕我连半年的时光也等不及吧?”李珝当时躺在床上,笑著将郁之搂入怀中。

“我能有什么变故,你回来时,定然还住这里,你怕我变心,我还怕你回去就被朝廷授了官职,再不肯回来。”李

珝这是在安慰郁之了,他有些不理解郁之的不安,因为他不可能有任何改变,别说半年,恐怕十年,二十年亦是如

此。这一生中,仅有一位郁之,还能有什么郁之以外的人。

“我也听说了,新皇帝登基了,建都建康,以江为分界,国家亦还存在著。”郁之说到这里很高兴,他心中有家国

,虽然他是个无能的人,他不能去为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百姓做点什么,但他关心家国的命运,因为与他自己的

生活息息相关。

李珝看著郁之的笑容,拉过郁之的脸庞亲了下郁之,他心里有些动容,为什么动容,自己也说不清,但似乎一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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