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光划过,一下斩断科林头顶那根触手,断掉的触手带着血迹飞下石崖。接着又是左右两道凛冽白光,强大的斗气不仅将科林身上的触手齐齐斩断,剑痕还深深地刻进后面的石壁里。
奥德纳拿着长剑跑过来拉开科林,同时大喝:“小心!”
被斩断的触手暴怒了,更多的触手毫无预警地从石壁中突然钻出,袭向众人,不但如此,它们的“口中”还喷射出一股黏液,奥德纳等人堪堪躲过,而那些黏液落地瞬间就腐蚀起地上的岩石。脚下如同深海中常年受水压压制而成的坚硬黑岩,当时就像溶掉一样,冒起了气泡。
“小心它们的粘液。”奥德纳大喊。他一边躲避袭击自己的触手,一边帮其他被束缚住的人解围。
袭击他们的是一种寄居石壁中软体动物,不清楚这些触手到底是来自同一个身体,还是各自为政。触手上有一圈圈的环形硬纹,每节环纹之间由软皮连着,使触手可以自由伸缩。它们虽然柔软灵活,却异常有力,一旦被束缚住就让人感到窒息,无法挣脱。
即使没有被缚,也很容易被防不胜防的触手推下坑摔死。
但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触手喷射过一次粘液之后就不再喷射。不知是一共就只有这一次的储备,还是再喷射要酝酿很久。
瑞斯跟胖猫完美合作,左躲右闪一阵忙活。再看那几根攻击他俩的长长触手,不知怎么被绕得纠缠在了一起,相互之间无论怎么扯也扯不开。瑞斯很满意地欣赏着面前的触手结,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尘土,非常得意。
科林狼狈躲避之际,之前摘的宝石从身上掉了出来。
一时间,周围一静,紧接着所有的触手仿佛红了眼一般都向他冲了过来。
一看这阵势,科林顿时吓得头发根都立了起来,赶忙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后退,慌忙间一脚踹到宝石上。泛着美丽光泽的银白宝石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向坑下落去。
出乎意料的是,所有触手齐齐调转方向,朝着宝石掉落的方向追了下去。
而分离砍伐奋战的众人就这样突然都闲了下来。
他们趴在石崖边往下看,结果,宝石下落过程中,坑里石壁上出现了数不过来的触手争相抢夺。一根刚抢到,另一根就缠了上来撕扯到一块,于是宝石就又掉了出来接续被其它触手抢来抢去。
借着宝石上折射的光芒,众人才注意到沿洞而下有多少触手,而那些触手下边堆着多少骸骨。
众人冒了一身冷汗,还好没有冒冒然冲下去。不然连躲都没地方躲。
宝石落下去了,没抢到的触手就纷纷缩回洞里,还分泌出一种黏浆,不一会就将洞口封死,远看就跟其它石壁没两样。
一行人试探着往下走了走,再也没有触手出来袭击他们。
“难道它们是冲着宝石来的?”雅各一脸的不解。
科林瞪大眼睛嚷道:“难道它们是抢劫的?没天理了,什么时候动物也开始贪财了。”
“听说世上有一种噬岩怪,没有大脑和躯干,只有一根可伸缩的触手。它们寄居在岩石中,喜欢以矿物为食。所以哪里有美味的矿物,哪里就容易出现噬岩怪。”瓦特罗盯着下面的深坑,冷笑着说道,“这种东西还有个有趣的特性,当其中之一受到外面的侵袭时,它们会被激怒,出来共同对敌,可一旦出现美味的矿物,又会六亲不认互残疯抢。”
“真不知道是该感叹这种头脑简单的生物居然还讲义气呢?还是该感叹它们的义气居然那么不堪一击?”瑞斯蹂躏着胖猫圆润的身躯说道。
科林灰心丧气地嘟囔:“为什么每次第一个倒霉的总是我。”
蒙达调侃地笑道:“能者多劳嘛。”
“喂!”
“其实我觉得是你很幸运才对,每次遇到危险总能化险为夷,并且你也不会就此气馁退缩,而是百折不挠,这很令人敬佩!”瑞斯出言开解道。
“真的?”科林心里的阴郁顿时舒缓了。
奥德纳肯定地点点头,道:“嗯,你这一路表现很好。第一次出门远行,第一次探险,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坚强、乐观。受点挫折不要紧,这样人才能不骄不躁、踏实稳进。继续努力吧。”
奥德纳是科林的偶像,来自老师的一句肯定让科林很受鼓舞,心情也豁然开朗,眼神坚定晶亮,“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呵呵,继续走吧。”
他们没有贪婪,仅有的一块宝石也及时丢掉了。但那些不愿舍弃到手财富的人呢?不知他们一路下去能挺多久。
又爬下一个石崖,瑞斯无聊地往坑下看看,到底还要多久喔。
忽然,脚下传来一下震荡,瑞斯转头看看其他人,没有人有异样。
难道是爬累了,幻觉?
然而又一下震荡,这次更加明显,而且还伴随了岩石开裂摩擦的声音。
还没等瑞斯反应过来,脚下踩的岩石突然向下一斜,紧接着整个人跟着都倾了下去。
“瑞斯!”瓦特罗一直站在离瑞斯不远处,大惊着伸手抓他,然而只有一片衣角从指缝中滑走。
脚下的岩石突然脱离岩体,斜着坠到下面一层石崖,瑞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岩石块又在冲力的作用下,顺着石崖的斜坡向下滑去。
耳边是呼呼往后而去的冷风,脚下是势不可挡的下滑、下坠,他整个人都处在失重和颠簸中,内脏被不停地挤压拉扯,心跳得砰砰巨响。
看着眼前不断飞过的层层石岩,他甚至觉得自己正在冲向黑暗深渊……
火花,满眼只有星星点点的火花,视线一时找不到焦距。
头极度晕眩,仿佛整个脑仁都如星辰般极尽旋转。
肢体犹如脱离了大脑,似乎明明存在于那里,却感知不到,仅有一片麻木。
瑞斯使劲闭了闭眼,尽量放空思维,用精神沿着经络行走四肢百骸,用心寻找来自身体各个神经的感知。
这是他学习法术时学的第一课,也是日后复习时间最长的一项。几乎每次开始练习法术之前,都要进行一次全身的感知体验,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打招呼交流感情。
渐渐地,他得到了来自身体末端的回应,一点一点找回了身体的感知。
嘶……好痛。
他感觉自己浑身零件都被颠散架了。刚才若不是用法术将身体加固加强,恐怕这会儿已经摔得支离破碎了吧。
看来这种用来强身健体的保养法术并非鸡肋。
呃,这是哪里?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空旷的石洞里,上面、下面、周围全是一体的灰白岩石,而身后有一个斜坡向外,自己正是从那斜坡滑进来的。
石壁表面覆盖纵横交错的枝络,散发着微弱的荧光,让石洞里暗暗闪着神秘的光泽。
瑞斯伸手触摸石壁上的枝络,粘上一层淡淡的荧粉,轻轻一揉就掉了。
对面角落的黑影里,似乎有什么动了一下,跟着脚下又有一丝震动。
瑞斯眼睛瞬间瞪圆了。
他现在对震荡犹如惊弓之鸟,异常敏感,他甚至怀疑这份震荡就是角落里那个黑影挪动带来的。
仿佛印证一般,那个黑影又开始动了,黑影越来越大,动得越来越剧烈,而地面也震荡得越频繁。
虽然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但第六感告诉瑞斯,那东西正朝他“走”来。因为,他在那个宽大的身躯两侧似乎看见了像腿一样的部位。
瑞斯缓步后退,他很想离开,可是敌我未明,他害怕自己一跑反而惊动对方。
瑞斯早已平视从变为仰视。那东西越来越近,先是露出了肥大的肚腹,接着是粗短的腿脚。每走一步,都要挪半天身躯。
而那东西的脑袋轮廓也愈加清晰,马上就能看出真面目。
“瑞斯!你在哪?”一声熟悉的喊声打破僵持,突兀地传来。
瑞斯被这突来的叫喊吓得一哆嗦,转头无语地看着从斜坡上稀里哗啦跑下来的一行人。
奥德纳和瓦特罗看见他的身影,纷纷急切地争抢着跑过来。“你有没有怎么样?”
“在你喊之前我是没怎么样,之后就不好说了。”瑞斯白了一眼大呼小叫的某个家伙,转头继续盯着面前的庞然大物——一条体型庞大,前四、后四长着八条粗短大脚的巨大肉虫。
说它是肉虫,是因为这家伙长得确实像虫窝里肥肥大大又软软的母虫。
奥德纳和瓦特罗等人看清来物之后,也都不可避免地背后发麻。
这附近不会突然出现一大堆小虫子吧?
“肉虫”是看不出表情的,但瑞斯就是觉得它不高兴。
果然,那“肉虫”本来被人叨扰了清梦就一肚子不乐意,这会儿看见家里又闯进这么一堆拿着武器的臭男人,还凶巴巴地盯着自己,“肉虫”肥大身体开始一抖一抖,接着一张嘴,嗷嗷嗷地哭吼起来,声音空旷的石洞里回荡得愈加响亮。
这处戏唱得奥德纳等人目瞪口呆。像他们这种常年混迹在战斗中的男人,不怕死不怕伤,但却最怕人哭闹。
假如对面是个姑娘媳妇什么的,还能派个知心哥哥前去哄一番,但现在对面这位的情况可让人怎么办呢?
先别说体型差距上有多不和谐,就是想哄“她”,这语言也不通啊。
就在众人发愣的时间里,“肉虫”哭吼得更凶了。
猛烈的嗓音震得地动山摇,而它那庞大的身躯还嫌不够,在地上疯狂扭动,继而满地打滚,众人躲闪不及,被撞得七零八落。
“这是什么东西?”雅各被人护着边躲边问道。
“谁知道。又哭又闹,叫哭吼兽算了。啊……又来了,躲这边。”
另一侧奥德纳拽着瑞斯往边上退,同时长剑向哭吼兽狠狠刺去。
剑尖抵着皮肉向巨兽体内凹去,等剑力消退,奥德纳觉得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反弹力,接着整个人像撞上皮球一样被弹了回来。而刚才剑尖刺到地方,仅有个小小的白色印记,自己锋利无比的宝剑竟然无法穿透对方的皮肤。
瑞斯被撞倒在地。
哭吼兽再次调转身体,眼看大脚就要踩到他,瓦特罗被巨兽庞大的身躯挡在另一边,而被弹飞的奥德纳也来不及回救。
瑞斯赶紧念动咒语,在掌中集结火种严阵以待。
突然,那东西停止了哭吼,慢慢地转过头对着瑞斯。
“?”它的突然停下,却更令人心悸胆颤,瑞斯一动不动地与它对视着,不知道它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第五十四章尾声(下)
奥德纳和瓦特罗均手持长剑,分别从两侧包抄,悄悄地往这边挪过来,只待巨兽稍一有动作就展开攻击。
瑞斯手里聚集的火种呲呲啦啦地燃烧着,面上依旧淡定无波,其实心里相当没底。
刚才奥德纳那一剑他看得清清楚楚,这巨兽的皮不是一般的坚韧。自己这点小火种恐怕挠痒痒都不够看的。
他从心里希望这种僵持的时间能够无限长,最好是长到对方困了回去睡觉,然后大家就像敲错门一样若无其事的离开。
不过他的心声似乎并没有传递到对方。
哭吼兽见眼前的小人儿不哭不闹不说话,傻呵呵地站在那一动不动。于是低下巨大的脑袋毫不客气地张开大嘴,伸出蓝色的舌头向下一卷……
“啊!”雅各吓得尖叫,一旁的科林却是痛苦的嚎叫:“痛!痛!先放开我胳膊,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其实它不怎么结实,掐断了没地方配去。”
“瑞斯!”奥德纳率先飞一般地冲了过来。
就在其他人都呆愣之中,奥德纳已到达近前,举起长剑就要一劈而下,却突然顿住了。
视线绕过巨兽脑袋,看见了完好无损立在它面前的瑞斯。
那巨兽没有咬他,而是贴近地面,把从瑞斯身上掉落的枯果一一卷入嘴中。
咀嚼之后又眼巴巴地看着瑞斯。
瑞斯从怔愣中回过神,迟疑地从怀里又掏出几个枯果,喂给哭吼兽。
那哭吼兽显然非常喜欢这种丑丑的果子的味道,咔嚓咔嚓嚼得很欢快,半晌还极其满足地打个饱嗝。
随后,就在惊掉一行人下巴中双眼一眯,讨好地那肉呼呼的大脑袋凑到瑞斯跟前亲切地蹭他。
奥德纳:“……”
瑞斯:这是在,撒娇吧?
被它这与外表相当不匹配的憨憨样子给逗乐了。这哭吼兽,看着体型庞大脾气很凶,实际上就像个不给糖就哭闹的小孩子,瑞斯伸出手摸摸它,引得哭吼兽更加温顺。
众人:“……”
一人一兽正感情交流着,旁边一声酸溜溜的猫叫传来:“喵……”
瓦特罗见了挑挑眉,不易察觉地幸灾乐祸了一下。
哭吼兽哭过、闹过、吃过、高兴过之后,后退伏下身不动了。
搞不懂它又要玩什么,一行人都眼巴巴地瞅着。
过了好一会儿,从它肚子下隐隐有什么动静。接着那下面一鼓一鼓的,不久,从哭吼兽肥大的肚子下面露出一个、两个……椭圆形的——透明卵。
哭吼兽从腹下卷出一棵卵,递给瑞斯。
瑞斯赶紧双手抱住。
这颗透明卵晶亮晶亮的,泛着纯净的天蓝色,就像宝石一样迷人。
“送给我的?”
哭吼兽没有回答,它低下头,俯身趴在自己的一堆卵上,就像一个刚生产完的疲惫却异常满足的母亲。
“谢谢。你好好休息,祝你的宝宝顺利长大。”
这世上有的动物看着可怕,其实它们并无恶意,也不会随便攻击人类,就像哭吼兽,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脾性非常单纯。相比起复杂的人类,它们其实要容易相处的多。
“走吧。”奥德纳走过来单臂搂住他,跟其他人会合。
刚才下来的斜坡下面有一个狭长的洞,等众人从里面绕出来才看清楚,原来他们还在巨坑中,头顶悬空着一块巨大岩体,就像个黏在墙壁上巨形茧。
而岩体里面正是刚才呆过的空的石窟,他们应该是阴差阳错地刚好滑进了石窟里。
还好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坑底了,一群人加快速度往下跑去。
“你们看到彩虹神柱了吗?”
“没看到。”
“怎么回事?难道不在这?”
“可是已经到坑底了,下面就是岩浆了。”
“神柱会不会在岩浆里?”
“怎么可能!”
“那你说这怎么回事?”
“妈的。我怎么会知道。”
大家信心满满地冲下来,除了一潭熔岩什么也没找到,七嘴八舌地说什么的都有。
雅各忧心又愧疚地说:“我看见的不是这样,确实有一根巨大的神柱。我的预示从来都不会有错。怎么不见了呢?”
大家分散到四周,东敲敲西打打,在这个宽大的坑底摸索着,却没人注意到上空黑暗阴影里的异动。
“啊!什么东西?”
“怎么了?……啊!”
“喂!……该死,这哪来的?”
“别愣着,快来拉我一把。”
……
一眨眼的功夫,好几个人被突如其来的白色粘网困住,有的被黏在地上,有的被黏在墙上,还有的被吊在半空……
“它在那!”蒙达率先发现了不对劲,抽出羽箭,三箭齐发,嗖嗖嗖!
三箭居然都被避开,但也因此让众人看见了那个偷袭者的真容——暗红色的硬甲,四对利剑般的长足,上有黑色坚硬的倒刺钢毛,头顶八只硕大的单眼足以让周身一圈无视觉死角,锋利的钳腭犹如一对镰刀左右挥舞,中间还伸着一根尖锐的鳌牙,闪着森绿的幽光。