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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未迟 下+相性100问+番外篇——by叶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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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震侧过首,又是一付宽厚的长兄面孔:“四弟也来了。”

天巽睇了他一眼,笑对天离道:“许久不见。”

天离瞥了瞥洛自省,笑应道:“确实许久未见。”

旁观三人的天震听了,似笑非笑,视线却是极冷。

卯时正,浑厚的鼓鸣震荡皇城。

文武大臣分列而入,惊鸿内殿位于武臣之首,昂首阔步,意气风发,昭王殿下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弯起嘴唇。这

样瞧起来,上朝也算是他显露出部分真面目的时候,可真是难得一见。

“吾皇万万岁!”群臣三跪九叩,大礼毕。

“众卿平身。”玉陛之上传来帝皇的声音。

诸人直起身,抬首瞧去,赫然见银发玄袍的国师大人手持墨玉杖立于御座旁。国师上朝,前所未见,明白地昭示着

今日必生波澜。

益明帝扫过众人,目光在三个儿子身上略作停留:“今日,朕不想听你们闹腾。皇后巫蛊之事,确实无疑。身为国

母,她草菅人命,视禁忌于无物,无理无德;身为母亲,巽儿无辜受难,心思委实恶毒,无量无情。如此,朕安能

容她?!”

“圣上!”殿外一人蹒跚而入,跪地叩首,“皇后母仪天下三千载,错失固然不容,但常年稳坐后宫亦为功德。请

圣上看在……”

“田爱卿不是卧病在床么?”帝皇淡淡地道,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武侯扬起首,病容憔悴,却无分毫惧色:“望圣上三思!”

益明帝微微拧起眉,群臣见状,更是静默无言。

洛自省暗暗瞥向田骋,武侯爷此举是自作主张,或是天歆安排,他无法判断。田骋隐隐流露出焦急之色,也瞧不出

端倪。

几位皇后派老臣也号泣出列,齐齐道:“圣上三思!”

“来人,宣旨。”半晌,帝皇合上眼睛道。

帝宫正司躬身,展开圣旨,朗声道:“朕膺昊天之眷命,皇后洪氏失德,巫蛊祸乱,不思悔改,有违天道,今废为

庶人,其上玺绶,幽居冷宫。洪氏一族,怂恿祸国,行巫祝,结朋党,肉乡民,巧言惑上,伪证欺君,罪大恶极,

当夷族。”

析王派喜忧参半,多日以来的针锋相对、相互攻讦、以一敌三终于告一段落,胜负初定却也元气大伤。皇后派号哭

不止,然,圣旨已下,他们已然无望。

始终不语的闵衍妖瞳轻眯,冷望着玉阶下的众生相。倏然,他挥了挥袍袖,墨玉杖飞出,直插入玉阶前,杖首灵兽

衔着的玉环叮当作响,声音并不大,却镇住了形形色色人等。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听得玉环晃动的清脆声音。

国师大人满意地一笑:“洪氏失德,罪无可恕。免死罪已是皇恩浩荡,尔等有何异议?至于洪氏一族,藏污纳垢,

欺君犯上,此报唯因果耳。”他神色十分平静,语中也不含任何情绪,却令人无端端地不寒而栗。仿佛无形的威胁

随着他的声音已深入血脉之中,迟迟不散。

此言一出,即便顽固如武侯,也只是白了一张脸,形容迅速颓败。至于他人,更不敢多言半个字。

闵衍扬起手,收回玉杖:“陛下,由我前去收回玺绶罢。”

益明帝颔首:“有劳国师。”

帝宫正司察言观色,随即高唱:“退朝!”很明显,今日帝皇情绪不佳,并不想过问多余之事。

诸臣躬身恭送皇帝退朝,再起身时,国师却依然立于玉阶之上,冷看着他们。

析王天震转过身,唤过一名侍从,低低吩咐了几句。洛自省与天巽相视,皆往殿外而去。

“昭王殿下、惊鸿内殿,稍等片刻。”国师大人勾了勾嘴角,摇摇手指,缓缓步下丹陛。

以为无事一身轻的洛自省怔了怔,天巽轻抬起眉,笑迎上去:“国师有何吩咐?”

“劳两位随我同去后寝宫。”

“这……”

闵衍漫不经心地轻晃了晃墨玉杖:“如何?不方便么?”

昭王殿下唇边多了一丝苦笑:“不,但随国师差遣。”

“差遣?不敢当。”

……

前往后寝宫的路上,天巽看似平静地随在闵衍身后,心里却是波涛翻涌。他算定了今日益明帝必有废后之举,天震

也定会寻隙去密告,本想着回府作番打算,等着召见对质,却没料到闵衍这个最大的意外。不过,去见皇后也未必

不是件好事,至少她也算得上是他的仇敌,亲眼目睹她的下场虽不会令他有任何痛快之感,但总归不会再出什么差

错扰乱时局了。

他的情绪素来不外显,但他的惊鸿内殿却明显低落无比。洛自省阴着一张俊美的脸,眉头紧皱,惹得闵衍兴起,频

频瞥向他。

“惊鸿内殿便如此不甘愿么?”国师大人红口白牙,笑得开怀,话中却隐隐有不悦之意。

“身为小辈,在场未免有些不合适。”洛自省给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当然,以他的性子,规矩与礼仪素来都不放

在眼里,能见证敌人大败时的绝望亦不失为痛快之事。只是,自从他面见过皇后一回后,总觉得很不对劲。特别在

天巽也同往的情形下,他不确定皇后会做出什么事来。而他,绝不允许这狐狸有任何闪失。即使明知闵衍也在,皇

后的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可能实现,他依然忧心忡忡。

闵衍眸光一转,欲再套话,天巽却是停住了,向着从岔路而来的一列人笑起来:“娘怎么会在这里?”

德妃也是一怔,对着闵衍行礼,低声道:“听说陛下在朝中颁布了旨意,我……只想远远看看她。”

她入宫千余年,便与皇后相斗了千余年,其中的怨仇复杂难明。加之天艮对天巽的爱护,天歆如今的亲近,更是愈

来愈纠结难解。所以,乍听得废后诏书已下,她便生出瞧一眼的念头。并非幸灾,亦非雪恨,她与天巽同样平静淡

然,只是对故人仍有几分余念罢了。

“倒是国师大人,亲去收印绶,却带了两个小辈?”

闵衍抬了抬眉,金蓝妖眸流光涌动:“横竖也会被召回来,不如就留在宫里。”

天巽心里一叹,果然任何事情都在国师的意料之中,他这一着,也不算干涉皇族事务,却无意间──或者是有意坏

了他的打算。真不知父皇是如何与这位国师相处五千年的,行事如此随意,似乎完全不在意国运与天下苍生,更不

在意问鼎之人。当然,昭王殿下并未想过,可能是自己的特别,自家内殿的特别,才招致如此不寻常的对待。

“德妃娘娘同去么?”

“多谢国师相邀。既有宿怨,还是不见面得好。”德妃轻轻道,握住天巽的手,“而且,我想留巽儿陪我,可否?

洛自省的神色不由得略松了些,只要皇后与狐狸不见面,便是再好不过。他直觉认为,如此方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闵衍颇觉有趣地睇着他:“既是娘娘之命,今日又不寻常,有惊鸿内殿同走一遭便够了。”

“多谢国师。”德妃似也舒了口气,望向洛自省,柔声道,“省儿千万着意一些。”

洛自省点了点头:“是,娘。”

于是,国师与惊鸿内殿带着数十侍从继续往后寝宫而去,天巽则扶着德妃上了最近的假山,在顶上的亭子里坐了,

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后寝宫。

皇后被软禁了数个月,后寝宫自是站满了禁卫军,乌鸦鸦地围了一圈,戒备森严。但进入宫内,却是草长莺飞,荒

废多时。

闵衍眯着眼,笑道:“皇后寝宫竟也有如此没落的时候,不到半年便破败如冷宫,人心真是善变哪。”

洛自省环视四周,心里也是感慨不已。上回来时,宫苑华美雍容,即便皇后半疯,气度也丝毫不减,侍从进退有度

。如今却半晌才见稀稀落落的人影,昔日容光也仿佛无声无息便落尽了。他已想象不出,皇后会是什么模样。天歆

也从未提起过这些。又或许,连她也未必知道罢。

越过重重院落,终于到得寝殿前。闵衍与洛自省均神色微动。

这寝殿,竟是与旁边的荒凉截然不同。朱墙黛瓦,玉帘半卷,屏风横陈,隐约可见绣着百鸟朝凤的深紫帘幕。而掌

着扇的侍从静静跪坐,神情如常,仿佛一切都未发生,时间已然停滞。

洛自省忽而觉得,之前是他多虑了。皇后可能并未变化,一切如她所料。正像她召见他那回一样,她早已诡秘且周

全地等着这一刻。

闵衍飘入殿内,侍从皆俯首行礼。洛自省跟着他绕过屏风,便有人勾起垂落迤逦的帘幕,露出一张玉榻。

与以往没有任何分别,玉榻上身着细衩礼服头戴凤冠的女子似方从小憩中醒来,精致的妆容没有半分改变,神情间

带着一分慵懒,却依旧是九分的华贵。

她半坐起来,凤眼微眯,直勾勾地盯着洛自省,忽而一笑。这一笑,便似年华倒转,更形得她容光焕发:“来了。

洛自省默然不语,目光沉沉。皇后竟如此毫无芥蒂地朝他笑,神智果真清醒么?或者将他当成了别人?他倒宁愿她

带着明显的恶意,嘲讽轻蔑,怎样也好过现下。

“怎么只有你?”往他身后看去,皇后略蹙蛾眉,似有不满,眼角眉梢却笑意依旧。

她果然还想着狐狸。洛自省心念一动,回道:“母后若有话吩咐,我必将转达。”

“呵,我只是想瞧瞧他而已。话么,想必你们也不乐意听。”皇后摇摇首,面露慈祥之色,看在洛自省眼里,越发

诡异。

“国师大人,陛下有何旨意?”终于注意到闵衍的存在,皇后笑道,“是要臣妾死,还是生不如死?”

闵衍听了,竟是一笑:“三千载的情分,皇后陛下原来从未信过。”

“自从我儿去后,什么情分都是浮尘了。”皇后毫不在意,依靠着软榻,拨弄手腕上的赤玉珠,“陛下还念着情分

?那臣妾真真当感激不尽。只可惜,都晚了。”

闵衍颔首,感慨道:“无论是皇后陛下,或是德妃娘娘,果然还是真性情来得好些。”

皇后动作微滞,抬起眼。

“一入宫,所有人便都仿佛换了个人般。倘若保持着赤子之心,未必会到如今境地。”闵衍又道,似有似无地望向

洛自省。

皇后却咯咯笑出声来:“在国师眼里,我们都落了下乘。却不知,若不如此,便早已成尸骨了。”

“有人未曾变过,有人断然不会变。”

“是么?变与不变,又岂是人一言可定,一心可决?”

洛自省听得,只觉得两人仿佛指的是他。他心有戚戚焉。他们说得都不错。有人不会变,可在这里,若不变便会尸

骨无存。所以,只可去,不可留。

闵衍似有所觉,墨玉杖轻顿地面:“贪嗔痴、怨憎恶,皇后陛下深陷其中却似有所悟,在此道可谓难得。只可惜,

天道有常,偏一步便已离万里。”

皇后闻言,眼波流动:“国师也见得多了,难不成真不觉得,皇族与妖魔鬼怪相差无几?”

闵衍接道:“人人都以为如此,所以才越发衰败,终会有不同的。”说着,他看了看天色:“也罢,信者恒信,不

信者终不信。时候不早了,皇后陛下将印绶给我罢。”

皇后抿起唇,笑得华贵优雅:“果然要落在她手里?”

闵衍笑而不语。

皇后略作思索,红唇勾起:“省儿,来。”

洛自省拧起眉,挪了几步,到得榻前。他万分小心,随时都能移开,表面上却很是平静。

“我果然还是不愿给她。省儿迟早能得到,不如先保管着。”

一枚莹白的印玺,落在洛自省掌心里。

洛自省定定地望着它,一时无言。或许这印玺亦能让无数人疯狂,却无人问过他是否想要。于他而言,它还不如真

金白银来得有价值。

见他出神,皇后吃吃笑起来:“好孩子,你可是一片坦途呢。嘻嘻,说不准,你才是最后的大赢家。”她点了点头

,似乎十分确定,喜色更深:“你能尝到,最为绝妙的滋味。”

洛自省怔了怔,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皇后兴致高昂,笑着起身,身姿轻盈无比:“大喜大悲大哀大恨大怒大嗔,万般滋味都尝过,之后便是无人能及的

妙处了。你们,定会喜欢的。”

她在笑,洛自省却感觉到熟悉的恶意,扑面而来。她喜悦,身后的怨恨却浓稠可怖,张牙舞爪。她兴奋,却是听着

无数人的痛苦呻吟,声声不绝。

洛自省浑身发冷,从未如此迫切地想知道那些诡秘之后的真实。如果可以不顾天艮、天歆的承诺,他绝对要动用所

有手段,逼问眼前这个半疯的女人。前皇后的身份算什么?益明帝的情分算什么?只要狐狸点头,他便能做到。

德妃与天巽静静地望着。他们似乎是胜了,敌人正从后寝宫出来,前往冷宫,再也不能翻身。可,诡异的是,她却

意外的喜不自胜,仿佛她才是真正的赢家。目光对视时,她亦是无声的嘲弄,占尽了上风。

德妃很不安,紧紧地捏着爱子的手。这一切都太熟悉,她的报复远未停止。“巽儿,你是不是瞒了娘什么事?”

天巽垂下眼,安抚道:“娘,尽可放心。”

德妃苦笑:“瞧她的模样,我怎能安心?”

“她早已半疯了,不必在意。”

“是么?”

“是。”天巽说得很肯定,很温柔。

德妃这才稍稍好转了些,低声道:“我们走罢。”

天巽扶起她:“我送您回宫。”

母子俩刚下了假山,便见帝宫正司匆匆而来:“小人见过德妃娘娘,昭王殿下。”

德妃放开爱子,神情略见疲惫:“你去罢。”

果然传召他了,只是未免太快了些。天巽暗忖着,宽慰道:“娘回宫歇息便是。”

德妃望着他,玉面苍白:“不,内宫离议政殿太远。哪怕片刻也好,我要早些知道你们的消息,才能放心。”

天巽微微笑了,也不再劝:“正司领路罢。”

“殿下,请。”

背后切切的视线逐渐消失,天巽的神色越发安然。只是,片刻之后,占据在冷僻狭道上的熟悉的伞盖幢节令他略有

些意外。

益明帝安坐在御辇上,瞥见他,却并未做声。立在他身侧的天震神色暗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天巽快步上前,行了礼,抬首才发现,此处正是前往冷宫必经之途。废后洪氏、闵衍、洛自省与一列侍官侍从正缓

步行来。为首的废后惬意非常,莹白的脸上笑意盎然;闵衍依旧神秘莫测,表情毫无特别之处;倒是洛自省,锁紧

眉头,心事重重,仿佛压了千钧重担。

不多时,便是近在咫尺。

益明帝的神色,却随着他们的接近而逐渐晦暗不明。

“罪妾参见圣上。”废后嫋嫋婷婷行礼,一如从前。

“起来罢。”

“谢圣上。”废后瞧了瞧他身侧的天震与天巽,笑容越发深了,“圣上隆恩,罪妾实是愧不敢当。先前行事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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